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小蔓又擺出看呆子的表情瞄他,搖頭歎息,低頭吃她的烤布蕾。
倪安斌差點笑出來,若說剛才都還是懷疑,這下可真的看出點名堂了。
嘖嘖嘖……到現在他才明白,先前某人口中說的「幼稚」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知道原來阿恆那麼笨拙。
他與祝柏曄唇角都掛著笑意,非但不在意被強迫改變行程,也很夠意思的沒拆穿好友臨時瞎掰的謊言。
有這種好戲,一定要跟去瞧瞧的。
「喂,你在幹麼?還不進來?」
旁邊的人喊著,那小蔓卻不予理會,她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豪華大廳,忍不住張望了幾圈,之後她才小跑步進了電梯。
「你家那麼高級呀?」她一臉訝異地問。
「普通啦。」湯恆撇嘴。
電梯在十八樓停下,她好奇地看著他按指紋、刷感應卡的動作,跟在三人身後進入他家。
「哇哦!」
寬敞,雅致,是鄔小蔓對這屋子的第一印象。饒是她平時冷靜,目睹眼前高級的現代裝潢還是讓她興奮不已。從沒親眼見過那麼漂亮的房子,她也是個普通女孩子,對美麗的裝潢擺設很難無動於衷。
這裡簡直像城堡一樣!
對於她不同於平常的驚訝反應,湯恆心裡偷偷暗爽了下,表面上還是裝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書包放這。」他指了個位置。
在鋪有米白長毛地毯的客廳內,四人各佔據了桌面一隅。經過最初的興奮,那小蔓很快地便冷靜下來,恢復平常模樣。湯恆盡主人之誼的幫大伙準備了喝的,四人有模有樣地討論起明天要考的科目。
一會兒後,鄔小蔓打了通電話給樂無美,詢問她要不要過來一起唸書。
「和湯恆一起唸書?」她在電話那頭發出疑惑,彷彿以為自己聽錯。
「對呀,在他家。還有倪安斌和祝柏曄。」
「啊啊啊——」
「怎麼了?」鄔小蔓被好友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
「蔓蔓,這是少女漫畫的情節啊!」樂無美興奮得大叫,「平時不太熟的校園風雲人物突然邀請你去他家一起唸書,身旁還有兩個好朋友當掩護——」
「阿美呀,你夠了哦。」她忙打斷好友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眼角餘光瞄到倪安斌忍笑的唇角,知道好友的大嗓門已經透過手機全放送出去了。
幸好白日夢到了某種誇張的程度後就像玩笑,要不她真要感到不好意思了。
「你的數學比我爛,要不要過來加強?」
「啊……呃……欸……那個……」
「樂、無、美。」
「哈哈,蔓蔓妳也知道的嘛……我將來也不是要做什麼大事業的,考及格就好了……」樂無美猛打哈哈。「不過,如果你們之後有打算開下午茶會的話,我一定過去。」這次就沒轍了,他們全家還在飯店裡用餐呢。
鄔小蔓無語問蒼天。下午茶會咧,無美到底以為她來做什麼的?
她無力地結束了通話。
轉過頭,就見同桌的男外三人沒人看她,頭全壓得低低的,活像努力用功的好學生。
「要笑就笑吧。」她無所謂。
倪安斌第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半晌才停。「抱歉,」他一臉歉意。「我不是故意的。」樂無美很寶沒錯,但加上學藝冷感語調造成的反差,才是讓他噴笑的主因。
這兩人簡直像是唱雙簧的搭檔。
「滿腦亂七八糟的東西。」
湯恆態度倒是平靜,只是有些不自在地丟下這句評語。祝柏曄則是唇角掛了抹微笑,繼續看他的書,不發表任何想法。
鄔小蔓輕輕歎息,她當然不認為這三個人會把樂無美的瘋言瘋語放在心上,他們常在應付愛慕者,想必已經聽慣各種奇奇怪怪的告白或騷擾才對。
沒人再提起,她很快地將這插曲丟到腦後,繼續用功。
時間飛快流逝,動腦總是特別容易餓。中途倪安斌發難喊肚子餓,抓著祝柏曄一起出去買吃的,留下鄔小蔓和湯恆兩人。
在採買組離開不久,他們也放下紙筆,稍作歇息,自然地聊了起來。
「湯恆,你家裡有幾個人?」又環視了眼屋內的裝潢格局,她好奇地問。
「四個。」
「你還有兄弟姊妹?」
「一個哥哥,他在英國念大學。」
「你爸媽呢?」
「他們工作很忙,一、兩天不回家也不是什麼怪事。」湯恆一手抓著玻璃杯,一手撐在身後,聳聳肩,態度輕鬆自在地喝水。
「你家很漂亮。」她真誠道。從住宅可以感受到主人的不凡品味。
「還可以啦。」他撇撇嘴。「妳家呢?妳住哪?」
「我家住靠近後尾公園那邊。」鄔小蔓說。「平時我爸媽差不多都是六、七點回到家,如果我太早放學就會到圖書館或附近去晃。」
「為什麼?」
「省電呀!我家沒兩個人以上是不開燈的。」
差點把口中的水噴出來,他一臉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是沒有一定不能開那麼誇張啦,不過能省則省倒是真的。」
他還是感覺不可思議。「那你平時還那麼愛買吃的!」
那小蔓瞪了他一眼。「拜託,那是我平時的小小娛樂好不好。」連這點娛樂都不給,不就痛苦死了。「一碼歸一碼,省電是習慣,我家又不是窮到沒飯吃。」
從小到大向來是要啥有啥,物質生活優渥,更不缺零用錢花的湯大少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鄔小蔓也沒打算解釋,說完就繼續回去算試題,不理他了。
又遭忽略。湯恆見這個剛才還對他家表示「哇哦」的女生,轉眼間又回到平時對待他的態度,心裡偷偷腹誹,卻又有著難以言喻的欣喜,因她態度沒變。
他休息一會兒後,即有樣學樣的也抓回紙筆,一手撐在下顎,像是繼續用功。
可放在試題上的目光,卻偷偷地往前——
桌子,是透明的。他可以直接從桌面看到她曲向他身側的腿。那雙肉感的腿,膝下被半筒黑襪子包覆,只露出裙底膝上一小截肉色。圓圓的,嫩嫩的,看起來似乎很好摸。
這雙腿他已經注意很久了,一開始覺得不難看,越到後來越覺得這雙腿誘人。
光用看的,他就可以想像出那觸感,應該是軟軟的,帶點彈性,皮膚光滑水嫩……
想像中的感受讓他喉結滾動,他承認自己最近有些想像失控,幸好還沒有太超過。只是每天坐在她後頭,總會想棄筆,改用手指戳她的背。
現在是冬天,隔了一層制服和厚外套,或許不算太唐突,但每次在天人交戰過後,他還是乖乖拿起筆戳她。他承認自己有些陰影,國中時他曾因課堂上的溝通,直接用手碰過幾次坐他隔壁的女同學的手臂,經過半學期,那女生向他告白被拒絕後,泣訴是他對她釋出「善意」,他因此莫名地被冠上玩弄女同學的罪名。
自此他才知道自己隨意的舉動,都可能會被誤會。他可不敢保證他直接用手戳鄔小蔓,會不會被她解讀成變態或非禮。
女生這種生物太難懂了。他可不想因此被誤會而疏遠,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轉換思緒,視線改溜到她臉上。
平時坐在她後頭,難得有這機會,他仔細觀察起她的臉蛋。
帶點粉色的雙頰微鼓,她膚色不是特別白,看起來卻很有彈性。睫毛彎長,扇般地擋住了她的雙瞳,那唇粉嫩嫩的,看起來似乎很好吃……
鄔小蔓突然抬起頭來。
「喂?你發呆呀?」
「休息一下不行哦!」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浮上他黝黑的臉頰,他像做了虧心事被抓包,粗聲粗氣回應。
他這死態度讓鄔小蔓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慢慢發呆。」她懶得理他,淡淡丟下一句隨他放空去。
心臟怦怦跳,此刻他非常慶幸這傢伙一點也不像女生,粗線條得很。
但同時也有個教他欲哭無淚的事實——
這傢伙對他完全沒興趣。
今天過後,他已經有被安斌和小三笑死的心理準備了。
但他沒想到……會被笑那麼久。
「鄔小蔓,你要不要當我女朋友?」
過了個寒假,繼續被追著討作業,繼續在他可媲美幼稚園生的表現下收集更多的白眼,再歷經無數個用各種借口邀約一起讀書的大小考,在暑假來臨前的某個腦袋被雷打到的下午,湯恆終於鼓起勇氣,表白了。
她答,「好呀,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好呀。
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不公開的話……就可以……
「媽的,笑屁呀!」湯恆惱羞成怒地看著笑到在籃球場上直接趴下打滾的倪安斌,有股衝上去海扁他一頓的衝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幾乎笑岔氣,笑到腰軟腿軟,最後地上翻滾了圈,雙手猛槌地。
一旁的學弟完全不清楚學長們發生了什麼事,但看隊長一臉山雨欲來,沒人敢上前去問。
「至少她答應了。」祝柏曄的微笑就顯得真誠許多。「恭喜。」
偷偷摸摸的約會過了個暑假,開學後,湯恆終於跟好友們坦白了。誰叫他心裡五味雜陳,非常需要有人聽他發牢騷兼出主意。但他的某位好友聽見他告白被接受後,非但沒恭喜他,還笑到在地上狂打滾。
他有點後悔告訴這傢伙。
「真不愧是小蔓……」倪安斌笑到淚都快流出來了。
因湯恆的關係,他們都和鄔小蔓熟了,也發現這世上真是一物克一物。湯恆這不管到哪都能跩個二五八萬的大爺,在鄔小蔓面前簡直就像受虐兒,吃癟還沒得發作,給他點甜頭就可以讓他爽好一陣子。他們早就在猜,不知道這越挫越勇,像是受虐上癮的重症病患什麼時候才會告白——要嘛結束,要嘛在一起——結束這場酷刑,沒想到鄔小蔓還有更狠的後手。
讓他們德心高中籃球隊長當地下情人,不曉得鄔小蔓是故意整他還是不想被他的迷姊迷妹們攻擊,無論原因如何,這舉動都成功的讓湯恆內傷嚴重了。
「不要笑了啦!」他踹了地上那傢伙一腳,倪安斌順勢滾了一圈。「有什麼想法,給我點意見。」暑假時兩人常約會他還沒什麼感覺,開學後終於感到郁卒了。
女友就在眼前,卻不能親近不能碰,免得被人發現不對。對比暑假的待遇,他郁卒得快內傷。
「小蔓是不是要你知難而退?」
「你要不要乾脆去死一死呀!」某人扳手指。
「咳、好啦,我想想。」倪安斌正色。「你們暑假有約會?」
「有,八次。」
「你不是去英國二十天?還可以約會那麼多次?」次數那麼密集,竟然保密到現在才通知。
「對啦!」
「她有表現出……嗯,不想約會?還是躲你的態度?」
「她沒有躲我。」湯恆回道,接著又補充,「一直到開學後才不太理我。」
「她都說了不公開了,當然會這樣。」
「我就是不懂幹麼不公開呀!」湯大少爺抓狂了。「馬的,我見不得人嗎?!」
倪安斌和祝柏曄互看一眼。這答案可能得問本人才知道了,至少每次比賽,球在阿恆手上時的尖叫聲,一直是隊裡最響亮的,可見迷他的人還真不少,大概是這原因。
「阿恆,你要不要跟學藝好好談談?」祝柏曄建議。
「怎麼談?」他雙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