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餐廳裝潢得頗具幾分東南亞風情,紅木桌椅和綠色盆栽相得益彰,象牙白的個性飾品看似隨意地裝點著各個角落,卻烘托出一種異域情調。
杜琳娜讓莫錦年點餐,莫錦年擺擺手道:「我對這裡的菜品不熟悉,還是你來點吧。」
杜琳娜也不推托,僅翻了幾頁菜單,便嫻熟地點了幾個菜品,「都是這裡的招牌菜,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莫錦年輕笑一聲,「有些時候我們的口味一致,你點的應該錯不了。」有一個詞她落下了,其實她想說的是,她們選擇男人的口味一致,竟然都看上了同一個男人。
杜琳娜沒聽清她的前半句,並未深究,她禮貌地對莫錦年和趙欣怡說:「我先去趟洗手間,菜上來你們趁熱吃,不用等我。」說完便起身離開。
趁杜琳娜不在的間隙,趙欣怡趕緊拉住莫錦年八卦,「這杜家千金還挺親切隨和的嘛,看上去也善良無害,並沒有傳說中的大小姐脾氣。」
莫錦年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道:「你跟她才接觸多久,對她又瞭解幾分,就這麼輕易下結論。」
「噯,你怎麼口氣跟吃了火藥似的,我沒得罪你吧?」趙欣怡皺眉問。
莫錦年斜她一眼,「幫人的時候你躲得遠遠的,結果人家說請吃飯,你就上趕著出來了。萬一當時那群流氓對我不利,看我不拿你問罪。」
這下趙欣怡眉開眼笑了,「不會的,你吉人天相,流氓都會讓你三分。」
莫錦年搖搖頭,「你的唯一優點也就是嘴巴甜了。算我倒霉,當初中了你的糖衣炮彈,交上你這損友了。」
「我還擅長化妝打扮好不好,我還是你的御用造型師呢,別忘了程然結婚時可是我……」趙欣怡還沒說完就被莫錦年迅速摀住了嘴巴,莫錦年微微蹙眉說:「吃飯時別跟我提那個人的名字,挺影響食慾的。」
這時菜也上來了,精緻誘人的食物瞬間俘獲了趙欣怡的味覺,她乖乖閉嘴,把戰鬥力集中在對付食物上。
席間杜琳娜和莫錦年交流得還挺愉快,莫錦年意外地發現,她和杜琳娜除了看男人的眼光一致之外,喜歡看的圖書類型和電影題材居然也出奇的一致。
或許程然喜歡杜琳娜除了因為她家有錢,還因為她的身上有自己的某些特質?莫錦年不禁自我安慰地想著。
兩人正相談甚歡,忽然杜琳娜的電話響了。她瞥一眼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她按下接聽鍵,「老公……」
只那一聲甜得發膩的「老公」就讓莫錦年忍不住毛骨悚然,似乎有一陣寒意從腳底往上直躥。如果程然最終選擇要一起走下去的那個人是她,此刻喚他「老公」的絕對不會是旁人。曾經自己心心唸唸的男人成了別的女人的丈夫,即使時間已經淡化了她心中傷痕,可是當她親耳聽見別的女人叫他「老公」時,心湖還是起了漣漪。
杜琳娜還在一邊旁若無人地和程然通著電話:「你要和我一起吃飯啊……我現在正和朋友一起吃飯,要不你過來和我一起吃?……就是我們常來的那家東南亞餐廳……那我等你。」
掛了電話,杜琳娜笑道:「不介意多個人一起吃飯吧?我老公就在附近辦事,待會兒過來。」
趙欣怡八卦的天分開始作祟,想一睹「緋聞女王」杜琳娜真命天子的尊容,忙不迭地說:「客隨主便。」
莫錦年的臉色卻微微一變,她躊躇著是繼續待著還是找個借口離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適的理由,那個她最不願意想起卻又總是忍不住想起的男人來了。
一看到程然,杜琳娜就極其自然地攬住他的手臂,喜笑顏開地向對面兩個女人介紹自己的老公,「這位是我先生程然,在美國讀過MBA,曾擔任一家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市場總監。」言語之間掩飾不住的自豪,儼然以他為榮。
趙欣怡本來正埋頭吃得津津有味,可是一聽見程然的名字,頓時驚得連嘴巴裡的菜都掉出來了。她抬起頭,面前衣冠楚楚的俊挺男子可不就是那個負心漢程然?之前聽莫錦年痛訴他的惡行時,她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可現在惡人就在眼前,她卻僵住了。她暗自在內心嘀咕,原來以為自己是母老虎,可真正上了戰場才知道自己是紙老虎。
趙欣怡瞅一眼身旁的莫錦年,只見她神色淡然,好似程然於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一般,忍不住在心裡為她擊掌助威:好樣的,遇到渣男就該拿出大義凜然的女俠本色。同時,趙欣怡又不由得慨歎,莫錦年的胸懷真的不是一般的寬大,居然明知道杜琳娜是她的情敵,還主動去幫她,真不知她到底想怎樣。莫非這是她復仇的手段?這麼一想,趙欣怡都不禁打了個冷戰,或許是她看的狗血電視劇太多了,把生活也想得這麼狗血。
新歡舊愛,齊齊登場,好不熱鬧。此刻,表面淡定、內心糾結的莫錦年悄然想。
杜琳娜對莫錦年和趙欣怡介紹完程然,又對程然介紹她倆,說是自己剛認識的新朋友。
程然淺淺一笑,笑容依舊燦爛迷人,他朝莫錦年伸出右手,「很高興認識你。」
莫錦年在心裡冷笑一聲,真能演哪!從前那麼親密的戀人居然真能裝作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也不拆穿他,配合他演戲,伸出右手,與他的輕握,「我也是。」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偽裝的,怕這副偽善的面具戴不了太久,更怕自己會情緒失控,便借口去趟衛生間平復心緒。
莫錦年在衛生間做了幾次深呼吸,又拿出小鏡子補了妝,最後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走出衛生間。
誰知她剛出女衛生間,就被程然迎面堵住了。他拽著她的手腕,將她強行拖著向前走。
他的力氣很大,拽得她的手腕生疼,她一邊掙扎一邊說:「程然,放開我!」
他眉頭緊鎖,一聲不吭地將她拉到走廊的一隅,然後鬆開她的手,狠狠將她甩到牆角,沉下臉質問她:「你究竟想怎樣?」
走廊裡的光線昏暗不明,他似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見她冷聲說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程然嗤笑一聲,「少在我面前裝無辜,你是怎麼想的難道我還不清楚!你如果真的愛過我應該祝福我。你現在這麼做究竟用意何在?先接近杜家惡少,現在又處心積慮地接近杜琳娜,究竟為什麼?」
原來,他是這麼看她的;原來,她在他眼中竟是這樣的不堪。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突然為自己曾經深愛這樣一個男人感到不值。
「你說呢?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嗎?」她仰起頭,反問他。
「你一定還愛著我,做這些只是為了報復我對不對?」他十分篤定地說。
她不由得笑了,「程然,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想像力如此豐富,你不去當作家真是可惜了。報復?」她冷哼一聲,繼續說,「不好意思,我還沒那閒情逸致想出報復這樣的手段。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和杜明晟和杜琳娜接觸的嗎?才不是!我對你一點都不稀罕。另外,有一件事情,你給我聽清楚,我早就已經不愛你了。沒有你我的世界照樣精彩,別以為我少了你就不行。」說完這通話,她轉身離去。
他沒有追上來。她走在寂靜的走廊上,忽然惡作劇般地想,或許,報復是個不錯的遊戲?她如果真的和杜明晟在一起,應該對程然打擊不小吧?她突然想看到程然惱羞成怒的樣子了。彷彿他越惱火,她就越開心,就越能緩解當初她被他拋棄的痛苦。
這樣想想,其實杜明晟的建議也沒那麼可怕,她只需要付出美色,不但父親公司的員工可以留下來,建築事務所和「路誠」集團的項目合作書能拿下來,而且還能刺激到程然,簡直是一箭三雕。這麼划算的買賣,她如果錯過,確實有點可惜啊!
當天晚上已經是第三天的最後期限,她必須要在十二點之前給杜明晟回復。
本來她還有一點猶豫,可是回到家發生的一件事幫她快速做了決定。
「銳力」的老員工王姨為裁員的事情到她家裡鬧騰,哭著說:「家裡有孩子,有老人,這突然丟了工作,難道要把老人和孩子餓死嗎?……」說得可謂是字字血淚,讓聞者忍不住心酸。
莫父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只是一個勁地說抱歉,莫母在一旁陪著王姨掉淚。
這情形實在讓莫錦年忍不住了,她說:「我去找過『路誠』集團的總經理了,他說裁員的事情還沒最終確定下來,或許,他會改變主意呢!聽他的意思,裁員只是某個股東的建議,他也不想裁員。」
「真的嗎?」原本還在哭哭啼啼的王姨頓時停止哭聲,抬頭問莫錦年。
莫錦年鄭重地點頭,「沒錯。他是這樣說的,他也會說服那個股東的。」
「那太好了!」王姨終於稍稍放下心來,「最近的壞消息太多了,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
只是這一瞬間,莫錦年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起來。她也暗自作出了決定。
如果她犧牲自己一年的自由能換取全廠職工的自由,她難道不應該顧全大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