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以後天起你整個禮拜都不會進公司?」
    到了花朵莉兒——一家田園主題的咖啡廳,兩人分別點了餐點及飲品,在用餐的同時,應楚小茜要求,周律仁將剛才老闆找他談的事情大致說過一遍。
    「嗯。」
    「討厭鬼。老闆招兵買馬動作很慢耶。」扁扁嘴,她將用完餐後的餐具往旁一推,不滿的情緒全寫在臉上。
    平時上班時間各忙各的,能見面的時間已經不長了,這下又一個禮拜不能見,那她該先把那禮拜的告白提前還是延後呀?
    對於她直接不造作的反應,周律仁雖早已習慣,但每回見到,總又會忍不住被逗笑。
    「跟班有條件限制,不是說招就有。」
    他口中的跟班指的是人身保全,俗稱保鏢。
    「我知道啦……」
    「說吧,你不是要報告戰果。」
    「沒錯,沒錯。」說到這裡,她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像貓賊笑,抿緊揚起的嘴角漾出兩顆小梨渦,「嘿嘿——」先賊笑兩聲,再公佈答案,「環宇大樓哦,管理處的伯伯幫我牽線,一口氣拿到裡頭三家公司。」
    「那麼拚命?」揚高的眉尾顯示出他的讚賞。
    「因為傑出有你的份呀,只要傑出賺錢,就等於是幫你賺錢耶,」她講得理所當然。
    小茜是少數知道他擁有傑出的三成股份的人之一。
    當初傑出老闆在拓展業務及硬體設備時,因資金不足,尚在讀大學的他就拿出積蓄又向父母借貸了點,幫老闆撐過那段差點軋不過票的時期,後來傑威成立,傑出也穩定下來後,老闆將當初的金額全數奉還,又感念地將股票當水果禮盒發送。
    所以現在的他不只有傑出三成及傑威的一成持股,也擁有參與公司決策的實權,只是他以非專業經營者為由,推掉老闆要他參與的大小會議,只有在和傑出本體有關的事務,老闆才會在決策會議前和他先行討論。
    至於公司多數同仁,都只知道他是公司元老,位階是主管而已。
    「只要想到每幫公司拿到一筆case——就等於是幫你多賺了年終紅包,我就很有動力努力耶。」
    瞧看那張笑臉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麼一段話,周律仁俊朗的五官有一瞬間的微愣。
    唉,這丫頭真會把她征戰無數客戶的蜜糖嘴用在他身上。真切湧上心頭的幸福感受,讓他的笑因她的話語加溫。「小丫頭,對律仁哥甜言蜜語沒獎勵哦。」嘴上這麼說,他的笑容卻透露出愉悅。
    「知道。」她皺皺鼻子,「從以前到現在,哪項福利及條約不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對於她的話,他保持淺笑。
    「律仁哥,再過兩個禮拜我就要滿二十六了耶。」啜了口花茶,她開心的朝他宣告。
    嘿嘿,等了一年,就是等這可以正大光明向他要「禮物」的這天。
    二十六了?時間過得真快,「要什麼禮物?」看著那張討賞的笑臉,他問。
    「上床。」
    「……換一個。」
    「那……陪睡。」
    「……」有不一樣嗎?閉眼深吸口氣,他表情鎮定地開口,「再換。」
    「哦——」又被駁回。她認真的偏著頭,仔細想,「那……讓我去你房間玩一天。」沒錯沒錯,她早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了。
    「不行。」
    「為什麼?」她一張臉皺得像苦瓜,「為什麼不讓我去你家?我只有國中時去過你房間一次耶。而且是南部老家,到台北後,你連住哪裡都不告訴我,太奇怪了吧?」害她一直覺得他金屋藏嬌,才會不准她接近。
    「單身男子的套房,女孩子別隨便進去。」
    「那我們就交往嘛,這樣你就不是單身啦。」笑瞇瞇,笑瞇瞇,楚小茜,拿出你特調多年,最強的snlcx笑容來。
    可惜人家不吃她的自我推銷這套——只是揚著淺笑,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語。
    拜腦中內建的「周律仁雷達」所賜,映在楚小茜眼中的笑臉,左頰緩緩浮現了「別鬧」,右頰跑出「聽話」,共四個大字。
    哦,真恨不得雷達能在此時失靈,不然長期累積而成的奴性如此堅強,讓她很難不依照他的指令行動呀……
    「好啦好啦,禮物禮物,你想給的我不要,我想要的你又不給……」她很哀怨的碎碎念,「那陪我吃蛋糕總行了吧。」
    她將不滿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讓周律仁不禁懷疑,難道有人會將一個男人的肉體拿來當成禮物送,還很平常嗎?
    「我再幫你訂。」
    看著這張剛稜有型,不笑老實,笑起來總帶幾分挑情性感的俊臉,楚小茜失落哀怨的心情,像是急速充電,很快又回復了能量。
    「啊,啊,律仁哥。」小梨渦再現,她伸出兩隻白嫩小手,在他面晃了晃。
    「嗯?」他挑挑眉,不明白這舉動的意思。
    「手借我啦。」
    他依言將左手伸出,接著馬上被軟嫩小手包覆,剛濃的眉尾不動聲色的往上挑起。
    「來吧,先把我下禮拜的告白提前,」沒注意到對方揚眉的舉動,楚小茜佯裝自然的將那只厚實大掌拉至自己面前。
    周律仁好笑地瞧著她表面上若無其事,實則一直揉捏他手掌的舉動,真的不知自己該馬上抽回手教訓她,還是任她繼續「墮落」。
    七年多前,他絕對想不到,昔日那單純可愛小女孩的膽子——而且還是色膽,會在追他的過程中越練越大顆,進而到了今天這田地。
    無暇顧及其他,楚小茜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大掌上,開始進行她第N次的告白。
    「律仁哥,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哦——」
    噢……就是這溫暖又厚實的觸感,真想親親他的手心,讓他摩擦自己的臉蛋,十指緊扣地這樣又那樣……
    周律仁發誓,如果小茜的臉沒有越來越紅的話,他真的可以說服自己這舉動只是她在展現告白誠意的必要肢體接觸。
    但隨著那張小臉顏色越來越紅,口水也快滴出來的模樣,他大概知道,這丫頭的腦中八成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腦中閃過一抹使壞的念頭,他驀地舉起置於桌下的另一手,覆上緊握著自己的那雙軟嫩手掌。
    「小茜。」他將漾滿笑意的五官朝她湊近。
    「啊?」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及放超大的臉部特定嚇了一跳,楚小茜瞪著一雙大眼,紅唇微啟,呆愣地吐出一個單音。
    「律仁哥的老豆腐好吃嗎?」看著她呆掉的傻氣模樣,周律仁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耳中充斥著低沉渾厚的笑聲,腦中空白了好幾秒,呆愣的人才終於反應過來。
    不同於光明正大的揩油法,她原以為暗著來沒被發現,豈料不只被抓包,還被當面點破,讓原本被養大的色膽瞬間從她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羞恥心。
    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指著他,漲紅一張小臉,「律仁哥,你太過分了。」
    被那纖纖玉指指個正著,他只是極力忍笑。
    「可惡——我追你七年多了耶,福利哪有那麼少的,你、你……」連著好幾個你,她一張漲紅的臉不知是羞愧還是氣憤,最後,終於做出結論,「你,你虐待員工啦。」
    噗哧一聲,周律仁終於忍不住讓笑聲逸出,可隨即控制住想放聲大笑的衝動,回復正坐,語氣正經地回答:「我會記得提醒會計別漏掉你的勞健保。」
    哈哈,虐待員工……老天,這小丫頭也太寶了。
    楚小茜紅著一張臉,氣呼呼地瞪視著他,就算一開始有羞赧的情緒,現在也全被趕光了。
    「律仁哥,你這大笨蛋。」她抓了桌上的賬單,氣沖沖地起身離開。
    討厭、討厭、討厭——律仁哥這個王八蛋。讓她吃一下豆腐又不會少塊肉,幹麼硬要拆穿她嘛?每次都這樣。
    看著那道倩影結完賬後旋風似的消失在門口,周律仁終於放下掩住咧到極限的唇的大手,收回視線。
    該拿她怎麼辦呢?
    小丫頭攻勢越來越猛,就算他定力不錯,卻也構不上聖人的邊,再這麼下去,難保哪天他不會被徹底攻陷。
    可惜他那毛病……
    女友?唉,還是別自找麻煩的好。
    ***
    下午回到公司,周律仁發現桌上照慣例多了一杯提神咖啡。
    他嘴角忍不住上揚,「小茜出去了?」回到位子上,他朝一旁的人問。
    「剛才一個男人把茜美眉接走了。」旁邊的大頭一臉詭譎的笑。「完了,阿仁可,茜美眉不會是終於要放棄你了吧?」
    「八卦。」他笑著搖頭。
    傑出的機動人員無須在車子裡待命坐到長痔瘡,都在公司裡的他們,平時沒事不是各做各的,就是活似開同樂會一般鬼混瞎玩,非值班時間,辦公室內永遠是熱鬧的,尤其接近下班時刻。
    「哦,茜美眉回來了。」突然有人大喊。
    喊完不到兩秒,楚小茜的身影便出現在公司門口,後頭還跟了一個人。
    魏伯恩跟在她身後,只是到了門口後就停住,沒再跟進公司內。
    「茜美眉帶男人回來了?」一群男人看突雙眼,簡直不敢相信。完了,完了,阿仁哥真的被「放棄」了。
    「什麼男人?我同學啦,」聽見大喊,女主角給了大夥一個超大白眼,走到自己位子拿忘了帶走的物品。
    經過周律仁身邊時,她以皺鼻扁嘴向他表達餘怒未消的心情。
    「還在生氣?」他朝她招招手。
    「很生氣。」雖然楚小茜想耍狠的來個相應不理,但最後還是很沒志氣的朝他走近,「吃不到豆腐,氣死了。」
    低笑一聲,周律仁輕彈她的額頭。
    在她回來的第一時間,他就確認外頭那一個是她的鄰居,也是她大學同學兼麻吉,他看過他們一起出遊的相片,也曾聽她聊過,這個男的是位「女性。」
    原本聽到同事說一個男人把她接走而生起的異樣心情,在確認了男人的身份後,鬆了口氣。
    對此,他只能任腦中警鈴作響,苦笑在心裡。
    明明告訴自己該和她保持距離……
    「晚上要陪我吃飯嗎?」想法既已失效,話也跟著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咦?」楚小茜瞬間愣住。
    律仁哥主動約她?她沒聽錯吧?
    「你很詐哦——想要這樣就打發我的怒火?」幾秒之後,她想通的朝他數落。
    「我很生氣,很生氣耶。哪有一起吃飯就帶過的?明明是充滿怒氣的台詞,她聲音卻綿綿軟軟的,像在撒嬌。
    「那就不吃羅?」他無所謂的聳肩。
    拒絕也好,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哼!怎麼可能。」表情瞬間轉變,「今天你沒值班,我們去吃外面,你請客,我要吃垮你以示我的憤怒!」
    她表情又怒又笑,分不清是在壓抑怒氣,還是在忍住多了個晚餐之約而開心得想大笑的衝動。
    但周律仁很清楚,是開心的成份較多。
    唉,小茜的反應,真的很能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心。
    「要吃哪先想好。」給自己挖了個大坑,這下不去填都不行了。「你同學在等你了,記得下班前回來。」他輕拍她的頭顱提醒。
    「我六點準時回來,要等我哦!」回到位子上拿剛才忘了帶的物品,楚小茜又習慣性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就算知道自己再度被牽著鼻子走,心情還是雀躍地反應大動作和表情上。
    「要等我哦!」她離開公司大門前不忘又提醒了遍,得到對方點頭的保證後,才開心滿足地離開公司。
    「茜美眉,你的反應真是讓我看得鼻酸。」在門口等待,且將兩人人互動全納入眼簾的魏伯恩,在兩人離開傑出後忍不住出聲。
    誰來幫她報名癡情女子比賽?有沒有貞節牌坊?他要頒布一座給她!
    「你管我。」
    剛才離開花朵莉兒,一股急湧而上的火氣無處發,她才Call好友出來陪她逛街散散心,沒想到才一下下,烏雲密佈的心情馬上又露出一道曙光。
    「說真的,你家律仁哥真帥。」
    「厚,我要告訴你家大少爺!」講到心上人,她全身雷達立即像刺猥般豎起。
    「欣賞一下而已,小氣什麼!」他的阿娜答才大他兩歲,哪有三十幾歲男人的成熟氣息!「你家律仁哥看起來女人緣很耶。」
    成熟,穩重,臉蛋啵兒棒,身材滿分,除非是偏好壞男人類型的姐妹,否則見到那麼沒得挑剔的男人,一般女性同胞怎麼可能不撲上去?
    可長年緊盯著他的楚小茜對這點倒不擔心。「他單身很久了。」來一個她趕一個,來兩個她砍一雙啦!
    「茜美眉,你確定你家律仁哥不是——」他朝她比出一根手指。
    倏地止住腳步,她瞪著不可思議的大眼,朝好友爆出大吼,「死伯恩!他有交過女朋友啦!」亂講亂講!她要去向他家大少爺告狀!
    「很難講哦,你不就知道有很多人都是雙插槽嗎?」他家阿娜答也交過女朋友呀。
    「他不是!」她大聲駁斥。
    魏伯恩很壞心的給了她一抹笑,十足應付式的回答,「好——他不是。」
    「你!」一張嫩白的小臉登時鼓脹成河豚。
    氣死人了!剛才滿意肚子火才Call好他出來作陪,結果那邊火消了,這傢伙又在另一邊給她添油點火!
    啊——律仁哥才不是雙插槽!

《娶妻先色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