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億萬社長
她的蒼白與不安俱落在他眼裡,但他只淡淡一瞥,隨手輕輕搖晃著酒杯裡旖紅的津液,再也沒有動作。
懷安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實際上,數秒之前,她甚至還存了個念頭,再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更希望顧夜白攜了自己在路悠言眼前談笑而過。
但現在,她不那麼想了。倘若顧夜白連這種虛委與蛇的報復都不屑對路悠言做,那麼她是被他徹底摒除在心外了。
可惜,她的聰明這次卻失了准。
顧夜白重瞳裡深藏的風暴,她終究沒能看出。
那股幽暗足以把一個人狠狠吞噬。
把杯子往檀桌上一擱,他嘴角浮起絲微笑,幾不可見,那麼的冷。
「悠言。」有人招呼。
悠言呆了呆,看去,正是罪魁禍首。
在眾人的目光中,許晴走了過來,身邊尚跟著幾個打優雅扮得體的年輕女子。
「晴。」她低聲道,心裡微歎了口氣。
「我原以為你不來了。畢竟你對你當年最親密的人也狠得下那樣的心,我亦不是你的誰。」許晴淡淡道。
悠言臉色一白,下意識往顧夜白的方向看去。卻見他身邊有幾個男子與他說著什麼,他淡淡點頭,周懷安在一旁笑得璀璨。
「晴學姐不為我們引見一下嗎?這位學姐是?」一個鬈發女子笑道。
許晴卻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看了悠言一眼。
冷場。
悠言一看,忙道:「我是路悠言,你好。」
「哦,原來是路學姐。」沒聽過這號人。衝著許晴的面子,那鬈發女子本還想說句什麼場面話,畢竟許晴是顧夜白面前的紅人。
這位顧學長,年紀未逾三十,已是業內最有名的畫家。一幅畫,便是別人奮鬥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高度與財富。更別提他繼承了顧家大得驚人的生意,旗下世界有名的拍賣行,畫廊,廣告策劃,傳媒公司數十家,成為億萬財值的藝詢社社長。
關於這個人,他的導師,G大的夏教授曾說過一句,也只說了一句。
G大百年內再難出一個顧夜白。
旁邊那幹練短髮女子卻悄悄拉了拉她,打了個眼色。
二人與其他幾名女子與許晴說了幾句,便即退到一旁。
那幾人交談的聲音極小,悠言卻還是耳尖的聽到了。
與那人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常捏她的耳珠子,說她是小狗耳朵,利得很。
她不願意了,在他衣服上蹭啊蹭,惡作劇地叫得歡:「小白,小白。」
他聽得眉頭直皺,隨即狠狠吻住她,當然,誰也不會願意與動畫片裡某色小孩的寵物同名。
只是,她那時竟不曾意識到,他看似不喜這沒營養的稱呼,倒從不曾糾正她。
後來,才恍覺,那是屬於他與她之間的稱謂。他只給她的縱容。
第八話是誰千杯不醉
恍惚中,聲音絮絮傳來。
「學校那個風雲榜,你忘了嗎?這位路學姐在那個薄情榜上排名第一。」
「啊。她就是顧學長的那個——」
「錯不了。就是她當年耍的劈腿。這個女人——」
悠言心裡歎氣再歎氣,掩耳盜鈴地退到一邊。許晴微一沉吟,也跟著站到她身邊。
「對不起,晴。」悠言瞅了她一眼,輕聲道。
許晴冷笑道:「悠言,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誰,自己心裡有數。我是沒有這個資格說你,在你心裡,只有Susan才算得上是你路小姐的朋友。」
「我只是奇怪,為何你突然便回到了G城,聽說,遲濮是幾月前結的婚,你便在這個節骨眼回來了,時間不差一分。」
悠言低著頭,也不分辯。
末了,道:「晴,你何不直說我被遲大哥拋棄了。」
許晴一愣,倒想不到悠言會說得如此直截了當。
「你當年追逐著遲學長的腳步離開了,今日就不該回來。何必累了自己擾了他人?」許晴突然道,目光落在不遠處周懷安身上,本來嘲諷的口氣抿進了一絲歎息。
「我明白,我只是回來一下下,我會走的。」悠言壓低了聲音,想了想,又笑笑。眼角餘光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人一眼。
這一下卻還是教許晴看在眼中。
她淡淡道:「悠言,這樣沒心肺的笑,你怎還敢拿出來?你走後的第一年,林子晏跟我說,顧夜白在他的畫室裡畫了滿室的你。看著他不眠不休,林子晏他們當時氣得只想打醒他,他們要撕掉那些畫,顧夜白喝得爛醉,卻也還懂得拚命去護那些畫。他的身手,你是知道。那晚,林子晏他們三人幾乎被揍個半死。」
悠言心裡大痛,怔怔出神,「他素來是千杯不醉。」
許晴冷笑。
確是。千杯不醉,卻喝醉了,這事不是很可笑麼。
只是,這世上沒有誰非要誰不可。
所以,悠言,現在他的身邊已沒有了你的位置。當然,更沒有我的。
「什麼醉不醉啊,許MM?」明亮的聲音劃入。
二人一怔,扭頭看了去,卻是一個身材高大,著裝極端雅致的男子。無獨有偶,他身邊也跟了數名年輕男女,那幾人向許晴問好,許晴點了點頭。看樣子也是G大的學弟學妹們。
那男子的相貌算不上英俊,甚至數許娃娃臉,卻笑容可掬,皮膚黝黑,襯得齒白而亮,整個人看起來甚是陽光帥氣。
第九話遊戲
「曹操,來了,啊。」悠言嚇了一跳,話也被分拆成數節。
林子晏本意與許晴打招呼,與悠言這一照面,也吃了一驚,不動聲色地看向顧夜白。
後者朝他淡淡一瞥,眼神帶了些許警告意味。
他心驚肉跳,顧夜白這人,太腹黑,當年也只對一個人有過真心。只是那人卻做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情。悠言,悠言,背棄了諾言。
那年,原以為這性格極度迥異的兩人不會在一起,哪知道,他們卻在一起了。目睹他們種種過往,以為他們重級地震也震不飛,哪知,最後卻曲終人散。
罷罷,他跟在他手下辦事,還是不要挑畔老闆為好。
遂朝悠言一笑,道:「這不是悠言嗎?」
許晴瞪了他一眼,擬他語氣,道:「這不是用肺說話嗎?」
林子晏朝她做了個凶狠的表情,轉過身來對悠言繼續笑容滿面。
可恨悠言良久仍無表示,他扯扯有點抽搐的皮肉,再送一秋波。
悠言憋了半天,終不負他望,扯出一句,「學長,您現在在哪發達啊?」
林子晏一怔,隨即捧著肚子大笑起來,順手在悠言肩上一拍,悠言手一抖,手上一杯果汁立刻45度傾斜,準確無比地向林子晏身旁的一個學妹潑去。
那小學妹尖叫一聲,跳了開,身上還是掛了彩,怒,向悠言瞪去,後想起林子晏才是元兇,視線又向林子晏射去,但林副社長帥氣多金,這小失誤遂選擇性忽略掉,繼續怒視悠言。反觀她是顧學長的過氣女人,全民公敵。
(悠言淚奔:喂喂>_<——從屬關係用錯了吧,當初是我拋棄那位的)
數位學妹互視一眼,有志一同的退後數步,和悠言楚河漢界。
悠言看了林子晏一眼,眼神幽怨。
很好,這下,她又成了焦點所在。本來眾人見當事人也無什麼苦大仇深,情仇糾結,一時看熱鬧的心也掩了半數,現在又盡數被挑起。
甚至,顧夜白也朝他們這邊淡睞了一眼。
悠言心裡一震,握緊了藏在衣側邊的手。
「林學長,許學姐,你們在那邊做什麼。快過來這邊,待會一起玩個小遊戲。」有清脆的聲音在周懷安一側傳來。
這一聲召集,林子晏和許晴還未及相應,已有不少人奔了過去。兩人互視一眼,是楚可。
林子晏聳聳肩,道:「什麼遊戲?」
「誰知道這小妹妹又想玩什麼把戲。」許晴淡淡道。
燈光欲亂迷人眼,許晴不知,一場遊戲再次拉近了他與她。
第十話三個願望
「誰知道這小妹妹又想玩什麼把戲。」許晴淡淡道。
悠言一怔,終究是同室數年,一下便聽出許晴話裡的冷淡和諷刺。
許晴突然道:「悠言,來,一起過去。」
悠言道:「不了。你們去玩。我自己在這邊就行。」
林子晏已攬了悠言的肩,笑道:「悠言一起來。」
那邊已團坐了十數人。有過去的舊同學,也有學弟學妹。當中一個少女長髮披肩,明眸皓齒,目光顧盼流傳間,端的是動人之極。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周懷安是出了名的大美人,這少女竟也秋色不輸。
許晴在她耳畔輕聲道:「這個便是楚可。」
悠言微惑,看向許晴。
許晴道:「生日送禮,層出不窮。今年懷安的生日,周秦做了詩給她。你可知道個把月前這位楚小姐的生日,拿走了什麼?」
悠言合作的給了許晴一個怔愣的表情。
許晴冷笑:「顧夜白的三個願望。顧夜白允了她三個願望。」
三個願望。
悠言臉色一白,抿抿唇,回了個笑容給她,沒再說什麼。
有人問了許晴什麼,許晴便扭了頭去答。林子晏身旁一個嬌麗的學妹也和他搭訕著什麼。
眾人說說笑笑,悠言便靜默著,做安靜的觀眾。
沒有人主動搭理她。即使是舊識。
路悠言這名字在一定程度上是的代名詞。當年,與顧夜白在一起,卻偏插足到音樂系的學長遲濮與學姐成媛之間去。
後來,成媛遠走美國,遲濮沒了訊息,悠言畢業後也即隱去了蹤影。再後來,有人卻在距G城數千里之外的落迦市看到過遲濮與悠言二人黃昏結伴,相擁而歸的畫面。
而在這不久之前,顧夜白卻拒絕了校方安排的保送意大利深造的機會;並在廬山那場大火中救了悠言,用身子覆上她,為她擋下了落下的橫樑。
他受傷甚重,而在他懷中的她,幾乎無損。
時光匆忙。也許只需燃一支煙,四年的時間便在指間灰飛煙滅。
數月前,遲濮在網上貼出了結婚的消息,與此同時,悠言回到了G城。
「這位便是路學姐?」有人打破了這個迷僵,聲音俏如琉璃。
這樣一來,眾人的目光也落在悠言身上。昔日兩個同系的女子甚至微哼了一聲。
悠言假裝不在意,笑笑,看向發話者。卻是楚可。
後者正嘴角噙笑看著她,目光幽深,眉眼若蔥。
第十一話挑畔
往日,顧夜白總是淡淡道:「言,小笨蛋。」
悠言並不笨,楚可至於她,並非善意。
她還是應了。
楚可道:「一會的遊戲,路學姐也一起來玩,好嗎?」
終是「盛情」難卻。悠言皺了皺眉,還是點點頭。
楚可一笑,朝前方吧檯的方向喊道:「顧大哥,周學姐,好了沒。就差你們了。」
顧夜白攜周懷安還與剛才幾個男子在聊著什麼。懷安笑道:「就你急的。」
悠言悄悄看了一眼,見那二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淡淡,背後,懷安的手在顧夜白身上輕按一下,有幾分惡作劇的意味,顧夜白手掌微動,便把她的手包裹在掌中。
藏在口袋裡的指甲劃破了,溫熱的液體濡濕了掌心。
冰冷的手,無人握。
「阿楚,玩什麼遊戲啊,我們邊玩邊等學長他們吧。」有個男生開口,眉目英俊,看著楚可的眼神灼熱不假掩飾。
眾人也笑嘻嘻地望著楚可。
不論公事散玩,一群人中,總有焦點。這小女子似乎便是焦點人物。
楚可本也是笑意吟吟,這時卻俏臉一冷,道:「方明輝,你剛才叫我做什麼?」
方明輝一愣,道:「阿楚——」神色有幾分不豫。
「阿楚也是你叫的嗎?」楚可淡淡道。
那方明輝臉色一白,他的同伴拍了拍他,他就扭了頭過去,在這之前,卻又忍不住看了楚可幾眼。
眾人一陣靜默。
冷場又見冷場。
悠言對這個少女又多了幾分好奇。
一直和美人調侃的林子晏突然接口說了個冷笑話的,大家這又才聊開了。許晴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越發的深。
許晴見悠言看她,仰頭吞了口酒,冷笑道:「玫瑰雖美,都是帶刺的。」
悠言問:「這小女孩為什麼不讓別人那樣喚她啊?」
許晴正要答話,一把溫婉淡定的聲音已在背後響起,「我們的阿楚怎麼了?」
坐在方明輝一旁的一個女子道:「周學姐,你剛叫楚可什麼?」
那女子尾字聲線拉長,顯是十分不滿楚可所作,有意把導火線延到懷安身上。
幾人談話似乎已畢,那幾個男子裝扮優雅帥氣,站在顧夜白與懷安身側,說說笑笑什麼。這些人悠言不認得,想來並非來自G大,卻是那二人的朋友。
懷安一身淺藍小禮服,美麗卻斂藏,風情而智慧。
顧夜白站在她背後,兩人動作未算親密,但他目光隱淡,似乎並沒有離開過懷安。
悠言藏在口袋裡的指甲又深陷了幾分。隱約中,似見懷安的目光往她的方向微微一動。
楚可瞥了那挑畔的女子一眼,笑靨如花,道:「周學姐是顧大哥的管家,這樣叫自然無妨。」
鬧了半天,悠言若還沒聽出楚可的弦外話,那就確是不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