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容小璦在《舞唐伶》這部電影裡的所有戲份殺青,工作人員像模像樣的為她遞上祝賀的熱咖啡,從那些笑容滿滿的臉上很難看出下午她才到劇組時,他們對她重重不滿與猜測的複雜神色。
憑著容祈一句「在我的電影製作裡不需要只會八卦的人」,愣是讓這些充滿好奇心的工作人員收斂全部情緒,也讓她接下來的拍攝變得順暢很多。
只是,她並不會因此而感激他!
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會將如此重要的電影拍攝工作丟至一旁,一離開就是十多天!
她在化妝車上卸妝的時候收到他的短信,他要她在劇組等他一會,之後帶她一起回城。看到消息時,小璦心底的酸澀不受控制的翻湧而起。在她還天真期待他關愛的時候,他總是對她視若無睹,她進劇組這麼久,常常都拍攝到深夜,他有哪一次關心過她!
她將手機狠狠丟進包裡,拎起大衣就走下車去。
第一片雪花飄落的時候,她人已在回城的大道上。這條路半夜偶爾會有出租車開過,但今晚是小年夜,司機就算不休息也只在城裡跑,很少會開長途。
回城的路是四車道,沿途種滿了梧桐,夏秋兩季美麗而浪漫,不過現在是冬天,枝椏都光蕪著,歪歪斜斜的樹枝看起來很醜。
雪花落在她鼻尖,涼絲絲的冰,帶著寒冬氣息,沿著鼻端沁入肺腑,原本的睏倦似乎都被驅逐了乾淨。她緩緩抬頭,蒼穹似海,無數細碎的淺白紛揚而下。
S城與Z城離得並不遠,兩城都在東南位,地球暖室效應後,這幾年冬天冷歸冷,雪卻很少,即便有,也是在下了一陣雨後夾帶些小雪,通常都積不起來。
像這樣突如其來的大雪,真的很少見。
她在路旁的石墩上坐下,在黑暗裡靜靜聽雪花落下的沙沙聲,一次次將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腑。那場變故來的太突然,從那天至今,她從未像此刻般獨處思考。也或許是,她打從心裡拒絕去思考。
黑暗裡投來車子的光束,她心口一緊,還沒來得及躲,那輛車子就已飛馳而過。片刻之後,開走的車子又掉頭開了回來。耀眼的紅色跑車,是安籐流希的R8。
少年倒下車窗,精緻的臉孔滿是詫異,「哇!你半夜三更坐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沒人接你打算走回城吧?」
安籐流希,囂張跋扈又多次捉弄她的可惡少年,然而此刻見到他,她心裡卻有說不出的釋然。彷彿為可以正大光明的放棄思考某個問題而鬆了口氣。
「你回城嗎?能不能載我?」她慢慢站起來,靠近後才發現車上除了他,還坐著他的經紀人南珂。R8是雙座車,已經客滿。小璦拉拔下頭髮,無奈的笑,「不好意思,我還以為車上只有你一個。」
見她轉身,少年赫然出聲叫住她,隨後轉頭和身旁人說了些什麼,南珂的臉色立刻有些糟糕。安籐沉下臉,又上前說幾句,隨後就定定看著南珂。
可憐經紀人迫於無奈,最終拿起外衣下了車。
「上車!」安籐興奮的朝小璦揮手,見她愣著,忙下車將她拉著推上去。車內空調開得很足,溫暖如春,安籐流希一個180度大轉彎,朝城區飛馳而去。
「你、你就這樣子把她丟在路邊?」小璦目瞪口呆,「外面在下雪!而且,現在都快兩點了!她怎麼回城啊?」
「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那些煩人的保鏢們自然會來接她!」少年說著,伸手拂去她髮絲上沾到的雪花,「姐姐——」
小璦一陣發寒,「拜託!你能不能別再叫我姐姐!這個稱呼真弱智!」
安籐流希狹長的鳳眼斜斜瞥她一眼,「心情不好?」
「對著你我心情能好麼?」現在電影殺青,她完全不必收斂對他的反感。
「喂!你現在坐的可是我的車!」
「怎麼了?大不了我下車啊!」
「沒見過你這麼硬邦邦的美女!」安籐瞇起眼睛,漆黑的瞳底似乎在盤算什麼,「對了,你今天戲份殺青,應該去慶祝一下,那位大叔呢?怎麼不來接你?」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解下圍巾,轉頭看他,「你是不是想幫我慶祝?想就直接說,反正我今天也想放鬆,去唱K吧!」
「我們兩個?」他唇角的笑容透出幾許曖昧。
「對啊!」她拖長調子點頭。他聞言,立刻加快車速朝城裡趕去。
其實小璦從上車那刻起,就明白安籐流希這臭小子心裡在盤算什麼。只不過比起回到那間令人窒息的公寓,她寧可和他一起。
他們在派克的包廂K歌到早上,一打啤酒基本都進了安籐肚子,她大部分時間都坐在一旁,要不就是吃東西。她本以為像安籐這樣自命不凡的傢伙,酒量應該不差,結果他兩罐啤酒下肚便開始胡鬧,扯著她非要一起情歌對唱,之後乾脆一整晚都霸著話筒自顧自唱個歡!
雖然他聲線清亮,音質不錯,但唱起歌來實在很不著調,說通俗點,就是五音不全,完全沒法聽!偏偏還自以為自己很帥,邊唱邊用那雙妖嬈柔軟的眼瞳勾引她,害她噴了好幾次。
「其實我根本不想拍戲!不喜歡什麼中性妝扮!我好想當歌手!好想唱歌!好想開演唱會!討厭的南珂!……」徹底醉倒的前一刻,他靠在她肩膀上輕輕低喃。小璦歎了口氣,在演藝圈想要成名,有哪個可以隨心所欲依照自己的夢想來一點點攀登?想紅就要妥協放棄,固執己見只會被淘汰埋沒。一切都得遵照市場潮流,要看觀眾的口味偏向哪一方。有人炒作有人力捧,感恩戴德的將自己扮成另外一個人,等到真的紅了,卻發現連自己都不再認識自己。
謊言與面具,無底線無原則,對所屬公司言聽計從,這便是在演藝圈最快走紅的方法。
不想被控制,就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成功!
一直抱著夢想努力走到今天的她,是不是——也到了應該開始放棄她所謂原則的時候?
小璦自嘲的笑了笑,用安籐的手機發了條消息給南珂,隨後拎起大衣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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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還在下,周圍的世界已被染成純白。
小區裡不少小孩都在玩雪,嘻嘻笑著,很是快樂。她在門口站了一會,許久才掏出鑰匙開門,公寓裡,容祈正在廚房做早餐。
立式空調靜靜送著暖風,雞蛋在平底鍋裡的滋滋聲格外刺耳。他沒有回頭看她,只專注於手裡動作,彷彿這一刻,做早餐是唯一重要的事。
她脫了大衣和圍巾,去浴室刷牙洗臉,再出來時,早餐已擺上了餐桌。
煎蛋香腸麵包,還有溫熱的牛奶,一式兩份擺的整整齊齊。他已經坐下,正舉著杯子喝牛奶,冷澈美麗的茶色眼瞳凝望著窗外紛揚的雪,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璦遠遠繞過餐桌,將自己投進柔軟沙發,隨手點開了電視。一夜沒睡,她很疲憊,此刻只想看看新聞,發發呆。
「過來吃早餐。」清冷的嗓音傳來,小璦陷入沙發的身體縮了縮,沒動。接著有腳步聲,修長白皙的手指將盤子與牛奶擱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她抬起視線,正對上他注視她的眼瞳。
淡涼的目光,疏離的眼神,沒有因為她徹夜未歸而該有的怒火。緊繃的神經鬆了些許,她拿起杯子,一口一口喝著牛奶。
「吃完去收拾行李,今天回家過年,劇組放假,我們會在Z城多待幾天。」他在茶几邊沿坐下,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他的臉。小璦皺皺眉,把頭壓得更低了些,「我不回去,我還有事沒做完!」
他不帶溫度的笑了幾聲,「電影你拍完了,廣告也就要播出了,學校也放假,你還有什麼事沒做完?」
她驚詫抬頭。為什麼連廣告的事他都知道?
瑰麗的菱唇冷冷一勾,幾張照片丟入她懷裡,「今早,我攔下來的照片!」她定神一看,不由驚呆,那居然是昨天半夜她與安籐流希一起去派克的照片。
「你、你跟蹤我?」
「我還不至於閒到這樣!有個狗仔正追搖滾樂隊R.D的八卦,順便拍下的,他的上司和我是朋友,這組照片才會被攔下來!否則,你以為現在你可以這麼清閒!」
「那又怎樣!我和他沒幹什麼!」
「在你回來之前,我和南珂已經聯絡過了,如果你們真幹了什麼——」他按著沙發靠背,俯身湊到她面前,冷漠的瞳底剎那掠過一絲怒意,「你認為,你現在還會這麼安穩的喝牛奶?」他的呼吸就在她鼻端,須後水的清香纏繞住她,熟悉的靜淡氣息,卻讓她止不住顫抖。
「吃完去收拾行李,我不想說第三遍!」
「我討厭你!」她咬著唇,忽而衝著他背影大喊。
「別說沒意義的話。」他沒回身,只是微微側頭,聲音淡到幾乎不可聞,「何況這種事……」
這種事,即便她不說,他也知道。
這個春節,只能用索然無味來形容。
在爸媽眼裡,從百忙中抽空回家的容祈簡直是全世界最模範最貼心的兒子,反倒是她,去年春節時因為和一幫同學去自駕游,只在大年夜用電話拜了個年,半點都不懂事!
小璦的爸媽都是獨生子女,長輩又過逝的早,太遠的親戚不常走動,所以過年通常都是在自己家裡。
大雪造成路面冰封,為不影響交通,解放軍們連夜在各高速路上鏟雪開路,即便如此,從S城到Z城還是開了四個多小時。
這四個小時,小璦都側臉縮在副駕上睡覺。
到了Z城,又遇上交通大堵塞,等他們到家時,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儘管只有四個人,容爸容媽還是燒了一桌子菜,都是她和容祈愛吃的。這幾天小璦沒好好吃飯,鵝蛋臉都變成瓜子臉了,容媽看得心疼不已,一個勁往她碗裡夾菜。
結果還沒吃幾口,容爸一句話讓她差點噎著,「小豬豬啊,那個……崔泰夜是幹什麼的?」
噗!小璦噴菜。
「老爸你、你怎麼知道?」她立刻下意識去看對面的容祈,他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五指赫然收緊。
他的反應讓小璦很不爽,就算她真和崔泰夜談戀愛也不關他事啊!她在心裡冷哼幾聲,心想反正是在家,諒他也不能怎樣,乾脆氣死他!
「老爸,那個,他是SUN模特公司的老闆,也是現在正追你女兒——我的人!」
「模特的老闆?就像夜總會那種?」容媽發問。
「你怎麼比我還土?」容爸一本正經的搖頭,「都叫你平時多看娛樂新聞了!我們兒子女兒都是這一行的人,你當媽的居然連模特公司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老媽你也太誇張了!什麼夜總會,你以為人家是拉皮條的嗎!」小璦立刻附和,「還是老爸厲害!什麼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模特嘛——樓下人家小可就是模特啊!」
噗!小璦又噴了,「老爸!小可在酒吧跳鋼管舞的好不好!」她看著被噴了兩次的碗,連自己都有些吃不下去。
一陣輕笑傳來,小璦詫異的回頭,容祈正快速收起唇角的笑意。他笑了?之前還在生氣,一會又笑,神經病!
「爸,泰夜公司裡的模特,和小可那類型不太一樣,她們一般只接服裝走秀和雜誌拍攝,有時也會在明星的MTV裡客串,或是接幾個廣告。」容祈緩緩說著,隨手指了指電視,「那個歐XX的護膚品廣告,就是他公司的模特拍的。」
「原來這麼厲害啊!」容爸恍然。
「你不是說你懂!」容媽白他一眼,隨後朝容祈掛上笑容,「小祈啊,聽你這麼說,那個崔泰夜你認識?」
容祈淡淡看了眼正瞪著他的小璦,開口道,「我們是朋友,在美國認識的。」
「原來是你朋友!那就好了,小祈,來告訴你老爸,那個崔泰夜為人怎麼樣?就是交女朋友方面,對咱們小璦是不是在真心的?」
「老爸!這種事你得問當事人吧!哥他什麼都不知道!」小璦又狠狠瞪了容祈好幾眼,可惜他根本沒在看她。
「他和小璦的事,我知道不多。泰夜為人不錯,沒有一般富家公子的脾氣,對朋友也好,只是換女朋友的速度快了些。」他說完,似笑非笑的將視線轉向小璦。她惱怒的咬著筷子,看模樣很想罵人,只是一旁的容爸正一口一個「花花公子絕對不行」「有錢人家小孩最薄情」,壓得她沒半點開口機會。
容祈的計劃是在家休息六天,到年初五晚上返回S城。雪又斷斷續續下了兩三天,但都沒第一場大,只是零星小雪,基本一落地就融化了。
和之前回家時一樣,容爸忙著看電影,容媽偶爾會叫她一起去超市買菜,那時本來對著電腦忙碌或者看書的容祈就會充當司機。自之前在新加坡意外與李珍嘉和好後,小璦一直有與她聯繫,正巧過年她帶男友回家見家長,便約了小璦出來喝茶。
「哎,記得叫上你哥啊!都這麼多年沒見,也讓我見見他現在長什麼樣啊!」掛電話前,她特意囑咐了一句。小璦不樂意極了,就推托說如果他不忙就來,喝茶當天她自然是一個人的,而李珍嘉卻帶了她男友同來。
衣冠楚楚的高個子男人,偏瘦,膚色白皙,臉孔俊逸,眼神卻很銳利,意外的眼熟。
「……」小璦無語,這明明就是綁她去新加坡的那個男人啊!叫什麼迪來著?
「文若迪,新加坡華僑,在頤達公司做事,就是那家特有名的IT公司!」李珍嘉興奮的介紹。小璦眉梢一跳,IT菁英,還頤達公司?真是睜眼說瞎話!她說怎麼這麼巧,居然能在新加坡碰到熟人,原來珍嘉特意趕去盯梢的人就是他!可惜啊,盯來盯去,還是被騙的團團轉。
「容小姐,初次見面,你好!」對方朝她伸手。小璦上下看了他一會,扯起嘴角,「又不是拍電視,還握什麼手啊!」她笑得天真而明朗,卻始終沒有去碰他的手,「還有,就叫我容小璦吧,容小姐這個稱呼,我可真聽不慣!」
他們各自點了飲料,聊了會無傷大雅的閒話。珍嘉是三個人裡最開心的,似乎對自己男友很是滿意,瑩瑩笑容裡,全是幸福與滿足。小璦越看越不是滋味,趁著他離開接電話,立刻壓低聲音道,「你和他談多久了?哪裡認識的?他對你好不好?」
珍嘉失笑,「怎麼,現在你是我媽啊!」
「笑什麼啊!」小璦翻白眼。
「好了。你就少操閒心了,我知道第一次見他的人都會覺得他眼神很凌厲,感覺不太好相處,實際上,他個性很溫和,對我也很好。」
「那你上次還追到新加坡盯梢?」陷入愛情的盲目女人!小璦無力。
「一件事歸一件事嘛!就因為好才怕被人搶走啊!」珍嘉低頭喝了口茶,似乎有些欲言而止,只是小璦這時正看向窗外,並沒注意她眼底的情緒變化。
文若迪回來時,小璦惡作劇似的開口,「我們剛才在聊你哦!想不想知道我們都聊了你些什麼?」
「小璦!」珍嘉臉一紅,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
臭丫頭,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談起戀愛就不顧朋友!小璦痛得吸氣,文若迪似乎覺察到什麼,帶著笑意的眼底掠過一絲鋒芒。
喝完茶,小璦本想回家,珍嘉又提出一起吃飯,想吃什麼都隨小璦的意。其實這晚本來定的是容祈帶全家出去吃飯,不過懷著狠狠宰文若迪一頓的念頭,小璦立馬打電話給老媽報備,隨後拖著珍嘉直奔李公堤的海鮮酒店。
大冬天吃海鮮?有夠奢侈,有夠腐敗。從前去李公堤玩見到這家店時,也正巧是冬季,可厲害的是,酒店裡的海鮮全是活蹦亂跳的頂級品。
別說其他成本啊酒店絕佳的位置啊,光是這空運費往消費單裡一打就嚇得死人。
珍嘉一看到酒店就直掐小璦,「死丫頭,你連我男人都宰!」
「瞧你說的!我這不是幫你!高中時誰教我來著,說男人就是不能寵,偶爾要讓他有壓力!不就萬把塊錢嘛!值得!」
珍嘉氣死了,又想動手時,文若迪已經從停車場出來,招呼她們一起進了大門。
小璦看了眼他背影,拖著珍嘉小聲問,「他住在Z城?」
「不是,通常都在新加坡,有時也去其他城市,不過這裡有房子。」
「哼,現在的IT人員都這麼有錢,不常住的城市居然會買輛雷克薩斯LS,雖然是普通版的,可也誇張了些吧!」
「很貴嗎?不就是四個輪的?我爸去年也買了輛車啊,連保險上牌在內才十二萬……」
「……」小璦對於車盲N年的珍嘉真是無語,「算了,你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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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看到文若迪車子的時候,小璦就知道這男人絕對不會把這頓飯放在眼裡。果然,點餐的時候,他眼也不眨就先叫了三個六頭鮑,之後又是各式刺身拼盤,從龍蝦到象拔蚌一應俱全。
珍嘉似乎沒和他來過這種酒店,他點菜的時候,她想看價格,結果上面一律印著「按市價」。刺身拼盤先上,小璦吃兩口就有點反胃了,大冬天吃海鮮還真是冷。她意興闌珊的放下筷子,抬頭正看到文若迪戲謔的神色。小璦心中的怒火一下就騰的竄了上來,這傢伙故意的!居然以本傷人,夠無聊!好,今天就看看誰拚得過誰!
「那個……帥哥,過來!」小璦朝服務員勾勾手指,對方笑容滿滿的走過來,恭敬俯身聽候命令。小璦衝他一笑,豪氣的揮了揮手,「給我拿兩瓶五糧液來!」
「噗!」珍嘉噴菜了。
白酒配海鮮是最佳選擇,海鮮生冷,白酒暖胃,還能殺菌,防止上吐下瀉。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只是小璦在豪氣的那一刻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酒量。
結果,拼盤被她幹掉,她自己也被白酒乾掉了。偏她這人體質怪異,喝醉酒總不見倒,只是比平時活潑了N倍。珍嘉一個人根本扶不了她,文若迪皺皺眉,上前扶住了她另一邊,但小璦實在太會鬧騰,光是從桌子到包間門口的路就走了十來分鐘。最後沒辦法,在珍嘉示意下,文若迪沉著臉一把橫抱起她。
三個走出包間時,走廊對面的包廂也同時開了門,一道修長淡涼的身影走了出來。垂落前額的漆黑髮絲,清澈冷定的茶色眼瞳,合體的黑色修身薄呢絨短大衣,還有那張一眼驚艷的絕色臉龐——竟然是容祈!珍嘉呆了,雖然打小就知道他漂亮,可沒料只是幾年不見,他的氣質居然深沉靜淡到如此迷人!這男人太優了,明明都快三十歲了,偏偏從他身邊找不到半絲歲月的痕跡。別說皺紋,連膚色都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潔。最普通不過的舉手投足,竟如明星般耀眼奪目,一旁的服務小姐看得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爸,媽,今天吃的還可以嗎?」他身後還有一對中年男女,正是容爸容媽,他一手拉著門,表情安寧的低頭詢問。
「唉!今天這頓太好了,小璦不來真是可惜!」容爸心滿意足的搖頭。
「是啊,這鬼丫頭,一天到晚風風火火,都多大了還沒個輕重,說不來就不來——呃?小璦!?」隨著容媽一聲驚呼,三個人齊齊看向文若迪手裡繼續在「扭動翻騰」的某人。
那張靜淡安寧的臉孔驟冷,珍嘉還沒從他天人般的俊顏裡回神,對方已走到文若迪面前。
「祈哥!」她忙湊過去,「我是珍嘉,小璦的同學,還記得我嗎?」
「記得。」他不冷不熱的回了句,視線始終定在「瞎鬧翻騰」的某人身上,他伸出手,聲音有點涼,「可以把她交給我了。」
「樂意之極!」文若迪嗤笑了聲,立刻丟了燙手山芋。
小璦縮在容祈懷裡,半睜著迷濛醉眼看了他片刻,忽而吃吃傻笑了會,接著依偎在他胸前睡去。
一直注意著他的珍嘉看見,當小璦帶著安心表情靠著容祈睡去時,他那雙素來冷定淡漠的眼瞳剎那間竟泛起洶湧的溫柔。
她無聲歎了口氣。莫非,他還在繼續嗎?那一年至今,又或許是更早些年……其實,很多事她都不算瞭解!明明看著他好久好久,卻不懂他冷澈耀眼下的真實。
小璦,應該還不知道。
她,到底要不要告訴她,那一年,謊言下的真實呢?
宿醉後的頭痛,是小璦最無法忍耐的痛苦,偏偏每次恢復後總不吸取教訓!
「媽!口渴!」她閉著眼喊了聲,立刻有人半扶起她的頭,將水杯遞到她唇邊,她長長喝了一大口,這才按著太陽穴惺忪的睜開眼。哪知床邊的人根本不是老媽,而是容祈。
小璦立刻重新縮回被子。
容祈放下杯子,聲音微帶不悅,「不會喝就不要喝,喝醉鬧事好看嗎?」
「誰鬧事了!」她探出頭抗議,容祈正居高臨下的站在床邊,柔婉的明光透過臥室的紗簾投射在他身上,他整個人像是被蒙了層金色的螢光,逼人奪目。
小璦揪著被子,在心裡為自己悲哀,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情欣賞他的姿色!真是可恥!
「怎麼,現在知道躲著不見人了?昨天呢,在別的陌生男人懷裡不是很會折騰?」
小璦一愣,他怎麼每件事都知道!「誰是陌生男人!他是珍嘉的男朋友!」言畢,她又有些不爽,「真是,你憑什麼總過問我和誰一起,你別以為你、你……那樣,我就得怎樣!你是我哥耶,你這樣……不覺得自己很變——」最後一個字卡在她舌頭上怎麼也吐不出來。不是她沒勇氣說,實在是她覺得太悲哀太滑稽!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明明長了張讓人飛蛾撲火的臉,明明有數不清的女人追著就算倒貼也無所謂,可為什麼偏偏就對她做出那種事呢!難道說——看她痛苦難受是他的興趣所在嗎!這樣,他又有什麼好處?她都已經盡全力避開他了,可到頭來卻發現始終都脫離不了他的視線。
那淡涼的冷然的視線,彷彿成了一把無形的鎖。她看不見,摸不到,可是它無所不在,無論她在哪,和誰一起,在做什麼,最後,避不開他的目光!
這種生活,到底要怎麼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