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著一盞檯燈的臥室裡,若琳側躺在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只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韓皓軒剛才說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儼然一副撒謊高手的模樣。
除此以外,他還對她撒過別的謊嗎?
陪客戶?呵,陪客戶還用陪接吻的嗎?還有,身上有女人香水味兒,又是這麼晚才回來,恐怕不只是接吻那麼簡單吧?
韓皓軒洗完澡進屋的時候,若琳依舊背對著他,看都沒看他一眼。
往常,要不就是兩人一起洗澡一起進臥室休息,要不就是若琳先洗,然後等他,他一進屋,她都會坐起來,對他笑著說:「洗好啦?」然後,他會笑著回答:「是啊,洗得很乾淨,想不想吃啊?」接著,若琳會來一句「討厭」,當然是帶著女人特有的嬌羞的。
可是,今天,若琳的姿勢完全意味著一點都不歡迎他。
「親愛的,我來了。」韓皓軒鑽進被窩。
若琳閉著眼睛,紋絲不動,裝睡。
見若琳沒反應,韓皓軒側過身,看了看她,發現她睡著了,便不再吱聲,也躺下來。
然後,若琳感覺到他的一隻手臂伸了過來,輕擁住她,低聲說:「如果你是為今天我晚歸的事情生氣,我向你道歉。以後……我盡量推掉客戶。」
他依舊在撒謊!還在說陪客戶?
若琳就想要轉身質問他了,但聽他說:「我今天也很累,一起睡吧。」若琳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深更半夜的吵架也不好。於是,她只好克制住自己,繼續裝睡。
他說他很累,翻雲覆雨後自然要累咯!若琳在心裡冷笑。
不過才睡了一會兒,天就亮了。
若琳一晚上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這會兒已經醒了。
韓皓軒仍處於熟睡狀態,濃密翩長的眼睫垂下來,乖巧地覆在英俊的臉龐,似蝶翼一般。他睡著的樣子是如此俊美無害,純真得像個孩子,她也不好衝他發火。
望著韓皓軒的睡顏,若琳只能獨自神傷。
若琳醒後就再也睡不著了,於是早早起了床,來到客廳。
拉開窗簾,太陽的半邊臉已經從地平線露了出來。
天亮了,她的心卻停留在黑夜。
其實昨天晚上,她一直坐在客廳沙發等韓皓軒,不過是在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哪裡知道他給她的理由還是陪客戶呢?
她是去打破沙鍋問到底呢?還是繼續保持沉默?
如果韓皓軒在她的追問下坦白交代一切,是不是意味著兩個人之間要爆發一場戰爭,然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要隨之結束呢?
如果保持沉默,就是讓自己麻痺,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戰爭暫時免於爆發。
韓皓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九點了,比平時足足晚起床了一個小時。
「若琳!」韓皓軒一邊穿衣起床一邊喊道。
沒有回應。
也是,現在這個時候,若琳應該在單位了。
可是平時如果他想睡懶覺,她都會掀開他的被子,逼他起床送她上班的啊。今天怎麼不聲不響地就獨自上班去了呢?
韓皓軒穿好衣服走進客廳。
餐桌上擺著韓皓軒平常愛吃的早餐,有只碗的下面壓了一張紙條:「你昨天回來得晚,應該很累,不忍心叫你起床。再說你也不用像我一樣上班一定要打卡。不知道你何時起床,但還是準備了早餐,如果涼了,記得熱一下再吃。」
韓皓軒望著紙條上若琳留下的字,心中五味雜陳。
他很感動若琳對他的種種好,也有些懊悔自己對若琳撒了謊話。
只是,他為什麼要撒謊呢?如果他跟安茜只是故人重逢敘敘舊,向若琳老實交代也沒有什麼吧?難道他是做賊心虛嗎?他竟然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
你現在愛的人究竟是誰?是若琳還是安茜的影子?韓皓軒質問自己。
早上,離開家後,若琳乘公車上班。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習慣了每天早上乘韓皓軒的車去上班。現在跟從前一樣擠公車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還好,中途有了空座位,不需要站著了。
或許是晚上睡得不好,剛坐下不久,若琳就睡著了。
短暫的夢伴隨著這個淺眠,夢裡不斷重複的畫面便是韓皓軒和那個女人熱吻的情景。
最後,若琳是被夢糾纏得喘不過氣來醒來的。
不知不覺間,還是坐過了一站。
若琳下車,到馬路的另一面乘坐開往相反方向的車。
孰料,在這輛車上,若琳竟然碰到了同事方玲。
正所謂冤家路窄,偏偏在換乘車上遇見,沒有早一分鐘,也沒有晚一分鐘。
若琳雖然看到方玲有那麼一點尷尬,畢竟原來以方玲的姓名冠名的訪談欄目如今已經易名。
但是若琳還是微笑著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方玲並不接話,而是拋給若琳一個問題:「今天沈主任怎麼不乘坐韓白馬的車,反而屈身來坐公交車呢?」語氣裡滿是冷嘲熱諷。
若琳本來因為韓皓軒跟別的女人親熱卻對她撒謊的事情心情不爽,這會兒方玲提到韓白馬,火氣都聚集到胸口,特別想找一個發洩口,但她對自己說:淡定,一定要淡定!
她平復一下心中的怒氣,盡量保持微笑狀:「他今天有事。」
「唉,真是羨慕你啊!找到韓皓軒那樣的白馬王子,算是很多女人的終極夢想了。不過,借住韓白馬的力量踩在別人頭上往上爬是不對的!」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最瞭解對不對,沈主任?」說完,方玲冷哼一聲。
「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你是逼得別人走投無路,又要別人撕開傷口給你看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有意思嗎?」方玲的臉色變得陰冷,「倘若不是韓皓軒,你現在頂多就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流程編輯,甚至,你有可能已經被開除了。」
「請你不要血口噴人!」若琳快要發火了,聲音也陡然變大了許多,惹得整個車廂的人都看向這邊。
「有什麼私人恩怨下車再說啊,不要影響別的乘客。」售票員看不過去了。
若琳和方玲怒目相視,不再說話。
很快就到站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下車。
「剛才你在車上說的話,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若琳拉住疾步前行的方玲。
「事到如今,你還裝傻,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你知道不知道韓皓軒的父親韓建榮是做什麼的?」方玲一臉的不耐煩。
「不是傳媒大亨嗎?」
「知道這個不就結了。老子是傳媒界的老大,兒子在傳媒界當然多少有點名氣,而且說話也有份量,他只需動動手指頭,便可讓我們這些從事傳媒工作的人衣食不保。」
「不會的,他不會插手我的工作的,何況他是從事電子商務的。」若琳搖頭。
「會不會只有你知道咯。」說完,方玲便不再理睬若琳,自顧自地朝著公司大樓大步地走去。
若琳到了公司打完卡,便跑到陽台給韓皓軒電話,不能怪她急性子,實在是她太在乎自己現在的工作究竟是靠自己的努力還是靠韓皓軒的推波助瀾。
「若琳,早餐很好吃,謝謝。」電話接通後,韓皓軒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這個詞若琳已經好長時間沒聽韓皓軒說了,可是此時他卻對她說謝謝,口氣聽著竟有些生疏。是不是見過舊愛之後還是覺得舊愛好,然後對她就有隔閡了呢?
「早知道不該為你做早餐的。我才不要見鬼的『謝謝』呢!」
若琳的口氣有點沖,韓皓軒也聽出了她話裡不快,便說:「還在為我昨天晚上回來得晚生氣嗎?早上一聲不響就提前獨自出門了,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生氣?」
「是的。」若琳不否認此刻口氣不好與他晚歸有關,「不過,我打電話給你,主要是想問你,我現在得到了編輯部主任的職位與你有關嗎?對了,我不想聽你太多解釋,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沒有。」韓皓軒心裡一驚,他不是叮囑過方強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嗎?
「真的沒有?我的工作完全與你無關,是這樣沒錯吧?」若琳不放心地又問了兩遍。
「是啊,我對傳媒事業不感興趣,你又不是不知道。」韓皓軒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幫過若琳。因為他幫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那樣若琳就不用那麼辛苦,但是假如若琳得知是他幫忙,自尊心那麼強的她卻未必領情。
「這樣就好。好了,沒什麼事了,掛了啊。」
「若琳!」韓皓軒在她掛斷電話之前連忙喊道。
「嗯,有什麼事快說吧,我還要去忙工作呢。」若琳有點不耐煩地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才會跟我用這種口氣說話?」
「那你希望我對你用什麼樣的口氣說話呢?是不是要用雙手勾住你的脖子,附在你耳邊說,親愛的皓軒,我的心肝寶貝兒,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想你想得不行?抱歉,我的生活中並不是只有愛情這麼一個項目,我還有親情、友情,還有工作。」若琳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又想起了在KTV看到的那一幕。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韓皓軒有點沮喪,「還有,男人晚上應酬回來得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為了你已經幾乎不晚歸了,單身時,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家……」
「那我給你自由,你繼續你的單身生涯吧!」不待韓皓軒把話說完,若琳就使勁按了掛斷鍵。
該死的臭男人!做錯事不知道悔改,還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電話剛掛斷,韓皓軒就將電話回撥了過來。
若琳看到他的名字,一時氣憤難當,當即將手機電池取了出來:叫你做錯事還那麼張狂!不是想晚點回家嗎?不是想跟前女友親熱嗎?好!以後懶得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