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在我的眼裡,像一個百家混居的大雜院,我初中時住在金絲街,離香火茂盛的文殊院只隔百十米,經常隨父母去燒香,跟一些認識不認識的人喝茶聊天,一聊就是一個下午,不經意間一天天過去了,父母老了,我也已經長大。成都的生活如此平淡和缺乏細節,以至於我覺得所有文學和戲劇都是虛構。
送葉梅回家後,我累壞了,內褲上冷冰冰的一團,顯然是剛才沒清理乾淨。葉梅似乎對我的表現也不盡滿意,下車時態度冷冰冰的,讓我很沮喪。我把車開到溫哥華廣場的地下停車場,把坐椅放平,躺在上面就睡了過去。
醒來後腰酸背疼,看看表還不到十一點,有個傢伙敲敲我的車窗,問我有沒有備用機油,我打開尾箱提出一桶來說給你了。這是我們公司的產品之一,李良這輛奧迪A6上至少還有十幾桶。想起公司業務我就鬱悶,這幾年我至少為公司貢獻了一個億的銷售額,二千萬的純利潤,董胖子屁也沒幹居然還爬到我的頭上。
今天的成都陽光刺眼,像所有習慣夜生活的人一樣,我本能地逃避太陽。《四川法制報》這期有一篇文章說「黑暗的東西永遠見不了光」,我想我如今也成了社會陰暗面了。而就在幾年前,同一個我還是意氣風發的天之嬌子呢。車載CD裡傳出許美靜憂傷的歌聲,「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會傾城…紅眼睛幽幽地看著這孤城…煙花會謝,笙歌會停,顯得這故事尾聲更動聽。」突然想起趙悅,心中有點疼,就到人民商場的黛安芬專櫃給她賣了一套調整型內衣,花了七百多。趙悅說她這幾年缺少運動,Rx房有點下垂。其實我一直都不會體貼人,看看身上的名牌西裝,都是她替我添置的,心裡很為昨天的事感到內疚。
趙悅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神情專注,就像根本沒看見我一樣。我把黛安芬放下,轉身進衛生間放水沖涼,出來後看見她臉朝裡躺在床上,我抱了她一下,沒有任何反應,接著我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夢中聽見趙悅在旁邊接電話,「我老公在家呢,說話不方便,你改天打給我吧。」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問她:「有情人了?」趙悅老老實實地點頭。我說不錯啊,長出息了,趙悅笑笑,說人總是要進步的嘛。我問那廝幹什麼的,趙悅說是企業家。我坐起來拍拍她的腦袋,「咱們說好了,騙到錢分我一半。」趙悅說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說明白明白,咱們家的政策就是鼓勵外遇,爭創外匯嘛。
趙悅也是我的大學同學,比我低一屆,是92級的三朵校花之一。我們學校當時經常有社會上的小痞子進來騷擾,趙悅和前男友在樹林裡親熱時,被小痞子們逮著現行,男朋友褲子沒穿利落就跑了,據說剛回宿舍,避孕套就從褲腿裡掉了出來。趙悅正打算閉上眼接受凌辱時,我和王大頭喝酒歸來,跟那幫傢伙一番力鬥,保住了趙悅的名節。我相信每個男人看到當時的趙悅都會想入非非,她只披著一件襯衫,內褲褪到膝蓋處。王大頭後來推測,說趙悅和她男朋友一定擅長後進式,學名叫作「隔山取火」。如果趙悅不是我的老婆,我一定很願意回憶這段往事,換個說法,如果早知道趙悅會成為我的老婆,我當時還會不會行俠仗義,就值得研究。李良經常說我的生活充滿悖論,主要指的就是愛情。到現在趙悅還不敢見王大頭。
我並不認為趙悅生性放蕩,大學裡交幾個男朋友,有幾次婚前性行為,都不算是人生污點。事實證明趙悅從那以後一直是個淑女,溫柔體貼,對我忠心不二。但我還是一想起那天的事心裡就犯堵。生活啊,你只需要知道概況,不能深究細節,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活著也挺沒勁的。我發這番感慨是有依據的,董胖子有個朋友,在水碾河搞了一個換妻俱樂部,每個人都在那裡弄別人的老婆,同時也看著自己的老婆被別人弄,據說90%以上的夫妻出來後都直奔民政局。
不過趙悅在這一點上特別沒出息,老辯解說她那是第一次,還遮遮掩掩地暗示沒有完全進去。當你表達了你的寬容,而對方卻說根本不需要你的寬容時,真是夠火大的。於是我改變了策略,先安慰再教育,最後進行嚴厲打擊,讓趙悅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第一次也好,第一百次也好,性質相同,你知道我從來都不重視數量;全進去還是進去一半或者只是在外圍打轉,都是性交,你知道姦淫幼女什麼標準嗎?觸摸說——只要碰著了就算!」
社會學家研究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研究我這種「明知綠帽還要戴」的丈夫的心理的,我常常想我在外面經常性的淫亂,會不會是出於潛意識的報復心理?但說起來也沒什麼可報復的,我在認識趙悅前至少有過三四個女人,體育老師就是其中之一,和趙悅談戀愛之後,有一次上完體育課,我們還在一台「健翔」牌健身機上發生了關係。
對趙悅自稱有情人這事,我沒有過多去想。女人嘛,總是會用一些小把戲來引起別人的關注,《圍城》中的蘇文紈想通過趙辛楣來激發方鴻漸的鬥志,結果沒有成功,我對趙悅虛構的企業家也缺乏興趣,趙悅說總有一天她會帶來給我看看,我說他要是真敢來,我一定「奮然大怒,勃起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