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紹豐他們飯局後,溫紀亞連著幾日都悶悶的,感覺像是在和她冷戰。不過以往冷戰,那是真的冷,不和她說話,不睡她的床,更加不會抱她黏她。
這次很不一樣,他將黏人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尤其在公司,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關係曖昧似的,時不時摟她脖子,有時乾脆直接吻她臉頰。
公司裡的年輕女孩們傷心倒一大片不說,很多原本不太八卦的人這幾日都八了起來。
這兩年,他們的岑總和周家千金分手後,進進出出身邊總帶著藍又恩,這次她又被指名暫代其位,大家早將他們看成一對,卻不料半途殺了個溫紀亞出來!
雖然無論從能力還是外貌,這位年紀輕輕的後生,都不會輸給岑總,但如果是和藍又恩,年紀實在太不相配!
一個將近三十,一個才二十出頭,現在站在一起還看不出什麼,可十年之後,就是絕對的杯具了!
傳聞多了,就開始亂,待傳到藍又恩耳朵裡時,已成了藍總監包養設計師弟弟,另類桃色交易之類云云。
雨晴聽完描述後在電話裡問她,是不是飯局那晚她和周少爺做了什麼刺激小紀亞的事?還是之後她對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那晚回家已是凌晨,她將在派克消費的錢還給他後兩人就休息了,根本也沒來得及說什麼。
雨晴明白過來,笑著告訴她,「你家紀亞長大了,大男人主義開始氾濫,你多小女人一些,過一陣就好了。」
藍又恩聞言頭更痛了。
「也對,你素來女權慣了,要展現小女人——尤其在你家紀亞面前展現,的確有點難度!」雨晴在畫廊本來就悶得慌,於是一下午都通過電話向她灌輸小女人常識。如此這般,舉例說明,詳詳細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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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青仁送文件進去時,藍又恩正在擦噴在電腦屏幕上的咖啡。
近日流言氾濫,她辦公室玻璃牆的百葉簾一直都呈封閉狀態,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情形。他見她一臉尷尬的模樣,雖然不知道原因,仍忍不住笑了。
「設計部願意一起離開的員工們的資料都在這裡,所有人的新合約我已經弄好,這份是代他們賠給PL的薪金金額,這方便我咨詢過律師,應該沒有問題。」他一頁頁翻給她看,不時停留解釋,每處細節都很認真,她逐一點頭,又吩咐了其他一些事。
公事結束,他躊躇著,還是開了口,「下面這些,純粹以朋友的立場問的。又恩,你和溫紀亞,應該不僅是朋友吧?」
「你問的真含蓄,我還以為你會問他是不是我包養的小白臉。」她撫撫眉心,卻掩不住眼底的笑意,「紀亞他是我男朋友。」
范青仁長長吁了口氣,都已經七八年了——距離亞然離開已經過去七八年!這麼多年,他從沒見過她像現在這樣笑著,然後坦坦白白承認某人是她的男朋友。
即便那時和岑寂在一起,她也未曾這樣說過。
「溫紀亞是不是和亞然——」
「是。」紀亞來了PL這些日子,她也料到他會問了,「他是和亞然有些神似,當年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注意到他。可是,我和他在一起與這些無關。范,我知道自紀亞來公司後,你們兩個之間一直有些問題。他甚至還以為你是因為喜歡我,因為妒忌才會那樣!」
紀亞的欲言又止,她又怎可能不清楚。那人的獨佔欲,她也不是今天才領教。
「可我明白,你只是在為亞然介意。」
當年在大學,亞然和范青仁以及鍾倪三人關係極好,尤其范和亞然,與親兄弟無異。陡然間看見她身邊出現長相神似的紀亞,自然心裡會不舒服,「但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亞泰琪現在需要他,你們兩個不和,不是讓我和亞泰琪為難?」
女人仍然神情柔和,然而瞳底卻一點點透出冷定。那是商人的表情,在這個世界浸淫這麼久,始終都是犀利的。
「好吧,我會做好自己這部分,至於他的那部分,我就無能為力了。」走的時候,他又提醒了她一次關於亞泰琪與PL合作的那份合約。當時簽訂的期限是十年,如今十年還不滿,想要走人,得有解約合同。
在這件事上,三個設計師倒是史無前例的一致:反正如今PL是她做主,既然她的簽名有效,趁著岑寂未歸,她自己簽瞭解約合同不就行了?
他們說的沒錯,只是她心裡還有猶豫。言而無信、暗渡陳倉到底太過缺德,況且她還沒弄清楚岑寂出了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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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天之後,她便接到岑寂的電話。
通話很簡短。
「我明天回來。」他說完就掛了。那時她正和紀亞他們三人開會,鍾倪一眼瞄到她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接著朝范青仁擠眉弄眼,紀亞也閣下文件靠向椅背,辦公室裡的氣氛一下子肅穆起來。
見三人一致看著自己不出聲,她不由笑,「你們突然這麼有默契,我可不太習慣。」
他們誰都沒有出聲,范青仁翻開另外一份文件,將早已準備好的解約合同推到她面前。行動代表了一切,他們要她在岑寂回來之前,把最後的難題解決。
「這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有那些願意離開PL與亞泰琪共同進退的員工。就算是為了他們。」
她拿起那份合同,緩緩蹙起眉心。
這時的她沒有料到,之後事情會以最簡單的方式收場。
第二天是個陰天,空氣裡瀰漫著雨前的濕漉氣息,她開了自己車,到達公司停車場時,岑寂的車子已經停在那裡。
她拿著一整袋資料,直接上了他的樓層。
時間尚早,他的助理還沒有來,辦公室的門開著,他立在落地玻璃前,背對著門的方向,身上是一件淺灰色的襯衣,袖子半挽,靜默無聲,背影幾乎與玻璃外的陰色天空融為一體。
她將資料放在辦公桌上,裡面,有二十多封辭職信,以及這半個月來他們所準備了全部文件。
「快下雨了。」他沒有轉身,依然凝視著窗外的天空,清俊優雅的臉龐彷彿被這一天一地的落寞所籠罩。
「岑寂。」
似乎已知曉她的來意,男人勾起了薄唇,「我本還以為,你起碼會陪我過了下個月的生日。我一直希望能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日,只有你和我,沒有亞然或者其他什麼人。」
「你都知道了?」她想想也是,精明如他,又怎可能不留下一兩個心腹,只單單將公司丟給她?
他緩緩轉過來,肌膚白皙冷然,眼瞳定在她身上,一點點深沉,諸多情緒糾結,最終歸於平靜,「我做了這麼多,計算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贏不了那小子!藍又恩,你選了他,等於選了條從頭開始的路,未來就算是後悔,也不會再有退路!」
「選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很好。」他的唇角再度揚起沒溫度的笑,「你只要記得,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別再回來找我!」那尾音似乎有些微顫,片刻,他才繼續道,「合同呢,需要我親自簽字嗎,還是你已經代勞了?」
她緩緩取出解約合同,PL這方的簽字處仍空白著。
她沒有簽,紀亞為此生氣,一早都沒理她。
她到底,是給他留了點尊重。是否,這便是漫漫十載他從她那裡所能得到的全部?
最後,究竟是她太冷情,還是命運太諷刺?
逼迫著他,不得不放手!
就算再不願意,再不捨得,也不得不放開她的手!
他取過合同,匆匆簽字遞還,「你可以走了!」
就這麼簡單?藍又恩有些怔愕,「你,沒什麼事吧?之前你讓我暫管公司,說可能會有突發狀況,到底怎麼了?」
「你和PL不再有任何關係,恕我無可奉告。」他低頭點了支煙,拉開椅子坐下,「門在那裡,不送!」
她愣了片刻,最終拿起合同離開。
電梯門開了又關,他握緊鋼筆,始終未曾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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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盛大廈十五層的單位以前也是一家公司,基本的簡裝都有,但亞泰琪新公司正式成立後,藍又恩銀行的存款額還是直線降至五位數。
炎夏七月,她的心情也跟大廈外的柏油路一樣,彷彿在火熱的溫度下炙烤。
范青仁敲開她辦公室時,她正在網上的房產公司掛牌。
「賣房?」范青仁皺了皺眉,「你賣了房子住哪裡?」
「重新租一套,先度過這階段再說!獨立經營不容易,這一點岑寂倒是說對了!」她按著太陽穴緩壓,面前的人卻遞來一張存款單。
「密碼是新公司的成立日,先應急吧。」
「范!」
「別跟我說老闆和員工的話!這裡面也有一部分是鍾倪的,不過他有老婆,不能拿出太多。你先用著,現在公司最重要!」
上面的數字並不少,藍又恩知道這個時候任何推辭的話都很虛偽,於是收起存款單,笑道,「好,算你們兩個入股的,以後大家都是老闆,再沒有上司和下屬!」
范青仁也笑了,提議晚上一起吃飯,新公司成立一個多月了,他們還沒聚過。他讓藍又恩找家普通一些的店,反正只是他們幾人,不用太浪費。
「既然這樣,那晚上來我家吃吧!」
「你家?」范青仁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會煮嗎?我記得亞然說過,你在廚藝這方面並不太擅長……」
「我又沒說我煮!」她好氣又好笑。
「不會讓我和鍾倪煮吧!」他搖頭歎息,彎下腰拍拍她肩膀,直說吃頓飯也不容易,還得捐獻勞動力。
「也沒讓你們煮!行了,總之下班一起去超市!」
范青仁笑著走出辦公室,不經意間,卻發現不遠處投來的某道審視而不悅的目光。
藍又恩這間辦公室雖然不是全玻璃制,但側對著外間辦公室的窗卻開的很大。
范青仁突然想起她說溫紀亞誤會他喜歡她的事,不知怎的,此刻與他對視時,范的眉宇間竟跳出幾抹無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