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幕 永遠不說再見

  所有事情的背後,有人遺忘了某個人的存在。
  周舒妍。
  這個所有人都料不到的名字。
  時間倒退,回到寒冷冬季,意外發生的前一刻。
  打昏並綁架藍又恩的人,是她。
  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看著昏迷在倉庫角落的女子,卻沒有半分愧疚和懼怕。
  瞳底唯一的神情,是憎恨與妒忌。
  這個女人,讓她深愛多年的男人拋棄她,卻又愉快舒心的和另一個男子一起,還沒有絲毫反省和自責!
  她憑什麼得到所有美好的真摯的情感!?她從來都沒有付出過,只一味享受,彷彿天生如此!
  絕不會這樣容易!
  她用手機拍下昏迷中的人,傳了條簡訊給她的年輕情人。
  不到一分鐘,電話來了。
  「我記得我三年前就說過,那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出現。」手機裡的聲線,漠然低冷近乎殘虐,「周舒妍,你嫌日子太無聊了是不是!」
  「你可以再凶一點,我無所謂,反正被綁的人不是我。哦,順便說一下,我這裡有幾個不太斯文的男人——雖然你的又恩姐年紀大了些,不過皮膚保養的還不錯哦!」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她可以猜測他此刻的表情,恨到極點卻又毫不辦法——就像她,一次次在愛情裡遭受的絕望和痛苦。
  「想怎麼樣你說吧!」克制著怒火的聲音傳來。
  「那,先幫我買一份哈根達斯!我在市中心的摩登茶座等你,記住,不要驚動警方。我很煩這種事,不想弄的不可收拾。」
  掛掉電話,她心情異常愉快。原來做個隨心所欲的壞女人,比戀愛遊戲更加有趣!
  之後的時間裡,溫紀亞在她一次次新奇百怪的念頭下奔跑於S城。
  明知是故意捉弄,但他唯有聽命,看著那雙深沉冷厲的漂亮眼瞳逐漸顯露出崩裂般的焦急,她真是萬般高興。
  其實,她並沒有想過後來會變成那樣。
  在耍弄溫紀亞無數次後,她到底還是給了他藍又恩身處的地點。
  倉庫起火,她完全意料不到。當她帶著人尾隨其後到達倉庫時,火已經無法控制。那個剎那,她驚慌失措,立刻命人進去救人。
  她只是想出口氣,沒想弄出人命!
  然而,倉庫的大門被高竄的火焰封住,他們沒辦法從門口進入,其中一人只能爬上那道小小的高窗。片刻之後,陷入昏迷的溫紀亞被推了出來,救人的手下在裡面大喊,說只找到這一個。
  周舒妍心慌意亂,根本沒想過火場裡有多危險,命令對方繼續再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之後,爆炸發生,她尖叫著讓手下拖起溫紀亞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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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的人,其實是周舒妍的手下。
  那是她的保鏢之一。
  事情發生後,她一度有些後怕,不過,一切都在父親的安慰下平復。
  「如果你想要這個男人,就把他留下。」當時,周牧看著昏迷在別墅大床上的溫紀亞如此說。
  沒有責怪,沒有訓斥,而是再平常不過的語氣,甚至還請來家裡最好的私人醫生來為他診治。
  其實她對於溫紀亞,大部分的心態是仰慕和崇拜,就如同看待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很想買下來,很想令對方屬於自己。
  可惜,他太冷太傲,眼裡除了藍又恩,根本看不到別人。
  她明白,一旦溫紀亞醒來,她根本留不住他。
  可連老天都在幫她,她死掉的保鏢被誤認為是溫紀亞,而他本人,卻被醫生宣告因硬物撞擊後腦,陷入長久昏迷。
  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
  她決定把他藏起來,能讓藍又恩傷心難過悲慟欲絕,本來就是件很快樂的事。
  然而更快樂的是,當溫紀亞在某個午後睜開雙眼時,居然問她:你是誰?
  周舒妍驚詫萬分的看著甦醒過來的人,難道他——失憶了!?
  周紹豐是在紀亞甦醒後沒多久發現到他還活著的事實!
  S城的這棟別墅是周牧的,他很少回來,那天原本是回去取東西,卻看見在別墅草坪上散步的年輕男子。
  當時的震撼,不亞於之前聽聞他去世的消息!
  剛發現這一事實時,他也想過立刻告訴藍又恩,可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溫紀亞居然失憶了!
  他已經把藍又恩,還有他們的愛情忘個一乾二淨!
  這樣子的溫紀亞,要他如何告訴那個在病房裡的女人,說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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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裡,虛弱的女人在聽完他的講述後,緩緩抬起了手。
  虛弱了太久,她的手幾乎使不上什麼力氣,但這一巴掌,她還是打了下去。
  「又恩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看著她的怒眼,他慌忙解釋。
  他的妹妹綁架她,引發這場悲劇,而他的父親又被懷疑是縱火的幕後操縱者。他的身份立場實在很尷尬。
  然而,他並不想被她憎恨。
  哪怕她不喜歡他,他也不願意她討厭她,「何況——現在的溫紀亞不光光只是失去記憶……」他說的有些艱難,「他好像喜歡上舒研了。」
  片刻的沉默後,是她如低笑般的歎息,「無論他是失憶,還是喜歡上別人,或者毀容傷殘……一切都好,只要他還活著——只要活著就足夠了!」她勉強撐著身子,「帶我去見他,立刻!」
  「我會帶你去!但你必須先養好身體!」他握住指下纖細的腕骨,一字一句清晰說道,「藍又恩!在你恢復之前,我不會帶你去見他!」
  她沉沉看他一眼,「我明白了。」的確,她現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麼去見紀亞。
  只是,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讓她的心情如此躁動不安。
  失去記憶,喜歡上周舒妍?周紹豐的這些話她根本不想思考太多。
  唯一的念頭,是見到他,見到那雙熟悉的淺色眼瞳,還有他時而溫柔時而霸道的笑容。
  她想用自己的手指去觸摸他,還真實活著的他……
  在周紹豐離開後,她終於忍不住流淚滿面。這近乎地獄般的半年,在這一刻徹底過去!
  這天之後,她開始主動進食,積極配合治療,飛快的好起來。
  雨晴他們在幾天後知道了這個事實,范青仁憤怒不堪,雨晴更加直接,一個電話打去了警察局。
  然而就像之前懷疑縱火者的幕後操縱者是周牧一般,沒有證據,加上周家勢力雄厚的律師團隊,根本告不了周家的任何一個人。
  雨晴為此遷怒周紹豐,當下與他斷絕了關係,告訴他若還想和他們以朋友相處,就先去解決家裡一大一小兩個變態!
  十天之後,藍又恩經醫生同意出院,她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周牧在S城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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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艷陽高照的秋日。
  反攀的溫度讓天氣異常悶熱,空氣裡充斥著煩躁與焦灼。
  別墅敞亮華麗的客廳裡,她在雨晴陪同下等待。
  周紹豐上樓數分鐘後,雕花紅木的樓梯走下了嬌柔明媚的女孩周舒妍。
  她笑容歡暢,一見到沙發上的人立刻熱情的迎上前,「又恩姐!你來啦!聽說你之前生病了,我也想去看你,可是……你知道啦,我這裡有個很重要的人需要照顧,所以一直都沒有空。」
  雨晴抽了抽眼皮,「又恩,我是不是幻聽了?這廝在胡言亂語什麼?」
  「雨晴姐,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樣風趣幽默啊!」周家千金繼續笑著。
  「行了,紀亞呢?我要見的是他!」藍又恩實在沒這個耐心。
  「又恩姐,你是要見——我的紀亞嗎?怎麼,難道我二哥沒有對你說清楚?現在這種情況下,你確定你還想要見他?」
  「我靠!你——」雨晴忍不住開罵,被又恩攔住,她將好友拉到身後,盯著面前交疊雙臂的艷麗女子,突然朝她臉上扇去。
  周紹豐低叫了一聲,想要阻止卻被另一個人搶先一步。
  白皙纖長的漂亮手指,將她的手腕牢牢捏住。
  「這位小姐,請自重。」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眉眼,在她感覺已近幾世紀沒有見到的熟悉容顏。
  他很好,一切都沒有,沒有毀容沒有傷殘,健健康康。亞麻色的髮絲因長久昏迷已被新的黑髮所取代,漂亮的劉海下,耀眼的眉宇一如既往。
  眼、鼻、唇、指尖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唯一改變的,只有看她時的神情和眼神。
  紀亞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用看著陌生人的冷淡視線,用因為護著別的女人而流露出的對她的不滿視線,陌生的……讓她的呼吸在瞬間變得無比艱難。
  「紀亞,她好過分哦。」周舒妍站在他身旁,嘟著嘴撒嬌。
  「要見我的人就是你?」他微微瞇起眼看她,「我認識你嗎?」
  「混蛋!說什麼屁話!她是你的又恩姐啊!」雨晴可不相信什麼失憶,這又不是台灣偶像劇!失憶個鬼啊!
  「又恩姐?」他重複了一遍,眉頭蹙起,「你是我的姐姐?」
  雨晴氣急敗壞,「你姐個鬼!她是你女人,是你喜歡了四五年追了四五年的藍又恩啊!你看我幹什麼!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你……你,該不會真失憶了吧?」
  「醫生已經確實證明紀亞他失憶了。」周舒妍緩緩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姿態悠然的疊起雙腿,「所以說,剛才我才會問你們是否確定要見他。可惜啊,好心被當成壞心!」
  「好心!?你的心早被狗叼走了!」雨晴大怒,「溫紀亞!你個白癡醒一醒!就算你真失憶了,你也應該和家人還有朋友在一起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這個女人害的!」
  「舒研她沒有害我,是她救了我。」他搖搖頭,目色平靜,「如果你們真的是我的朋友和家人,那為什麼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為什麼你們不在我身邊?」
  「靠!那當然還是她搞得鬼!偷龍轉鳳!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怎麼在你身邊照顧你!」雨晴怒罵連連,「好好睜大眼看看你面前的女人,看看她有多憔悴!你知道嗎,她以為你死了,這半年來一直住在療養院裡根本沒辦法下床!你口口聲聲說有多愛她,只是失憶而已,就能把對她的感覺全部忘掉嗎!」
  「她……」溫紀亞的視線慢慢轉向面前的人,「雖然她看起來比較瘦,但臉色還可以。」
  「我真受不了!她想出院來見你當然必須先恢復過來!這十幾天,她簡直不要命的努力恢復,只是為了能早一點見到你!溫紀亞,你就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女人正仰頭看他,看她曾經熟悉的眉眼和如今陌生的表情,「紀亞,你看著我時,連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嗎?」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那短暫的沉默中,客廳裡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的答案,片刻後,他仍舊了搖了搖頭,「抱歉,沒有。」
  曾經永遠只護著她的眼神消失了。
  笑容與關切,也給了別人。
  她的心彷彿被那眼神一點點剜著,直至鮮血淋漓,到最後,連疼痛都消失。
  「那……」她彷彿聽見自己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回去,然後再慢慢的接受治療?失憶並不是絕症,可以治好的,只要我們努力——」
  她嘗試觸上他衣服的手指被他輕輕揮開。
  還是那樣冷淡漠然的視線,「謝謝,不過抱歉,不用了。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請你們離開吧。」
  「紀亞!」這回連周紹豐都忍不住出聲了,「你這樣說會傷害到又恩!就算失憶,你也不能抹殺你們過去的一切啊!」
  「溫紀亞!」雨晴是真的火大了,隨手操起一旁的杯子就朝他潑去。
  水沒有潑在紀亞身上,藍又恩擋在他面前,冰冷的液體沿著她頭髮和臉頰滑下,濕漉漉的冷意,卻不及她此刻內心萬分之一的寒。
  「又恩!」雨晴忙丟了杯子,「你傻啊,幹嘛幫他擋?他——」
  「算了。」她無力的動動唇。
  「什麼!?」
  「算了!」她擦了擦臉上的水,「你應該知道,他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失憶改變的只是記憶,而不是個性。沒有用的……算了,我們走吧,不要勉強他。」
  雨晴還想說什麼,然而一接觸到她幾近哀求的目光,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好,我們走!像他這樣沒頭腦分不清好壞的傢伙不要也罷!反正他們也這樣了,不乾不淨的男人要回來也內用!……又恩你不用擔心!憑你的臉蛋和身家,還怕找不到男人!周紹豐、岑寂……對了,還有范青仁!等著你回心轉意的男人一大堆呢!我們走!」
  她丟下一堆話,狠狠瞪了追上來的周紹豐一眼,摟著又恩離開別墅。
  「你不去追?」周紹豐轉頭問身後的人。
  年輕的俊美男子卻只是立在那裡,淺色的漂亮眼瞳一片靜淡,「想追的人是你,不是我。」
  「終於走了!」周舒妍伸伸手臂,站起身,「紀亞,我被他們弄得心情好差哦,要不然我們去看電影吧?」
  他想了想,勾起唇角,「還是去打高爾夫吧,運動對身體好。」
  「你對我真好!」她嬌笑出聲,「那我去換衣服,你等我哦!」她哼著流行歌曲,神采飛揚的走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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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周家別墅一片寂靜。
  一樓書房的門內,傳出女子細微的聲音。
  「……當然,我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爸,你不懂的,溫紀亞這個人以前,簡直愛藍又恩到瘋狂的地步,他根本不容許她受到一點點委屈——更別提他自己!如果不是真的失憶,他絕對不可能這樣對她……嗯、嗯!我知道,那當然,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們!……你就在加拿大多待些日子吧,PL你收了,亞泰琪就留給我玩吧!我會給你一張漂亮的成績單!……我知道,放心!我不會讓二哥知道的!……好,謝謝爸,再見!」
  電話掛上,女子靠在寬大的扶椅上,得意的伸了個懶腰。
  「什麼事不會讓我知道?」門口傳來低冷的聲音,她一驚,發現只有周紹豐一人後鬆了口氣。
  「沒事。」她挑挑眉,準備回房睡覺。
  「你還想對又恩做什麼?」他拉住她手臂。
  「做什麼?她的男人現在在我這裡,你說我能對她做什麼?」她輕輕嬌笑。
  「舒研,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這樣就不怕有報應嗎!」
  「報應?二哥,你怎麼這麼煽情?你以為拍戲啊,這世界哪裡來的報應?想要得到所求的東西,光有誠意和良心是不夠的!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喜歡那女人,可她根本不理你!嘖嘖,太悲哀了!」
  「周舒妍!」他狠狠甩掉她手臂,對上她肆無忌憚的眼神,心裡只感覺一陣沉沉的痛和厭棄,「夠了!爸是這樣,大哥是這樣,現在連你也變成這個樣子!這個家,我真的受夠了!」
  他轉頭,腳步急促,狠狠推開大門,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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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流轉太快,轉眼就過去半個月多。
  雨晴一開始總擔心又恩會恢復到以前那種模樣,不過還好,從別墅回來之後,她總算回到正常生活。在休息幾日後,開始去公司上班。
  岑寂的PL已被周牧全數吃掉,他正式宣告破產,並來到亞泰琪打工。
  然而事實上,在藍又恩生病這段期間,亞泰琪也幸虧有他。
  所有一切,彷彿回到了原點。改變的,只有一小部分。
  「你真的就這樣放棄了?」雨晴雖然怒罵過紀亞,但心裡始終為他們的事擔憂。
  「其實他能活著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其他的,我不想計較。」而藍又恩,卻總是這樣回答她。
  秋風漸涼,S城的深秋又來臨了。
  她照例買了鮮花去看亞然,卻在墓碑前碰見岑寂。
  兩人聊了會以前的事,回想這些年的起起伏伏,都有些黯淡的笑了。
  他們,又變成藍總裁與岑總監。
  「他喜歡雛菊。」臨走時,她看著墓碑前他送的百合自語。
  岑寂似有些意外,回頭凝視她,「亞然喜歡雛菊?難道我記錯了?」
  「不。」她輕輕笑了,「我記錯了。送你回市區吧。」岑寂破產後,車子也沒了。藍又恩主動開口,只是不希望他尷尬。
  「好,那我請你吃飯。」
  「可銀行的錢——」
  「我欠銀行的錢也不差這一頓飯。」在他堅持下,兩人去了家並不算貴的西餐廳。
  燈光柔和,音樂低慢。
  外衣脫下後,她脖間掛著的兩枚戒指閃出幽幽暗光。
  那是兩枚對戒,在意外之後,她就一直戴在脖間,從未取下。
  「你還在等他?」事情的經過,他斷斷續續從范青仁口裡得知。這樣的劇變,就連他都感覺驚詫,更別提她本人。
  「非要等待,才能將戒指帶在身邊嗎?」
  「我只是希望你能早點放下。」
  「放不放下都不是我能決定的。」她低頭看菜單,再不願開口。
  晚飯後,他說有文件留在公司,讓她送他過去。
  「一起上來吧,我可能要找一會。」聽他如此說,她便停了車與他一起上樓。
  時間已晚,亞泰琪的職員早已走光。
  他逕自走進辦公室,打開裡面的燈。
  這間辦公室原是紀亞的,在她入院之後,范青仁就留給岑寂用。
  她站在門口,看著辦公桌椅有些發怔,思緒不知飄去了哪裡。
  身旁的男人歎了口氣,將手裡的東西遞到她面前,她眉頭一跳。這是一枚安放在黑色小盒子裡的鑽戒。
  「破產前買的。是我現在唯一值錢的東西。」他頓了頓,「又恩,和我結婚吧!」
  「你說什麼?」她簡直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別人。不過你也應該明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們已經不可能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我失去了事業,你失去了愛人,我們在一起的話,可以彼此依靠,彼此扶持。」
  他握起她的手,將盒子擱在她掌心,「婚姻,不一定要有多激烈的愛,歲月流逝,剩下的只是生活。能給彼此一個溫暖的依靠,才是最實際的。我不否認,這個時候和你求婚是有些趁人之危。但我知道,只有在你脆弱的時候我才有一線機會,不是嗎?」
  這個冷傲的男人,此刻,卻在她面前說著卑微的話。她抽不開手,心逐漸有些紛亂。
  公司門口傳來腳步聲,趁著他視線轉移,她趕忙縮回手。
  管理員的手電筒朝裡照了照,看到熟悉的面孔後,他囑咐了幾句注意鎖門便又去其他樓層巡邏。
  然而之前的氣氛,卻已是斷了。
  「戒指我就放在這裡,你好好考慮,我先回去,你不用送了。」他將打開的盒子擱在辦公桌上,經過她身旁時低頭吻了吻她額角。她剛想拒絕他已經鬆手離開。
  頭隱隱有些痛,全身上下說不出的累。
  她記起自己辦公室裡有藥,推開門還沒來得及開燈,就被門口的人一把拖了過去。
  門被人重重踢上,她被對方的身體壓在門板上,熾熱的呼吸和洶湧的吻落在她唇上,她驚恐的掙扎,混亂之中,嘴唇卻覺察到熟悉的觸感。
  他——她驚愕!
  熟悉的乾淨男聲在她唇齒間響起,帶著滾燙的思念以及焦灼的怒火,斷斷續續,「都解決了!一切都解決了!……證據我已經交給警方,周牧和他的變態女兒……凡是傷害過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又恩,又恩!回來我身邊!……我想你想的快瘋了!這輩子,你都是我的……不許和別人結婚!不許……」
  她徹底震住,身體彷彿突然變成生了銹的機器,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你……」一個字才出口,火熱的舌尖急不可待的探進來,捲著她的舌,放肆的纏繞允吸。彷彿思念到了極致,忍耐到了極點,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爆發。
  有力的指尖貪婪的在她身上游移,雙唇已深深交纏在一起,可是不夠!還是不夠!他還想要更多的接觸,更多的體溫!
  渾渾噩噩中,她被他抱起,一個轉身壓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強健的身體覆了上來,熱情的唇吻過她的眼鼻下顎,滑入她柔軟的脖間摩挲啃噬。
  「等一下……」當機的大腦終於稍稍恢復,她花了很大力氣才將身上的人推開些微,「你、你沒有失憶!?」
  他急促喘息,開口的同時在她唇上落下零散的吻,「就算我真的失憶,也只會再度愛上你!……又恩,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開我?怎麼可以!……就算是誤會我失憶,也不可以放開我!」他低頭,又是一個深長的熱吻。
  「……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傷心的模樣,我心痛的就快要死掉了!……我真想就這樣抱住你,什麼也不管不顧!只和你在一起!……但是不行,如果那樣子,就會前功盡棄,我必須為你除掉所有的危險!那對變態父女,絕對不能放過!」
  陷入昏迷如此久,但意識並非完全喪失。在迷迷糊糊的昏睡中,他隱約可以聽見那對父女的對話。讓他痛恨,讓他憤怒,也讓他擔心……
  昏迷後醒來,一心想見的,想擁抱的人只有她。然而,見到周舒妍的同時,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他要利用這個機會,找到他們綁架縱火的證據。
  假裝失憶,假裝好感,趁著周牧離開,周舒妍完全放下戒心,再加上另一個人的幫助,終於在今晚結束了一切!
  她還在勉勉強強接受著訊息,他的手指卻已解開她的衣扣,「我在公寓等了很久你都沒有回來……來公司卻看見他正跟你求婚!而你……居然沒有拒絕!甚至還讓他吻你!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狂熱的唇,再一次鎖住她的唇,纏著她的舌尖,反反覆覆糾纏,不留一絲縫隙。
  「那你又知道我現在有多生氣?!」她又驚又喜又怒,情緒已完全脫離掌控,「你『死掉』的時候,你『失憶』的時候,我——」
  餘下的話,都被他的吻吞沒。身體的動作來勢洶洶,不需要語言,更不需要解釋,他的愛從來都是這樣執著而強烈,而她就是那個唯一!
  他解開她衣服,摩挲與愛撫。
  「紀亞……」她有些無措的推他,事情於她來說還是一片混亂,半個多月前,他還冷淡漠然的看著她,請她從周家別墅離開,可現在這傢伙居然已經脫光了上衣,欺身壓下。
  雙腿在喘息時被打開,星月朦朧的微光下,他的眼瞳彷彿帶著濕潤的水光。
  「我想你,又恩……」他喊著她名字,低頭吻住她,然後闖了進來。她低吟出聲,熟悉的溫度與肌膚的觸感讓她迷醉。
  是紀亞,真的是她的紀亞。
  曾經在夢裡思念了無數遍的人!
  推著肩膀的手緩緩扣住上方身體,她在他熾熱的氣息以及衝撞下逐漸失了理智……
  心中那麼多的話,在這瞬間統統拋去腦後。
  無論是他和周舒妍的關係,還是岑寂求婚的戒指,任何一件,都不及此刻的相愛來的重要!
  哪怕是做夢也好,這一刻的體溫她永遠都想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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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做夢!
  雖然直到現在,當他和她坐在雨晴的畫廊解釋這一切時她自己仍有些無法適應,但紀亞沒有失憶並且將周牧父女送入監獄的事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的!
  「這麼說來,周紹豐這傢伙因為那晚受了周舒妍的刺激才決定大義滅親的?」雨晴嘖嘖搖頭,「你可真夠大膽的,那如果當時你找他合作,他不同意還把你裝失憶的事告訴周家小變態怎麼辦?」
  「如果他不同意,就把他打昏,或者綁起來。反正,在事情順利結束前,我不會再讓他出現在周家!」桌子對面,喝著咖啡的男子眼底掠過一抹冷銳。
  雨晴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這小子,回來之後似乎更酷了,動不動就對她使警告眼神,難道還為她之前在周家別墅離開時說的話生氣?真無聊!
  她心念一轉,將又恩拉去一旁,「喂,你可有問清楚!他醒來後在周家也住了一兩個月,他上過人家吻過人家拉過人家小手沒?或者又被人上過被人吻過被人搭過小腰沒?你可不要糊里糊塗戴了頂綠帽都還不知道啊!」
  藍又恩扶額,「你的音量,不太像是在問我吧。」
  那頭的人果然怒了,「任雨晴!你別胡說八道挑撥離間!自從和又恩接吻後,我就從沒吻過其他女人!而且這輩子,她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人!單單對付一個周舒妍,根本不值得我出賣色相!我警告你!以後再無事生非,我砸了你畫廊!」
  雨晴恍然,「原來當初……你真是第一次啊!又恩,記住啊,下次度假的旅費,你的!」她拍著好友肩膀,繼續生事。
  「你們——用這個打賭!?」某人的俊美臉蛋,浮起可疑紅暈,「藍又恩!」他走過來,一把將女人的腰拽入懷裡,眸光帶上幾分警告,「既然這樣,那這次不如和我賭一賭?」
  「賭什麼?」雨晴插嘴。
  「賭我今晚會折磨她幾次!」他勾起笑容,答的誠實。
  藍又恩,「……」
  「這麼限制級的你們自己慢慢玩吧!」雨晴翻了個白眼,自動閃開。
  「我沒和她打賭。」又恩捏住他臉頰。
  「賭沒賭都一樣,反正今晚你死定了!」他緊緊抱住她,將唇印在她的唇上。
  她推開他的唇,微微瞇眼,「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他吻了吻唇上的手指。
  「你和周舒妍真的一點事都沒?」
  「我要生氣了。」
  「傻瓜,逗逗你。」她勾住他脖子,在斜陽淡淡的深秋午後,緩緩吻上他的嘴唇,「紀亞,不如我們結婚吧!」
  飛揚明朗的笑意,自他瞳底蔓延開,那張出眾的俊臉愈加耀眼燦爛。他低咳一聲,「你在向我求婚?」
  「是啊。答應嗎?」
  「我得考慮一下。像我這樣俊帥非凡有頭腦又有前途的設計師,一堆女人等著要!」
  「哦,那我還是答應岑寂的求婚吧。」她笑容淡定。
  「藍又恩!」
  「其實紹豐也不錯,起碼為了公理還有我大義滅親!」
  「我生氣了!」
  「你氣什麼,你不是一大堆女人等著要嗎?」
  「對啊!是一大堆女人等著要,可是有什麼辦法——」他捧住她臉頰,凝視她的漆黑的眼瞳,「我就只愛藍又恩一個。」
  「我也是。我也只愛溫紀亞一個。」她笑,在他驚喜的目光中再度吻上他。
  歲月流逝,婚姻剩下來的最後,的確只有生活。
  可她希望,至少這些所有是和自己相愛的人一起度過。
  就算有天,所有激情都過去了,但起碼,身邊的那個人,曾經擁有過和她一樣對彼此的熾熱情感和深愛記憶。
  歲歲朝朝,又一個深秋,她終於牢牢擁住了她的幸福。
  這個當初瘦小柔怯的少年,用他堅定的肩膀和雙手,愛她守護她等待她,最後——成全了她最完美的童話結局。
  在這個深秋,在他的懷中。
  (正文完)

《只是替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