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兒焦慮不安道:「就是因為王爺被刺一事,是雲香的同黨干的,您又是雲香的姐姐,他們連您也懷疑上了。」
我問:「來了多少人?帶兵的是誰?」
「是越侍衛。」
我推門出去,外面果真寒光閃閃,盔甲重重,火把連成一片。士兵已經將我這個小小院落圍得水洩不通。
越風正率領著燕軍部下,同另外一隊人劍拔弩張,僵持在門口。
「陳中將。」越風語氣十分嚴厲,「末將是奉王爺之命,查封刺客所住院落,並且將相關人等收押待審。你阻我等辦差,就是抵抗王爺的命令!」
對方將領亦理直氣壯道:「越侍衛,在下也是奉了陸元帥之命前來捉拿刺客同黨。你不將人交出來,莫非你要包庇那奸細不成?」
好毒的口氣!
越風從容不迫,回道:「末將這裡,只有嫌疑之人,沒有刺客同黨。恕末將交不出陳中將要的人!」
對方被頂回去,火冒三丈,「在下要提的醫師阿敏,就是刺客同黨!」
越風慢條斯理地問:「哦?兩個時辰前王爺被刺,這連堂都沒過,審也沒審,你們就知道誰是刺客同黨了?莫非陸元帥早有所查?」
那陳中將被堵得啞口無言。陸元帥若是沒查,那就沒資格提我,若是有查,那又怎麼不保護王爺而讓他遇刺?不論他怎麼答,都已經被繞了進去。
越風冷笑,把手一揮,手下立刻將我的小院子團團圍住。
「在下奉王爺之命,調查這次刺殺事件,封鎖嫌疑人居住之處。所有人未經許可不得進出。閒雜人等。」他加重語氣,「不可靠近院子兩丈以內!」
「你!」陳中將氣得滿臉通紅。他的下屬生怕他做出過激行為,急忙拉住他,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陳中將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雖然還極其不甘,可是越風理由充分,態度強硬,卻也沒奈何。最後只好憤憤地帶著陸家軍掉頭離去。
越風轉過身來,看到我,立刻行禮。
我很不自在,趕緊回他一禮,「越侍衛無須如此客氣。」
越風卻一本正經道:「局勢逼人,才不得不讓小姐在這裡待一陣子。還請小姐不要埋怨王爺,他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我撇撇嘴,「當然。當然。」
陸家。
陸穎之傷了後心,我親眼看到,那是重傷。陸家這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雲香已死,拿死人無用,可是,我還活著。而且,我還阻擋在陸穎之的皇后之路前面。
陸家會花這麼大力氣來對付我,恐怕已經知道我是謝昭華了,是謝家人。
當事情牽扯到一個家族,那影響就徹底不同了。
我為雲香守靈。為了保存她的遺體,房間裡也沒生火。我們不能出去,只好找來白蠟燭,然後自己剪紙錢。剪一點,燒一點,在這煙灰輕揚的光線裡,一點一點回憶過往。
她造成的影響這麼大,可是她的一生卻是那麼渺小。
一個默默無名的侍女,派去伺候白癡小姐,遇到我,帶她離開謝家,帶她接觸到大千世界,讓她有機會接近她心裡愛戀的人。她的存在一直很微弱,她即使出聲說話也沒什麼人能注意到她。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那些事出自她手。
即便是我,也不過當她是個軟弱無能需要照顧的妹妹。朝夕相處幾年下來,我察覺她的為難了嗎?如果我有足夠關心她,我至少應該覺察出一點點蛛絲馬跡,而不是到最後的時刻才由別人告訴我一切真相。
而我若能早點發現,為她做點什麼,比如營救出她母親,比如幫著她向蕭暄坦白,比如……那麼今天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我就不會失去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疼得厲害,懊惱、後悔、遺憾、自責,交織在一起,燒灼著,化成淚水滾落下來。既是為雲香悲痛,又是為蕭暄冷酷的政治手腕而心寒。
就這樣一直到後半夜,外面忽然起了輕微的騷動。桐兒打探回來告訴我,「營裡有變,越侍衛接到令,立刻上馬走了。」
這深更半夜的,會出什麼事?
我也是三日後才知道,就是這天晚上,鄭文浩誰都沒有告知,調撥了一支鄭家精英兵,偷偷潛入京師,刺殺趙謙。嚴峻慘烈,九死一生,全憑雲香悄悄給他的一份趙家地圖,找到老巢,親手砍下趙謙的頭,提了回來。
趙謙一死,京城大亂。
次日天剛明,蕭暄率領大軍逼至城門下。正待下令撞門,城門卻巍顫顫地由裡而開。那滿頭銀絲的禁城老太監,正是皇上身邊的禁宮大總管,燕王幼時玩伴,李順昌。
李公公滿臉老淚,顫抖著跪倒在蕭暄馬前,率領著身後百官、內侍,恭迎燕王入京勤王。
我一直被陸家軟禁在城外營地,無人問津,而且收不到一點外界的消息。桐兒是蕭暄派到我身邊來的人,他們對她也一樣嚴詞厲色,不賣面子。海棠她們多次想來見我,都被攔了下來。後來官員調動,她們不得不隨醫療隊去了他處。
我很鎮定地待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天一日比一日冷,蕭暄進京第五天,下起了雪。
寂靜壓抑的小院裡,落雪堆積,一夜過去,大地換裝。我站在院子裡,回想起兩年前在謝家院子裡玩雪的情景。
那時我真的無憂無慮,還以為自己不久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那裡有父母朋友,還有我暗戀的一個男人。現在我站在這裡,孤寂無援,曾經以為是永遠的姐妹的人,冰冷地躺著;曾經以為徹底屬於我的男人,其實能給我的實在有限。這個世界變化太快,我有點適應不過來。
桐兒領了飯菜回來,臉拉得老長。
「這也太不像話了!有這麼欺負人的嗎?」她憤憤地說。
「怎麼了?」
「小姐你看看這飯菜!越侍衛一走,他們就越來越過分了!我看啊,我們不等被陸家害死,就先被王爺的人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