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說著,他摩挲下巴,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素玨與尋常女子不同,對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是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要說她喜歡什麼玩意,以朕對她的瞭解,還真沒有幾樣。不過……」他又沉吟一陣,「難得一年就這麼一度七夕鵲橋會,若是不善加利用,豈不是浪費大好良機。」
    想了想,眼底頓時蒙上笑意,興匆匆命祥貴擺駕回朝明宮。
    此時的朝明宮裡,用過早膳沒多久的秦素玨,正躺在靠窗的軟榻上,懶洋洋的翻看著書。
    當東方曜一腳踏進的時候,就是看到這一幕。
    素玨對穿著打扮並不上心,就算進了宮,貴為國母,平日也不喜歡穿金戴銀。
    此刻她只著一件月白色軟袍,長髮隨意挽起,幾綹髮絲柔順的垂在臉頰處,一手托著腮,一手捧著書,在陽光的照拂下,整個人猶如沐浴在金光中的落凡仙子。
    皮膚益發白皙透亮,那月白色長袍因為光影的關係,流溢七彩流光,就像霓裳羽衣,美得神聖而令人屏息。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太華山上看到素玨時,她才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自幼生長於宮廷中的他,見慣太多名門閨秀、千金小姐,卻沒有一個能讓他如此心動。
    那時的素玨,個子沒有現在高,容貌沒有現在美,可素靜淡雅,只要和她站在一處,便能感受到一股溫柔又舒服的氣息。
    那一眼便是一生一世,少年時的他,滿腹算計,憤世嫉俗,卻在看到素玨時,感覺自己被清泉澆灌般得以淨化,她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在那雙純淨無垢,卻又慧黠的眼眸之下,他無所遁形,但也心甘情願被看透。
    他要她!他無比確定。
    傾其所有,不顧一切,也要讓那個有如仙子般的少女,成為屬於他的珍寶。
    多少年過去,那一幕始終讓他無法忘懷。
    歲月流逝,在他心裡,素玨依然是不可被取代的唯一。
    他內心洶湧澎湃,只是看著軟榻上的女子,姿態慵懶的臥在那裡,露出側臉秀美的線條,便讓他整顆心漲滿幸福。
    不等秦素玨轉頭看他,東方曜已經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在她沒來得及張口的時候,攫住她軟嫩的雙唇。
    她在他懷中嬌時輕喘,彷彿在抗議他的粗魯和霸道。
    東方曜卻不管那些,逕自緊緊擁著日思夜想的人兒,一遍遍在她的唇瓣上輾轉流連,欲罷不能的撬開她的牙齒,攻進她甜美的領地,一點一點的,讓她臣服在自己的柔情中。
    幾個宮娥太監見狀,一個個都非常識相的踩著輕悄步子退下,並小心翼翼的將房門掩好。
    好不容易結束綿長一吻,已經被吻得紅唇微腫的秦素玨惱怒的瞪他一眼。
    「光天化日的,你堂堂一國之君怎麼也不知自重,才一回來,就不管不顧的做這種事。」想到剛剛還有宮人在旁看著,她的臉色又不由自主的紅了幾分。
    東方曜卻不以為意,愛憐的輕輕撫過她額前凌亂的髮絲,無比溫柔的在她耳邊道:「素玨,每次看到你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內心都會漲滿幸福的感覺。」
    他緊緊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也許你覺得我講得太誇張,可是過去兩年來,每次回到這裡,一掀開簾子,看到的都是滿室空寂,如今卻不一樣了。」他眼神熾熱了幾分,「你就在這裡完整了我的生命,陪伴我共度晨昏,我感謝上天如此厚待,讓我擁有天下的同時,還擁有一個至愛的妻子。」
    那聲妻子他說得特別深情,令秦素玨微微害羞。
    她輕輕用腳丫踹了他一記,訓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准你再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當著外人的面這麼放肆。」
    「誰說我不分場合、不分地點了?這可是我的寢宮,不,不對,這是我們的寢宮,我們可以正大光明相親相愛的地方,如果你覺得那些奴才的存在讓你不自在,下次我再親你的時候,就讓他們都閃遠一些。」
    秦素玨聞言簡直哭笑不得,將書卷成筒狀,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我聽說最近朝中事多,你這個皇帝總不能每次下朝就往寢宮跑,不想做個昏君,就快去御書房看奏折吧。」
    「嗯,你放心,奏折是一定會看的,不過在看之前,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說吧,我聽著呢。」
    「素玨,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不解的看他,「什麼日子?」
    東方曜微微不滿,眼含薄怒的瞪她一眼,「就知道你這妮子沒心沒肺,定是不會把這樣的日子記在心裡,不過沒關係,你不記得,我一個人記得也一樣。」
    他又笑了起來,眼中染滿曖昧,「今兒個是七夕鵲橋會,天上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我聽祥貴說,民間情侶在七夕時,都會手拉著手去外面逛街玩耍。
    「素玨,你我相識至今,還沒過過這個節日,以前是環境不允許,後來你又拋下我跑了。這回你回宮,剛好趕上這個日子,所以晚上天黑之後,我們一起偷偷出宮去過七夕如何?」
    「偷偷出宮?你一朝天子,隨便出宮,萬一讓別人認出你的身份,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你放心,既然我敢如此計劃,就不怕旁人認出來,素玨,你可不准不答應,咱們認識這麼多年,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唯獨這七夕,咱們沒在一起過過,你要是拒絕我,我可是會非常傷心難過的。」
    「曜,你真是越來越知道如何對付我了。」嘴裡雖然罵著,但心裡卻因為他的細心和重視而泛起一股難言的感動。
    東方曜儘管被罵,卻笑得很愉悅,用力在她臉上親了口,起身道:「我這就去御書房批奏折,今日會早些回來,你記得讓嬌喜找兩套便服,晚上好偷溜出宮。」
    說完,他轉身疾步走遠。
    看著他的背影,秦素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抬起手,在他用力親過的地方輕揉一把。
    殘留的溫度,有幸福的味道,雖然心裡還有結沒有解開,卻一點點的被他的柔情所打動,、沉溺在這被寵愛的幸福中。
    到了傍晚,兩人換了便裝,東方曜對祥貴耳提面命一番之後,便帶著秦素玨私自由密道出了皇宮。
    北嶽是個民風開放的國家,這兩年在東方曜的治理下,匪類漸少,百姓安居樂業,在減輕賦稅擴大土地使用權等政策之下,百姓們得到不少實惠。
    百姓的生活條件好了,自然也有心思享受生活。
    而京城一向是個繁華之地,尤其今晚又是七夕,大街小巷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路上行人成雙成對的賞燈、逛街,飯館酒樓來往的賓客更是絡繹不絕。
    因為兩人出來時並沒有用晚膳,所以出宮沒多久,東方曜便帶著秦素玨來到以前和弟弟溜出皇宮時,吃過的一家知名酒樓。
    「那個時候我和老三都還年幼,雖然我只比他大了三歲,可在母后的教誨下,也必須端起兄長的架式,老三從小就是個事多的主兒,每次帶他偷溜出宮,他都要給我找些麻煩,不是肚子餓就是口乾,然後我們就發現了這家酒樓。」東方曜一邊說著,一邊牽著她走了進去。
    店小二很機靈,一眼便看出兩人氣質不同,來頭不小,急忙把他們領到樓上一處靠窗,並可以窺見樓裡全貌的好位置。
    坐下後,東方曜熟門熟路的點了幾道招婢菜,又讓店小二先送上一壺碧螺春。
    待店小二上茶水走後,東方曜便道:「這家酒樓最有名的,當數煲仔飯和叫化雞,雖然過了十幾年,可味道還是一如從前的美好。」
    秦素玨喝著剛沏的碧螺春,忍不住調侃,「家裡那麼多廚子伺候你這位大爺,你居然念念不忘著外面的東西,看來這家酒樓的招牌菜,今日若不仔細品嚐,倒真是對不起你的推薦。」
    東方曜眉開眼笑,「家裡的廚子再好,也有吃膩的一天,偶爾到外面嘗嘗鮮,也別有一番滋味。」
    「如此說來,有朝一日你是不是也會厭倦我,找別的姑娘嘗鮮去?」
    他微微一怔,隨即一把抓住她的手,雙眼綻放欣喜之色,「素玨,你這是在吃醋嗎?」
    「呿!我才沒那麼無聊。」她臉色一紅,不肯承認他的猜測。
    他卻笑得十分愉悅,在她的瞪視下鄭重其事的發誓,「你放心,飯菜可以變換口味,妻子我可就只有你這麼一個,除了你,我是不會再對別的姑娘動心的。」
    秦素玨羞得急忙張望四下,發現沒有人聽到,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桌子底下,她還是不客氣的用力踩了他一腳,東方曜吃疼,卻是十分幸福。
    兩人笑鬧一陣,在旁人看來,就和熱戀中的普通情人無異。
    此時樓下大堂走進了幾個異族打扮的男子,出於本能,秦素玨和東方曜往下望去。
    就見那幾個異族男子個個高頭大馬,比北嶽百姓精壯許多。
    幾人都做商販打扮,店小二正熱情的向他們介紹招牌菜。
    東方曜皺著眉頭打量那幾個男子,瞧他們五官深邃,輪廓線條剛硬,氣質和普通百姓有些區別。
    「這些人有點奇怪,明明打扮得像商販,可眉宇之間又沒有商販的味道。」
    秦素玨也瞇起雙眼打量,半晌後,她微微一笑,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些人應該是來自玄疆一帶。」
    他點頭,「嗯,從說話的口音聽來,的確是來自那裡。」
    「你再仔細瞧瞧他們腳上的靴子。」她分析道:「玄疆人,普通百姓穿褐色靴子,文官穿藍色的,武官穿紫色的,至於皇族則是黑色的。」
    再度將視線掃過去,就見那幾個人腳上穿的都是紫色靴子,他便皺眉道:「難怪他們都不像做生意的。只是這些人既然是玄疆的武將,又為何做如此打扮來到我北嶽京城?」
    「這幾年北嶽和玄疆之間的關係如何?」
    「互不干擾,稱得上是和平。」
    秦素玨支著下巴,「但我懷疑,這幾個玄疆武將,此番前來北嶽國,一定有什麼陰謀。」
    正說著,就見一個嬌俏姑娘在經過那幾個異族人桌旁時,被其中一個男子拍了屁股一下。
    這一下拍得不輕不重,帶著調戲的味道。
    另外幾個異族人見了,都不由得哈哈大笑。
    那姑娘當場氣紅了臉,與她同行的公子也是一臉驚怒,對著那幾個人喊,「你們幹麼!」
    幾個異族人不客氣的哼了一聲,「怎麼著?老子摸她屁股一下,你有什麼意見嗎?」說完,故意捲袖露出結實的臂膀。
    那公子是個文弱書生,見了這陣仗,也有些膽怯。
    他漲紅了臉,想爭一口氣卻又有些不敢。
    那姑娘急忙上前拉住他,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然後使勁拉著他慌張的出了酒樓。
    那幾個野蠻的異族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其中一人道:「中原的爺們就是這麼沒種,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活著簡直是浪費糧食。」
    「就是就是!」
    旁邊有人搭腔,擺明看不起那種文弱書生。
    秦素玨見幾人實在可恨,便想起身下樓訓斥兩句,可東方曜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她搖搖頭,臉上卻掛著算計的笑意。
    「何必與那些野蠻人一般見識,和他們鬥氣,等於給自己找不痛快,我們今日是出來找樂子的。」說著,他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眨眼之間,就聽剛剛拍那姑娘屁股的男子慘叫一聲。

《帝本薄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