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自美國飛回台灣的班機上——
言旭東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窗外,思緒複雜到了極點,想的、念的都跟冷霜兒有關。
他去美國兩年了,也順利拿到學位了。
這兩年來,由於教授的賞識和介紹,他會計鬼才的名號在學校裡響亮起來;後來他進入了加州最具規模的會計師事務所,名號也在加州打開了,他恢復成從前那個充滿自信的他。
如今,他頂著會計鬼才的名號,以及在美國知名會計師事務所的工作經驗回國,已經有一堆會計師事務所、知名的大企業、大專院校,甚至是國家機構等著要聘請他。
而他也把言氏企業的帳全查出來了,言氏企業當年是讓幾個高級主管聯合掏空的。
如今,他已經請徵信社把他們的資料全查清楚了,他將一一進行報復。
在他把言氏企業的帳全查清楚的同時,他才發現冷氏集團當初買下言氏企業的金額高於法院拍賣的價格!
天啊!
他不僅誤會了冷氏集團,還利用了冷霜兒,這教他如何面對冷霜兒?又如何跟她坦白?還不如殺了他,或許他、心裡還會舒服一點。
還有,她承受得了他的欺騙嗎?
萬一她承受不了,他該怎麼辦?他能心安理得地過日子嗎?
天啊!他在心裡再次吶喊,怪老天捉弄人不必負責任。
「旭東,你在想什麼?」鄭詩如伸手捧住他的臉,輕輕地將他的臉轉回,與她面對面。
半年前,鄭詩如把言旭東的近況告訴了她父親,她父親現實得立刻同意鄭詩如到美國陪言旭東。
言旭東注視著鄭詩如,應道:」沒想什麼。」
鄭詩如則精明地說:」一定有,你在想冷霜兒對不對?」
言旭東的臉上不著痕跡地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鄭詩如自是沒有發覺。
她繼續說著:」你怕難以開口提分手對不對?」
「是不好開口。」他將臉轉向窗戶。
見他又將臉轉向窗戶,鄭詩如銳利的美眸凝視他心事重重的側臉,她心裡也跟著不踏實起來。
她再度伸手轉過他的臉,問道:」你欠冷霜兒的錢算清楚了嗎?支票開好了沒?」
言旭東點點頭。
「利息我也算過了。」
他要用這張支票切斷他和冷霜兒這兩年的關係。
「開好就好,待會兒下飛機後,我會陪你和她說清楚。對了!我爸要你先住進我家。」
「我不想借住你家,我會不自在,我會先去住飯店再租房子。」語畢,他又將臉轉向窗戶。
他當真是心事重重……
鄭詩如的雙手抱住他的手臂,倚著他的手臂說道:」我爸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孩子需要認祖歸宗。」
這兩年,言旭東對她冷淡許多,她肯定他的改變跟冷霜兒有關係,因此她本來是要以流產為藉口說孩子沒了,去圓自己撒下的謊;可他的冷淡讓她沒有安全感,她只好去領養一個孩子回來充數。
領養這個孩子之前,她也考慮過了,為了預防這個孩子將來會跟自己親生的孩子爭奪家產,於是她認養了一個女嬰。
言旭東沒看向她,想也沒想地說道:」等我要回屬於我的一切再說,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她會體諒她爸爸的。」
言旭東還沒見過他女兒,鄭詩如只帶來她的照片。
當他看到孩子的照片時,他並不激動,也沒有特殊的感覺,完全沒有當父親的喜悅。
怎麼會這樣?
他不是應該要雀躍不已嗎?
*********
冷霜兒開車來到機場,飛機也剛好落地。
她一停好車,便飛快地進入機場大廳,興奮地、期待地注視著出境處,等著言旭東的歸來。
可今天機場裡的氣氛好像怪怪的,擠滿了一堆不像是要搭機的人,個個面色凝重,有的還默默地掉著淚。
怎麼回事啊?
接機時,不是應該要像她一樣高高興興的嗎?
正感到疑惑之際,一群人的談話聲解開了她的疑惑,原來是一班由美國飛回台灣的班機失聯了。
自美國飛回台灣的班機失聯了?
她連忙抬眼看著電子看板,的確有一班班機延誤了二、三個小時了。
二、三個小時?怕是凶多吉少吧……
不過還好,失聯的不是言大哥搭的那一班飛機,言大哥搭的班機已經到了。
此時,廣播聲響起,播報著有關那班失聯班機的情況;此時哭聲、喊叫聲康叢謖座機場內。
接著,救護車、警車在機場外停下,因為有人激動得去包圍航空公司的櫃檯、有人悲傷得暈倒了。
這場空難讓機場陷入一片混亂。
好可憐哦!飛機失事了,他們的親人肯定沒救了。
阿彌陀佛、聖母瑪麗亞、耶穌基督、觀世音菩薩……感謝眾神沒讓言大哥搭上那班失事班機。
「你是冷霜兒嗎?」一道女音在她身後響起。
聞言,冷霜兒連忙轉身。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鄭詩如突地哭了起來,」嗚……嗚……我是旭東的未婚妻,他、他……」
「喂,你不要哭啊,你說你是誰?請你再說一次!」她一定是聽錯了,言大哥怎麼可能有未婚妻!
鄭詩如吸了吸氣後說道:」我知道你無法相信,可我真的是旭東的未婚妻,我們都有一個女兒了。」
冷霜兒這下完全愣住了,她瞠目結舌地看著鄭詩如。
「你……騙人!」
「我沒騙你,我為什麼要騙你?」接著,鄭詩如又哭了起來,」嗚……嗚……旭東他……」
「他不會騙我,他說他沒有女朋友!」冷霜兒打斷她的話。
鄭詩如立刻停止哭泣,正色道:」他是沒有女朋友,可他有未婚妻,還有個女兒了。」
「你胡說!言大哥不會騙我。」冷霜兒大喊。
「你沒聽懂嗎?他沒有騙你,他的確沒有女朋友,只有未婚妻。」鄭詩如利用語病,說得理直氣壯。
冷霜兒轉身,眸光鎖住出境處,冷靜地說道:」我不會相信你的,我要等言大哥跟我說清楚。」
「不用等了……」她先哭再開口說:」嗚……嗚……旭東不會回來了,飛機失事了。」
冷霜兒搗住耳朵,迅速轉身。
「你胡說!言大哥不是搭那班飛機。」
「我沒胡說。他本來是和我搭同一班飛機的,可座位滿了,他只好轉搭那班失事的飛機,嗚……嗚……」
「不!」冷霜兒驚叫一聲。
反正機場內已是一片混亂,她的驚叫聲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是事實,你不接受也不行。冷小姐,我可是比你還慘啊!我還有女兒,女兒需要爸爸。」
「你騙人、騙人!」她歇斯底里地喊著。」言大哥不會死……不會!他不會騙我……不會!」
「旭東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他那時走投無路,你又有錢幫他,他是不得已才會騙你的。」
「不得已……」
冷霜兒的淚水不斷淌下,無法置信,卻不得不相信的她怔愣住了。
「這張支票你拿著。」鄭詩如把支票塞到冷霜兒手中。」這筆錢是旭東說要還你的,利息也一併還你了,以後你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雖然死了,我還是要替他完成遺願。」
聞言,冷霜兒覺得自己快暈倒了。
「冷小姐、冷小姐!」鄭詩如的話說完了,見冷霜兒失神的模樣,她緊張地喊了幾聲。
冷霜兒回過神來,將目光定在鄭詩如的臉上。
「冷小姐,旭東跟你在一起,身為他的未婚妻,我也很不能諒解,不過……人都死了,我們就原諒他吧。」
言旭東只想得到她的原諒。
冷霜兒沉默半晌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不會原諒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話未說完,她的身子便左右搖晃起來。
接著,冷霜兒就暈倒了。
說時遲、那時快,言旭東從一旁的大盆栽後面竄出,及時接住她虛軟無力的身子。
鄭詩如見言旭東跑了出來,立刻喊道:」你怎麼跑出來了?還好她暈倒了,否則豈不是前功盡棄?」
「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痛苦而暈倒在地嗎?我辦不到!」他低吼,接著抱起冷霜兒,舉步離去。
見狀,鄭詩如連忙跟上他。
「旭東!她已經知道你欺騙她了,她還說她不會原諒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要不是她暈倒了,我怕接下來還有下下下輩子!日後倘若你再與她糾纏不清,你們的關係只會愈來愈糟。」
言旭東突地停下腳步。她是應該恨他,可他沒想到她竟如此恨他,儘管知道他可能死了。
或許他真的不該再出現於她面前……
「旭東,門口就有救護車和醫護人員,我們把人交給他們就可以走了。」鄭詩如推著言旭東走向救護車。
*********
又過了兩年……
冷氏集團大樓共有二十四樓,從二十樓到二十四樓,是冷氏五兄妹的辦公室。
二十四樓,冷氏集團總裁、冷氏家族老大冷霽的辦公室。
二十三樓,冷煞豐盟主、冷氏家族老二冷焰的辦公室。
二十二樓,老三冷濤的辦公室。冷濤是個超級駭客,負責處理及防衛所有冷煞盟的極機密資訊。
二十一樓,原為老四冷冰兒的辦公室;不過冷冰兒雖被賦予律師團首席律師的責任,可她實在擔當不起,遂趕緊嫁給了沈君豪,讓沈君豪為她負起這個責任。
二十樓,則是么妹冷霜兒的辦公室。
為何冷焰會取代冷霽成為盟主?
因為分身乏術,所以冷霽將盟主之位讓給了冷焰,自己則擔任冷氏集團的總裁;至此,冷氏家族才算真正的橫行於黑白兩道。
冷氏集團門禁森嚴,冷氏五兄妹的辦公室更是不輕易讓外人進入;他們有隱藏式的專屬電梯,從進門到出電梯,至少有三道密碼鎖,直達二十樓以上及地下四樓他們專用的停車場。
可這天,言旭東竟出現在冷霽的二十四樓辦公室裡。
冷霽打量著言旭東,言旭東也打量著冷霽。
「言先生,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我妹妹應該不知道你還活著吧?」冷霽問道。
言旭東和冷霜兒的交往是一個秘密,可兩年前冷霜兒在機場暈倒被送進醫院時,她和言旭東的事也跟著曝光了。
言旭東的眸子微微一瞇,嗓音略顯低沉地回道:」霜兒應該不知道我還活著。」
冷霽無語,只是細細打量著言旭東既痛苦又無奈的表情。
「我今天來的目的是……希望你能阻止霜兒嫁給程建明。程建明外表看似忠厚,其實不然,霜兒嫁給他不會幸福的。」言旭東誠懇地說。
這兩年,他常常在言宅外偷看冷霜兒,冷霜兒並沒有將房子賣掉,她總會在假日時守著那棟房子一整天。
當言旭東發現了她這個習慣之後,他總會在假日時回到言宅外,透過大門、窗戶,默默地守候她一整天。
他還曾把她剪破的照片|他們合照的照片——從門口前的垃圾桶裡撿回,一張一張的重新貼好。
「你關心霜兒的幸福?」冷霽問。
「我當然關心霜兒的幸福。」語畢,他補充道:」非常關心。」
「那我告訴你,霜兒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幸福了。她會選擇嫁給程建明,是因為程建明可以替她擔起家族責任。」
「我早就猜到霜兒是抱持這樣的想法才會答應下嫁,而不是真的愛上程建明;
況且,程建明也不值得她愛,因此我才來找你。」聞言,冷霽輕輕一笑。
「你很瞭解霜兒。」頓了下,他接著問道:」你說程建明外表看似忠厚,其實不然,此話怎講?」
程建明的底細,冷霽認為自己已經十分瞭解,所以沒去調查。
程建明是冷霽的老師——程教授的兒子。
程教授為人正直,是冷氏集團的會計總長,他退休後由程建明接手他的職務,有了這層關係,冷霽認為不需要調查他。
「程建明和我是同學,我和他一度是哥兒們,他父親程教授是位令人尊敬的老教授,同學們皆認為他和他父親一樣正直。可事實是,他和我稱兄道弟只是為了從我這裡學到一項才能。」
「什麼才能?」
「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帳面上搬走錢。可他沒學到我的觀念,我認為這是雞鳴狗盜之事,這陣子我只做過一次,也只打算做那一次。」
「那一次是為了討回言氏被掏空的錢?」冷霽倒是把言旭東查得挺清楚的。
「還好你沒認為冷氏集團吃了言氏企業。」
「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曾經這麼認為,所以才……」
冷霽伸手制止言旭東往下說。」我看得出來,傷害了霜兒你也不好過;若霜兒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只怕你也沒有幸福可言。至於程建明,就算他有了特殊才能,也不見得會用在我冷氏集團上頭;冷氏二姑爺的頭銜,他求之不得,不會不愛惜的。」
「這麼想你就錯了!程建明好賭,常常需要錢周轉,我保證他一定會把這項特殊才能用在冷氏集團上頭;賭就像毒品,要改談何容易。」
「程建明好賭?」冷霽看著言旭東,半晌後才再度開口:」依你的說法……他做的假帳查得出來嗎?」
「除了我沒人查得出來。」
「你可以幫這個忙嗎?」
「為了霜兒,可以。」頓了下,他說:「只要我查出來,你得立刻取消他和霜兒的婚約,我知道你有這個權力。」
冷霽應允:「這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