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婚前,我和陳慧有3個月沒說過一句話。她二哥被抓之前早有預感,把6個鋪面和1個工程全轉到陳慧名下,還讓我幫著照看打理。那時她比我有錢得多,6個鋪面值300多萬,那個工程也不簡單,順順利利地搞下來,至少能賺120萬。陳慧從小嬌生慣養,小二黑也特別疼這個妹妹,慣得她囂張無比,誰多看她一眼都能跟人吵起來,動不動就要「叫兩卡車兄弟過來,剷平你全家!」剛結婚那兩年感情還好,剩下的時間幾乎全在吵架,她老嫌我是農村來的,這也不對,那也不好,怎麼看怎麼不順眼。98年我把我媽從鄉下接出來,因為房子是陳慧買的,一吵架她就讓我們娘兒倆滾。有一天我在外面辦事,回來看見老太太一個人躲在房裡哭,嘴角血跡斑斑,問她怎麼回事,老太太眼淚叭嗒直掉,說是陳慧打的。因為擦地時弄髒了她的皮鞋,陳慧潑口大罵,老太太怯怯地辯解了兩句,她上去就是一耳光,連假牙都打掉了。我幫我媽擦去臉上的血,每一根血管都在突突亂跳,心裡恨炸了,真想一把撕了她。不過小二黑做人太狠,我惹不起,所以第二天就把老太太送回老家,在心裡發誓:媽,你放心,一切都會還回來!
  2000年3月份,我發現陳慧有外遇,那個男的是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叫孫剛,長得倒不錯,只是名聲極壞,號稱「江北第一鴨王,專辦中年女老闆」。那正是小二黑最威風的時候,黑白兩道都稱「黑哥」,陳慧狗仗人勢,越發肆無忌憚,天天跟孫剛一起鬼混,有時還公然把他帶到家裡來。孫剛愛吃辣子雞,每次陳慧都讓我做給他吃,吃完後他們倆在客廳裡打情罵俏,讓我到廚房洗鍋洗碗。有一天不小心摔了個杯子,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我也沒去包紮,就看著那血慢慢地往外流,滿池鮮紅的血水,這時聽見孫剛說:你老公脾氣真好。陳慧說:呸,他媽的窩囊廢!
  2003年9月,公安局把小二黑團伙一網打盡。她們家讓我幫著撈人,我在外面活動了幾天,先找到我的初中同學韓愛國,讓他冒充公安廳長的秘書,偽造了全部證件,化了個名叫范超,我把這個假范超帶到她們家,開口就要200萬。其實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了,公安局管什麼用呢,但是她們全家都嚇傻了,說什麼信什麼,連證件都沒看,四處張羅賣鋪面、賣房子,其中4個鋪面都是我經手的,狠狠地賺了一筆,光店裡的存貨就吃了30多萬。那200萬我買了一套房子,剩下的全給了韓愛國,還幫他辦了個投資移民。陳慧想讓我出庭辯護,我隨口撒謊,說法律規定要迴避,找了我們所的劉文良,因為小二黑手上沒有直接人命,我和劉文良分析了一夜,認為判死刑立即執行的可能不大,最後從陳家要了80萬,跟陳慧保證可以留一條命,這錢我和劉文良一人一半。那時她手裡還有點錢,我讓韓愛國去找她借40萬,她正在求人的時候,也不敢推辭,在外面跑了幾天,終於湊足了40萬,連借條都沒打就交給了韓愛國。這筆錢我一分沒要,跟韓愛國在外面玩了一星期,買了張機票讓他直飛加拿大,這輩子都不會回來。案子判下來之後,小二黑果然是個死緩,陳家上下萬分感激,陳慧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還開了一瓶紅酒,說自己前些年不懂事,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對我好,做個賢妻良母云云。我喝了大半瓶紅酒,一直笑瞇瞇地聽她檢討,檢討完了,陳慧鑽到我的懷裡嗚嗚大哭,我摸了摸她的臉,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揪著頭髮開始扇她的耳光,整整扇了17個,打得她滿臉是血,手都扇腫了。第二天我提出離婚,她哭哭啼啼地不同意,還找她大哥來勸,我只說了一個字:滾!她大哥給我敬煙,說老魏,她以前是不對,你打她也應該,不過夫妻這麼多年……還沒說完,我抄起一把椅子,一下把他砸到在地,滿頭都是淋漓的血。
  那年我34歲,人生過了一半,人生剛剛開始。
  這些天肖麗總跟我鬧彆扭,說幾句話就會扯到那條內褲,說我是個下流胚,不要臉的牲口,忘恩負義的王八蛋,還說要搬出去。前面的我保留意見,最後一條倒不反對,這兩年我在她身上花了有四、五萬吧,700多天,平均一天也就幾十塊錢,比江心島便宜得多,說起來不算虧。可她光說不練,哭完了鬧完了,戴上橡膠手套就擦馬桶,關上燈還叫我該死的。我也沒太在意,照常應酬辦案,有一天到中院去調一個卷,一進樓門碰見了李法官,他主動跟我打招呼,說老魏,氣色不錯,來辦案啊?我說辦什麼案,中院門檻這麼高,哪辦得起?我以後只接基層院的小案子。他陰惻惻地一笑,說基層院好啊,我們歸口管理,有什麼事打個招呼。我說謝謝了,我一向遵紀守法,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事。他笑笑走開,等我調完捲出來,看見他正跟一群人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麼,不時回頭瞟我一眼,目光歹毒,好像我殺了他的親爹,幹了他的親娘,讓他當上了哈姆雷特。
  禮拜二所裡合夥人開會,律所跟公司不同,一年也不開幾次會,開會就是要錢。胡主任說上半年所裡虧了19萬,讓我們幾個合夥人分攤,我的辦公室比別人的都大,攤得也多,要3萬5,邱大嘴上來就跟我為難,說老魏的房間那麼大,憑什麼只出那麼點錢?胡主任有點不耐煩,說行了,都是同事,為一點小事鬧個沒完,丟不丟人?邱大嘴梗著脖子滿嘴噴糞,說不是我要跟他鬧,是他媽的人品問題!大家都是同行,能那麼幹嗎?我一下拉開椅子站起來,邱大嘴以為我要揍他,眼睛瞪得溜圓,沒想到我一躬到地,滿臉堆笑,說邱哥,兄弟一時衝動,做事不對,請你原諒。
  這也是我的慣用伎倆,叫做「卑鄙行事,高調做人」,遇事先佔便宜,佔便宜難免要得罪人,這時要沉住氣,等他來跟你為難,看他吵,看他罵,然後當眾向他道歉。大眾的心理很奇怪,你佔便宜時他們沒看見,淨看見你受欺負了,誰都會幫你說話。劉文良說算了算了,都過去了,一人讓一步吧。其他合夥人也紛紛幫腔,邱大嘴直翻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心裡十分得意,這時劉亞男在門外衝我招手,我點點頭,端著茶杯走了出來。
  劉亞男是我的助理,一年前到所裡面試,我給她出了一道題:張三丟了一頭母牛,被李四撿到了,養了半年,母牛生了一頭牛犢,現在張三找上門來,問你:這牛犢歸誰?劉亞男想了半天,說歸……歸母牛吧。一屋子人全笑噴了,這題十分簡單,法律上稱為「孳息」問題,答案是母牛和牛犢都歸張三,但李四養了半年,這在法律上稱為「無因管理」,要給他適當補償。劉亞男號稱精通法律,沒想十足是個法盲。不過長得倒不錯,眼神柔和,雙唇嫣紅,一副小家碧玉的柔順相,打字也快,我那時恰好缺個助理,乾脆就用她了。一年來兩個人一起出差,一起應酬,關係越來越親密,摟摟抱抱沒事,一旦要動真格的,她就緊抓褲帶不鬆手。她男朋友還在讀書,沒事就到我們所裡來,號稱是畢業見習。有一天晚上他們倆躲在我房間裡親熱,被我撞了個正著,劉亞男鬢髮散亂,羅衫半解,椅背上斜掛著一條鮮紅的乳罩,我看了十分不爽,冷冷地問她:「我一月付你2000塊,工作內容還包括這個嗎?」從那以後她就有點怕我。

《誰的心不曾柔軟:原諒我紅塵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