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姐,您還真有心,八年如一日,只要有時間就會來這裡照顧這些花花草草。」
園丁看著凌水月在玻璃房裡東弄弄西弄弄,兩隻小手已經沾滿了泥巴,清秀的臉上滲著細密的汗水,穿著雨鞋踩在鬆軟的泥土裡,就算裙子被弄髒了,她也毫不在意。
她傻傻一笑,靦腆又可愛,還舉著一隻大大的水壺賣力的澆著水,「因為是受朋友所托,所以當然要盡心盡力,阿元,說起來,這些年也要謝謝你,在我沒時間的時候幫我照顧這個花房!」
「應該的,凌小姐的收入也不算多,每個月還要付我一筆薪水,明明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阿元一邊說,也一邊幫忙澆水,黝黑的臉上露出樸實的微笑,「說起來……凌小姐的這位朋友一定很重要吧?」
「呃……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聯絡了……」
一想起上官堯,她的胸口不禁一陣抽痛。
當年他說這裡是他的私人領域,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所以這八年來,她總會特地找時間到這裡照顧這些花草,就像信守著對他的承諾。
她以為他忘了一切、忘了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他失憶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望著眼前比以前越來越茂盛的花草,她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只是喃喃自語,從此以後,我凌水月,才是你們真正的主人。
一面哀悼著逝去的感情,一面又覺得心煩意亂,當上官堯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時,她真的可以心平氣和的接受嗎?
或許,他們之間的緣分早在八年前就結束,她究竟還想再奢求些什麼?
從花房回到市區,凌水月順便去大賣場買了很多生活用品。
上官家雖然面積寬敞、豪華氣派,但她發現日用品卻少得可憐,唯一的管家鍾伯,也只負責栽種花園裡的植物和打掃庭院。
上官堯還真是個怪胎,明明住那麼大的房子,卻不多請幾個傭人。
而且他幾乎不開伙,冰箱裡只有火腿和幾瓶啤酒,所以她乾脆一次把東西買齊,蔬果肉品當然少不了,其他像針線盒、簡單醫藥箱什麼的,也都買了。
她從大賣場走出來,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出租車不好攔,拎著大包小包走了一小段路,兩隻纖細的手臂就已經快要斷掉了。
她把東西放在人行道上,趁機休息一下,此時從不遠處傳來一陣人群的驚呼聲,她一抬眼,只見一輛鮮紅色的法拉利跑車用不要命的高速向前行駛。
超強馬力呼嘯而過,隨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伴隨著人群的尖叫聲,車子又開了回來,直直衝向凌水月站的地方。
凌水月嚇得瞪圓了眼睛,只能呆愣在原地,眼看車子就要衝向自己,速度快得躲也躲不掉,她便緊緊的閉上眼,等待下一秒隨之而來的劇痛,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突然傳來一道又長又刺耳的煞車聲。
「砰!磅!」
兩聲巨響後,她預期中的疼痛沒有發生,但耳邊的尖叫聲卻差點將她淹沒。
她慢慢睜開眼睛,只見那輛招搖的紅色法拉利,車頭歪歪扭扭的和人行道路燈相貼,她透過車窗,看到坐在駕駛座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他染著一頭引人側目的金髮,臉上架著黑色墨鏡,由於剛才車速過快,又緊急煞車,所以他的前額直接撞上擋風玻璃,印出一道殷紅的血痕,正順著擋風玻璃的傾斜角度緩緩流下。
凌水月被嚇壞了,急忙跑到車旁,敲敲車窗,緊張的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金髮男子聽到她的聲音,打開車窗,慢慢摘掉墨鏡,露出一張混血兒般的絕俊面孔。
他的皮膚白晰光滑,染過的金髮特地抓過,看似凌亂卻很有型,額前的瀏海弧度優美,略微覆蓋他右邊如劍鋒般銳利的眉。
他左邊額頭此時裂了一道好大的血口子,濃濃的鮮血正緩緩流出來,刺得凌水月一顆心緊揪著難受。
「啊……你受傷了……」
車裡的年輕男子即使額頭流血,下巴依舊揚得老高,一副又跩又酷的模樣。
「關妳什麼事?」連講話的聲音都倔強得很欠扁。
「可……可是你受傷了。」她傻傻的又強調了一次,然後慌慌張張的跑回人行道上,從購物袋裡翻出剛買的簡易醫藥箱,拿出藥水和紗布,「我幫你先上點藥。」
「滾開!」男子始終不肯下車,對她的關心也感到不屑,俊俏的臉一偏,躲開她伸過來的小手。
她頓了一下,不知所措,見他不在乎自己的傷口,她有些小不滿,「如果不趕快擦藥會感染的,要是沒處理好,後果會很嚴重……」
「大嬸,就算我死了和妳又有什麼關係?」俊俏的臉上寫滿不爽,「走開啦!這位大嬸……」
「大……大嬸?我?!」凌水月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雖然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可是每次照鏡子時,她都覺得自己和高中時沒什麼差別。
大嬸這個稱呼,就算連幼兒園的小朋友也不會輕易用在她身上,好不好!
說起來眼前這個男人的態度還真是有夠差,明明是他自己開快車,而且還突然急轉彎差點撞到人,她被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沒向他索賠、要求道歉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現在居然還拿喬?!
「怎樣?」他似乎不覺得自己這麼稱呼她有錯,依舊趾高氣揚,「舉凡十五歲以上的女人,在我眼裡都是大嬸級,這位大嬸,妳今年一定已經超過二十了吧。」
這個可惡的傢伙!
雖然凌水月心裡氣得牙癢癢的,但天生老實的她不會和人鬥嘴,而且眼前這個小子,穿名牌、開名車,看來又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像這種被父母寵壞的小孩,囂張霸道外加蠻橫不講理,似乎也可以理解。
她乾脆對他的挑釁視而不見,也不管他是不是還想要躲,直接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扯向自己,然後用沾了藥水的紗布,小心翼翼地按壓他的傷口。
「喂,妳這個死女人……」
年輕人似乎還想掙扎,可是當藥水一接觸到他的傷口,一陣強烈的刺痛讓他忍不住低叫出聲,「唔……妳謀殺啊……」
直到兩塊可愛的OK繃貼到他飽滿的額頭上,她才不疾不徐的收好藥品,還一臉惋惜的走到車頭,看著豪華法拉利的車頭燈,「要修的話,一定會花很多錢吧……」
「本少爺的跑車數量,比妳銀行裡的存款數字還要多,這點小錢我根本不放在眼裡……」
「記得回家後,每隔三小時上一次藥……」
「喂……」
「最好去醫院請護士幫你處理傷口,免得留下疤痕……」
「喂……」眼看她吃力的拎著大包小包準備離去,原本還很跩的年輕人猛按喇叭,「妳混哪裡的,叫什麼名字,喂……喂……」
直到她嬌小的身影坐上一輛剛好沒有載客出租車,他才洩氣的一手砸向喇叭,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響。
圍觀的路人對著車內的他指指點點,他毫不客氣的狠狠瞪著眾人,吼道:「媽的,看什麼看!都給本少爺把頭轉過去……」
下一秒,路人全做鳥獸散……
凌水月持著幾大袋剛採買的物品回到上官家,才正準備踏進客廳,就聽到從裡面傳來一陣怒吼。
她被嚇了好大一跳,原本想踩進客廳裡的腳,又慢慢的收了回來。
從門縫偷看,她感受到客廳裡的氣氛似乎很糟糕,有幾個黑衣保鑣直挺挺的站在沙發後,每一個都面無表情。
廳內,一個六十幾歲的老人,正拉著枴杖用力敲著地板,她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從他怒吼的聲音不難聽出,他平日應該就是個非常嚴厲的人。
她順著老人的視線,發現被吼的人就是上官堯,他此時上衣穿著一件絲綢黑色襯衫,下半身穿著同質料的黑色長褲。
兩條長腿優雅的交迭在一起,遠遠望過去,如同一個地獄使者,俊美而又魅惑,唇瓣勾起些許的玩世不恭,又略顯幾絲嘲弄和邪惡。
面對老人的怒氣,他倒顯得異常平靜。
「上官堯,別忘了我是你什麼人,你的人生已經完全操控在我手中,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也不看看你身體裡流著是誰的血,居然敢反抗你老子,我警告你,你敢再跟我作對,我就馬上收回你現有的一切,讓你一無所有!」
室內出現短暫的靜默,都快貼到門板上的凌水月,此時心臟狂跳不止,身體卻無法移動。
那個……就是上官堯的父親嗎?
她多少知道上官堯和父親的關係似乎不是太好,每次有保鑣緊緊跟在他身後,他都會不耐煩的說,他們都是老頭子派來的奸細。
甚至每次只要一提到他父親,他就會一臉不屑和煩躁,彷彿那是個永遠不可以提到的禁忌話題一樣。
被狠狠威脅的上官堯完全不害怕也不生氣,而是從容的冷哼一聲,「隨你!你以為我真的希罕這些嗎?」
「拍!」
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到他俊俏的臉上,他歪著頭約莫三秒鐘,再回頭時,表情已經從原來的玩世不恭,變成了極度陰冷。
「你明知道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沒有權利控制我的人生。」
「沒有權利?」上官鴻圖又用力用枴杖敲著地面,「你知道你現在所擁有的名和利,都是拜誰所賜嗎?」
他冷冷的挑起左邊嘴角,表情沒有一絲溫度,「你以為又是誰給了我一個黑暗的人生?爸,你不能否認,媽和外公的死,你絕對脫不了關係吧。」
「你……」
「你在外有多少個女人,私生子多得可以組成一支球隊,這就是你響應媽的愛的方式嗎?她當年那麼愛你,甚至為了你這個黑道頭子,連謝家大小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可你又是怎麼對她的?」
上官鴻圖頓了一下,臉色也變得十分尷尬難看。
「我……我對不起你母親是事實,可是堯,這麼多年來,我為你所做的你應該也看到了,外面那些女人和她們所生的私生子女,全都被我劃分在上官家繼承人的行列之外,甚至連上官這個姓氏也不曾給過,而且對媒體我也都親口宣佈,上官家唯一的法定繼承人,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其他人當然沒有資格,別忘了盛世集團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誰的功勞,你以為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黑道手段,可以造就今天的盛世嗎?爸,我也不介意告訴你,能有今天的盛世,全是外公從中幫忙,而你……竟然殘忍的殺了他……」
「我沒有!」上官鴻圖語氣激動,渾身顫抖,「他是心臟病復發……」
「而你卻見死不救……」
「畜牲,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講話?」
「哼!」
「上官堯,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母親,我也承認當年看到你外公病發,卻自私地沒去救他,但不管怎麼說,在法律上你還是我兒子,只要我是你老子的一天,我就有權利操控你的人生,剛剛我說的那件事,如果你不乖乖照我的吩咐去做,就不要怪我不念父子情分!」
上官鴻圖一口氣吼完,隨即領著幾個隨行的保鑣離去。
凌水月嚇得急忙躲到角落,直到他們走遠,她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客廳。
室內一片安靜,上官堯用眼角餘光瞟到凌水月,依舊不發一語,只是表情變得更陰暗,連雙拳也緊握在一起。
她嚇得不敢吭聲,靜靜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彎身開始收拾室內的混亂。
「我餓了,突然很想吃東西。」
不知收拾了多久,一直沉默的上官堯,突然將冰冷的黑眸轉向她,沉聲命令道。
正在收拾東西的凌水月和他對視一眼,他俊美的左臉,此刻還殘留著被掌摑後的紅痕。
他的目光雖冰冷,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這樣的上官堯,讓她忍不住感到心痛,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不過她馬上壓抑心中的不捨,廢話不多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持起下午買的東西,快步走到廚房,開始張羅。
豐盛的晚餐煮好,管家說上官堯已經回臥室了,她也不敢隨便打擾他,生怕自己的多事讓他更不開心。
但一想到他那無意顯露出來的脆弱,心底又升起千百個不忍,最後還是決定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房間給他,她輕輕敲了幾下門,等了半天,沒有任何回應,她便小心的推開房門,此時正值夕陽西下,室內的光線有些昏黃,迎面撲來一陣濃濃的煙草味。
上官堯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煙,白色的煙霧裊裊上升,煙灰已經積了好長一截。
他眼神憂鬱的望著窗外,面無表情,黃昏的夕陽透過窗戶照射在他的側臉上,
襯出淡淡的光環,俊美得讓人心動不已。
「上官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她站在門口,生怕驚擾他似的,盡量把聲音放低放柔。
原本僵坐的身子微微一震,熱燙的煙灰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滑落,眉頭深斂了一下,隨即將煙蒂丟入煙灰缸裡。
「過來!」他沉聲命令道,凌水月順從地走向他,將晚餐一一擺放到臥室裡的小餐桌上。
「我包了些餃子,煮了湯,還弄了幾道小菜,口味稍微清淡了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看著她清秀的小臉,說話時永遠禮貌得體,面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上官堯的心裡驀然怔愣了一下。
也許……他的心有某部分實在太脆弱了,沒有理由,他居然想就這麼一把把她攬進懷中,彷彿只要靜靜抱著她,煩雜的心緒就能得到安穩。
「能不能陪我坐一會兒?」最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凌水月頓了一下,便坐到他面前,什麼也不多問,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他吃了一顆一口大小的餃子,細細咀嚼一番,味道鮮美誘人,似乎勾起他曾經有過的回憶。
「很好吃。」
聽到他的稱讚,她露出難得的靦腆笑容,「謝謝。」
「唔,湯也很好喝。」
「你喜歡就好。」
他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偶爾問她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沒多久,盤子裡只剩下三顆餃子,他也差不多吃飽,正當他準備放下筷子時,她卻急忙阻止了他,「那個……可不可以再吃一顆?」
「噢?為什麼?」他不解的望著她。
「那個……我是覺得……呃……每一顆餃子裡都放了一個蝦仁,蝦仁的形狀像一顆心,如果吃單不吃雙,感覺不完整,好像會有缺憾,所以……」
她越說,上官堯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突地,腦海中的記憶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不知多少年前,畫面裡有天台、陽光、飯盒……
回憶就像把電影DVD快轉一樣,快速旋轉著,他想要停下來,卻做不到,直到頭痛到讓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才看出他的不適。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冰涼的小手急忙貼上他的額頭,隨即驚呼一聲,「天哪!你好像發燒了……」
她隨即起身衝出房間,沒多久又跑了回來,手中多了一支體溫計和幾盒感冒藥。
她擔心的幫他量體溫,又倒了杯溫水讓他吃藥,上官堯似乎很排斥被人這麼照顧著,尤其看到藥丸後,厭惡的表情更是藏不住。
「三十九度八,你在發高燒耶,不吃藥的話病情會加重喔,只要吃了藥,再好好睡一覺,明天如果還是不舒服,你一定要去看醫生。」
她像哄小孩似的,半哄半逼讓他把藥給吃了。
上官堯只覺得身體突然不太舒服,記憶也變得亂七八糟的,剛才突然閃過的零星畫面讓他迷惘,彷彿在他過去的生活裡,曾經出現過她的身影。
是她嗎?那個站在天台上和他打鬧,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女孩,會是她嗎?
可是當他努力想要看清那個女孩的長相時,腦海中的女孩一下子又變成凌水月,同樣畏畏怯怯的,兩個人的影像亂七八糟重迭著。
接著畫面又跳到她第一眼見到他時,激動的扯著他的衣袖,哀慟地輕喚,「堯……」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開始發作,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皮也變得好重,讓他忍不住慢慢閉上雙眼,依稀感覺到有只溫柔的小手,輕輕撫摸著他腫脹的左臉,被那隻小手一摸,原本的熱痛,好像在瞬間全都減輕了。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也有些不真實,他想要響應,卻累得無法開口。
「當年你說要我做你的女人,我高興得像中了樂透,可是第二天你就失蹤了,找了那麼多年,一點消息也沒有……」
見他已經睡去,凌水月半跪在他的床邊,此時她才有勇氣表現對他的不捨,她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他一定很痛吧,其實她也很痛。
她那麼愛他,即使兩人從未開始過,可她就這麼傻傻的愛上了。
就算他已經把她排除在記憶之外也無所謂,只要能陪在他身邊,侍候著他,她也甘願。
等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時,她就會默默離開,躲到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試著遺忘和他的一切,這樣一來,心就不會再痛了吧。
聽著他發出規律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熟睡,她坐到床邊,仔仔細細的望著這張日思夜想的俊臉。
「堯……堯……你的世界裡,真的已經沒有我了嗎?」
她輕歎一聲,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緩緩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吻上他的唇,原來男人的嘴唇也可以這麼柔軟。
接著她像受到驚嚇一般,急忙縮回身子,整張小臉發燙,心跳迅速跳動著。
天哪!她剛剛做了什麼?!
難道……還是克制不了對他的感情嗎?
當上官堯醒來時,看到凌水月半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她的睫毛雖然不濃密,可卻修長捲曲,高挺的小鼻子不時發出像小貓咪一樣的呼嚕聲。
她的小嘴像顆漂亮的櫻桃,他好笑的想著,這麼秀氣的一張嘴,吃東西時會不會很吃虧?
她的右臉壓在白嫩的手臂上,被擠得有點變形,看起來滑稽,但也有點可愛。
他就這樣打量了她好久,彷彿看不夠似的,甚至還天真的希望她永遠不要醒過來。
他轉頭看向窗外,此時漆黑一片,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頭還是有點暈暈的,他的身體向來不錯,要不是前些日子因為工作過於勞累,再加上最近和父親的爭執越來越激烈,累積太多壓力,他也不會就這麼病了。
平常再怎麼痛苦疲憊,他始終靠意志力支撐著,不願被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他卻沒想到,在她面前,他居然可以徹底放鬆。
對她,他毫無戒心,也毋需防備,好像天生就知道她不會傷害他似的。
他小心地不驚動她,慢慢下了床,輕柔地將她瘦小的身子抱上自己的大床,她好像很累,地上還有水盆和毛巾,看來他睡了多久,她就守著他多久。
如果她真的只把自己當作一個傭人,需要這麼關心他嗎?
他將薄被輕輕蓋到她的身上,她囈語幾聲,換了個姿勢,又沉沉睡去。
他緊盯著她的睡臉,她明明長得不漂亮,可是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覺得那麼可愛?
還是……他上官堯天生就喜歡這一型的女人?
被冰封了多年的心突然間融化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親密感。
她居然可以讓他卸下武裝,完全的信任,甚至還有……一股莫名的衝動……
想著想著,他慢慢躺到她身邊,雙手不受控制地輕輕將她抱在懷中,吻著她粉嫩的雙唇,她在睡夢中,也迷迷糊糊的響應著他,好像兩人注定是一對。
第二天,當凌水月醒過來時,發現他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一套衣服,清爽的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緊張得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昨天明明他是病人,可現在怎麼卻變成她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對不起……我是不是睡過頭了?」她急忙起身,手足無措,「我……我這就去做飯……」
「那邊是洗手間。」上官堯好笑的看著她一頭衝向廁所,拉開門,茫然的看了一眼,有點呆呆的。
「啊……對不起……」她的小臉漲得通紅,完全不敢抬頭看他,慌慌張張,像做賊一樣匆匆經過他身邊,離開他的房間。
上官堯也沒攔住她,看她驚慌失措的可愛模樣,不知為什麼,他居然覺得很享受。
這女人害羞的方式還真與眾不同,不過……他喜歡。
昨晚抱著她睡的感覺,讓他對她產生前所未有的佔有慾,他好想一輩子就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放開,這樣的念頭雖然有些唐突,但他一覺醒來,看著熟睡的她,他發現自己的心情沒有改變。
凌水月心緒混亂的幫他做好早餐,慌慌張張的趕到公司,一整天都在恍神,根本不曉得自己做了些什麼。
同事用很怪異的眼神打量著她,和她同部門的小宇,是剛來不久的設計員,長得俊俏迷人,在公司裡也很有女人緣,他平時就很喜歡開玩笑,三五不時就愛捉弄她。
「妳的嘴巴那麼腫,是不是被男朋友吻了一整晚?」
「啊?」凌水月一聽,急忙悟住嘴巴,一雙丹鳳眼瞪得好大,小臉一瞬間漲得紅通通的,「你在胡說什麼?」
她的嘴巴很腫嗎?
雖然早上起來後,感覺全身怪怪的,洗臉時也覺得不太對勁,可是打死她,她也不敢把懷疑的目光放到上官堯身上。
難道……昨天她趁他睡著時候偷親了他一下,證據就會這麼明顯?可是不可能啊,那個吻,明明比蜻蜓點水還要輕好不好。
就這樣苦惱了一整天,傍晚下班時,小宇還不肯放過她,一直盧她,要她把男朋友介紹給公司同事認識。
在這問公司做了三年,她的性格一向溫吞,大家都很好奇像她這樣的女人,會交到什麼樣的男朋友。
小宇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像塊牛皮糖一樣黏著凌水月,硬是要跟她一起離開公司。
「水月拜託妳,多少透露一點不行嗎?幹麼那麼小氣,我又不會跟妳搶男人。」
她害羞得一直紅著臉,就算她已經解釋一千遍,她根本沒有男朋友,偏偏小宇就是不相信,還死纏爛打逼她一定要把真相交代清楚。
拜託,哪有什麼真相可以交代啊?而且幹麼一直纏著她,她有無男朋友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嗎?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出大樓,一個嘻皮笑臉,一個一臉嬌羞,看在外人眼中,像對剛在熱戀的小情侶。
而這一幕正巧落入上官堯的眼中,一股無明妒火也燃燒至胸口。
他猛按了一記喇叭,引起凌水月的注意,一直盧她的小宇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正點喔!那邊那個男人……真的是很Man耶!」
保時捷跑車車門被人推開,身高超過一八五的上官堯,酷酷的從車裡走出來,渾身上下散發著與常人不同的凌厲氣勢,即使不開口,也可以感受到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他雙眸陰冷,挑釁地瞪著嘻皮笑臉的小宇,對方在接觸到他陰森可怕的目光後,頓時被嚇得不敢出聲。
「水……水月,妳認識那個人嗎?」
「啊……他……他是我的僱主。」
「好像來頭不小。」
「呃……的確。」凌水月也被上官堯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下班了?」上官堯走近她,聲音卻沒有任何溫度。
她縮著肩膀點點頭,「上……上官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好路過,所以來接妳下班。」說完,他銳利的雙眸又瞟向小宇。
小宇被他嚇得急著想逃,「水月,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明天見。」說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明天見!」凌水月還傻傻的和他說再見,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經妒火中燒了。
「那個奶油小子和妳是什麼關係?」他的口氣有著明顯的酸意。
「我……我同事。」
「他想追妳?」
「不是啦,我比他大了三歲,他怎麼可能會追我。」她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好笑了。
上官堯深沉的雙眸,緊盯著她,「妳公司裡有很多男同事嗎?」
「呃……也還好,從事廣告業的確男人比較多一點,不過設計部和企畫部……」
「把工作辭了吧。」他根本不讓她把話說完。
「啊?」正想解釋的凌水月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妳欠我那麼多錢,如果在我家做全職的話,我想還債的速度應該會快一點。」
他口是心非,明明是嫉妒她身邊可能會出現其他男人,才想把她牢牢綁在自己身邊,可話一出口,居然變成霸道的命令,還見鬼的提什麼欠債還錢。
凌水月小嘴微張,有些畏懼也有些困擾,卻一點也不敢反抗。
見她委屈的模樣,上官堯突然很想把她摟進懷裡,告訴她,他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她,想把她留在身邊,可向來傲氣十足又對感情之事不甚瞭解的他,又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怎麼?妳不肯辭職嗎?」
「我……我跟公司簽了五年的約,現……現在還有兩年才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