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自從景麗酒店的董事會將公司要進行大整頓提上日程後,大多數人都提心吊膽著,不知道自己的收成如何,更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有著怎樣的轉折。
公司裡不斷傳來某某某被辭了,某某某晉陞了的訊息,很多人就這樣在忐忑不安中工作著,唐婧卻是個例外。
在唐婧看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職員,在公司裡處於最低等的位置,被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於晉陞,她卻從沒考慮過。
所以,當她接到上面的通知,被晉陞為客房部的領班時,她驚訝極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應該是通知上的名字打錯了,或者是上面的領導犯糊塗了。可是,她忽然想到了景澄,難道是他?
為了不耽誤景澄的工作,她給景澄發了信息,約好他下班後見面。
景澄把唐婧帶到了他們酒店最高檔的一個包廂裡,悠然地靠在椅背上,等著唐婧先說話。
「我工作的事,是你幫忙的嗎?」唐婧開門見山道。
景澄仍舊一副閒適狀,煞有介事地看著她,數秒後,他淡淡地說了句:「如果我要幫你,你不會是客房部的領班,而是經理。」他凝視著她,眼中透出一絲笑意。
「難道不是你出的主意?」唐婧將信將疑。
「這個主意挺不錯的,可是我不會去做。」
「那我怎麼能晉陞的,太奇怪了。」唐婧自言自語。
「客房部的經理餘威很看好你,正好那兒的領班為了生孩子把工作給辭了,領班這個職位就空缺了。他調查過你在如意酒店的工作情況,認為你是接管領班的不二人選。」景澄慢條斯理地說道。
「原來如此。」唐婧想起了這個叫餘威的經理,看來上次她處理的那件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為了慶祝你的晉陞,來,我敬你一杯。」景澄舉起酒杯。
兩人互相碰杯,包廂裡傳來清脆的碰杯聲。
偌大的包廂裡,就他們倆,顯得空空蕩蕩。屋子裡瀰漫香檳的醇美香氣。
他們面對面坐著,顯得頗為形單影隻,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吃完飯,景澄坐到了唐婧的身旁。
「哎哎,誰讓你坐在這兒的。」唐婧故意說道。
「還不是你。」景澄微微挑眉。
「我才沒有。」唐婧瞪了他一眼。
景澄邊頗有興致地看著她,邊煞有介事地搖了搖手中的杯子:「這香檳的味道怎麼樣?」
「很不錯,你不是說這是82年的法國陳釀嗎。」
「有一種吸引力,比這陳釀的味道更加吸引人。」景澄寵溺般地望著唐婧,低沉而好聽的聲音緩緩地在空氣中流動,「就是你。」
「你喝醉了吧?」唐婧把椅子往一旁挪了挪說,「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為什麼?」
「因為我是會刺人的刺蝟,所以,你要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即使你是刺蝟,我也想離你近一點。」景澄的神情看起來格外認真,沒有絲毫調侃之意。
「那刺傷了你,可別來找我,後果自負。」
「嗯。」景澄的臉漸漸在唐婧眼中放大,下一秒,他的唇便貼上了她柔軟的嘴唇。
唐婧想用力地推開他,奈何他卻緊緊地圈住她,把她擁在懷裡。
他在她的唇上落下細密的吻,氣息溫熱,帶著些許的酒氣。他一隻手覆在她纖細的腰間,另一隻手輕撫著她如絲綢般柔軟的頭髮,溫柔至極。
他含住了她那小巧的舌,動作略顯生硬,在她嘴唇裡進行溫柔的唇舌運動,兩人的唇愈加滾燙。他一點點奪去她的呼吸,兩人的呼吸漸漸融為一體。酒的醇香在彼此的唇齒間輕盈地漂移。
唐婧氣得咬住了他的舌,但是,景澄非但沒有將舌縮回去,反而更加深地探進她的嘴唇裡。撫摸著她頭髮的手逐漸掠過她的耳朵、臉頰,一遍遍溫柔地撫摸著。
「做我的女朋友,好嗎?」景澄抽回了自己的舌,深情地望著她。
唐婧一愣,平時的伶牙俐齒在此時失效了,她做了回沉默的代言人。
數秒過後,景澄仍舊沒有等來回應,他輕輕地在她的唇上落下灼熱的一吻。
「真是甜蜜大放送啊,讓我大飽眼福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猛地傳入他們倆的耳中。
景澄和唐婧俱是一驚,怔怔地看著面前打扮入時的女人,不發一言。
「姍姍,你來這兒幹嗎?」景澄很快恢復了鎮定狀,嚴肅地問。
「景澄,你別幹了壞事,還在我面前假正經的。」楊姍脫下外套,放在了一旁,接著,拿過一個空酒杯,斟上了大半杯的香檳,兀自喝起來,看著景澄,「我來找你的,你說巧不巧,正好可以看免費的吻戲。」
楊姍的話不由得讓唐婧的臉紅得像晚霞,她真恨不得那一刻自己能變成小小的拇指姑娘。她沒有勇氣去看景澄,好似他是灼人的烙鐵,她一旦靠近,便會被灼得體無完膚。
「你說什麼?」景澄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難道我說得有錯嗎?景澄哥,你還不快快向人家表白。」楊姍並不懼他,朝他使過去一個眼神。
景澄用足以凍死一百頭大象的眼神看著她,楊姍視若無睹,繼續道:「表白了?兩人確定關係了?我要恭喜了?」
「你能不能不這麼頑皮,改改你的小性子。」景澄無奈道。
「哈哈……」楊姍放下酒杯,笑了起來,「你也有害羞的時候,臉也會紅啊,真是太難得了,不拍下來實在是可惜了。」說罷,她試圖從手袋裡掏出相機。
「姍姍!」景澄厲聲道。
「逗你呢,看你這表情,可以去參加冰雕展了。」楊姍呵呵笑著,繼而,看向他們倆,故作一臉愧疚狀,「我好像一不小心打擾了你們的好戲,真是慚愧。」
「姍姍,你喝完沒?喝完你現在可以走了,我看你年齡不大,倒快向更年期邁進了。」景澄冷言道。
「你不就是嫌我囉唆,我現在走總行了吧。」楊姍指了指酒杯,「這香檳不錯。」
景澄想到什麼似的,冷峻的面龐變得柔和,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現在說,你覺得是時候嗎?」楊姍笑意不明地看著景澄,披上外套後,吹了聲口哨,「那事沒有你剛才做的事重要,有空再跟你說。你們繼續。」
「對了,你們在一起我不反對。不過,要做好保護措施,景澄哥,你對人家可得溫柔點兒。」楊姍臨走時詭異地笑道。
作為旁觀者的唐婧,此時的她,臉上紅彤彤的。這事來得太過突然,弄得她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她看向景澄的目光有些躲躲閃閃,一臉尷尬,她拿上自己的手袋,埋著頭說:「我該走了。」
「等等。」景澄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地望著她,「剛才姍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怎麼……怎麼會。」唐婧訕訕地說,抽回了手。
「我剛才的問題你現在可以不回答,等你考慮好再告訴我。」景澄溫柔地說。
唐婧低著頭,拽緊了手袋,好似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許久,她打破了包廂裡的靜謐:「我們,不可能的。」
第二節
唐婧為自己曾經在如意酒店做過領班一職感到高興,如若不是她先前在那樣的職位上待過,現在她也不能順利地接手,並且做得如魚得水。
為了避免別人說她的閒話,為了更好地跟他人相處,唐婧處處與人為善,在工作上,常常親力而為,做事有條不紊。如此,她的耳邊少了別人的閒言碎語。
然而,今天在客房部過道的盡頭唐婧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她做得不錯,你怎麼那樣說她呢?」
「別把別人想的太美好,工作中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那我們的相處也只是利益關係?」
「我們不是啦,你記得青城日報上的那張照片嗎,就是有一天,我拿給你看的,景總抱著一女人的。」
「當然記得,怎麼了?」
「你看唐婧一個服務員,一下子就升為領班了。」
聽到這兒,唐婧不禁暗笑,原來別人的心理都大同小異。
她們的話題仍舊在進行中。
「還不是余總看好她。」
「是余總看好她,還是景總看好她,就不一定了。」
提到景總,唐婧的心忽地一緊,下面她們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這幾天她還擔心自己會遇到景澄,該怎麼面對他。然而,在她忙碌的生活裡,他再沒有出現過。他跟她說過的話好像是玩笑話,隨風而逝了。
他在忙些什麼呢?為什麼沒有遇見他?唐婧的腦中不期然地冒出這兩個問題,隨即,又被她迅疾地抹去。
唐婧如同往常一樣,下了班步行去往公交車站。她路過一家大型超市,想來家裡的洗髮水和沐浴乳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便走了進去。
沐浴用品還在二樓,唐婧只好乘電梯上去。
走過一排又一排購物架,唐婧終於找到賣洗髮水的地方,正在她為要買飄柔還買海飛絲發愁的時候,一輛購物車從她身旁擦過,撞得她的腰微微發疼。
唐婧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落到罪魁禍首的身上,他的聲音已經穿過嘈雜的人聲清楚地傳到她的耳畔,那輕輕的「對不起」,讓她毫不猶豫地辨別出了此人是誰。
四目相對,果然是他!
短暫錯愕,怎麼是他?
唐婧淡然地遞給他一個笑容,又繼續挑選洗髮水,可她的手卻抑制不住地有些顫抖。由於洗髮水擺得滿滿當當,她想挑裡面一瓶時,外面的瓶子沒拿穩,「啪嗒」一聲重重墜落。更為糟糕的是,她躲閃不及,洗髮水瓶跟她的鞋面來了次親密接觸,她不由得「哎喲」了聲,眉頭微微蹙起。
章辛迅速地走到了她的身邊,急切地詢問:「怎麼樣?」
「沒事。」幸好她穿的是高跟鞋,鞋面還算結實,幸好洗髮水擺放的位置不是很高,自由落體時的重力不算太大。所以,瞬間疼痛後,她的腳基本無礙。
兩人幾乎同時彎腰撿掉在地上的洗髮水,章辛看了看綠色瓶裝的飄柔:「以前你不是都用海飛絲的嗎?」
「那以前你還是我的呢。」唐婧略帶嘲諷般地說,轉而,她利落地撿起飄柔,放回原處。
「……」頓時,章辛啞口無言。
他們倆一前一後走著,為了能跟唐婧並排走,章辛越過「重重阻礙」奔赴到了她的身旁。
唐婧稍稍扭頭看了他一眼,旋即,加快了腳步。
「幹嗎躲著我?」章辛追上去。
「我只是想早一點回家。」唐婧輕描淡寫地回答。
「那我們總可以說說話吧。」
「你要跟我說什麼?」唐婧步履匆忙,頭也不回地說。
章辛沉吟片刻,低低地問了句:「最近,你過得還好嗎?」
在唐婧聽來,這句話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邊飄到了她的耳畔,她的心微微一顫。彼時她深深地明白了,即便曾經再怎麼熟絡的兩個人,一旦分開後,兩顆心便如同隔著千山萬水。
「很好。」唐婧自顧自地走著。
「那他……對你還好嗎?」章辛推著購物車的手漸漸握緊。
「……好。」他的誤會,她不想去解釋。
「祝福你們。」章辛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
「怎麼,看到我和他幸福地在一起,你不開心了?」唐婧終於轉過頭來看他,嘴角微微揚起。
「沒有,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你怎麼還是這副德行。」
「是我的真心話。」
「呵呵,不重要了。」唐婧面無表情地說,接著,她兀自笑了笑,「你怎麼不說,你的幸福就是把我從別人手中搶回來?」
「這……」顯然,唐婧的問題是章辛沒有想到的,他頗為愕然地看著她。
「開玩笑的。」看著章辛不知所措的樣子,唐婧故作輕鬆地說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她心中暗暗湧動。她擺弄著手中的洗髮水,看似隨意地說,「諒你也沒那個膽量。」
結賬的時候,章辛執意要給唐婧付錢,卻被唐婧斷然拒絕了:「才幾十塊錢,我自己付。要是上百的話,你幫我付,我不介意。」
「你還是老樣子。」章辛的心頭沁出絲絲感傷。
忽然之間,唐婧想到了從前,那個經常要幫她付款的章辛,那個她經常故意買東西不超過一百不讓章辛付款的日子。如今,那些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了。
皓月當空的夜晚,唐婧坐在床頭,看著小檯燈映照下的照片愣神。
照片上章辛攬著她的肩,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笑容爬上各自的臉龐。瞬間,她好似回到了從前,那個有他陪伴的從前。
記得他說:從這一刻起,我會一心一意地對你好;你心裡有什麼苦,都要跟我說,我們一起分擔;我不敢承諾你未來,但我會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這些話,曾經仿若被凝固在了一個很久遠很久遠的時空裡,現今,全然復甦了。
陣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唐婧的思緒,她霍然從過往裡抽回來,拿起手機,竟然是景澄的。
他打電話給她幹嗎呢?揣著一份疑惑唐婧接了電話。
「但願沒有打擾到你休息。」景澄的第一句話,如此客套。
「沒有。」唐婧微微閉上眼睛,等著他要說的重點。
「聽說你上崗後表現很不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少了那份淡漠,比較溫和。
「謝謝,我盡本職而已。」唐婧簡潔回答。
「這幾天沒有遇見我,有沒有覺得少了點什麼?」口吻裡帶著點玩味。
「才沒有。」唐婧矢口否認。
「回答得能不能有點創意?」她的回答,在他預料之中,他的聲音裡不由得夾雜了幾許笑意。
「如果我說有呢?」唐婧索性放大膽子說。
「那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愛上我了?」
「你真夠自作多情的。」
「真是可惜,這樣的感情我只能用在你一個人身上。」景澄頗為惋惜地說。
一個人若是真正愛另一個人,會好幾天都不跟他聯繫嗎?自從那天景澄告白後,他好似人間蒸發了。唐婧沒有見到他,亦沒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
「別跟我說這樣的話,我不會為之動心的。」唐婧說。
「沒關係,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聽似輕輕鬆鬆的口吻。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唐婧終於還是問了。
短暫的沉默後,話筒裡傳來景澄輕快的聲音:「這幾天,我去別的酒店深入調查了一番,說是調查還不如說是吃飯喝酒,都是一些讓人頭疼的飯局,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還有……一點私事吧。」
「噢。」飯局多,私事多,就是他不聯繫她的理由嗎?唐婧不明白自己怎麼跟他計較這個了。
「明天我回去。」景澄頓了頓說,「有歡迎儀式嗎?」
「還歡迎?看不到你才好呢。」唐婧一隻手不自覺地玩弄著被角。
「希望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景澄的語氣認真起來,接著,話題轉到了正事上,「過幾天,也就是這個禮拜六,是楊姍的生日。她讓我轉告你,讓你去,別帶禮物。」
「好的,我知道了。」唐婧低低應道。
「就這事,她讓你務必要去,具體在哪兒舉辦,到時她會通知你的,你的聯繫方式我已經留給她了,不介意吧?」
「嗯。」既然他都做了,又何必再問她。
「那你早點休息。」景澄的聲音裡帶著點倦意。
「好的,你也是。」
末了,彼此說了「晚安」。
似有一股暖暖的情愫融進了濃濃的夜色裡。
第三節
床邊的小檯燈熄滅了,小小的臥室頓時被黑暗籠罩,好在,窗外透進來幾縷柔和的月光。
唐婧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的腦中呈現出前幾日拒絕景澄的畫面。
「我們怎麼不可能了?」景澄問她。
「很多原因。」唐婧的心池被攪亂了。
「可以說來聽聽嗎?」
「……你不是我要的那種男人。」唐婧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理由算不算扯淡,但是她篤定,景澄聽了,一定會退縮。他的回答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景澄淡定地看著她:「我哪一點不符合你的要求?」
這一問著實把唐婧問住了,是啊,他要錢有錢,要相貌有相貌,房車自然也是有的,那麼,哪一點是她所排斥的呢?她不知道。
「我覺得我們做朋友挺好的,為什麼非得做男女朋友呢?」唐婧答非所問。
「我覺得我們做男女朋友挺好的,為什麼非得做朋友呢?」景澄套用她的句式,俊眉微微上挑。
「……」瞬間,唐婧語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勉強你的。」
那晚,在景澄送她回去的路上,兩人的話前所未有的少。
唐婧坐在他的旁邊,顯得格外不自在,她的腦中一直盤旋著愛情這樣一個問題。
有多久沒有好好地想這個問題了,大約和章辛分手後,她就沒有期許短時間內能夠遇見誰,並且和那人一拍即合。
所謂的愛情,豈是顧盼之間流轉的一見鍾情。在她看來,應當是靜水深流般的日久深情。
雖說她跟章辛認識不久便開始交往,但他們還是先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而且在那段時間裡,他們相處得極為融洽,彼此也有了不少的瞭解。
那麼,她瞭解景澄嗎?
他那般變化莫測,她自是看不通透,她不敢踏進他的世界。
因為她知道,踏進一個人的世界容易,可一旦對那人動了真情,想走出他的世界,便要承受精神上的苦痛。
這樣的苦痛,她不想輕易地去嘗第二遍。
回家的那段路,唐婧忽然覺得很長,好似沒有盡頭。
當她醒來時,才赫然發覺,自己已小憩了片刻。而她的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倚靠在了景澄的肩頭,他們的身體依偎在一起。如此親密的動作,頓時讓她不知所措。
唐婧移開身體,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理了理耳朵旁邊的頭髮,輕聲對他說:「謝謝。」
「我可以理解為,你謝謝我提供給你的免費靠枕嗎?」景澄漫不經心地說。
「你這麼想,我無話可說。」她說得鎮定,臉上卻泛起薄薄的紅暈。
臨走前他的那句話彷彿長了腳,偷偷地溜進她的心裡,在她的心上漾開一圈漣漪。
「我們之間,一切皆有可能。」景澄擲地有聲地說。
後知後覺,想起這句話,唐婧才不由得發笑,景澄那句話無意中竟為李寧運動品牌打了回廣告。
雖然唐婧跟楊姍之間並不怎麼熟絡,但是人家已經邀請了她去參加生日會,她自然不好意思空手去。然而,她該送楊姍什麼生日禮物好呢?唐婧有些犯難。
唐婧詢問了身邊的一些女性朋友,最終拿定了主意,去禮品店為楊姍準備了一份禮物。
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楊姍把生日會的地點定在了景麗酒店。那天,她包下了一個豪華大包間,裡面集吃飯、喝酒、K歌為一體。
好在楊姍把生日會定在了晚上,不過,下班後留給唐婧換衣服的時間並不充裕。她匆匆忙忙地換完衣服就趕去先前說好的包間。
唐婧走到電梯口,伸出手去按電梯,不想旁邊伸過來一修長的手,兩人的指尖瞬間接觸。她猛然抬頭,眼睛微微睜大。有片刻的怔忪,她的手仍停留在按鍵上。
此刻,唐婧能清晰地感覺到從景澄指尖傳遞過來的絲絲溫度,像春日和煦的陽光,不灼熱卻溫暖。這樣的溫暖,蔓延至她的心底,為此,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顫。隨即,她觸電般地縮回了自己的手,電梯的按鈕交給了他去掌控。
走進電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避開景澄,還是下意識的反應,唐婧離景澄遠遠地站著。她看著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心竟然怦怦跳著。
電梯光潔珵亮的表面清楚地倒映出他們的身影,景澄微微側著臉,目光在唐婧的臉上定格,彷彿帶著滾燙的溫度。
是唐婧的錯覺嗎?她感到他正一步步地靠近她,她的耳根很不給面子地漸漸發紅髮燙。
當唐婧愕然發覺他的靠近不是幻象的時候,猛地轉過頭,用受驚嚇般神情看著他:「你想幹嗎?」
「這個。」景澄從她的衣服後面拿開一線頭,「這個帶到宴會上恐怕不太好吧。」嘴角微微勾起。
唐婧頗為尷尬地看著他,那一刻,她甚感電梯裡的空間極小,令她燥熱不安。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唐婧從沒覺得這個聲音竟然如此好聽。走出電梯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解脫了。而那些滾燙得令她臉紅心跳的情愫似乎被關進了身後的電梯裡。
唐婧和景澄一同走近包間的時候,裡面已是一番熱熱鬧鬧的景象。她稍稍掃了一圈在座的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今晚的主角——楊姍,自是盛裝出席,妝容精緻,穿著時尚而另類。她看到了唐婧和景澄,忙去招呼,並將他們倆給在座的做了簡單的介紹。
景澄的出現,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躁動,那些紛紛投向他的目光,分外熾烈。
楊姍看著那群看到帥哥眼睛就發光的女朋友們,洪亮的嗓門打斷了她們的躁動:「別一個個像只饞貓似的,你們沒見過男人啊。」
「誰沒見過男人,可這樣的就少了。」有人說。
「是啊,你怎麼還藏了個這麼帥的表哥啊?」有人應和。
「你們一個個花癡。」楊姍用右手食指指向正議論著的。
「你得給我留著。」有人小聲地附在楊姍耳邊說。
「姍姍,給我留著啊。」又有人跟楊姍說。
「走開走開。」楊姍小聲地趕她們走,「你們怎麼一個個都把我當媒婆啦。」
唐婧看到有人給楊姍送禮物時,想起自己也該把她準備好的禮物送過去了。可是,在她把手袋翻了好幾遍後,她才不得不相信,她竟然把禮物落在了休息室。
景澄坐在她的身側,望著她略微驚惶的神色,低沉的聲音掠過她的耳畔:「找什麼?」
「我忘記拿禮物了。」唐婧想到禮物就在休息室便說,「我放在休息室,忘記拿了,要不我現在去拿。」說完,她站起身要去拿時,景澄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晚點去拿吧。」他的手仍舊覆在她的手背上,寬厚而溫暖。
「還是現在去拿吧,反正又不遠。」唐婧訕訕地抽回了手,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正當她要起身時,楊姍看向他們這邊:「表哥。」千年等一回的一聲表哥從她口中蹦了出來。今日的她看起來格外耀眼,大約是壽星的緣故,她站在人前,別有一番氣質。
「該你了。」楊姍伸出雙手,故意擺出索要狀。
「生日快樂,我的大小姐。」景澄遞給她一個精緻的小方盒。
「哇……」楊姍眼裡眉間的笑容更勝了,她從盒子裡拿出了一條熠熠發光的項鏈,「好漂亮,愛死了。」
楊姍立馬走到了景澄的身邊,給了他一個熊抱。
唐婧覺得自己處於這樣的一個環境裡,極為尷尬,不知該不該現在就去拿她準備的禮物。生日會的氛圍這般濃郁,她現在走,別人還不知道怎麼看她呢。索性,她就厚著臉皮乖乖地坐著,一臉堆笑。
「你們說,巧不巧啊。」楊姍看向眾人,臉上的笑容仍然沒有散去,「在場還有一個人也送了我這麼一條項鏈。」
「不會吧?」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不信你們看。」楊姍背過身從一大堆禮物裡拿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方盒,盒子裡面安靜地躺著和剛才那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真巧,誰送的呀?」有人問。
「這兩個人也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連送人禮物都一樣。」楊姍放下了兩個相同的盒子,將視線轉向景澄那兒,繼而,走到唐婧面前,攬過她的肩,「就是唐婧。」
唐婧看到所有人的笑容似乎都凝固了,她怔怔地站了起來,一遍遍地咀嚼楊姍的話。
她的禮物還放在休息室,她的禮物不是項鏈。這是唐婧能肯定的事實。
楊姍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須臾,唐婧明白了楊姍的意圖。她看向景澄,他鎮定如常,臉上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楊姍呢,唐婧亦沒有從她臉上找出點蛛絲馬跡,看來她的心思隱藏得極好。
此刻,唐婧不想為自己做任何的辯駁。她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他們倆到底要上演哪出戲。
第四節
宴會仍舊在有序地進行著,唐婧認識的在場兩個人,似乎都很忙。壽星一刻也不停歇地跟別人說話,她臉上被別人使壞抹上去的蛋糕沒有擦乾淨,殘留著一點乳白色的奶油。景澄呢,先前還有幾個女的跟他搭訕,但後來,又一個個走開了。如此,剩下他們倆靜靜地端坐在一旁,彷彿那些熱鬧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景澄將一個果盤放在了唐婧的面前:「這樣的你,我倒有點不習慣了。」
「嗯?」唐婧抬起頭。
「很拘謹。」景澄用牙籤從果盤裡挑出一塊蘋果,「給。」
「謝謝。」唐婧伸手接過。
「姍姍讓你過來,不是讓你當擺設的。」景澄指指桌上豐盛的菜,「有什麼想吃的,就自己夾,別客氣。」此時他宛如鄰家大哥哥,工作時冷漠的態度全無。
「我可不擅長客氣。」唐婧邊吃蘋果邊說。其實,她不是不想吃那些誘人的菜,主要是她已沒了那份心思。
她在想,關於那條項鏈是誰出的主意呢?是想以此拉近她跟景澄的關係?
在楊姍說他們倆心有靈犀一點通時,唐婧在心底暗暗地想,心有靈犀一點通不過是種默契,並且是虛假的。然而,她得承認一點,楊姍正在跟她和睦相處,並且和睦得讓她有些不習慣。
「想喝點什麼?」景澄拿來一瓶果粒橙,「這個,可以嗎?」
「可以,我自己來。」唐婧打算接過去時,景澄卻搶先一步,替她斟上了。鮮嫩的果肉在橙汁裡微微浮動,在其表面打了幾個圈,漸漸下沉。
「謝謝。」唐婧喝上一口,絲絲甜頓時漫溢。
有人開始引吭高歌,瞬間引爆了包間裡的氛圍。
「有誰想唱的儘管唱,別讓沉默埋沒自己的唱歌天賦。」一曲畢,楊姍拿著話筒站在前面笑容滿面地說。
「好好……」在楊姍的號召下,一群朝氣蓬勃的男女紛紛去搶話筒。
不一會兒,包間裡,成了K歌的海洋。
在大家爭先恐後去一展歌喉的時候,唐婧和景澄仍然安靜地坐在一旁,做著傾聽者。
「好像我還沒聽過你唱歌。」由於別人的歌聲比較大,景澄不得不往唐婧那邊移了移,靠近她說。
「嗯。」唐婧的視線從大屏幕上移到景澄的臉上,他們坐得如此之近,他英俊的臉,近在咫尺。他琉璃般的眼眸,透明而清亮,從中隱約能看到她的倒影。
「你去唱唱。」景澄提議。
「我不去了。」要是唐婧跟一群熟悉的人在一起,她絕對二話不說拿起話筒就唱。現在她在一堆陌生人裡,她倒是怕自己出糗。
「去唱唱,放鬆一下。」景澄堅持。
唐婧開始被他說得心癢癢的,有了要唱歌的衝動。不過,話筒都有了「歸宿」,拿著話筒唱歌的人們,唱得手舞足蹈,自是開心,唐婧也不便過去拿話筒擾了別人的興致。
景澄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待別人唱完了鬧哄哄的《嘻唰唰》後,想前去為她拿話筒。
這時,楊姍來到了他們身旁,拿來了話筒,笑嘻嘻地遞給唐婧:「唐婧,這麼安靜,可不像你,趕緊的,上去給大家唱一首。」
唐婧笑著接過話筒。
她要唱的曲目是別人點好的,好在,那首歌,她很熟悉。只是,在那般熱鬧的場合唱,她覺得並不太合適。
別人正等著她開唱,她也不好意思去找一些歡快的歌,只好將就。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那時候的愛情,為什麼就能那樣簡單,而又是為什麼,人年少時,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
耳熟能詳的《後來》,唐婧聽得最多唱得最少的《後來》,曾經略知其歌詞大意,現在讓她陡然了悟的《後來》。
莫名地,她越唱越投入。周圍的嘈雜聲漸漸小了,包間陷入一片沉寂。
唱到動情處,唐婧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得收緊,心微微抽動。
三年前,她和章辛的愛情來得那般簡單而純真,不夾雜任何的功利。磕磕碰碰的三年,讓她學會了如何去愛,如何去付出。可惜,她曾以為牢不可摧的愛情,就那麼,消失了。他們已成年,他們已不再年少,然而,章辛還是傷害了她,他們還是在各自的世界裡走失了。
為什麼,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為什麼,曾經如膠似膝的他們分開了?
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驀然,唐婧的心頭纏上厚厚的一疊傷感,酸酸的,眼角亦有些澀意。
她在感傷那時候的愛情,還是在感傷那時候的自己?她並不太明瞭。
唱到最後,那股傷懷遲遲未散。她的耳畔響起了陣陣掌聲,想來是她唱得太投入感染了在座的吧。
唐婧稍稍掃了下在座的人們,他們臉上交織著一種複雜的表情,不予言表。
他們是否也跟她一樣,因為一首歌,想起一個人或一段感情?
在送唐婧回去的路上,景澄看似隨意地說:「你唱得不錯。」
「還好,可惜沒聽到你唱。」最後聽的幾首歌,歡快至極,唐婧走出包間後的心情自然已經脫離了那份感傷,有的是K歌和聽歌後快樂的小情緒。
「這麼希望我唱。」景澄勾起唇,「那下次有空,我們倆一起去。」
「就我們倆?」唐婧看向他,撇撇嘴說,「兩人去K歌多沒勁。」
「兩人去好,沒人跟你搶話筒。」
「這倒也是。」
彼此靜默後,良久,景澄好聽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還沒忘記他?」
「你說誰?」唐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爾後,微微揚唇,「你說他啊,那樣的人,有什麼好記住的。」
「不提他了。」景澄迅速地過濾掉這個話題。在聽她唱《後來》時,他認認真真地聽完,望著她在燈光投射下柔和秀美的臉,她不時微蹙眉頭。他想,大抵只有經歷過深刻感情的人,才能體會歌詞的深意吧。可惜,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沒有後來,只有現在。所以,他並不能完全領悟詞意,卻深深地讀懂了她的表情。那個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被定格,成為了一個永恆的畫面,烙印在他的腦中。
那一刻,他在意著什麼嗎?關於她的以前,還是他們的以後?
「另一條項鏈,是誰買的?」唐婧想弄明白。
「你覺得我會做那麼婉約的事嗎?」景澄挑眉。
「這世上又不是沒有做事細心縝密的男人,並且不少。」
「那如果我說,不是我買的,你不會不會失望?」
「怎麼會。」唐婧笑了起來,「如果你說是你買的,我會討厭你的。」
「討厭我?」
「嗯,你知道當時我什麼感覺嗎,無地自容啊,明明沒送楊姍那條項鏈,卻把那等不明不白的事安在了我身上。」
「那你討厭姍姍?」
「不會,如果是她做的,就另當別論了。」
「搞性別歧視?」
「……」唐婧禁不住笑了起來,「我哪敢歧視景總您啊。」
「姍姍平時就愛搞怪,你別介意。」景澄開始替楊姍說話。
「她那樣做,你心裡是不是樂得很?」
「你說呢?」景澄眼中有著曖昧的笑意。
「……」唐婧避開了他熱烈的眼神,想到了工作上的事,「這次公司的整改,你採納了部分我的意見?」
「嗯。」景澄閒適地靠在椅背上,「不正合你意嗎?」
「……」唐婧臉上流露一絲複雜的神色。
「怎麼了?」景澄明察秋毫道。
「那些被貶職或者被辭掉的人,我總覺得有點……」唐婧沒有繼續說下去,不可否認,公司進行整頓這一條是她勇敢地提出來的,但是,當她真正看到那些一個個被辭掉的人,她的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心酸。在那些人身上,她好像看到了前不久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收拾文件,默默離開。他們又何嘗不是?
「你於心不忍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說這話的時候,唐婧心裡不太好受。那些被淘汰下來的人,以後的生活中要承擔怎樣的壓力。不過,這些問題理應不是她需要去想的,想多了便是庸人自擾,索性,她閉上眼睛,沉入自己的世界。
「職場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景澄的話在她耳邊低低地迴旋。
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她要待多久才能解脫?為了生計,也許會是她一輩子的羈絆。
第五節
不消幾日,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烽煙四起。
「我要找唐婧,唐婧在哪兒?」休息室外,清晰地傳來叫囂聲。
唐婧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這大概是今日第三個要找她算賬的人了。先前已經有兩個人找過她了,一男一女,態度都甚為不好,不是對她破口大罵就是想動手。現在又來一個了,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該不該出去?她要這樣做縮頭烏龜嗎?
當有人知道公司要進行整頓的方案是唐婧提出來時,那些或被貶職的或被辭職的人將矛頭紛紛指向了她。
「你有什麼本事啊,有什麼資格對公司的管理制度指手畫腳的。」門外的聲音愈發大了。
唐婧咬了咬牙,去開門,迎面對上一張怒氣沖沖的臉。她抑制住內心的情緒,溫和地說:「關於公司人員調遣,我不能做主。那個方案,我是縱觀公司全局,從客觀方面著手寫的。」
「吼,你不寫還好,你那一寫,你看看,公司裡有多少人因為你而遭殃了。」對方說話咄咄逼人。
唐婧跟對方苦口婆心地說了好久,對方仍是一副「不讓我重新上崗就不走」的姿態。
碰到講理的人,唐婧自然是有辦法應付,但現在,在她面前的如口香糖般粘人的婦人,豈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打發走的?她頗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不為自己討回公道誓不罷休的婦人。
「她不能把你怎樣。」一個盛氣凌人的聲音穿透瀰漫硝煙的空氣,倏地闖了進來。
唐婧稍稍偏過頭,看到了穿著一身筆挺西服的景澄,神色冷峻,英氣逼人。見到他,她彷彿吃了一顆安心丸,再棘手的事也會有解決的辦法,很奇怪的感覺。
「景總……」看到景澄,那人剛剛所表現出來的囂張氣焰頓時隱去,臉上有一絲怯意。
「你們在幹嗎?把這兒當菜市場了?」景澄言語冰冷,聲色俱厲。
「沒……沒有。」那人趕緊說,「景總,我先去忙了。」
看到婦人遠去的身影,唐婧釋然地舒了口氣,對景澄說:「謝謝。」如果不是他的及時趕到,那位婦人要跟她糾纏到什麼時候就說不定了。
「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可以告訴你們經理,他會處理的。」景澄臉上的厲色漸漸褪去。
「我不想麻煩別人。」
「那你想耽誤工作?」
「……」確實,別人來找唐婧的茬,著實影響了她的工作,她微微頷首道,「知道了。」
「生活上,有什麼你不想告訴別人的難處,你可以一個人承擔著。但是,工作上不同,一定要有團隊意識。」
「嗯。」唐婧點頭。
「去工作吧。」景澄轉身欲走。
「景總……那……有沒有人找你麻煩?」唐婧有些侷促地看著他。
「他們敢嗎?」景澄的嘴角微勾,流露出一絲迷人的笑。其實,這幾日來找他的人並不比來找唐婧的人少。好在,他有他嚴厲的處理方式。為了公司的美好前程,他豈能為了幾個人的小利益而損了公司的大利益,他只有狠下心來對待那些來找他的人。
「怎麼不敢,有的人反正被辭了,橫豎都是不能在這兒上班了,他們跟你鬧,你有什麼辦法。」
「你在替我操心?」景澄嘴角的笑意更盛了。
「才沒有。」該死的多管閒事,唐婧乾脆閉緊嘴巴,不再說話。
景澄兀自揚唇,隨即,轉身離開,跟她擦肩而過。
仍然是那股熟悉而清新的味道,宛如雨後天晴的空氣,帶著濃郁的青草味,在唐婧的身畔瀰漫。
農曆八月八號,對於唐婧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對於周蕾蕾來說,更加是個特別的日子。
這個特別的日子不慌不忙地來了。
記得一個多星期前,當周蕾蕾告訴唐婧,她要結婚的時候,唐婧震驚極了。她哪裡會想到,曾經在學校裡一直堅守單身的周蕾蕾,那麼快就要結婚了。
周蕾蕾告訴唐婧,他們大概認識了四個月,交往了一個多月。周蕾蕾還告訴唐婧,那個男人說愛他,要娶她為妻,她剛開始並沒有接受,後來,去過他家後,她知道了他急著要結婚的最大原因,是他家人催得緊,說他年紀不小了,該娶個媳婦進門了。也許她是被那個男人吸引住了,她同意了這門婚事。
「遇見他之前,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樣子,遇見他之後,我知道了。」周蕾蕾笑靨滿面地跟唐婧說。
「什麼樣的?」唐婧問她。
周蕾蕾沉浸在喜悅裡,微仰著頭:「愛情有著幸福的姿態,而幸福就是遇到對的人。」
唐婧挽上周蕾蕾的胳膊,輕輕靠上她的肩頭:「也許吧。」
對的人?有的人哪怕窮盡一生大抵都無法尋到;而有的人,興許是運氣好,興許是命中注定,輕易地就能找到對的人,在彼此的生命裡過完地老天荒。可是,後者又有幾個人正在經歷的?
唐婧不想將她的所感所悟真真實實地告訴周蕾蕾,她怕自己說的話會讓周蕾蕾對愛情懷有一絲擔憂和恐懼。她只願看到周蕾蕾笑逐顏開、無憂無慮的模樣。唐婧想,周蕾蕾遇上的那個人,也許就是對的人呢,要不然怎麼會被她看上。所以,他們會一直幸福的吧。
為了表達自己的一點小心意,唐婧專門去禮品店挑選了一對幸福的新郎新娘玩偶。很俗的禮物,卻裝滿了她對他們倆真心的祝福。
那天,唐婧有生以來第一次當了回伴娘。明明是個開心的日子,為什麼她看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周蕾蕾站在盧旭身旁時,心裡有點酸酸的呢。
司儀熱情地說著致辭,新郎新娘進行一系列的常規儀式,一切都有序地進行著,場面溫馨而甜蜜。
唐婧看著閉月羞花般的周蕾蕾,她的臉上流淌著幸福的笑。
作為伴娘,唐婧自是少不了替周蕾蕾擋酒,一桌一桌敬酒時,唐婧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打扮得格外艷麗,臉上抹著適宜的濃妝,仍舊是一副如花似玉樣。這個人,不就是唐婧上次遇到的如花似玉的女郎?
「蕾蕾,那個人你認識嗎?」唐婧湊到周蕾蕾的耳邊,輕聲問。
周蕾蕾朝那個人看去,搖搖頭:「不認識,怎麼了?」
「噢,沒什麼。」唐婧笑著掩飾過去,而她的視線還沒從如花似玉的女人身上移開。
敬酒這一環節快要結束的時候,唐婧也快吃不消了,肚子裡漲漲的,頭昏眼花。
「婧婧,你沒事吧?」周蕾蕾看著臉上鋪滿紅暈的唐婧,心疼地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這點酒算什麼。」唐婧笑著說。
「你別再替我擋酒了啊,你喝醉了可沒人送你回去。」
「蕾蕾你最好了,肯定會送我回去的,對不對?」唐婧摟住周蕾蕾的肩,眼神有些迷離。
「我看你現在就醉了,今天我是主角,走不開的。」周蕾蕾牽過她的手,「我帶你去洗手間洗把臉。」
「噢噢……是啊,你是主角,你是新娘,我怎麼犯糊塗了,我自己去吧。」唐婧頭腦發沉,也許她真的需要一把冷水,讓自己清醒清醒。
她們的大學室友王香蓉和秦芳都來參加周蕾蕾的婚禮了,周蕾蕾叫來了王香蓉,讓她陪唐婧一起去洗手間,卻被唐婧拒絕了:「我又不是不認識洗手間,香蓉,你別陪我了,去吃你的。」
在唐婧的堅持下,她獨自去了洗手間。
相對了婚禮現場,洗手間處安靜多了,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
酒精不停地在唐婧的肚子裡作祟,一陣翻江倒海。
鏡中的自己,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眉頭緊緊皺著。洗完臉,並沒能減輕她肚子裡的那份噁心,她終於憋不住了,將喝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有人遞給她幾張紙巾,唐婧猛然抬頭,面前站著的是那個如花似玉的女人。
「謝謝。」唐婧微笑著接過。
「不客氣。」如花似玉女人的笑容異常蠱惑人心。
唐婧稍稍緩了緩氣,在鏡中看著那個女人離開了。她有點不明白,這女人雖是妖媚了點,但心腸倒是不錯,為什麼那日景澄對她的態度那麼冷冰冰。
在洗手間歇息了好一會兒,唐婧方覺得好受了一些。她出了洗手間,往婚禮大廳走去。
婚禮大廳裡熱鬧非凡,隔著厚厚的一堵牆,她亦聽得清楚。
她走了一段路,胃又開始叫囂,她下意識地走到牆邊,依牆而立,手輕輕地扶著牆面。想來她方才喝多了酒,難得好友結婚,唐婧算是出賣了一回自己的胃。
稍作休息後,唐婧沿著牆邊往前走,走到大廳門口時,腳下一個不穩,趔趄了下,身體往右一偏。幸好後邊就是牆,她的手心立刻貼上牆面。站穩後,她低頭看去,一道灼人的光跳入她的視線,迫使她微微瞇上了眼睛,定睛一看,是一條手鏈,她彎腰撿起。
手鏈雖細,但樣式繁複而特別,做工精緻,上面鑲著的鑽發出灼目的光。
看來,這條手鏈定然不便宜。是誰的呢?唐婧想了下,靈光一閃,是她的嗎?
可出出進進那麼多人,會是她的嗎?
進了婚禮大廳,唐婧尋找那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熱熱鬧鬧的人群裡,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那手鏈該怎麼處理呢?思來想去,唐婧打算走到前面,拿著話筒跟眾人說,來個失物認領。
正當唐婧打算去大廳前方時,周蕾蕾走到她的身旁,叫住了她:「婧婧,覺得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唐婧邊說邊取出了那條手鏈,「蕾蕾,我剛剛撿到的,不知道誰的,要不我去拿話筒問問是誰丟的,一個一個地問太費勁。」
「哎哎,你等等。」周蕾蕾一下子拽住了要走的唐婧,「你別去拿話筒問了,我知道是誰丟的。」
「你知道?」唐婧驚訝轉過頭問。
「就是你指給我看的那個女人丟的。」周蕾蕾說,「這事我也是剛剛知道的,盧旭跟我說的,那女人是他家一親戚,我們本來要問問在座的人有沒有誰撿到的,但是她說今天是我跟盧旭結婚的大好日子,不要擾了大家的興致。她決定讓我們別找了,會自己去找。我這兒一直忙著,但我空閒下來,逢人就會問下這事。」
「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就去找她,省得她著急。」
「好的。」
唐婧在人群裡穿梭,可愣是沒有找著那個如花似玉的女人。
對了,她的手機號。幾番周折,唐婧終於打聽到了她的手機號。
然而,電話卻不通。
也罷,明天送給她吧。唐婧走到了窗前,略略舒了口氣,看著外面的璀璨霓虹。處於三樓的位置,美景盡收眼底。驀地,一抹熟悉的身影跳入了她的眼中,那人婀娜多姿,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裡分外扎眼。不正是如花似玉的女人——韓瑤嗎?
唐婧跟周蕾蕾打了聲招呼,便立馬下樓去。
在唐婧飛馳般的速度下,很快到了樓下,可是,轉眼間,卻不見韓瑤了。
「哎……」唐婧兀自長長地歎了口氣,她這麼急急忙忙地跑下來又沒有見著要找的人,算是白跑一趟了。
也許是上天不想負了唐婧這一片好心,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韓瑤再度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唐婧的眼中頓時大放光彩,她想走上前時,忽然,看到了從車裡出來的景澄,他替韓瑤拉開了車門,坐上車去。
唐婧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漸漸鬆開手中的手鏈,留下了一大片的空間留作手鏈「呼吸」,而她的呼吸卻好似凝固了,眼中的神采也慢慢隱遁下去。
她像一個僵住的木偶,呆呆地佇立。看著那輛豪華的車,在她的視線裡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