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在白君然和蕭何騎著馬一路有說有笑的回到白府時,府裡來了一位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客人。
    這人二十一、二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一襲青色衣裙,站姿筆直傲氣,滿頭烏髮盤於腦後,竟連一支珠釵也沒配戴。
    再瞧她五官雖然細緻美麗,但眉宇間卻帶著幾分豪氣,就連皮膚也不若一般姑娘家那般白晢,而是象徵著健康的蜜色。
    當她轉過頭來,忍不住臉上一喜,「珞瑜?」
    「元帥!」
    兩人臉上都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明明在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他們依然像好兄弟一樣抱在一起,相互拍了拍對方的背。
    「元帥,你可想死我了。」
    此女正是陳珞瑜,在白家軍裡,職位是一名醫術非常高明的軍醫。
    兩人一番喜悅重逢之後,白君然開始打聽軍中的情況。
    「虎子和二胖他們都很想你,還有伙頭軍那幫廚子們,天天好酒好肉的備著,就等元帥回去後給你做一頓豐盛的飯菜來替你接風呢。
    「還有去年在陝北一帶撿到的那個叫小路的男孩,最近又抽高不少,等著你回去教他刀法呢。喔,對了,還記不記得你臨回京前救下的那幾個女娃,她們的父母都已經將她們領回家了……」
    聽陳珞瑜興致勃勃的述說軍中大小事宜,已經回京城有段時間的白君然忍不住心底發癢。
    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讓他大展長才。
    也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
    就連蕭何在聽了這些事之後,也不免開始懷念軍中的生活。
    幾人相談甚歡,場面極其融洽。
    這時,跨過大廳門坎,走進來的,是端著剛沏好香茗的墨蘭。
    當下人向她稟報有名叫陳珞瑜的姑娘上門拜訪時,她心底其實有些悶。
    但身為白府的女主人,她依然要下人把對方領到大廳等候。
    百聞不如一見,這個陳珞瑜的確英姿楓爽、落落大方,她也早就聽說君然最欣賞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子。
    但這麼多日朝夕相處,她不信君然對她這個妻子,一點感覺也沒有。
    「陳姑娘是吧,早就聽君然提過妳的名字,也聽說妳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軍醫,那些上戰場打仗的將士,多虧了有妳照顧,才能繼續為我北麒江山效力,陳姑娘真是功不可沒呢。」說著溫婉的將茶一一倒好,送到幾人面前。
    而剛剛還有說有笑的陳珞瑜,則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臉上笑意慢慢的消逝。
    蕭何見狀,不由自主的輕咳一聲。
    他可是清楚記得,上次就因為幾個部屬說了些閒話不小心被嫂夫人聽去,害元帥挨了他小娘子好幾記白眼。
    眼下這是什麼情況?新歡碰到舊愛?
    可是……誰是新歡,誰是舊愛啊?
    白君然聽聞那一聲輕咳,便立刻瞭然。若不是蕭何提醒,他差點就忘了不久前妻子還為珞瑜吃醋來著。
    想到這裡,他淡淡一笑,將墨蘭拉了過來,對陳珞瑜介紹,「這位是我娘子,她叫墨蘭,我和奶奶都喜歡叫她蘭兒,別看她年紀不大,心思可敏捷得很。」
    陳珞瑜挑了挑眉,目光帶著挑剔的打量著墨蘭,端起茶杯輕輕一啜,笑道:「都聽說元帥欣賞豪氣颯爽型的女子,可嫂夫人橫看豎看,都有些弱不禁風啊。」
    陳珞瑜是個脾氣很爽快的女子,講話也直接懶得修飾。
    大概是在軍中待得久,身邊又都是些大老粗,所以也養成她直來直往的性子,
    就算面對初次見面的墨蘭,依舊不改有話直說的習慣。
    在她的眼裡,白君然是個非常優秀的元帥。
    每次戰事之前,他都能非常精確的判斷出敵軍的戰法,同時也能很好的調兵遣將,將敵軍打得落荒而逃。
    平日裡,他則是個完全沒有架子的大家長。在生活條件克難的邊關,他能跟眾將士擠在地鋪上呼呼大睡,也能與最底層的士兵相互稱兄道弟。
    他珍惜每位軍中兄弟的生命,在戰場上永遠身先士卒,做了最好的表率。
    日久生情,她對他從一開始的欣賞,逐漸視他為理想的伴侶。
    即便明知道他有一個已經過門的妻子,可是她依然義無反顧的投入感情,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他共結連理,她相信自己絕對比他那個遠在京城,只懂得被動等待他的妻子適合站在他身邊。
    然而今天他卻將他拋在家中不聞不問整整十年的妻子,如此正式的介紹給自己,這意謂著什麼?
    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失去,任她怎麼抓也抓不住。陳珞瑜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她臉上明顯的敵意,聰明如墨蘭又怎會看不出來?
    可她也不氣惱,仍舊笑容滿面的應對,「豪氣型的女子的確讓人欣賞,就連我自己,也十分欣賞像陳姑娘這般直爽大方的女子呢。既然陳姑娘不辭千里到府上作客,身為女主人,我自當好好款待。」
    她特意加重「女主人」三個字,成功的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一閃即逝的困窘。
    一旁看著兩個女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的白君然與蕭何,則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
    元帥,這種情況很棘手啊。蕭何眨眨眼,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你少幸災樂禍,要是早些告訴我珞瑜會來,我會讓兩人以這種方式碰面嗎?
    關我什麼事?蕭何不服,別過眼,涼涼品茶。
    白君然歎息,不過心情仍舊不錯。
    徐琅的事解決了,他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於落下。
    一想到這事,就不禁對獻計的妻子肅然起敬。他白君然何德何能擁有如此嬌妻?這樣的一個賢內助,他竟傻得不知道珍惜,白白蹉跎十年的光陰。
    心中悸動,他本能的就將墨蘭的身子拉過來。
    輕聲在她耳邊道:「徐琅那件事可多虧了妳,仔細一想,我家娘子真是好厲害啊。」
    正跟陳珞瑜明爭暗鬥的墨蘭,被他無預警的扯過去,頓時紅了耳根。
    這男人也不看一下場合,就對自己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真是……
    她沒好氣對著他的腰際拍了一把,順便瞪他一眼,「有外人在呢,你給我收斂點。」
    白君然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乖乖點頭,「是是是,還是娘子知分寸,這件事就該躲在房間裡的床上慢慢說。」
    說起來,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的,這下有了閒情,他的確開始有些懷念她綿軟柔嫩的嬌軀。
    他聲音雖然壓得低,可是陳珞瑜和蕭何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極佳,想不聽到也難。
    頓時,蕭何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這種閨房之樂,元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這個聽的人可是尷尬萬分。
    而陳珞瑜則冷下臉,胸口一陣陣發悶。
    據她所知,元帥根本不喜歡墨蘭這類型的女子,可從他們兩人的互動看來,為什麼那麼親密呢?
    因為陳珞瑜初到京城,為了一盡地主之誼,白君然與蕭何幾人,便帶著她騎著馬,到京城幾個名勝轉了轉。
    眾人這些年每天都相處在一起,之間的感情自然十分融洽,聊起天來也十分熱絡。
    就這麼纏了白君然好幾天,直到宮裡太監來宣旨,要白君然進宮幾天與皇上商議要事,陳珞瑜這才不得已的放他離開。
    這些日子她來白府作客,偶爾也會與白老太君聊上一聊。
    但白老太君平日裡喜歡待在佛堂裡誦經敲木魚,而蕭何幾人又得負責隨行保護白君然的安危。所以當白君然進了宮之後,她便落了單。
    這日,用過午膳沒多久,百無聊賴的她正準備在院子裡練練劍法,就聽墨蘭和她的貼身丫鬟青兒邊走邊談論著某事。
    其實住在白府的這些日子裡,她也費心觀察過這個情敵。
    雖然外表柔弱了些,但骨子裡絕對是非常厲害的一個角色。
    這點從她一介女流卻能夠讓白府每個下人對她敬畏有加便可以看出,她的確把白府打理得有條不紊。
    但那又如何?像白府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家,只要請個精明的管事便能幫忙發落大小事務,白君然需要的,是個能夠與他並肩而行的伴侶,而不是一個聰明能幹的當家主母。
    所以當陳珞瑜跟墨蘭四目相對時,她眼裡閃爍著絕對自信的光芒。
    「夫人一天到晚都好忙啊。」她主動打招呼。
    站在墨蘭身邊的青兒,有些不樂見陳珞瑜的出現。
    雖然她只是個下人,但打小就跟在墨蘭身邊服侍,心底早就認定她這個主子。
    眼看著守著偌大家業的少夫人終於等到少爺回來,也很為主子高興,尤其看到兩人相處融洽,更是認為主子總算苦盡甘來。
    誰知這個時候,這個姓陳的女人竟然來到白府。
    她不但整日纏著少爺陪她逛京城,用膳時還故意巴著少爺聊些軍中的事,每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她都很為主子抱不平。
    偏偏少夫人吭也不吭一聲,她知道少夫人是不想少爺難做人才忍著不發作,但是有些人你越不理他,他就越囂張,眼前這個陳姑娘便是一例。
    「陳姑娘今日怎麼有空閒留在府裡沒出去?」
    「元帥今兒個被皇上叫進宮去,這幾日恐怕都沒有時間陪我了。」說著,她還露出滿臉的微笑,「再說前些日子一直跟元帥出門遊玩,也著實有些累了,正好趁著元帥這幾日沒時間陪我,我也好歇歇腳。」
    綿裡藏針,就是在炫耀白君然與她關係匪淺。
    墨蘭聽了倒也不惱,臉上掛著微笑,輕鬆回擊,「別看我家君然是堂堂三軍統帥,對待下屬的時候,絕對不會擺架子,陳姑娘鮮少來京城玩,他當然要盡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妳了。」
    不管君然對妳再親,他依然是我的夫君。
    陳珞瑜不甘示弱,繼續道:「可是元帥整整十年都沒回來,他說這京城變化得太大,好多小時候玩過的地方,現在都變了樣貌呢。」她故意笑說:「不過前幾天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居然被元帥找到他小時候最愛吃的那攤冰糖葫蘆。
    「其實元帥平時不愛吃甜的,他這個人啊,最挑嘴了,以前在軍中時,都是我嘗了菜色好吃他才肯吃的,若我不喜歡的味道,他連看也懶得看一眼。
    「還有啊,元帥晚上睡覺之前很喜歡看一些兵書,若是不看上一會,他就說感覺像少做了什麼事會睡不著,這麼大的人了,還真像個孩子。」
    聽她如數家珍的訴說著自己和白君然之間的種種過往,墨蘭心底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可她不會因為陳珞瑜說了這些話,就稱了對方的意自怨自艾。
    「我很納悶,陳姑娘對我說這些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陳珞瑜的臉色開始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墨蘭身邊那個叫青兒的丫鬟,還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瞪著自己。
    這讓陳珞瑜有些懊惱,出口的話也顯得不客氣,「我只是想對夫人說,我與元帥朝夕相處數年,我們一起打仗一起吃飯,一起騎馬並肩馳騁在遼闊的大草原。
    「我們有共同的愛好和理想,而且元帥非常欣賞我的醫術,他曾說,如果白家軍裡沒有我,他不曉得要看著多少弟兄枉送性命。」
    「喔,原來是這樣。」墨蘭氣死人不償命的輕輕一笑,「他既然對妳如此抬愛,可曾親口對妳說,他想納妳做妾?」
    陳珞瑜臉色一怔,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吧,就算他真的打算把妳納為妾室,那妳有沒有想過,在白府,他還有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在當家?換個角度說,有朝一日妳真的入了我白府大門,在名份上,我是君然的正妻,而妳不過就是他的一房妾室。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太君對家風的要求尤為慎重,妳還未進門,就如此這般不客氣的對我下馬威,是不是也有些得寸進尺了?」
    不理會陳珞瑜難看的臉,墨蘭繼續道:「假如君然並沒有將妳納為妾室的打算,那麼妳的身份,不過就是他軍中的一名軍醫。雖說他善待下屬,跟每個人都稱兄道弟,但名義上,好歹我也是元帥夫人。
    「於情於理,妳都沒有資格站在白府的地盤上,與我這個正牌夫人如此說話,因為妳這樣的行為,只讓我覺得,妳是在以下犯上。」
    最後幾個字,她語氣極重,成功的令陳珞瑜當場難堪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雙眼呆怔的盯著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
    她的個子明明比自己矮了那麼多,站在自己面前時,甚至得抬頭看她。可此時她散發的氣勢卻像一個勇者,言語犀利,批判得自己無地自容。
    那麼小的一張驗,那麼精緻的五官,這個女人並不若她外表那般柔弱,她太小看她了。
    默默的打量著,陳珞瑜心底十分難受。
    墨蘭也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有些重了,不管怎麼說,一個勇敢追愛的女子,就某方面而言,她還是欣賞的。
    所以話鋒一轉,她柔柔一笑。
    「至少現在,妳在白府,仍然是我們的貴客。」
    說完,帶著青兒走了。
    留下陳珞瑜在原地,表情訕然。
    她終於有些明白元帥為何會對這個女人產生好感了。
    原來,評價一個人是否有能力,外表,不過就只是膚淺的判斷標準而已。
    只是,她不甘心。
    守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她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
    在宮裡忙碌了幾日,皇上的事情解決了,白君然也終於回到府裡大快朵頤一番。
    並不是說宮裡的東西不好吃,而是宮裡的規矩實在太多。
    有時候他很同情皇上,肩上扛著國家生計、百姓安危,有時候連想好好喘一口氣都是奢侈,而且為了國體,還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說,皇上這個差,真不是誰都能當的。
    回到白府之後,他還沒來得及跟幾天不見的妻子聚上一聚,就被陳珞瑜逮個正著。
    說起來,這幾日在宮裡跟皇上議事,三不五時就想起蘭兒的笑顏。
    前陣子為了盡地主之誼陪著珞瑜四處遛達,他已經冷落了嬌妻好些時日。
    他也知道蘭兒肯定對自己整日陪著珞瑜這件事不開心。但隨行幾人都是馬上將領,原本他也想帶著蘭兒一塊出遊,可惜小丫頭不會騎馬,那天才被他抱上馬一下子,她就已經嚇得花容失色。
    不想太過勉強她,也不想掃了眾人的興,只好讓她委屈幾日,反正珞瑜也不會在京城停留太久。
    再過幾天,就打發她回去,也免得蘭兒見了她就心煩意亂。
    之所以沒有對珞瑜疾言相向,他也是顧及彼此這麼多年的情份。可沒想到這才剛從宮裡回來,就又被她纏上。
    他並不想承認,但事實是此刻他心底對她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
    「元帥,你總算是回府了,這幾天在宮裡與皇上議事還順利嗎?」
    面對人家的笑臉相迎,白君然也不好冷言相對。
    「還好,皇上跟我討論起邊防屯兵的事宜,我順便也跟他提一下有關提高基層兄弟軍餉的問題,畢竟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陳珞瑜見他與自己聊了起來,便陪在他身邊,一起向院子走去。
    你一言、我一句,兩人隨意聊著一些軍中的事,白君然是個很盡責的統帥,陳珞瑜也很懂得投其所好的提出自己的建言,兩人越聊越熱絡。
    陳珞瑜也因此更加堅定的認為,自己才是那個適合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一個以事業為重的男人,就該找個志趣相投的女人共度一生才不枯燥。況且白老太君曾經也是個巾幗女英雄。
    她相信以老太君的見地,一定也希望孫子能找個豪氣直爽的女子為伴。
    正想得入迷,就見不遠處一抹白色身影迎了過來,她靈機一動,在與白君然並肩行走時,假意扭到腳,並故意倒向他身上。白君然反應極快,下意識的便將她接了個滿懷。
    兩人的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妳沒事吧?」
    她心滿意足的搖搖頭,「沒事,就是不小心腳踝扭了下,休息一下就好。對了,元帥,你入宮之前答應陪我去爬山的,現在你已經沒什麼事了,不如我們明天就去好不好?」
    未等他回話,就聽一道嬌脆的聲音插了進來。
    「君然,明日我要去華清寺上香,能陪我一起去嗎?」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襲白衣,清麗脫俗的墨蘭。
    她目光堅定的盯著姿態曖昧的兩人。陳珞瑜卻微笑道:「夫人啊,元帥可是個重承諾的人,既然之前他答應了陪我去爬山,現在如果食言的話,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墨蘭並不理會她的存在,犀利的目光鎖住有些呆住的丈夫。
    「明日我要去華清寺上香,你能陪我去嗎?」重複問了一遍,可氣勢卻比剛剛凌厲幾分。
    陳珞瑜被她的眼神駭住了,她再次體認到,這個嬌弱女人其實並不簡單。
    白君然則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並非他不肯答話,而是他被妻子所展現出來的氣魄震住了。
    印象中的蘭兒,雖然是個厲害的小辣椒,但女人該有的嬌柔和嫵媚她可一樣也不少。沒想到今日他竟隱約從她身上看到從前奶奶治軍時的凌厲氣勢。
    原來,他的蘭兒還是個鐵血娘子呢。
    可就是因為他的沒有答話,徹底的惹惱了墨蘭。
    「白君然,如果你不肯陪我去華清寺,反倒寧可與陳姑娘去爬山,那麼從今以後,你就一輩子守在她的身邊吧。」
    她突然冷冷一笑,「身為你的妻子,為了顧全你的面子,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對我的冷落,假如在我尊重你的前提下,我無法得到你相同的尊重,那麼這個元帥夫人的位置我不希罕。」
    她語氣很嚴厲,「你說我善妒也好,小心眼也罷,與你成親之後,我等了你整整十年,這期間,我安份守己的維護著這個家,我墨蘭自認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如果你無視我十年後的今天,你依然覺得我墨蘭配不上你白大元帥,所以讓你心目中的理想伴侶登門入室來給我難堪,您可不必如此,只要休書一封,我絕對成全你和陳姑娘。」最後兩句話,她問得很重。
    白君然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就將死賴在他懷中的陳珞瑜推往一邊。
    陳珞瑜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事實上,兩人都有些被墨蘭的這番話嚇到,震驚了好一會,白君然終於慢慢找回心神。
    看著妻子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嚴厲的向自己提出這種控訴,他並沒有被侵犯威信的感覺,反而有種暖暖的幸福淡淡縈繞於心頭。
    他的蘭兒,果然是在乎他的。這個發現令白君然開心異常。他就說嘛,小丫頭這陣子的表現也太平靜了一些。
    若是今日自己沒被珞瑜纏住,還不知道她要忍到什麼時候呢。
    「元帥……」險些被推倒的陳珞瑜又震驚又懊惱。這個男人一向很重情義,怎麼可能為了別人幾句話就如此粗魯的對待自己。
    白君然卻一把將墨蘭攬到身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已經有了娘子,而且妳也看到了,她還很愛吃醋,如果妳再對我糾纏不清,我家娘子真的發起火來,我可是管不住她的。」
    說著,他衝著墨蘭一笑,也不理會她迷茫的眼神,逕自對陳珞瑜又說:「妳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可惜啊,我心中已經有人了。我們白家人,對愛情都很忠貞,而且蘭兒一個人就夠我忙的了,恐怕以後,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妳了。」
    陳珞瑜的臉色很難看,嘴唇顫了幾顫,惱怒道:「你以前說過,你最討厭這種類型的女子的。」
    白君然也不反駁,「那是我在遇到她之前的偏見。」他滿眼深情的看著妻子,「直到這次回京城,跟她朝夕相處,每天活在她帶給我的驚喜中,我不得不推翻從前的愚見,其實文弱型的姑娘,也是很討人喜歡的。
    「反倒是,」他冷冷一笑,「妳剛剛故意摔跤的那一下,演技有些拙劣,下次記得動作得再自然些,免得一下被人拆穿西洋鏡,面子上也掛不住。」
    陳珞瑜臉色一白,氣惱的轉過身,飛也似的逃開了。
    「唉,還以為至少真的有扭到腳,可惜啊,連扭傷都是假的。」
    白君然在這邊歎息著,墨蘭卻惡狠狠的踹他一腳,「你看你,都把人家陳姑娘氣跑了。」
    「哎喲!妳輕點。」揉著被踹的小腿,他露出一臉的可憐兮兮,「我若是不把她氣跑,那麼現在被氣跑的人可就是妳了。」
    墨蘭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受的氣,就覺得這個男人實在該打,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
    她惡狠狠的道:「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不勞你動手,我就先寫休書把你給休了。」
    「休我?妳怎麼會捨得?妳不是愛我愛到從大家閨秀變成河東獅,若真休了我,妳還不哭死……」
    一聽這話,墨蘭更是氣上加氣。
    「誰會為你這個混蛋哭死,給我站住,喂,不准跑,讓我踹幾腳洩洩恨,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好啊,我們在床上沒完沒了吧!」
    「白君然你這個痞子!」

《遲到十年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