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丁乙乙的「時空漫步」節目問答時間——
  聽眾1125號(激動地):乙乙啊,我總算打進來了!你還記得我嗎?
  主持人丁乙乙:……
  聽眾1125號:我就是第一次在節目裡向你求愛你叫我滾,第二次我因為跟女朋友吵架要自殺你勸了我二十分鐘的那個小多多呀。難道你忘記我了?
  主持人丁乙乙:哦,多多大哥啊,我想起來了。您這次又有什麼問題啊?
  聽眾1125號:乙乙啊,最近我很苦惱。你說,精神出軌與肉體出軌,哪一種更容易被接受呢?
  主持人丁乙乙:我說,這位小多多聽眾,雖然我們這是一台消遣娛樂節目,但你也不能太消遣太娛樂我們大家啊,請你以後提點有理想有追求的問題成麼?
  聽眾1125號:我是認真的啊,我真的遇上這種麻煩問題了,很想知道你的看法。乙乙,如果你老公出軌,你希望他是精神出軌還是肉體出軌啊?
  主持人丁乙乙:你老婆才出軌了呢。你們全家都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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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聽著丁乙乙節目的林曉維,直到關掉收音機時還在笑。她一直是乙乙的忠實聽眾,乙乙有節目的大多數晚上,她都會守在收音機旁,一邊上網一邊聽她介紹新的舊的電影和音樂,聽她與正經的或者胡鬧的聽眾絆嘴磨牙。這也是她晚間娛樂的一部分。
  她撥電話給乙乙:「你快遞過來給我溫鍋用的那套餐具我收到了。我很喜歡,謝謝你。」
  「本該送過去的,但我這兩天特別忙。而且我感冒了,不想傳染你。」
  「聽出來了,你做節目時聲音都變了。」曉維說,「對了,你又在節目裡損聽眾。萬一被人掐怎麼辦?」
  「掐就掐,正好把我掐成名人。」乙乙在電話那邊擤了下鼻涕,「今天那人,你還記得他不?第一回他在我節目上對我語言騷擾,還害我扣獎金,第二回他要死要活不肯掛機,害我們節目人氣大滑,甚至有聽眾投訴說因為聽著那期節目開車睡著了以至於把開撞到綠化帶裡。簡直就是神經病。」
  「聽眾嘛,本來就什麼人都有。你一笑置之就算了,何苦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守著聽我節目的,至少有一半人是想聽聽我怎麼被聽眾欺負,我又怎麼欺負回去。否則,誰會在這個時段聽電台呀。」乙乙準備掛電話前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曉維,今天那個神經病問的那個問題……如果你是我,你怎麼回答他?」
  林曉維很久都沒說話。
  乙乙說:「哎呀對不起,我不是那種意思……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沒事,你知道我不介意,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回答你。」曉維斟酌著字句,「其實,我沒潔癖症,也不信仰愛情至上……所以,無論哪一樣出軌,我都覺得,可以把它當成對方喜歡的一種遊戲去容忍。但是,如果精神與肉體都出軌……那兩個人真是沒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有什麼意思呢。」
  乙乙遲疑地說:「不會吧。周然不像那種笨蛋啊,他看起來可沒那麼深情。而且……如果那樣,他何必不放手呢?」
  「其實……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算了,別提他了。你感冒了要多喝水,早點休息。」
  曉維站在窗邊向外看。馬上就到夜半十二點了,而這條街仍然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這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一條街。站在二十幾層的高處向下俯瞰芸芸眾生,只見光影搖晃,不聞喧囂聲,只覺越繁華越寂寞。
  她與周然終於達成暫時分居的協議,並從家裡搬了出來,住進這座高層單身公寓。
  房間不大,只被她隔成寬敞的一室一廳,但在這寸土寸金的黃金商業地段,房價高得很離譜,一個人住非常奢侈。
  幾天前,周然親自送她來這裡。
  他們達成一些共識。比如:
  不對外公開兩人分居的消息。
  需要以夫妻身份出席的場合,不得推拒。
  她住的地方,周然止步。
  不得不接聽對方來電。
  等等。
  條件大多是周然提的,只除了「周然止步」那一條。
  周然送她來時,她站在門口擋著門,一點也不打算邀請周然進去。她承認自己狹隘得像小人,
  周然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只客氣了幾句,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事情要聯繫他,諸如此類,然後就離開了。
  無論如何,林曉維覺得自己已經向勝利邁進了一小步。
  這套房子其實是周然當初送給她的。
  婚前她本來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她與周然剛結婚的時候,她自己的那套房子被列入拆遷房。
  那時周然剛剛開始了新事業,正處於最艱難的時期,曉維把拿到的拆遷款全給了周然做周轉資金。周然不同意,因為那套小房子是與曉維極少見面的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而曉維心意堅決。
  後來,當周然的公司開始賺第一桶金時,他送了曉維這間單身小公寓。當時他把鑰匙掛在一串珍珠項鏈上,在曉維做飯時,悄悄套在她脖子上。
  他說這房子不算共同財產,只屬於曉維自己,讓她無論何時何地都擁有自己的空間。
  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過去,房價翻了幾番,曉維始終任它空著閒著,從沒想過要出租或者賣掉。而今終於派上用場了。
  曉維回想這件事時,覺得有一點詫異。她自己的房子拆遷時,還有周然送她這套房子時,其實也正是他倆的關係漸漸開始惡化的時候。怎麼還會有這麼互相扶攜支持的時光呢?莫非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曉維漸漸記起來,其實那段時間,包括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也曾努力地嘗試著修補關係。
  但是他們總是一再地走了岔路。當周然想送曉維去看心理醫生時,曉維歇斯底里地反抗,她認為周然把她當成瘋子;而曉維百般地糾纏周然希望再有一個孩子時,周然總是不冷不熱地以她身體不好為由拒絕。曉維無數次將兩人婚後難得的約會搞得不歡而散,而周然總是一次次在曉維精心準備了晚餐之後以工作為由放了她的鴿子。
  周然令曉維在面對他時越來越漠然,而曉維也親手把周然越推越遠。
  當曉維從抑鬱的陰霾中漸漸走出來,她覺得,這樣的一種處境,自己的責任並不比周然小,甚至更大。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夠彌補與挽回。
  但是,當她試著彌補的同時,她也發現,很多東西已經彌補不了,也沒必要去挽回了。
  曉維發了很久的呆,看看時間已經下半夜。她去洗了澡,坐在鏡子往臉上身上一樣樣地抹化妝品。
  她的手機響了兩聲,又斷掉。曉維第一反應是欺詐電話,沒理會。她抹上最後一層乳霜,倚著枕頭看了一會兒小說,打算睡覺前,把手機拿到身邊,卻發現剛才那個號碼是周然的。周然的來電鈴音,早在兩三年前,她就設成與別人一樣的了。
  曉維猶豫了一下,撥了回去。周然很少會這麼晚給她打電話,以前也不會,除非他喝醉了。
  電話響了三聲才被接起,周然在電話那頭聲音朦朧,有些睡意未醒的樣子。
  曉維說:「是我。你找我有事嗎?」
  「哦。」周然想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打電話,似乎真的喝得有點多了,「我回家時經過你住的那座樓,看見燈還亮著,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那麼晚了還不睡。」
  「我現在要睡了。」
  「晚安。」
  曉維掛掉電話,關燈前低聲說:「神經病。」
  又一次出差一個多星期才歸來的周然在機場給林曉維打電話:「我回來了。晚上一起吃個飯,有時間嗎?」
  林曉維說好,選了就餐的地點,與他約好時間。
  這是他倆的協議之一。為了不分居得太過明顯,他們每週一起吃一次飯。上個星期恰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周然出差,算起來他們十幾天沒一起吃飯了。
  在新開業的意式餐廳裡,周然遞上一大一小兩隻盒子:「我同學還記得你喜歡這種點心,讓我帶一些給你。另一件,是我送你的。」
  曉維接過來,看了看點心盒子的商標。另一個盒子裡,是當地最知名的全手繡的長圍巾,花色是她喜歡的那種。
  她還記得,因為結婚時她妊娠反應很重,他倆沒渡蜜月。後來孩子沒了,當她休養了一陣子後,周然有一次出差時專程帶著她,說要補一上蜜月。當時他們經過了這裡,並且拜訪了他大學時代的死黨。
  那時周然忙,大多時間都是曉維一個人逛,買回一些零零碎碎的紀念品,晚上時擺一桌子給周然看。
  手繡圍巾似乎是與周然一起逛街時看見的,她圍在脖子上左看右看,終究還是拖著打算付款的周然走了。
  那時他倆都是工薪族,雖然收入不算低,但她一個月的收入換一條圍巾,她可沒那麼奢侈。
  後來等她買再貴幾倍的圍巾都不再心疼的時候,她也早忘記這件事了。
  曉維表情安靜地說:「謝謝。」她也在周然面前放了一個小盒子,「前天你過生日,你出差在外,沒辦法按時送出。」
  周然拆開包裝紙,看了看那款限量版的打火機。他彭地一下打出火苗,突然就有了想抽一支煙的慾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想起這是禁煙餐廳,又放下。
  「謝了。」周然說。
  「不客氣。你也年年記得我的生日。」
  周然心說,那是孫助理年年記得。至於他,他是連自己生日都記不住的。
  曉維隨口關心了一下周然的工作。周然看起來有些憔悴疲憊,大概工作辛苦旅途勞累。
  站在如今的立場上,他們倒可以像朋友一樣地聊天了,如同多年前,當他們還不熟的時候。
  「雖然市場沒繼續惡化,但留下很多後遺症。不過沒關係,只是暫時的。」周然輕描淡寫。
  「別太辛苦。錢永遠賺不完,但身體只有一個。」曉維的表情與口氣讓人看不出她是真心還是隨口敷衍。
  「聽說你正在找工作?」又過了一會兒,周然狀似無心地問。
  「嗯,還沒有特別合適的。」
  「其實你用不著……」
  「我只是想找份工作打發時間。總這樣下去,會提早進入老年狀態。」曉維說。她在兩周前就已經開始在網絡上投簡介,「可是,你怎麼會知道?」
  「你的一份簡介恰好投在我朋友新開的公司那裡,他特地向我打聽。」
  「噢。」
  「那份工作不太適合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需要的。我不著急,只是隨便找找。」
  他們的對話又告一段落,直到兩人把自己的菜吃了大半,周然又開口:「我都不知道……這些年,你考了那麼多證。也許,你該早點出去工作的。」
  「打發時間而已。」曉維在家這些年,每天逛逛街上上網,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考證。她以函授方式學習了與自己曾經的專業完全不搭邊的
  冷僻學科的碩士課程,她還以半年為週期參加各種考試,這幾年也拿到了七八張含金量不太高但找工作時也許能派上用場的從業資格證。
  「你若把考那些證書的時間集合起來,也許博士都讀下來了。」
  「每種新知識只有在初學的時候比較有意思。一旦深入研究,就成了負擔。我一向沒什麼大志向。」曉維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把目光投向餐廳的裝飾。「這家店的菜品口味很正宗,你覺得呢?」
  「我對所有西餐都沒什麼感覺。」
  後來周然出去接電話時,坐在餐廳外的吸煙區裡抽了一支煙,用林曉維送她的新火機。他把舊火機順手丟進垃圾筒裡。
  周然在煙霧中思緒有一點飄遊。他想起了他與曉維多年後重逢的那一天,跟他們今天對話的氣氛差不多。
  他也曾經問過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娶林曉維,他們明明既不瞭解,更不相愛。
  其實不僅僅是那個孩子的問題。那時周然對愛情並沒有多大渴望,可是他一直希望有一個安靜而溫情的家庭。
  他自認為認人極準。而那個看起來很順眼但特色不分明的女子,有柔弱美麗的外表與自立而不張揚的個性。這樣的女子,不適合談戀愛,但是適合做妻子,尤其適合做他的妻子。他們可以沒有激情狂愛只是安靜從容地共渡一生。
  只是生活總是跟他開玩笑。他自認所求不多,但老天總是給他得更少。
  他沒有得到他所希望的,他也沒有給林曉維她所希望的。
  現在,當他們的相處終於恢復到他所希望的樣子時,卻是林曉維決意要離開的時候。
  這個結果實在有些黑色幽默。
  周然回到餐廳。他先前的位子旁邊,多了一名女子,名牌套裝,一絲不亂的盤發,精緻的妝容,優雅的坐姿,看起來完美無缺。她正在與林曉維說話。
  周然走過去時,曉維與這名女子都站了起來。
  曉維說:「羅總今天親自來視察新餐廳,剛巧走到我們這一桌。」她指指桌上一盤用鮮花裝飾的甜食。
  羅總笑笑:「歡迎光臨,周總。難得你肯賞光。我們開業時誠邀你,你可是只見花籃不見人影的。」
  周然朝她點點頭,對曉維說:「給你介紹一下,羅倩我的大學同學。」
  「我記得的。」曉維說,「我們倆都參加過羅總的婚禮……七年前。」
  羅倩笑著說:「這麼說起來,我算是兩位的媒人之一了吧。介不介意一起喝一杯?」
  傳說中的感恩節小劇場
  某年某月某日感恩節,《飄啊飄啊飄7+1卦》小報編輯部舉辦招待會,飄阿兮的男主角男配角男龍套們在硬的軟的各種要脅下被迫出席。
  招待會上,每位男士只被問到一個問題:「今天是感恩節,請對創造了你們的生命的飄阿兮女士,說句感恩或祝福的話吧。」
  最年長的程少卿被迫第一個發言,他思考良久後說:「希望她以後多做善事好事積德事,少做壞事惡事缺德事。祝她好人有好報。」
  主持人囧囧地問:「什麼事算惡事壞事缺德事啊?」
  「比如說,離間別人的夫妻感情、拆散別人的大好姻緣、謀殺小說裡的長者與胎兒……」
  現場放廣告~~~~~~~~(後台:封殺封殺,是誰傳播假消息說程家大哥是老實人啊)
  下面按順序發言。
  江浩洋:「祝大家感恩節快樂。當然包括阿飄。」
  主持人:「江局長,你對阿飄的祝願看起來好勉強~~~~」
  江浩洋:「主持人,不要挑撥是非,注意和諧。」
  鄭諧:「我不是基督徒,我不過感恩節。」
  主持人汗:「你好不好別這麼認真,給我們點面子?」
  鄭諧:「哦,阿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請大家向她學習。」
  主持人嘀咕:雖然賊沒創意,但總算是句人話,她沒白疼愛你,你小子有前途~~~~
  沈沉:「阿飄感恩節快樂,謝謝你讓我有機會當男主角。」
  主持人啼咕:死沒情趣的木星人~~~~
  周然:「我可以保留意見嗎?」
  主持人:「……」
  周然:「等她把我的故事寫完後,我再『祝福』她。」
  主持人嘀咕:奸商。
  程少臣:「哼。」
  已經在紙上寫好草稿的程少融看了兩位堂哥一眼,清清嗓子:「嗯…哼。」
  主持人心疼:「感冒了記得多喝水早休息呀。」
  程少融微笑:「謝謝,祝你感恩節快樂。」
  江離城:「飄阿兮是誰?不認識。」
  曉維當然對羅倩這個名字不陌生。她是這個城市裡很有名氣的一名女子,她的好看的照片無數次出現於各種傳媒。
  事實上,就在昨晚的市台談話節目《成功》上,這名集智慧美麗於一身的女嘉賓以無可挑剔的回答征服了台下兩百名即將畢業的學子,贏得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
  最後她對同學們說:「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當天上突然掉下餡餅時,我們並不能預知那究竟是陷阱,還是過了午夜十二點就會消失的魔法。我們只能自己去爭取,去把握。當然,每一步成功的背後,都會有不忍但必須捨棄的東西……」
  當時正在邊拖地邊聽電視的曉維,不免停下來,對屏幕中的女強人多看了幾眼。曉維對於她剛才那席話的領悟,自然要比普通觀眾更多了幾分深刻。
  節目結束時,電視台播放了整整一刻鐘羅倩最近親自主持籌建的幾家美食餐廳的廣告。所以當今天周然要曉維選用餐地點時,她隨口就點了其中一家。
  她不是有意的,但他們今天的相遇,倒也不算完全的巧合。
  當然,其實早在曉維還不能將羅倩的容貌與名字聯繫在一起時,她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
  很多很多年前,羅倩是他們這個畢業班所有女同學的假想敵,是男同學們心中的神秘女郎,因為她那麼輕易地俘獲了他們的班草的心。才貌雙全的周然,平時從來不多看女生一眼,卻對外校的一個比他年長的女子如此一往情深。直到大家大學畢業,仍有人對這個女子記憶深刻念念不忘,構想著多年後的同學會定能一睹她芳容的企劃。只是那時候,對八卦缺乏深研的曉維,並不知道她叫什麼。
  多年前,曉維仍然記不清這個並不難記的名字,但她記得那樣的場景。她當時的男朋友,如今她要費點勁才能記起他的名字,於海波。他們從相親開始一步步交往,已經見過彼此的父母,打算談婚論嫁。
  那本是很尋常的一天,曉維買了菜到於海波那裡,想給他一個驚喜,事實證明那是一場驚嚇,她撞破了他的私情,那個女人其實就是羅倩。曉維當時只記得那女子鎮定的容顏與從容的動作,彷彿失禮的人其實是曉維自己。
  面對於海波的懺悔與哀求,曉維沒有原諒,也並沒有遺憾,儘管別人替她惋惜一片,因為於海波對她真是太好太好,他的家世又數一數二。而曉維只慶幸她沒有一時腦熱地獻身,否則她怎能走得如此瀟灑。雖然女人們鄙視男人們的處女情結,但實際上,她們自己的處女情結常常更厲害。
  當然,曉維直到很久以後也很難解釋,擁有非常值得自我鄙視的處女情結的她自己,如何會那麼輕率地與周然爬上床。
  也許是親眼目睹本該與她牽手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笑意盈盈地看著其他女人的臉,那些她不願回想起的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
  小時候,因為她的沉默寡言,總是被老師與爺爺奶奶遺忘的那一個。喜歡男孩子的奶奶,不只一次不小心將她忘在了公園裡。
  小學時,她第一次參加演出,緊張得不能呼吸,而她的爸爸媽媽終究都沒來。
  中學時,她的父母各自婚外戀。父親給別人的女兒買漂亮的裙子,他從不曾為自己買過;母親則與別的男人與那男人的兒子一起外出旅行,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很多年沒一起出遊過了。
  高考時,別人的父母焦急地等候在考場外,遞水,遞毛巾。她是一個人,一直一個人,自己乘公交車去考場,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她步行九十分鐘才回家。
  上大學後,曉維父母離婚了,各自組建新的家庭,他們很慷慨地留給她一套老房子,因為他們不太需要了,因為他們覺得她需要一點補償。沒人與她商量。
  也許那一夜當她帶著醉意撲進周然懷裡時,她的心中只有淒冷孤獨: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但為什麼被遺棄的那一個總是我。
  而周然的吻與撫摸太溫暖,被酒精麻痺了大腦與神經末梢的她無力拒絕。
  此時的曉維,又一次被酒精麻痺了大腦與神經末梢。
  羅倩給他倆斟滿酒時,她的身上已經有微醺的氣息,想來這位親自巡查產業的女老闆,今天已經敬了不少酒。
  周然說:「我開車不喝酒。」
  羅倩伸出纖纖玉指戳戳他的胳膊:「你真的打算永遠不喝我敬的酒,任何場合?」
  「你也別喝了,我們之間沒必要。」
  羅倩笑起來:「怎麼沒必要?非常有必要。」她仰頭將二兩裝的滿滿一杯白酒灌下,倒置著杯子,歪頭看向曉維。
  曉維在那樣的眼神下很不自在,她端起杯子,也一口喝了下去。
  羅倩拍手:「夠豪爽。就衝你這杯酒,以後你有求於我時,我若做得到,一定答應你。」
  「多謝,我想,我不太需要。」曉維說。
  羅倩嫣然一笑道:「話別說的那麼滿。我本不是個慷慷之人,能得到我的承諾,可不容易。」她又又斟滿一杯,朝曉維舉一下:「這一杯是致歉的酒。我喝,你不必陪了。」
  曉維也笑一笑,把本該周然喝下的那一杯也喝掉了。
  羅倩臨走時,風情萬種地看了周然一眼:「周總,令夫人可是比你大氣得多了。」
  曉維也不知道羅倩倒的是什麼酒,明明喝的時候無大礙,但是當車開到半路時,她已經有些天眩地轉,抓著安全帶和扶手靠在車窗上,仍有太空飄遊的感覺。
  周然遞給她一瓶水。
  曉維擺擺手,她沒力氣喝水。
  「你想吐嗎?要我停車嗎?」
  「送我回家。」
  「哪個家?」
  「我現在的家。」
  「你喝成這樣子,讓我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那兒?」
  「根本沒喝多,一會兒就好了。」曉維口齒不太清地說,「要不送我去乙乙那裡吧。」
  等到周然扶著曉維下車時,曉維才發現,他們回的是她與周然兩人的家。
  曉維在門口掙扎:「你幹什麼啊?你幹什麼啊?」
  周然摀住她的嘴:「你想讓鄰居看笑話嗎?」他一邊挾持著曉維一邊開了門,把曉維拖進去。曉維掙脫了周然,但是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周然迅速地摟住她時,正好抓在她的胸口上,撞得她生疼。
  曉維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別碰我!你若對我怎麼樣,我就起訴你!你不是怕人看笑話嗎?」
  周然又扯住她向一邊歪的身體,語氣有些無奈:「你醉成這樣,又一身酒氣,我能把你怎麼樣啊?」他把曉維按到沙發上,一邊去洗手間給她拿毛巾,一邊低聲說,「原來你喝醉了是這種樣子。」
  他剛打開門,曉維已經貼著他迅速地衝了進去,對著馬桶吐得稀里嘩啦。
  「沒酒量就不要逞能。」曉維只記得周然一邊給她擦臉一邊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來的事情她就不怎麼記得了。
  曉維頭痛欲裂地醒來時,臥室內的無聲電子鐘已經指向十點。
  她一個翻身起來,牽動了正在抽跳的太陽穴,疼得她又跌回枕頭。
  曉維漸漸回想起她為何又躺在這間臥室的大床上。昨夜她與周然共餐,遇上了周然的前任女友,也算她的前任情敵——姑且就叫作情敵吧。她喝了兩杯酒,後來醉倒了,吐了,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曉維捂著頭又躺了一會兒,屋內屋外都沒有任何聲響,應該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其實她的酒量並沒那麼差,要麼是昨天的飯吃得不合適,要麼就是那酒有問題。
  她觀察了一下這房間,與她離開之前沒有什麼顯著變化,除了屋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很整齊。
  曉維不是一個很會整理東西的女人,總愛把東西隨手一丟;她也經常收拾,可總越收拾越亂。而周然則是那種從從容容就可以把一切都理得規規整整的人。
  很久以前,周然曾經很懷疑地說,林曉維總是把家裡搞得亂糟糟,很難想像她能把實驗室弄得整整齊齊。近年來他當然不說了,因為他已經不怎麼關注家裡的狀況了。
  後來家裡當然不再亂,因為有鐘點工每天定時打掃整理,只除了臥室,這裡曉維從不假手他人來收拾。所以,臥室仍然經常亂糟糟。
  曉維看著整齊的臥室,心中並不確定這裡究竟是鐘點工每天在收拾,還是周然將這裡保持得這麼好。或者他根本不回來睡也說不定。
  她揉著額頭,覺得自己胡思亂想很無聊,然後她發現自己只穿了睡衣與內褲。
  印著清雅的水墨蓮花的細肩帶真絲短睡衣,貼在身上柔柔滑滑,就像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著她。
  曉維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很少穿真絲睡衣,她的睡衣面料大多是薄薄的棉布。
  而且曉維也不喜歡過於素雅的東西,她喜歡的東西與她的個性看起來格格不入,她鍾愛一切色彩艷麗而柔和的色彩,她喜歡熱熱鬧鬧的小碎花大團花等一切花團錦簇的圖案。這一點與周然的口味截然不同。
  她記得這件睡衣是周然在什麼節日或是紀念日時送她的,她只穿了一次就扔在那兒了。
  此外,曉維還發現自己全身清清爽爽,是她一直使用的沐浴露的味道。這意味著昨天有人幫她洗過澡。
  她的臉上甚至被塗過乳液。因為她是干性皮膚,如果睡覺前臉上什麼都不抹,第二天就會覺得面皮緊繃得像要裂開的松果,可是她現在的感覺很正常。
  曉維跳下床,披上外套去書房與客房查看了一下,沒發現周然在那裡過夜的跡象。她又回到臥室,這一回她在床頭櫃上不僅發現了她的車鑰匙,還發現了一盒抑制頭痛的藥。
  這下子,曉維頭疼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她洗漱完畢,去廚房看了看,很意外地發現廚房裡電飯煲正調到保溫檔,煲裡有粥,桌上有煮好的雞蛋、切片麵包以及花生醬與鹹菜。很簡單,但對於一向湊合早餐的她而言,也算豐盛了。
  那粥熬得非常好,很稠很糯,入口即化。曉維連喝兩碗,吃了一枚煮蛋,把剩下的食物整理好,正洗著碗筷時,聽到有人在開門。她吃了一驚,回頭看去,是陌生的中年婦女。
  那人起先也吃了一驚,反而先問她:「你是誰?」
  曉維猜想這是周然新換的鐘點工。因為在她離家前,已經把她的居家保姆介紹給了友人。
  她還沒想好如何正確合理的回答,那婦女已經小心詢問:「您……您是周太太吧?」
  「你怎麼知道的?」
  「客廳裡有周先生和您的結婚照。您的模樣這些年一直沒怎麼變呢。」
  「哦。」
  「您歇著吧,我來收拾。」鐘點工李嫂勤快地把收拾廚房的工作接下來。
  當李嫂整理了客廳客房廚房衛生間還有陽台,單單沒進臥室。曉維想那是因為她在這裡的緣故,所以她換了衣服打算離開。李嫂停下手中的活,熱心地問:「周太,您需要我去市場買些菜回來嗎?」
  「不用,謝謝你,李嫂。」曉維走到門口時又回頭,「也謝謝你準備的早餐。」
  「早餐?沒有啊。周先生從來不用我準備早餐。」
  曉維回到自己家,已經快十二點。她翻開記事簿:下午三點,有一家公司請她去面試;而十二點半的時候,丁乙乙約她去一家新開業的中國元素主題飯店考察順便嘗鮮,乙乙說過,到時候她會打電話。
  十二點一刻,乙乙那邊還是沒有動靜。曉維撥了電話給她:「乙乙,我們的約會是照常進行的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電話那端的丁乙乙,重重的鼻音,含糊的吐字,分明沒睡醒。
  曉維說:「好吧好吧,我一小時後再到那兒等你。」
  乙乙驚詫道:「一小時?姐姐,你是半夜雞叫的周扒皮啊。我飛也飛不過去呀。」
  「半夜雞叫你個鬼。都日當正午了,你也該起床了。洗漱穿衣不用半時,那飯店離你家又近,就算步行也到了。」
  乙乙打著哈欠說:「我在沈龜毛這裡呢,開車也得近一小時,何況這時段路上總塞車。要不,我們改天?」
  這下換曉維驚奇:「咦,你們不是週末夫妻嗎?昨天才週三,你們聚的什麼會?你居然睡到現在還不起,昨晚上折騰過火了吧?」
  「說什麼呢,注意你的文雅形象呀大姐。」
  「算了算了,改天好了。早知道你重色輕友。」曉維說,「丁乙乙同學,你若玩玩也就算了。但你若是想認真這段關係,你現在就要想清楚,將來是沈沉願為你留下來呢,還是你肯跟著他回美國去。還有,如果你打算認真的話,也一定要搞清楚,他是否也是認真的。」
  「Stop,comeoffit!」乙乙大叫,「我們不就是以『合法夫妻』的身份共度了一夜嗎,怎麼引發了你這麼多感慨呢。林曉維你一定是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乙乙,」曉維說,「你剛才連說了兩組鳥語,這可一向是你的禁忌。」
  「我靠我靠!」
  乙乙與曉維相識這麼多年,兩人之間說話一向百無禁忌。淑女曉維會當著乙乙的面罵娘,會直接了當地批評乙乙在某天的節目上與觀眾對掐太缺少涵養;乙乙也經常毫不給曉維面子地說她又作又笨裝清高裝13。
  所以,當乙乙放下電話後,並沒覺得曉維說了什麼過分話,但她就是全身都不舒坦,彆扭得很。
  最後她把手機遠遠丟開,唸唸自語:「林曉維,事兒婆婆。你若對周然也這麼事兒,你倆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子嗎?」
  準備起床的乙乙腰酸背痛,她光溜溜地在床上做瑜珈,使勁地抻著脖子、腰和四肢。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昨夜她本想趁沈沉半睡半醒的時候襲擊他,結果她自己被反攻了,最後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顏面盡失。
  其實昨天她本來沒有與沈沉共度的計劃。
  沈沉出差,他倆上週末就那麼錯過了。前天沈沉回來,給她打了個電話,她「嗯」了一聲,沒作任何表示,沈沉也沒提「補上週末」的要求。其實就算他提出,乙乙一般也不會拒絕,雖然她絕不會主動提出要與他額外約會。而沈沉那個將二人協議執行的一板一眼的無趣傢伙,當然也不會玩這套奸商把戲。
  昨天,當乙乙剛剛結束了這一期節目時,接線員小王小心地說:「丁姐,有你的一位聽眾,十分想與你說幾句話。你願意接嗎?」
  乙乙說:「今天節目已經結束了,請他明天再打吧。」
  「是啊,我是這麼跟他講的。可是他說只想與你私下說幾句,不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只一分鐘就可以。他已經在線上等了很久了。」
  乙乙聳聳肩,把電話接過來。
  電話那端的聽眾,用了磕磕絆絆的方言問她,聲音也怪怪的:「我很想去見見我的女朋友,但是還不到她跟我約定的時間,如果我去見她,她會不會生氣?」
  乙乙想,這人說個方言都跟說外語似的艱難,怪不得他不肯讓小王接通電台,讓所有人都聽見。
  乙乙說:「你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麼要她一個人說了算啊?她說什麼時候見你你就什麼時候把自己送去給她見,那公平起見,你想見她的時候,她也得主動地出現在你面前才是。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被一個女人管成這樣子。你有點出息不成啊?」
  那人說:「我明白了,謝謝你。」
  乙乙說:「不客氣。」她掛了電話,突然覺得十分不對勁。究竟哪裡不對勁呢?她邊穿外套邊想,終於想明白了,那傢伙最後那句話,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而且那聲音她怎麼覺得有點熟呢。
  乙乙一邊深深地憤恨著自己深更半夜被人耍,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出電台大樓。路燈下,沈沉正倚著車門站在那兒,見她出來,笑得很得意。
  乙乙把手裡的包砸向他的腦袋。沈沉一邊笑一邊躲,但躲得不太徹底,只保護了腦袋的安全,後背被乙乙敲了好幾下。
  乙乙邊砸邊說:「讓你好的不學,專學旁門左道!」
  沈沉笑得顧不上回答她,直到乙乙用包砸不過癮,開始動手去掐他時,他抓住乙乙的胳膊,氣息不順地笑著說:「注意形象啊你,那邊的保安都往這兒走了。」
  乙乙「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沈沉說:「喂,去哪兒啊?」
  乙乙兇惡地回頭瞪了他一眼,想起先前自己在電話裡說過的那堆話,恨不得再吞回去。
  沈沉過來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對,我錯了,我不該拿你的工作開玩笑。不過,你居然沒聽出我的聲音來,笑死我了,我裝的有那麼像嗎?」
  「哼。」
  其實這一天,據後來沈沉說,是沈沉與乙乙在網絡上正式認識的六週年紀念日。六年前的這一天,乙乙聲稱要自殺,被沈沉潑了一缸冷水。沈沉覺得,他們應該紀念一下。
  乙乙疑惑:「我們認識六年了?有那麼久嗎?你記性有那麼好啊?」
  那個論壇三前年的數據,在網絡上都已經找不到了。
  沈沉說:「沒錯的。我特意請網站那邊調了六年前的數據。」
  乙乙小聲嘀咕:「龜毛,果然是龜毛。」嘀咕歸嘀咕,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被沈沉牽著走了。
  沈沉說:「我們去約會吧。」
  但是午夜時分,大多商場都關門了,大多飯店都打烊了,他們可去的地方實在是少之又少,乙乙愁得直翻白眼。
  她問:「沈沉,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談過的,不太多,只有一回。」
  「那你也該攢點經驗嘛,你連約會該去哪兒都不知道。」
  「是啊,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跟我分手的。」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故意的也沒關係。」
  後來,他倆在24小時快餐店裡吃了宵夜,經過燈火通明的娛樂城時,乙乙提議:「要不,我們去玩電子遊戲吧。」
  在大型的仿真遊戲廳裡,乙乙玩得不亦樂乎,對女玩家而言,她的水準不低,以至於不多一會兒,就有人圍觀。
  乙乙拖沈沉也上陣,沈沉說:「不玩,多幼稚啊。」
  乙乙推他:「快去快去,你這傢伙怎麼這麼無趣啊。等你七老八十,想玩也玩不動了。」
  沈沉還在猶豫,乙乙把他按到操作椅上,替他刷了卡:「放心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
  厚道的乙乙當然不會笑話沈沉,事實上,她簡直笑都笑不出來了。
  沈沉玩模擬賽車,系統顯示:您創造了最高紀錄!
  沈沉玩模擬滑雪,系統顯示:您創造了最高紀錄!
  沈沉玩模擬飛行,系統顯示:您創造了最高紀錄!
  乙乙咬牙道:「沈沉,你真是太太太陰險了。」
  沈沉一臉的無辜:「我真的是第一次玩,騙你是豬。我只不過曾經參加過汽車越野賽,前幾年經常滑雪,而且我學過開直升機而已。」
  沈沉並非沒準備紀念節目。他的紀念節目很驚悚,嚴重地嚇到了乙乙。
  沈沉的極驚悚又極沒創意的相識六週年紀念節目是,他在他家樓下的花園空地上,用了大概幾百枝玫瑰與無數的情人草和滿天星,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中間燃著蠟燭幾十支蠟燭,排成「乙乙」的字樣。
  沈沉問:「如何?我前兩天偶爾看了幾眼電視,片子裡男主角就是這麼求婚的。我想過,就算我們是協議婚姻,也不該連求婚過程都沒有吧?這回補上。」
  乙乙滿頭黑線地說:「大哥,這種又花錢又傻冒的求婚方式,十年前就不流行啦。你看的什麼破電視劇啊?」
  「哦,是啊,好像是懷舊頻道播的片子。」
  「真的很老土啊。幸好是你,換了別人這麼跟我求婚,我會被嚇跑的。哎,你怎麼不找個廣場放焰火啊?這個現在很流行呀。」
  沈沉搖頭:「那可不成,污染空氣。」
  乙乙在心中又「龜毛龜毛」腹誹了他半天,然後笑吟吟地攙著他的胳膊:「謝謝你啊,我感動得要命,簡直快要哭了。不過,你不是一直喊我『不不』嗎?幹嘛蠟燭擺成『乙乙』?」
  沉沉詫異地看她一眼:「『不,不』?這不是分明在說,『你一定要拒絕我,千萬別答應』?」
  「哎呀,原來你也不算太傻。好啦,我答應你,我們結婚吧親愛的。」
  於是沈沉在丁乙乙的脅迫下,背著她上了樓。他又在丁乙乙的脅迫下,給她脫鞋更衣。他還在丁乙乙的脅迫下,給她泡牛奶放洗澡水吹頭髮以及做按摩,因為丁乙乙玩模擬滑雪時把背肌給抻了。
  乙乙一邊享受頂極服務一邊歎息:「沈沉,以前拋棄你的那個女人是笨蛋。」
  沈沉說:「我沒為她做過這些,一樣都沒做到,我當時只顧著工作了。而她為我做這一切時,我從來沒在意過。」
  乙乙翻身坐起來,她覺得挺尷尬:「沈沉,唉,我不是有意的。」這話已經是她第二回說了。
  「沒關係,現在她結了兩次婚,孩子都有三個了,過得很幸福。」他倆面面相覷一會兒後,沈沉指指她的背問,「要我繼續嗎?」
  乙乙又趴下:「如果你願意的話……請繼續。」她想想又補充,「謝謝啊。」
  沈沉是個相當好的按摩師,乙乙被他按著摩著就睡著了。她醒來時,沈沉睡在旁邊,眉頭微皺,睡衣半敞,在月光下很有誘惑力。
  於是乙乙偷襲了,沈沉反攻了,世界又大戰了。
  在當黎明將要到來之際,世界又恢復了和平。
  (作者有話說裡有小劇場與問卷調查)
  打倒偽更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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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當曉維醉了吐了又睡著了以後……有如下步驟
  A、周然萬般無奈地把她抱回客廳。
  B、周然找濕毛巾給曉維擦臉。
  C、周然打開空調。
  D、周然倒水給曉維喝,曉維不喝,灑了一身。
  E、周然給林曉維脫衣服,一件一件又一件(春天還是挺冷滴),脫外套,脫褲子,脫襯衣,還有罩罩跟褲褲(請大家務必CJ地想像過程)。
  F、周然給曉維洗澡,從頭髮到腳趾……(請大家務必CJ地想像過程)
  G、周然給曉維一點點地擦乾,從頭髮到腳趾.他研究了半天才搞明白哪一樣是塗臉的東西,給她抹上乳液。
  H、周然給曉維穿上睡衣(他在衣櫥裡找了很久)
  I、整個過程林曉維都挺配合,只有一回,當周然給她脫某某衣時,曉維突然清醒,大叫:「救命呀。」周然迅速摀住她的嘴。曉維狠狠地咬了周然一口,又踢了他一腳,激烈掙扎。周然俯在她耳邊低聲說:「別怕,是我。」曉維瞬間安靜,又睡過去了。
  J、可憐的周然手受傷了,肇事者一無所知。
  K、至於周然這一晚上在哪兒睡的覺,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L、OVER

《同居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