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讓愛被現實磨平散盡,淡化褪色,最終相忘於江湖,最好連痕跡都不要留,這樣就不會再傷心,頂多遺憾而已。
——沈安若的Blog
沈安若其實總不能明確記起她到底是為何事與江浩洋分手的,似乎從來也沒發生過什麼大事件,只是彼此都過於自尊與自我,誰也不想先妥協。
這樣也好,是誰說過,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人生便過得自在適意。
他們最後吵架的那一次,沈安若參與的一個臨時項目組的方案終於轉入實施,於是組長晚上請大家一起到酒吧慶祝。那一晚大家喝到差不多就進入敬酒的胡攪蠻纏階段,安若見情勢不妙,逃到洗手間。
她打電話給正下鄉的江浩洋,話不投機半句多,其實連吵架都算不上,江浩洋不耐煩,沈安若也心灰意冷。
最後江浩洋說:「我累了,我們明天再說吧。」
「我也累了,所以不用等明天,我們現在就開始做普通朋友好了。我們還這樣死撐著做什麼呢?只會讓兩個人都不痛快。」
江浩洋沉默片刻,冷冷地說:「隨你的便。」便掛掉電話。
沈安若回去時,那堆男人們已經喝得不分東南西北,只有她清醒著。她盯著手機,整晚上都希望它再度響起,卻始終沉寂。終於不甘心,還是撥了回去,就算要終結,也要有像樣的一句告別,一遍,兩遍……對方再也不肯接聽。
沈安若告訴自己:我只撥十遍,最多十遍,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他不接,那麼就真的到此為止吧。手機已經熱得發燙,一遍遍提醒「對方無應答」。
安若徹底心灰意冷,索性把手機關了機,一股絕望的涼意從腳底、手心開始滲出,漸漸地蔓延全身,連心臟都開始覺得發冷。她死死咬著嘴唇,覺得腦子裡一團混亂,又似清明無比,彷彿迷失在一個擁擠不堪的十字路口,總要選擇一條路繼續走下去。
後來大家結了賬要離開,安若說:「我等一個朋友,一會兒在這裡會合。」喝高了的男人們叮囑一通,並未覺得不妥。
安若移坐到吧檯前的高腳椅上,招呼調酒小弟來一杯雞尾酒。小弟問:「女士來哪種酒?」
她以前很少喝雞尾酒,更不來酒吧,一時也想不起名字,於是說:「隨便來一杯吧,要顏色漂亮的。」
小弟來興致了:「我剛研製出七彩霓虹系列,從紅色直至紫色,共七款。您要哪一種?」
「那就每樣都來一杯好了。」安若其實也喝得有點多,覺得頭暈,偏偏思維那樣清晰。她想起自己以前,永遠都是人見人誇的乖寶寶,大人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有那麼多想做壞事的念頭。她給李奶奶家的狗食裡放了一點辣椒,因為它總欺負張阿姨家那只她特別喜歡的貓;她偷偷扎破五樓林阿姨的自行車的車胎,因為她罵一樓殘疾的趙大叔……
如今,她又有了那種強烈的想做壞事的衝動。小說裡的單身女性在酒吧一向有艷遇,就此成就一段美緣。安若想,美緣才不指望,不過如果有看似順眼可靠的男人出現,不妨瀟灑走一回,就此慶賀自己正式的以及首度的失戀。這一次,她再也不要回頭。
七杯雞尾酒一字排開,果然彩虹一般艷麗絢爛。安若問:「綠色的叫什麼?」
「碧波蕩漾。」
「紫色的呢?」
「紫晶迷情。」
安若笑:「真是夠有創意……你自己取的名字?那紅色的是不是叫火熱激情?」
「不是,那杯叫熱血沸騰。」
這小弟實在太有才了,她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到發抖。
正在這時,有人拍她的肩。她警覺地回頭望,見一年輕男人正含笑望她:「我可以坐這裡嗎?」
「請便。這酒吧不是我開的。」沈安若看了那男的一眼,莫不是上帝聽見她的呼喚,立即派一男人來到她的身邊?長得還不賴,只是氣質上弱三分。長得好而氣質弱的男人,其實要比姿色平常男看得更不舒服,PASS掉。
沈安若端了紅色的酒,自顧自地看那酒的變幻色彩,不再理會他。但眼角餘光卻發現,他一直在看她。
「女士貴姓?」
「您查戶口?」
「哦,女士容貌秀美氣質絕佳,我遠遠看見便心生仰慕,很想結識一下。」
沈安若在心裡喝一句彩,如今竟然還有這樣的搭訕方式。她扁扁嘴唇權當做微笑:「抱歉,我在等我男朋友。」
「我知道,矜持的淑女都會以這個做借口的。我是真心地想要跟您認識……」
這男人太性急,竟一把抓住沈安若的手。她使勁掙了一下,竟然沒掙開。
這家酒吧口碑極好,治安有序,不想第一回來便讓她碰上這等事,多麼走運。她環視一下,找到保安所在的方向。一會兒若是情勢不妙,是請求援助呢,還是直接用口袋裡的色狼殺手噴霧劑?正琢磨著,頭上方突然傳來悅耳的男聲:「這位先生,麻煩你放開我女朋友的手。」
沈安若正在向後扯,被對面那男子一鬆手,立即慣性向後倒。她迅速閉上眼睛,做好就義準備,卻跌進一個安全的懷抱。
那音色生動的男子很快將她扶穩在座位上。沈安若扭頭打算道謝,待看清那人的面孔,便笑了:「嘿,怎麼又是你?」
剛才背後的男子已在她身邊坐下,也笑了,頰邊梨渦若隱若現:「你是不是應該說,怎麼老是你?」
那是有典故的。他們初次見面在一次婚宴上,兩人分別是新郎、新娘的大學同學,恰好被安排在一桌,除了互相介紹,並沒有講話。很巧的,僅僅兩個月後又見面,這一回則分別是某對新人的伴郎、伴娘之一。那天的行程頗長,從新娘家到新郎家需要三小時。加長凱迪拉克車上,新人百無聊賴,於是要求伴娘伴郎們輪流講笑話。安若最不會講笑話,腦筋轉了幾十轉,終於勉強想出一個:「Howareyou?怎麼是你?Howoldareyou?怎麼老是你?」這笑話真是不太搞笑,似乎只有他很給面子地笑了,安若對有酒窩的男人總是印象深刻。不想他還記得。
剛才接近安若的那男子已經不見,安若無意識地拿紙巾拭著被那人抓過的手腕,微微揚著臉對救星說:「剛才謝謝你。」
「舉手之勞而已。你一個人?」
「和朋友一起。你是陳——少——」剛才稍稍受了點驚嚇,沈安若的腦子開始有點混沌。
「程少臣。」
「這名字真拗口,分明在欺負口齒不清的人。」
「我是無辜的,因為名字不是我自己取的。」程少臣的笑渦加深,「沈安若。是這個名字吧?這名字也不好念,我們半斤八兩。」
「也不是我自己取的。」
沈安若覺得今晚的運氣其實不算壞。
她和程少臣第三次見面仍是在一場婚禮上。正洋集團倪董事長的公子迎娶新娘,沈安若她們幾個年輕女孩子也去幫忙。新人皆在海外工作,帶著洋作派,此次只是回國補辦婚宴,在郊區某處山莊的戶外擺了自助餐。安若站在倪總的身後幫忙迎賓引路,程少臣一下車,她便認出他。
那天的客人多是肚圓頭禿的中年人,風度翩然的程少臣便顯得更加玉樹臨風、鶴立雞群。他與倪總和倪夫人握手,聲稱代父母前來,替他們道賀及表達歉意。倪董對他十分親熱,連稱得空要去W城拜訪許久不見的老友。
沈安若冷眼旁觀,覺得這人是變色龍。第一次見面時他是沉默寡言的青年,清朗的眉宇間帶幾分憂鬱,幾乎不出聲,喝酒也少,但甚有風度,別人說話時注視對方的眼神,專心聆聽,散席時還主動送了安若她們幾個女子一程。第二次做伴郎那回,他是陽光青年一枚,眼神溫和,笑容明亮,十分積極地為新郎支招解困,不動聲色替他擋了無數的刁難。而這一次,他氣質內斂,言語謙和,是文質彬彬、畢恭畢敬的模範小輩。
客套完畢,他給沈安若一個微笑。安若帶他去會場的路上,也覺得十分的巧合有趣,不禁彎起嘴角。
程少臣此刻的樣子比較像他們上一回見面,很閒適,很陽光。他問:「你下次會參加誰的婚禮?或許我也認識。」
「近期沒有了。」沈安若也微笑,「又見到你,令我想起一部電影。」
「嗯?哪一部?」
安若想說《四個婚禮與一個葬禮》,突然想起那電影的結局,貿然說出未免輕佻,於是找了另一個話題,含混地掩飾了過去。
而今天,他們又這樣巧合地相遇,安若不得不應景地想起一首她喜歡的老歌《人生何處不相逢》。
程少臣指一指沈安若面前的一排杯子:「難道你打算自己全喝掉?」
「可以請你喝,請自選。」她已經喝掉那杯「熱血沸騰」,又按順序拿了橙色的。程少臣端起離他最近的紫色酒液,觀察了幾秒鐘,又輕輕放下,換成那杯藍色的,輕抿了一口,終於開始皺眉:「這裡面有威士忌?我還以為你在喝飲料。」
「誰會到這裡來喝飲料?多矯情。」
程少臣招來服務生:「給我一杯冰水。」頓一頓說,「給這位女士也來一杯。」
沈安若用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他。「這一堆酒加在一起叫做『七彩霓虹』。你知道嗎,霓虹其實是兩種事物,紅外紫內叫做虹,紫外紅內叫做霓,在虹的外圈,我們甚少能見到。我爸說,我出生那天剛下過雨,天上有彩虹,所以差點給我取名叫沈霓虹。咦,你為什麼不按順序喝那杯紫的?那個可是傳說中的『紫晶迷情』。」
「我第一次聽說有這回事。沈霓虹這名字也很好聽,適合你現在的樣子。你喝過酒後話比平時多了許多。」程少臣待她去拿下一杯酒時,順勢把那杯冰水塞進她的手裡,「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你的朋友呢?已經很晚了。」
那天他替她喝掉好幾杯彩色的雞尾酒,一直等到她要離開。後來去結賬,程少臣說:「請允許我來。」沈安若斜睨他:「先生您貴姓?」「敝姓程,我以為你已經記住了。」在公眾場合拉扯當然很不好看,所以他按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很有力,她掙不開,只好由著他付款。
沈安若即使喝醉都會非常鎮定,走路時十分的穩,何況此時她根本沒醉。但程少臣仍幾乎貼著她走在她身邊,似是怕她摔倒,但並沒碰觸到她。走出門口時,後面突然有人貼身快速衝上前,安若被撞得斜退了一步,程少臣一把扶住她,於是她順勢倒進他的懷裡。外面的風很冷,被風一吹,酒勁倒真是有幾分上湧,其實她喝得真的不算多,但這男人的懷抱很令人安心,甚至有熟悉的感覺。她想起今天早些時候興起的那個邪惡的念頭,腦裡有兩股力量交戰。
程少臣扶著她上車,替她繫好安全帶,又將車窗開一條縫。有風吹過,腦子真是暈,聽得旁邊的人問:「你住哪兒?」見她沒做聲,稍後又問,「你打算去哪裡?」
沈安若聽得自己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處傳來:「隨便去哪兒都行。」她有點昏昏欲睡。
那男聲也很遙遠,彷彿在笑:「這是該從淑女口中講出來的話嗎?」車子彷彿發動了,一會兒又說,「拜託你,別睡著。沈小姐?沈安若?你究竟明不明白,在男人面前不要這樣不設防,你會很危險。你不怕我把你怎樣?」他竟然去捏她的耳朵。
沈安若被他捏痛,倚著車門勉強睜開眼,半瞇著眼睛斜看他:「你跟喝了酒的女人獨處,也很危險啊。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巴不得你把我怎樣。」她盡量讓自己媚眼如絲,只是經驗欠佳。
程少臣愣了片刻,開始大笑:「這難道就是傳說中『赤果果』的調戲?」
「不,這是『赤果果』的勾引。」沈安若暈暈然地回答。今天她喝酒的狀態的確很不佳,其實她本可以喝得更多都沒事。
沈安若陷入沉睡前,隱約地聽見程少臣在一邊輕歎著低語:「思維還真夠清晰的。」
沈安若醒來時,頭痛欲裂,口乾舌燥。她坐起來,漸漸地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每一件,甚至包括睡著前的最後一句話。她的衣服仍然整齊,只有大衣和鞋子被脫掉,身上還蓋了一床很輕很暖的絲被。
多麼可悲,連買醉撒歡的權利都沒有,她本以為可以一醉長眠,醒來時已經物是人非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清醒思維,此刻正如拿著鍘刀的小鬼一般寸寸凌遲她的腦袋。
周圍一片黑,遠處角落裡卻亮著落地燈,暈黃的燈光讓人安心幾分。她暈暈地向光明處走去,發現自己仍可以走得很穩,甚至都沒有蹣跚一下,只是頭痛得厲害。
這房子的結構很奇怪,似乎沒有牆壁。沈安若按著額頭在落地燈旁一張矮矮的軟椅上坐了一會兒,感到屋裡似乎比剛才明亮許多,抬起頭,看見程少臣站在兩米遠的地方看她。他穿著寬鬆休閒的居家服,頭髮還濕著,想來剛洗過澡。
見她坐在那裡,他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但很快轉成淡淡的笑意:「你醒得真快。」
沈安若定定地看著他。以前幾次見他都在正式場合,西裝筆挺,一絲不亂,如今他這種居家男人的形象之於她,十分的陌生。為了掩飾尷尬,或許她應該驚慌地站起來叫一句:我怎麼會在這裡?為了保持淑女風範,或許她該微笑地向他伸手:你好,謝謝你收留我。為了……究竟哪一種舉動更適合當下情形呢?安若想此刻自己的模樣一定很呆,頭痛阻礙了她的思考。
還好程少臣沒有在那裡立多久,他繞過安若,隨後不遠處傳來他的詢問:「你要喝水嗎?熱的,還是涼的?」
「溫的,謝謝。」沈安若聽見自己鎮定的回答。
沈安若灌了幾口水,仍覺無所遁形。昨晚規劃的戲碼她沒勇氣繼續演,只好索性裝傻:「今夜麻煩你。我想我該走了。」
「留在這裡吧,已經三點了。」程少臣的語氣平靜無波。
安若覺得心臟抽緊,只聽他又說:「我很睏,沒法開車,不能送你。在這附近也很難叫到出租車。」
「我可以打電話……」
「不安全。」他說完這句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補充一句,「不會比跟我在一起更安全。」
安若正消化他話裡的消遣意味,聽他又說:「你可以去洗個澡,我在浴室放了新的睡衣、毛巾與牙刷。」抬頭見他已經夾了枕頭與被子走開。
沈安若去胡亂洗了一把臉,又和衣躺回床上,程少臣給她留了燈,讓她能找到路。這房間的構造與燈光都奇怪,她不知道程少臣在哪裡,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她留了床頭的燈,將光調到微弱。
屋內非常靜,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還有腦部血管突突在輕跳的聲音。明明這樣的安靜,卻又彷彿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叫囂,連耳朵都轟鳴。她拖出枕頭蒙住自己的頭,就這樣輾轉反側,直到天空開始泛白,才恍惚睡去。
再度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幸好是週六。沈安若終於得以看清這房間,是全開放式空間,所有的功能區都只以天花板和地板區別,臥室、書房或是客廳都只有柵狀實木屏風稍作遮擋,色彩線條都清淡簡潔,傢俱也少,並不像居家的樣子。偌大的空間,這樣的規劃,很奢侈。
程少臣還睡著,裹著被子躺在沙發裡,手腳都露外面,嘴唇半抿半翹,有幾分孩子氣,渾然不像他平日裡談吐優雅氣定神閒的模樣。她躡手躡腳走開,洗漱完畢出來,見他已經醒來,揉著眼睛問她:「你會不會做早餐?」
他的廚房十分乾淨,所有電器與用具一應俱全,甚至連米、面、調味料都有,只是大多連封口都沒開,冷藏櫃裡還有一些新鮮蔬菜。沈安若覺得這人十分的詭異。她做了雞蛋餅和小米稀飯,用白菜與黃瓜拌了清淡的鹹菜。後來收拾整齊,她準備離開,見程少臣已經換了出門的衣服:「我送你。」
「不用麻煩,我打車回去就好。」
「你住在新區吧?我今天在那邊有事情,順路。」
程少臣的車開得快,但是極穩。沈安若仍是頭痛,她想起從昨天晚上手機就關了,怕公司有事,於是開機。她的手機設了關機來電提醒,幾秒鐘後,叮叮噹噹,響起一串又一串提示音。她查看信息,顯示江浩洋未接來電,一共六個,從十二點一直到凌晨兩點。沈安若發了一會兒呆,輕輕歎口氣,將信息連同號碼一起刪掉。刪號碼按「確認」鍵時,她猶豫了一下,心底有一處微微刺痛,但仍是斷然地刪掉了。
路程不近,程少臣開車很專心,兩人一路靜默,沈安若很感激程少臣的話少。
正在沉默間,手機鈴聲突然又響起,安若正捏著手機想事情,被鈴聲一驚,手機竟從手中滑落。程少臣欠身替她撿起,遞過去,沈安若覺得有點窘。鈴聲仍然一遍遍響著,雖然已由一個名字變作一串長長的數字,但仍然是熟記於心。她覺得眼睛有點發酸,想是被跳動的數字晃花了眼。
她感覺程少臣似乎扭頭看了她一眼,於是朝他強笑一下:「這個號碼總是打錯,打來好多回了。」鈴音終於停下,很久沒再打回來,沈安若輕輕鬆口氣,又有一絲難解的失望,終於再度關了機。她不知道程少臣在旁邊能觀察到幾分,只覺得又開始發窘。
車內靜寂得讓人無法透氣,程少臣突然說:「通電狀態直接把電池取下,撥不通會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內。如果你不想下班時間也被公事煩,不妨試試這一招。」
「真的嗎?我第一次聽說。」
「哦,你上回提過的電影,我知道是哪一部了。」
沒想到他轉話題這樣快,沈安若心裡更窘了幾分,換一副輕鬆語調說:「男士也會看《落跑的新娘》嗎?」
「咦,原來是這一部嗎?我還以為是《化身博士》。」
沈安若愣了片刻,幾秒鐘後才意識到,他分明在戲謔她昨晚行為失常。她無言以對,索性閉緊嘴巴,扭頭看一眼程少臣,見他也同時轉頭,給她一個無辜的笑容。
今天他穿毛衣與休閒外套,非常閒適的樣子,顯得年輕許多,笑容也多了,跟她以前的印象大不相同,他才具有傑克醫生與海德先生雙重人格。
到底還是到了目的地。沈安若道謝正要下車,突聽程少臣說:「你何時有空,我請你吃飯。」
「呃?」她剛站起來,覺得頭一陣暈,一時回不過神來。
「謝謝你今天早晨替我做早餐。」
沈安若已經站在車外,程少臣下車站在另一邊,背著光,她看不真切他的臉。
她似乎聽見自己說:「應該是我請你才對。等你有空時給我電話吧。」她又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把那句話說出口了。
直到程少臣的車走遠,她仍站在原地發呆。此時雖然是冬天,太陽仍明晃晃地刺眼,她覺得頭暈目眩,幾乎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