第十二章

    第四十八話藍帶美人
    柔道大賽。
    宏大華美的建築。G大體育館,外覆巨型橫幅,上書四字,錦緞飄紅攝人。
    柔道賽,為G大週年大校慶,校園祭的六道大賽,最先拉開帷幕。
    以文藝,以武技,立本而傳承。
    艷陽高照,綠蔭清許濃郁。
    體育館門前,人聲沸揚,川流不息。
    一側,兩道清麗的身影焦灼不安,似在盼等著什麼人。
    「路悠言,丫滴,你給我快點。」Susan罵道:「現在才來,待會位子都沒了。」
    悠言撫住心口,氣喘吁吁,「我從北二棟趕過來——」
    「別得你的顧夜白也吃到就成了——」想起什麼,又挑眉低笑:「該不是昨晚那個,所以晚了?」
    悠言臉上一熱,拚命忍住抽搐,挽起站在Susan旁邊的靳小蟲,道:「咱們走,別管她。」
    靳小蟲「嗯」了一聲,面色有幾分蒼白。
    「小蟲,沒事吧?」悠言一驚,忙道。
    靳小蟲低低一笑,搖搖頭。
    說話間,人影促迭,早有多人行色匆忙走過。
    「快開始了,走。」Susan一推二人,急道。
    悠言好奇道:「晴呢。」
    Susan笑道:「她有事回老家了,活該看不到好戲連場。」
    進了體育館,桌椅,賽區,裁判席,人潮,擁擠的身影,氣氛彷彿也窒息了幾分。三人站在門側,一時面面相覷。
    「言,你怎麼了。」靳小蟲抬手在悠言面前晃晃,失笑。
    「我在感歎什麼叫萬人空巷。」悠言笑道。
    Susan笑罵,「得,人家劉姥姥比你強。」
    悠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道:「誰家姥姥。」
    靳小蟲噗哧一笑,道:「雪芹。」
    悠言一呆,忍忍,憋不住,掩著肚子咯咯笑起來。
    「位子怎麼辦?」靳小蟲蹙眉。
    Susan皺眉,攤攤手,道:「拜託隔壁宿舍幫我們拿了三個位子,就不知道會不會本是同林鳥——」
    悠言抽了抽嘴角,「姑奶奶,事態還沒嚴重到那地步,咱們好歹只是來看比賽,還不到走難的時間。」
    Susan微哼,便去掐人。靳小蟲看二人打鬧,趕緊去調解,結果,三個人鬧作一團。
    「她們在那邊!我過去問問,你倆在這兒等我。」Susan眼尖的瞥到前面的晃動的幾個身影,一拍悠言,便即沒入人群。
    未幾,美人氣沖沖折回,咬牙道:「周懷安是學生會的高層,幫她們一寢室拿了前幾排的位子,NND,於是我們就很被不小心的給遺忘了。」
    靳小蟲奇道:「Susan,你不也是學生會的麼?」
    Susan笑道:「我只是小嘍囉。」
    「方影在那邊對吧。」悠言噗哧而笑,低道:「真要論高低,他是副會長,你蘇大小姐說一聲,這區區位子怎麼會是問題。」
    Susan一窒,咬牙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喂,我說,學妹們,要不要到我這邊坐?」
    一陣清朗的笑聲,兩個男生走了過來。
    「小林子學長,唐大哥也來了啊。」咬牙一喜,道。
    唐璜笑道:「悠言好,兩位美女好。」
    靳小蟲紅了臉,輕輕點點頭。
    「帥哥好。」Susan一笑,眼角微斜,道:「還有一旱鴨子。」
    林子晏咬咬牙,「哎,我說你這女人,我好歹是你的學長——」
    「學長,我說學長,你到底要不要給我們位子啊,比賽快開始了。」悠言急了,踮起腳在林子晏眼前晃手。
    「跟我來。」林子晏一揮,氣勢十足,唐璜顧不上帥哥形象,翻了翻白眼,以示鄙視,悠言幾個早笑得岔氣。
    林子晏微瞥了Susan一眼,嘴角一翹,倒沒再說什麼。
    過去一看,不意竟是極靠前的位子。
    體育館是微橢圓形設計,環形一周。
    林子晏拿的位子居然是正中一隅第二排。
    前排,方影居中,右側,列位而過多名男女,一色學生會成員;左側,則是懷安與幾名女生。旁邊一隅,正前方,便是裁判席,嘉賓席。此時,尚是空席。
    Susan苦笑,「還真是路窄。」
    前排,一人輕笑,慢慢轉過身。
    「誰與誰?」
    悠言一怔,卻是懷安。Susan淡淡道,「不知道呢,不是你就行了。」
    懷安眸光微動,掠過悠言,又轉向方影道:「方影,你知道嗎?」
    方影回望Susan一眼,俊臉微沉,沒說什麼,只回過了頭。
    林子晏冷笑。
    唐璜嘴角一勾,輕聲道:「嗯,一個小圈子,也有這麼多暗湧。」
    林子晏睨了他一眼,道:「小心哪一天你唐大醫生也進了什麼圈子。」
    「我?」唐璜微怔,又笑了。
    「準備開始了。」後排不知誰喊了一句。
    氣氛,片刻,安靜。
    剎時,眾人眼前一亮。
    長髮用髮梳綰起,一名身穿柔道服的女子走了出來。赤足,淡妝,外貌俏麗。雪白的服飾上,腰帶微動。
    藍帶,美人。她展眉一笑,行了一禮。
    呼聲如雷,立時從觀眾席發出。
    第四十九話以柔制剛,以弱勝強
    前排,隔壁宿舍一個女生低呼,「這不是新聞系的宣軒學姐嗎?她也是柔協的?藍帶,好酷。」
    悠言皺皺小鼻子,用肘碰碰一旁的Susan,悄聲道:「藍帶,是什麼概念?」
    Susan噗哧而笑,後一本正經道:「我也不清楚。」
    悠言黑線。
    「藍帶——」
    兩把男聲同時低低響起,眾人一愣,卻是前排微側過臉的方影和二排的林子晏。
    場上氣氛原本便變得肅目,現在,似乎又靜窒上幾分。半空中,兩人相視一眼,方影淡淡道:「到時見。」
    林子晏一抹嘴角,聲音微沉,道:「謹侯。」
    身旁幾人,還有一側與林子晏相熟的幾個男生俱是一怔,此刻的林子晏哪有平時半分的不正經模樣?
    一眼一呆,推了推Susan,道:「怎麼回事?」
    末了,加了一句。
    「決鬥?」
    除去懷安,前排幾個女生與小蟲都小笑起來,Susan猶自發怔,下意識卻是看了林子晏一眼,卻撞上他微微炙熱的目光。他在看她!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方式!
    Susan一驚,趕緊撇過頭。
    悠言半天都沒有弄懂什麼是藍帶,正鬱悶,旁邊的唐璜輕輕一笑,低聲道:「顧夜白沒跟你說過嗎?柔道,講的是五級十段。除去初學者佩的是白色腰帶以外,其後是五級,依次進,腰帶顏色為黃,橙,綠,藍,啡,往上是十段,要到黑帶以後才有資格評段位,當然,道了黑帶,已算是強手了,黑帶又分一至五段——」
    悠言等人聽得津津有味,不妨唐璜卻打住了話匣子,場內,聲息已不聞,除去主持人宣軒清婉甜美的聲音。
    看去,卻是宣軒介紹嘉賓和裁判進場。
    悠言和Susan相視一笑,明白這是有出於對比賽的尊重,趕緊收斂心神,往台上看去。
    奇怪的是,嘉賓席上,居中一席,空了。不少人也留意到,四周,升起私語,抹上了幾分神秘。
    場上,檯子中,是一張類似於榻榻米的墊子,面積甚大,劃區而規定,賽區外,設紅危險區,後接保護區。
    二名裁判出列,分角而站,接著是主裁判緩緩走出。
    一禮過後,場中喝彩不絕於耳,悠言開始緊張起來。
    Susan悄聲道:「你緊張個什麼勁兒?我是門外漢也知道,要逐級淘汰而上,顧夜白哪會這麼快對上龍力?再說了,在和其他選手打的時候,不定就落敗了。那不就結了嗎?」
    前後眾人憋不住,都輕聲笑了。
    前排一個女生回過頭,小聲道:「而且,不是按級別分的嗎?也許兩人根本不在一個賽組裡。碰不到頭,他的危險就小了。」
    悠言想起什麼,低呼:「珊,死女人,你也賭上了?學生禁止聚賭!」
    Susan撇撇嘴:「我賭一頓哈根達斯不犯法。」
    「你敢賭我小白輸,我跟你拼了。」悠言怒,掐Susan。
    前排幾個女生道:「還有,我們……」
    唐璜挑眉,大笑,林子晏兩眼放光,興許不知也卯上什麼賭局。
    末了,他問唐璜,「碰不上頭的機率大麼?這個是一賠十啊。」
    悠言淚奔,倒。
    「別鬧了,宣軒學姐開講了。」靳小蟲突然道,指指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宣軒嘴角微微噙了笑靨,朗聲道:「柔道,Judo,顧名而辨義,取溫柔文雅的方式之意,源起日本。」
    「只是,人文,武技原本就沒有國界之分,以柔制剛,以弱勝強。也從此奠定了柔道作為世界上其中一項最具非凡意義的格鬥技的源遠而流長。」
    掌聲,慢慢,凝聚,到響烈。
    白袍服,詮釋端莊秀雅,藍色的腰帶搖曳。
    宣軒斂了笑意,環場一眼,字字頓頓。
    「為了更能體現柔道最初的宗旨,我們尊重傳承,也一反過去校園祭的傳統,今天的柔道大賽,我們將以無級別的方式決出桂冠。」
    「唐大哥,什麼叫無級別?」悠言小聲道。
    唐璜淡淡一笑,道:「為體現公平,柔道比賽時按體重劃分級別的,例如60公斤級,90公斤級等等。」
    林子晏惡狠狠道:「笨學妹,打個比方,如果二人扳手平手,但其中一方體重較輕,也許分數就落在他身上,明白沒有。」
    悠言被一唬,癟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那就是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顧夜白還是有可能對上龍力?」Susan低叫。
    第五十話無冕之王
    悠言摀住Susan的嘴,場中,主持人已開始講解賽程。
    四周,凝息。
    宣軒一笑,道:「柔道,按強弱,分為五段十段,我們將以選手的級數或是段位分組來進行小組賽,採用的是即時死亡制。所有對壘,一場定勝負。」
    「也就是說,會從黃,橙,綠,藍,啡,黑帶各組中各決出一個冠軍,最後,將進行越級賽,低級組冠軍與高級組冠軍的對撼,看到底會不會跑出黑馬,黑帶組的冠軍依然能笑到最後!」
    「好!」
    像引子被點燃,場上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在聲音潮湧中,突然,後台,一個人緩緩走出來。
    依舊是一襲白袍服,腰帶顏色卻矚目之極。眸微瞇,他仰起臉,環全場一周,揚眉而笑。
    觀眾席,瞬時爆出大陣歡呼。
    「龍力!」
    「是黑帶龍力!」
    那龍力朝觀眾席慢慢鞠了一躬,全場愈加興奮,聲音貫耳。
    悠言捏了小拳,磨牙,嘶嘶作響,眾人笑得肚疼。
    前排,方影輕聲道:「懷安,怎麼?你好像也緊張上一份子。」
    暗付方影眉眼銳利,懷安輕笑道:「哪有?」
    Susan握了握手,側頭碰上悠言好奇的神色,生怕宣軒又宣佈了些什麼要緊的賽程塞規,便只當做沒有那二人說話,趕緊把集中力拉回到場上去。
    龍力擺擺手,觀眾席上聲音立刻低了幾分,他彎腰走到台上,站到墊子中央,嘴角勾笑,眉眼冷傲。
    唐璜淡淡道:「看來這人人氣不低。」
    「豈止不低?」林子晏微微皺眉。
    場中,宣軒與龍力相視一眼,二人男的英俊,女的美貌,一黑帶,一藍帶,衣袂飄飄,入眼處儘是賞心悅目。
    觀眾席上便開始鬧騰了。
    「龍力真帥!」前排一個女生悄聲向同伴笑道。
    Susan失笑,悠言磨牙的聲音更大了,一雙眸緊緊盯向賽場。
    宣軒揚聲說:「比賽即將開始,與大家預先收到的消息一樣,今天進行的是男子賽。」
    「可是,與大家所預想的不一樣的是,即使是咱們的龍力只怕也感到疑惑,為什麼會被邀請到這裡呢?實際上組委會的評委老師一致決定,在小組賽正式進行前,將先進行一場特別的比賽。」
    此話既出,全場立刻相覷。
    「什麼特別的比賽?」
    「現在先請所有選手進場!」宣軒卻一翻麥克風,抬手鼓掌。
    當後天走出第一個選手,觀眾席上,立時掌聲大作。掌聲中,所有選手接踵而出。
    場上,所圈劃開來的比賽以外的區域並不小。
    到全部選手集齊,那塊空地頃刻變得狹小,參賽者人數眾多,竟不下百人,身形幾乎俱是高大健碩。
    潔白的柔道服,高大的男子,各色腰帶映目,全場的氣氛頓時被提到一個高點。
    「小白呢?」悠言眼珠拚命轉,咬唇,緊握上Susan的手。
    Susan捏了她一下,道:「急你個頭!我也在找呢,你的顧夜白到底在哪兒啊?」
    「小蟲,你有看見嗎?」悠言皺皺鼻子,又問。
    靳小蟲苦笑,「言,實話說,我還不是很認得顧夜白的樣子。」
    眾人笑倒。
    林子晏順勢掐了唐璜一把,笑道:「學妹啊,估計你的顧夜白早已被那些大塊頭淹沒了。」
    悠言瞪了林子晏一眼,越發緊張,眸子碌碌,大睜。
    前排,突然掠過微嗤的聲音。
    懷安?悠言微歎,抿抿唇,只看不理。
    宣軒一看選手已齊,朝評委席上另外幾位師長一點頭,正容道:「所有選手已出列,剛才提到的特設比賽即將進行。為了讓比賽更精彩也為了讓大家一睹上屆冠軍的風采,這一場,是由我們所有老師提出並一致通過的——挑戰賽,也即是倒決賽。」
    寂靜過後,熱烈的掌聲瞬間點燃,所有人都沸騰了。
    「所有選手均可以向我們的上屆冠軍龍力提出挑戰。但是,只有一位能上場與他進行比賽。選手們,大家誰有這個勇氣出來與咱們的黑帶五段龍力一戰,請出列並說出一個理由,我們的評委老師將會在你們之中挑選一位出來。」
    「敗了,亦是勇者,不負柔道精神,勝者——」饒是主持經驗豐富,宣軒的聲音也因心情激盪而微微顫抖。
    「勝者怎麼樣?」全場,熱呼。
    裁判席上,居中,一評委站起,轉身,微一鞠躬,笑道:「勝者,將成為本次比賽的五冕之王,不管他本來是黃,橙,綠,藍,啡帶那一級,都將以黑帶五段的身份直接進入最後的總決賽!」
    第五十一話資格
    「只是,有人可以勝過龍力麼?」靳小蟲低聲道。
    「是啊,這評委說了等於白說。」Susan兩手蜷到後面的椅背,枕了。
    前後,交談私語的聲音大了,就連林子晏和唐璜也在低聲說著什麼。
    顫抖而奇異的感覺在心頭閃過,悠言沒說話,只是,緊緊看著場中。
    「歐,咱們的勇者出來了。」宣軒歡呼。
    一個瘦高個子的男生走出來,系黑色腰帶,向著宣軒一點頭,又向觀眾席鞠躬行禮。
    呼叫聲,掌聲,頓起。
    未幾,又陸續有四個男生出列,三個啡帶,一個黑帶。
    宣軒笑道:「我們今天的勇士都到齊了嗎?還有沒有人出來?這裡面不是還有兩個黑帶高手麼?」
    「我怎麼感覺這有點像拍賣?」悠言緊盯著,自言自語低咕。
    林子晏聳聳肩,唐璜失笑。
    「是啊,不也是黑帶嗎?為什麼不出去?」前排一個女生低聲道。
    懷安冷笑,「黑帶,也分了段數呢,既然明知技不如人,何必出去被人奚落?」
    Susan聞言低笑,翻翻白眼。
    「好,既然如此——」宣軒剛要讓出列者表述理由,聲音,陡然在喉嚨哽住了。
    全場,此際,亦鴉雀無聲。
    一個男生,靜靜從所有選手的末後走出。
    衣服雪白,黑髮如緞,劍眉,細碎劉海下,一雙眸,墨滌,蘊星含玉。
    「他是誰?」
    「快看,這個男生好帥!好酷!」……
    悠言倏地站起身,手掩了嘴,遮不住的卻是小小的激動的笑意。
    「珊,你扶我一把,我快站不穩了,小白——」末了,低吼。
    旁邊的Susan呆若木雞,半晌,抬頭,霍地一聲站起,問,「這是,你的,小白……?」
    悠言點頭,用力。
    Susan低叫,「得,小蟲,你扶我一下。」
    旁邊的靳小蟲怔然,也早紅了臉頰。
    前排女生的驚訝瞬時蓋過她們。
    有人甚至失聲低叫,「他就是顧夜白?」
    方影低笑道:「倒真是看了眼。懷安,你說呢?」
    不見生息,看去,卻見懷安怔怔看著場地,不知看其他,還是哪一個人。方影微詫,搖頭輕笑。
    即連林子晏旁邊幾個男生也吃驚不已,林子晏咬牙道:「切!全是外貌控。」
    唐璜聳聳肩,大笑。
    星點的聲音,漸漸大了,整個會場,充斥了各種或詫異或激動的聲音。
    「這就是要挑戰龍力的顧夜白?」……
    「等等!你們看,你腰上沒有繫上腰帶!」
    不知倒抽了口氣,喊道。
    一下全場轟然。
    悠言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圓滾滾的眸,直直望著場上的白衣男人。
    深邃的眸,似乎微揚,在她身上頓了一下,才調開。
    他看見她了!
    心裡的雀躍,卻又怔楞地落在他純白無暇的柔道服上。
    是的,像所有人驚詫的一樣,他腰間沒有繫上代表級數或段位的腰帶。
    宣軒到底是見過場面的,面對觀眾席上一波又一波的質疑的聲音,她趕緊道:「同學,請問你的腰帶呢?」
    顧夜白眉輕皺,望向她。
    眸光交錯間,宣軒微紅了臉,一咳掩飾過,遲疑了一下,又微微失聲道:「難道說你是新手?」
    不是黑帶,啡帶,甚至連更低一級的級數也不是?
    這就是要挑戰龍力的顧夜白?!
    觀眾,乃至或原地未動,或出列的挑戰選手都紛紛質詢,一些男生漲紅了臉,憤怒的看向那個始終沉默的男子。倒是不少女生微微側了臉,不忍看。
    「不是帥就有用。」
    「他這是侮辱了這場比賽!」
    嗤笑,輕謾的聲音,不絕於耳,懷安咬牙,低下頭;林子晏與唐璜交換了個眼色,苦笑。
    悠言緊緊凝向顧夜白,連Susan扯了她數下,只像入定一樣,沒有動。
    評委席,數個評委俱是大怔,整個體育館再次變得喧鬧轟動。
    淡淡的,略沉的男聲在台中央響起。
    「顧夜白,你下去吧,我絕不會與一個白丁去站這一場。勝之不武!」龍力搖搖頭,嘴角抹過譏誚,眼神彷彿在嘲笑台下那男子的可笑又可悲。
    一雙清澈的眸,自此之終,在看著他。
    為什麼,可以這樣篤定。
    男子微微闔眼,嘴角,勾起清淺的弧。
    五指一屈,袖子輕晃,有什麼在他的袖子滑下。站得最近的宣軒大吃一驚,麥克風幾乎滾落。
    一刻,全場,巋靜。
    覆水難收。然,此時,所有的聲音,就像有什麼席捲過,全數回收。
    場上,那個英俊而沉靜的男子的腰間已赫然繫上了腰帶。
    全場唯一的不同顏色。
    紅白腰帶。
    第五十二話紅白帶的傳說
    四周,很安靜,出奇的安靜。
    悠言慢慢坐下,一臉茫然。
    看了看兩側的朋友,一個比一個,嗯,大家可以拼迷茫。
    林子晏怔忪半天,咬牙切齒問唐璜:「你說沒顧夜白那小子的腰帶是不是偷的?」
    「啊?」唐璜忍住抽搐,道:「你賭他輸?」
    「當然!」
    悠言淚奔,過後,一呆,道:「那個帶,很厲害?」
    Susan和靳小蟲一樣疑惑,側耳細聽。
    唐璜正待解說,方影已轉身,輕聲道:「在柔道的世界裡,紅帶為至高無上,卻是歷時一生一世也未必可求,僅次於其下的便是這紅白帶,沒有30-40年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像顧夜白這樣的年紀,誰會想到,無異於傳說罷。黑帶遇上紅白,又算得了什麼?」
    聞言,前後兩排,原本並不瞭解的人,無不大吃一驚。
    前排幾個女生悉數回頭,有人瞥了悠言一眼,滿臉艷羨,「你揀到一個寶了。」
    悠言笑笑,心頭喜悅,然,那種茫然之感,卻突然深了。
    就像懷安說的,這樣的他,她可以擁有嗎?
    突然,眾人又迅速調過視線。
    悠言心裡一凜,趕緊往場上看去。
    三個啡帶,兩個黑帶,出列的五人,均一語不發,只是有序的走到顧夜白面前,鞠了一躬,便即退回域外眾選手中。
    乾脆,利落,最簡單,卻也是最虔誠的尊重。
    氣氛,依然,很靜。
    觀眾席和評委嘉賓席,默了,場上,似乎連萱軒也暫忘了要說些什麼。
    緩步走到台下,顧夜白立定,看向墊子中央的利落。
    後者眉心緊皺,眸子微微睜大,一臉驚疑不定,神色透了絲許陰鷲。
    「可以嗎?」顧夜白淡淡問。
    良久,利落頷首,沉聲道:「請指教。」
    眼看著,他赤足踏上了墊子,二人互相行了站姿禮,主裁判宣佈比賽開始。
    悠言卻迷惑了。
    畫面,像流水,一轉一抹而過。
    她不懂太多。
    恍惚間,只看見二人觸上對方的衣衫,肘節,甚至,還沒看清楚,情勢已經急劇發生變化,利落被摔到地上,耳邊只聽得唐璜低呼了一聲狠。」
    狠?狠什麼?她不懂。
    這低低的一聲過後,是全場的呼聲,大半數的人都站了起來。
    呼聲,掌聲,叫喊聲,站起的人群,這體育館似乎瞬間被逼成渺小。
    懵懂,卻喜悅,再看時,那人已把龍力逼壓在地上。
    龍力肘,頸均被勒住,位置靠前,雖有些須模糊,還是可以看到龍力的臉色漲紅,有點彌紫,英俊的面目幾分猙獰,他在嘶吼著什麼,聽不清。
    那人,卻還是一臉的淡漠平靜,似乎,此刻,他並不是在比賽。
    卸下眼鏡的他,俊美攝人,但,那雙瞳,看得真切的時候,卻才知道,格外的,冷。
    耳畔,林子晏冷笑道:「龍力那廝抗不了多久。」
    唐璜應聲,「嗯,顧夜白用了狠勁,估計沒怎麼留手。」
    她不懂,真的不懂。
    看上去那麼沉靜的他,狠嗎?似乎,只有她輕輕喚一聲,他便會回過頭來,對她輕輕一笑。
    也許,並不暖融,卻很顧夜白。
    她的他。
    然後,是遽烈的聲音。
    裁判,乃至全場的人都在數數。
    數什麼?
    25……30,還是多少?
    紛紛攘攘,她記不住了。
    驟然,是主裁判雄亮的聲音。
    「Ippon!」
    瞬間,全場瘋狂。
    是的,瘋狂。
    「原來這就是紅白帶!」
    不知誰,喊了這句話。
    還有,更多的溢詞。
    耳邊的聲音,響徹,雜亂不堪,但人人的眸黑亮,臉上都是光彩,那是一種奪目的鮮艷。是亢奮道極點的喜悅。
    一本。
    與林子晏同班的一個男生不知問了什麼,林子晏站起,撫掌大笑,「一本,就是勝過所有的有技,有效和效果。這就是說——」
    「這場比賽結束了!」
    「紅白帶完勝!」
    拔高的,響亮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誰知道是誰。
    悠言愣住,抬手擦了擦眼角,濕意,透重。
    評委離了席,宣軒在說著什麼,所有的選手湧上。
    Susan,興奮的摟住了靳小蟲,似乎早已忘掉她將會輸掉了一頓價值不菲的哈根達斯。
    人,紛紛離座,亦向場上湧去,似乎要沾染這一刻的喜悅。
    有目光穿透全場的激越,向她凝來。
    「為什麼偏偏是你?」
    美麗的女子,美麗的眸,卻有幾分淒涼。
    冷冷一笑,她的身影沉入人群中。
    逆了方向。人群在進,她,出。
    悠言一笑,繁複的感覺如潮水一般,遍襲過心。
    悄悄,也離了座。
    林子晏和唐璜的聲音,在後面傳來。
    隱約間,似乎是在問她要去哪裡。
    體育館外面,陽光燦爛。
    她頰邊的淚,一下便蒸發在這夏日初至的溫暖中。

《路從今夜白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