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梁笑沫才剛走進企劃部,就聽到同事議論紛紛,說公司的副總回來了。
「副總?什麼人啊?」
由高美麗為首的八卦團,立刻以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瞪她,「季承瑜,總裁的堂兄,也就是前總裁的侄子,你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梁笑沫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幹麼要知道這些啊!
不過季承瑜這個名字倒是讓她覺得異常耳熟,小時候好像聽誰提起過,只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面。
「他之所以會成為公司的副總,是因為他的手裡握有季氏集團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據說是前總裁的哥哥,也就是副總的父親去世後留給他的。」
「是啊,說起這個副總,我也只在剛進公司的那陣子見過一次面,他比總裁年長了兩歲,雖然外表比總裁略遜一籌,但絕對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大帥哥喔!」
「可是……」
聽同事們大肆談論這個副總,梁笑沫感到有些疑惑,「你們說的這個副總,他不在我們公司上班嗎?」
「我聽說他只是掛名而已,因為他是前總裁的侄子,就算不來上班,那些高層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喂,小沫,這位副總算起來,好歹也是你老公的堂兄,你不會真的一無所知吧?」
高美麗的話,頓時點醒了眾人,對啊,梁笑沫是總裁夫人,那季承瑜和她也算是親戚,可從她的表情看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有這號人物似的。
梁笑沫尷尬的笑了笑。「其實我和季家其他人也不是很熟啦!」
雖然老爸老媽和季家父母交情頗深,但因為他們太專注於考古工作,也沒有太多時間帶她去季家玩。
僅有的幾次,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季哲男,還有他那個「花枝招展」的風流弟弟季子維。
至於季承瑜這號人物,她還真的不是很熟悉。
就算後來嫁進季家,但和季哲男的生活也沒什麼交集,所以她對季家也沒有更深的瞭解。
不過對季承瑜這個名字,她倒有些耳熟,好像以前聽季老媽說過幾次,也沒放在心上,時間久了,壓根忘了季哲男還有個堂兄。
到了中午,梁笑沫像往常一樣來到一樓大廳等季哲男一起去餐廳吃飯,沒想到才剛從電梯走出來,就看到一張眼熟的面孔。
和她有過兩面之緣的Louis一改往日休閒隨意的打扮,取而代之是一套筆挺帥氣的淺灰色西裝,手中還拎著一個公事包。
他的身後跟著幾名衣著正式的男子,一眼看去,便知這些人來頭不小。
Louis似乎也發現了她的存在,和身後的人小聲說了幾句,那些人便恭敬的點點頭,朝反方向離開。
信步朝自己走來的Louis,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遠遠的便親切的打招呼。「梁小姐,真巧。」
跟在梁笑沫後面走出電梯的高美麗推了推金框眼鏡,在她耳邊小聲道:「你不是說不認得找們公司的副總嗎?」
「副總?你是說他就是公司的副總季承瑜?。梁笑沫的表情很呆。
高美麗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小沫,我突然覺得你有時候真是白癡得沒話說,不打擾你們親戚敘舊,先走一步了。〞
「喂,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不等她解釋,高美麗向副總點頭示意後便先行離去。
Louis自言走到她身邊,姿態閒適優雅,仔細打量,他的五官和季哲男還真有幾分相像。
「怎麼?很意外我會出現在這裡?」
她尷尬的笑了笑,「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就是我們公司的副總。」
「我也沒想到你就是哲男的妻子,我的堂弟媳。」
她嘻嘻一笑,「原來我們還是親戚啊!」
瞧這傢伙笑得這麼腹黑,她隱隱感覺到他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還記得上次季哲男和他在停車場遇到,兩人之間那緊張的氣氛,擺明就是有私人恩怨。
事後季哲男並沒有和她提起對方就是自己的堂哥,而這個叫季承瑜的男人,表面上露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但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蘊藏著某種陰謀。
梁笑沫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這傢伙當初主動找她幫忙投資,也許另有目的。
「其實我一直很想找機會好好謝謝你,上次你介紹我的那幾支股票,幫我賺了不少錢,你的投資眼光真的比那些大公司的投資顧問還要準確,哪天有空,一起去吃頓便飯吧。」
「不用了,我之前收到你給的佣金,數目十分可觀,我已經很開心了。」
就在這時,她瞄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向這邊走來,忙招了招手,喊道:「哲男,我在這裡。」
季承瑜循著她的聲音望過去,雙眼微瞇了一下,很快又恢復笑容可掬的樣子。
「哲男,又見面了。」
季哲男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緩步走到梁笑沫身邊,禮貌性的點點頭,「聽說你回公司了。」
「我以為你見到我會感到很意外。」
「你希望我露出意外的表情?」季哲男淡然反問。
季承瑜有趣的挑了挑眉,「你會滿足我的希望?」
季哲男很誠實的搖搖頭,「我想我沒興趣。」
梁笑沫分別看了兩人一眼,忍不住想,這兩個男人到底在幹麼?
雖然被自家堂弟暗諷,表情不太好,但季承瑜可不想就這樣在堂弟面前吃癟。
他曖昧的瞟向梁笑沫,「你不想為我和這位小姐正式介紹一下嗎?」
季哲男淡哼一聲,「你不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嗎,何必多此一舉?」
「可我以前並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堂弟媳。」
「她是不是你的堂弟媳,應該不會對你有多大影響吧。」
如果這時候梁笑沫再聽不出這兩個男人有過節,那她就真的是絕世大白癡了。
可是沒道理啊,他們好歹也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弟,而且之前她也沒聽說過季家的子孫有爭奪家產的傳聞,但兩人一見面就針鋒相對,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而季哲男平日沉靜少言,喜怒不形於色,就算看到討厭的人,頂多皺一下眉頭而已。
可現在卻對他的堂兄如此刻薄,連最起碼的客套話都沒有,這種狀況就真有些奇怪了。
幸好季承瑜也是一個久戰「殺場」的人,也或許是他太瞭解自己的堂弟是什麼德行,所以就算是被刻薄的對待,俊美的臉上也能露出得體自負的微笑。
「都這麼多年了,你那欠扁的個性依舊沒變,有時候我在想,你這個殺人兇手,會不會在午夜夢迴之際,因為自己當年的殘忍而失眠。」
季哲男的臉色終於因為他的這句話扭曲了幾分,就在季承瑜以為他會因此而動怒時,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酷的表情,不屑的微勾起嘴角,「很抱歉沒能如你所願,事實上這些年,我過得心安理得。」說完,淡定的拉起梁笑沫的手,「今天你想去哪家飯店吃飯?」
她呆呆的被他抓著走,思緒早就因為兩人的對話而一片混亂。
季承瑜不甘心的在他身後叫道:「你都不想知道我這次之所以會以副總的身份回到公司,究竟有什麼目的嗎?」
聞言,季哲男微微過頭,淡淡一笑,「這間公司本來就有你一份,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沒什麼好意外的。」說完又轉回頭向梁笑沫說道:「法式料理如何?上次那家還滿好吃的。」
梁笑沫根本無法思考,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呃……好啊。」
夫妻倆並肩走出公司大門,留下季承瑜站在原地哼笑一聲。
真的心安理得嗎?
可惜啊可惜,我卻不想如你所願!
***
來到了溫馨典雅的法國餐廳,季哲男自作主張的幫自己和梁笑沫點好了餐。
走來的一路上,他始終保持淡然的沉默,一點也沒有想要提起季承瑜的意思。
可不管他如何用漫不經心的樣子掩飾自己的心情,她都很清楚,此刻的季哲男,內心深處並不如他外表所表現得這麼毫不在乎。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曾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不想說,就代表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但她是他的妻子,而他是她深愛的男人。
有時候她也很私心的期盼,就算他不想對天下人敞開心扉,卻不兔希望她是他眼中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當侍者將餐點送上桌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再度恢復平靜。
她偷偷抬眼瞟他,他保持著優雅的姿態,拿著刀叉,安靜的用餐。
看帥哥吃東西,是件很賞心悅目的樂事,但當這個帥哥一臉煩悶的吃東西時,就讓人不得不擔心。
梁笑沫思來想去,突然心生一計,在季哲男不聲不響吃東西的時候,她突然低頭拍拍肚子,「寶寶,你有沒有感覺到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季哲男循著她的聲音抬起頭,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見他終於有點反應了,自己的計策似乎成功了一半,於是她又繼續對著肚子道:「寶寶你快看你爸爸,你說他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她拿起杯子擋住自己的嘴,捏著嗓子,學小孩子的聲音講話,「媽咪,爸比的表情一點都不可愛吶!」
季哲男看她一個人耍寶,學小孩子的聲音學得唯妙難肖,十分可愛動聽,開始有些想笑。
「寶寶你快幫媽咪問問爸比,他是不是內分泌失調呀?」
正喝下一小口水的季哲男險些直接噴出來,他瞪圓了眼,有些詫異的盯著梁笑沫。
內分泌失調?這女人……
「媽咪,我看爸比不像是內分泌失調,比較像心情不好喏。」
「哎呀寶寶,你居然這麼瞭解你爸比,那你知道爸比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嗎?」
「我幫你問問厚……」
嬌嫩可愛的嗓音又響起,向季哲男問道:「爸比,你可以告訴寶寶,你為什麼不開心嗎?」
季哲男無語,這女人是不是太幼稚了?
「呃……爸比你都不理寶寶,寶寶生氣了,媽咪,爸比對寶寶一點都不好,寶寶決定留在你的肚子裡,這輩子都不出來見爸比了。」
「噗!」季哲男終於受不了的笑出聲,眼含笑意道:「喂,你都多大了,還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梁笑沫將杯子放下,衝著他嘿嘿直笑,「人家是看你不開心,才想說用寶寶哄你一下嘛!」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而己。」
「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和你堂兄有關吧……」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著那道微凸的舊傷疤,似乎陷入沉思。
梁笑沫從不過問他太多私事,但她知道這道傷疤的背後肯定藏著什麼故事。
「他說我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回敬給的我禮物,就是這道永遠也洗不去的疤痕。」
她表情一震,猛然想起季承瑜說他是一個殺人兇手,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幕詭異的畫面——季哲男愛上了堂哥的未婚妻,奪爰不成,便將其殺掉。
就像電視劇裡很常出現的一句台詞——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她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心也變得更加不安。
一想到自己現在喜歡的男人,在很久以前曾經那麼瘋狂的愛著另一個女人,這種滋味還真是怪難受的。
彷彿猜到她會怎麼想,季哲男微微皺眉,「你在亂想些什麼?」
「我在想,其實就算你愛上了你堂哥的未婚妻,在得不到人家的情況下,也……也沒必要把人家給殺掉吧……」沒有多想,她便傻傻的把心底的懷疑順口說了出來。
季哲男此刻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隻蒼蠅,十分難看。
「我……說錯什麼了嗎?」
過了好久,他才緩緩說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家裡養了一隻小白狗,它的毛很軟也很亮,我幫它取名字叫小白。」
梁笑沫意外的挑起眉,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從前養的小狗,不過此時的季哲男,突然讓她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從出生就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孩子,是不可以享受太多童年時光的。」
就算父母當年沒有對他提出太苛刻的要求,可他從小就知道父母對他期望很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立場,是不可以有太多任性的要求的。
所以在他年幼時,就已經開始像大人一樣拚命學習各種知識。
在別人家小孩子光著屁股玩耍時,他已經可以流利的講出至少四國語言了。
每天在接受繁重的課業輔導後,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小白在花園裡盡情玩耍。
那時弟弟身體不好,總是待在房間裡,被保護得好好的,而大他幾歲的堂哥,小時候就和家人到國外定居,小白就成為他成長過程中唯一的玩伴。
季哲男的童年因為這樣變得孤獨而寂寞。
唯一讓他感受到一絲溫暖的,就是懂事又可愛的小白。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曾將小白當成了自己精神上的安慰。
心理學曾說,對某樣事物產生過度的依賴,時間久了,便會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情境。
所以當小白因為生病死在自己面前時,他曾一度對人生絕望。
當時年僅五歲的他,因為不肯接受小白已經死掉的事實,不但拒絕埋葬小白,還每天每夜不停的哭,好幾次他都哭到昏迷不醒。
季老爸不敢相信兒子竟會對一隻狗產生這麼強烈的依賴感情,擔心兒子會因為過度傷心而傷身,便找來催眠師試著替兒子催眠,以緩解他失去小白的痛苦。
大概是那次催眠起了反效果,當季哲男慢慢走出失去小白的痛苦後,他原本恭謹又樂天的性格,也因此變得扭曲。
往後的成長過程中,季家父母看到大兒子慢慢變成一個不愛笑、不會哭,甚至在面對親人生老病死時,也毫無情緒的冷血之人。
心理醫生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次不太成功的催眠所導致的。
但只有季哲男自己知道,當時的催眠根本無法彌補他傷痛的心。
當他親眼看到小白冰冷而僵硬的身體被埋進土裡的那一瞬間,他就在心裡告訴自己——今生今世,他不想再付出愛了。
只有停止關心,停止心疼、停止期待,他才不會痛苦。
慢慢的,他學會了冷漠,學會了淡然,學會了在該哭的時候保持沉默,學會了在該笑的時候保持冷靜。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就在這樣自我催眠的方式中長大。
人們眼中的季家大少爺,姿態永遠都是那麼優雅而紳士,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體會他內心深處不可及的角落裡,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就這樣戴著面具長到十九歲,他的冷漠終於導致一場不可挽回的悲劇——
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女孩的名字了,只記得她是季承瑜在國外讀書時認識的學妹,長得很漂亮。
能被季承瑜帶回國,想必那個女孩一定很特別,就連季承瑜也已經認定對方就是他將來要娶進家門的老婆。
但當那個女孩第一次看到穿著白衣白褲,坐在季家別墅後花園籐椅上,慵懶翻著書的季哲男時,便瘋狂愛上了他。
她並沒有隱藏她的愛慕,甚至可以說是大膽而又執著的。
偏偏季哲男不但沒有動心,反而還諷刺她腳踏兩條船。
並不是因為他很有兄弟愛,而是他打從心底瞧不起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女人。
「我只把承瑜當成哥哥看,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當女孩這樣對他說的時候,他只冷冷回了一句,「我不喜歡你。」
大概是女孩向來對自己很有信心,也充滿極大的優越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滿腔愛意,換來的竟是心上人的冷言冷語。
不甘心加上沒面子,她竟跑到頂樓的陽台,試圖用自殺來逼他接受她的愛情。
季承瑜不敢相信,自己費盡苦心追了將近兩年的女孩,竟然在認識自己的堂弟不到一個月,便瘋狂的愛上他。
不過失戀和憤怒的雙重打擊,並沒有讓他失去最起碼的理智。
當他親眼看到心愛的女孩用性命來威脅堂弟接受她的愛情時,他第一次向一直與自己不親的堂弟做出最卑微的乞求。
「哪怕你騙她一次也好,就一次,我求你了。」原來愛上一個人,真的可以偉大到這種地步。
季哲男卻只是冷冷一笑,「騙來的愛情,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當初他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會讓一個生命就此結束,或許,他不會用這麼冷漠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可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如果的,悲劇也在那一天真切的發生在他眼前。
那女孩死的時候,年紀和他一樣大。
一向樂觀開朗的季承瑜在看到女孩屍體的那一瞬間,第一次真正將季哲男視為仇敵,發了瘋似的一拳又一拳揍在他身上。
同樣難以置信的季哲男,只能麻木的任其毆打,直到季承瑜尾戒上的花紋,將他的下巴劃出一道極深的傷口,突如其來的刺痛才讓他回過神來。
季承瑜始終無法原諒堂弟的無情,在他看來,不管季哲男究竟喜不喜歡那個女孩,在對方想不開時,就算是欺騙,也要盡可能挽救對方的生命。
如果當時他肯撒謊,女孩或許就不會因為一時悲憤而選擇輕生。
那畢竟是條人命,卻因為季哲男的冷漠和無情,而永遠的消失在世界上。
當季承瑜捧著女孩的骨灰,準備飛往國外前,冷冷的向季哲男說:「早晚有一天,我會要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極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