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皇上急招狀元爺風無痕進宮面聖。趁著他不在,冰珀與傾城整理完包裹與藥箱,告別了多番挽留的御史大人和一大堆哭哭啼啼的丫鬟們,坐上所準備的馬車,一路向西而行。
馬車穿過熱鬧的京都城,出了西大門,卻並不見冰珀喊轉方向,而是繼續往西方進發。
「我們不回邊水城?」駕車的傾城放慢速度,探了半個頭進去。
「難得出來,暫時不回。」她正看著窗外的風景,並沒去看他。
傾城見狀,心裡暗暗的不爽。她這幾天都是這個樣子,對待他冷淡的可以。真是的!那天那個說到底也只是意外而已,她用的著突然這樣翻臉不理睬他麼!
可惡!如果說她真的生氣,可以同那天在池邊一樣打他或是罵他啊,這些他都無所謂的!難道說,對於那個意外的接觸,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他越想心情越鬱悶,駕車也開始心不在焉,只放任讓馬兒自己在那裡走著。
馬車穿過城郊,經過農田,漸漸行入山嶺範圍。
沿途的風景逐漸被高大的樹木所阻擋,蕭蕭秋風中,傾城自空氣中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師傅,有埋伏。」他低低的提醒了車內的人一聲。
「嗯,知道。」冰珀的聲音清冷平淡,仍是聽不出什麼起伏。
「師傅,這次的情況和以前不同,似乎有很大一群呢!」林中的空氣中佈滿了動物身上的腥臭氣味,而且正在逐漸逼近中。
「嗯,知道。」冰珀還是那個調調,傾城不由有些焦慮起來,一把掀開門簾。
「師傅!我知道你武功好,可是這次一來就一大群,你能同時對付幾頭惡狼啊!」
這回,冰珀終於肯將視線投向他了,「對付不了,就不對付。反正,也不會需要我出手。」
「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傾城忙查看四周。
在幾十頭惡狼來勢洶洶的出現包圍住他們的同時,一個修長的翩翩身影如青燕般掠出,落在了他們馬車的前頭。
「又是他!」傾城顯然對某人的多番出現很不滿。其實,重要還是因為對方對冰珀明顯的傾慕之意,加上他又是個能文能武的翩翩公子,實在是一大勁敵。
「風無痕!」突來清脆的女聲充滿怒氣,「為什麼你總是要保護這個女人!」
「那你——又為何總是要針對她?」風無痕直直的立在那裡,看著自狼群中現身的美艷少女——一襲妖艷紅衣,束腰的短裙,綁腿的靴子,這是這個妙齡少女的真正妝扮。
「傾城,」馬車內的人兒輕輕呼喚。
「是,師傅!」聽到她的喚他,他立刻欣喜的拉開車簾,探入頭。
「別駕車了,把門簾掀開綁住。」
「幹嘛?」他不解看她。
水綠色輕柔衣裳的人兒臉上略有些無奈,原本以為趁早離開可以不再捲入這複雜的事件,哪知還是走的太遲了。
既來之則安之,這兩人都已經出現在她馬車前了,他們現在,也唯有——
「照做。」冰珀依舊維持那個調調。
「哦!」師傅是高人嘛!高人的想法當然獨特了一點了,傾城很順從的綁住門簾,在她邊上坐下。
另一邊,那美艷的少女因怒火高漲,終於奈不住出手了。
一個暗號打去,有四頭狼從狼群中竄出,分別從四個方向衝向被困中央的馬車。
風無痕一個拔身,縱起數米高,力度揚起地上的落葉,他隨手抄了幾片,向那四頭狼射去。只聽嗚嗚呼聲一片,那四頭狼頓時倒在血泊中。
「風無痕!」少女怒不可揭,再打暗號,又有八頭狼竄出,而風無痕則是以同樣的手法再度擊斃惡狼。
「風無痕!!」少女的肺都快氣炸了,雙手齊打暗號,剩下的十幾頭狼全數衝出,嗷嗷狂叫著踩過地上狼的屍體,衝向馬車,那景象——甚是恐怖!
風無痕這回抄起兩把樹葉,以極速越到半空,以滿天飛雪的手法,將惡狼接連不斷的擊斃,不讓它們有靠近馬車的機會。
在摘葉飛花的功力下,那美艷少女帶來的惡狼終於一頭也不剩的倒在了血泊中。
「啪!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掌聲自馬車內傳來,傾城這才明白師傅為什麼讓他把門簾綁住,原來是為了看戲!
只是這戲——有些出乎他們意料外的血腥……
「好精彩!好棒!」臉色稍有些鐵青的傾城強撐著在賣力鼓掌,一旁冰珀的臉色也好不到那裡去。
另一邊,損失了幾十頭惡狼的美艷少女——水無波終於一陣抽搐,倒地。
「華——華冰珀,你——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我——我要你的命!」她扶著樹幹,心痛又憤怒的狂喊。
風無痕見狀,不由重重歎息。旋步到車前,他的眼神略有些黯淡,「華姑娘,今日為何不告而別?」
「我已與御史大人告別。」她不在意的回了句。
「我不是說御史大人,你如此冰雪聰明——怎會不知我說是與誰告別?」風無痕難掩臉上被忽略之落寞,上前一步拉住移坐在車沿的她,「華姑娘——為何不同我告別便逕自離開?」
「你?」對於他的手,冰珀並不閃避,依然不動聲色的靜靜望著他,「我從不與編織謊言的人交朋友,既然不是朋友,當然無需告別!」
風無痕溫文的俊臉在瞬間變了色,想不到她真是如此無情。是的,他的確有些事一直在瞞著她。可是,這一路走來,他對她總是多番照顧,甚至為了她,一再得罪最不能得罪的人……她——應該懂的啊!為什麼還是這般冷情?
「風公子還有什麼想說的麼?如若沒有,可否讓道。」滿地都是狼的屍體和鮮血,那血腥的氣味還真是不太好聞。
風無痕剛想再開口,傾城已出言制止,「風無痕,師傅和我還有其他的事,麻煩你讓開吧!」
四目相對,同樣是兩張堪稱完美的臉,相交之下,風無痕此刻的臉暗沉無神,而傾城卻始終面帶微笑,一雙如水美目彎彎的帶著流動波光,更顯清美。
這小子,真是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偽裝出這種令人暈眩的笑容呢!知道他內心真正感受的冰珀暗暗嗤笑著。
「傾城,我們走!」不想再逗留,她主動拿起鞭子,揚起一揮,馬車飛快的朝樹林另一頭駛去。
一襲黑衣的風無痕靜靜的立在那裡,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卻並沒有追去。因為他知道,他們很快便再會見面。
「答應了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秋風中飄著他的哀哀語調,他的眼前又不自覺浮現一直深藏在心中的那張哀哀面容……
等待馬車駛出了那兩人的視線範圍,傾城才無力的吐出一口氣,靠在一旁的車門上哼哼。
「該死的瘋子!殺了那麼多狼,難道不知道我會頭暈麼!」
「他就是不知你會暈血啊。」冰珀無奈搖頭,這傢伙不但是醫癡,看到過多鮮血還會頭暈——真不知道爹爹當初怎麼會收他進門的!「你如果不舒服,剛才就不該裝沒事。」難得見他安寧虛弱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她竟有些心疼他。十幾頭狼都被擊斃在地,曉是她,方才也有些不適應,他更應該是極度不適應了吧!
反觀那風無痕和水無波,竟還可以面不改色的說話,這兩個人如果不是天生的嗜血狂,就是經常經歷這種血腥場面,所以早習慣!
見傾城還是身體軟軟的不發一言,冰珀緩緩停下車,自馬車內取出水袋遞給他。
「喝點水吧!」她遞上前。
「……」看著水袋,傾城突然莫名其妙的拉住了她的手。
「你在做什麼?」冰珀立刻一個白眼瞪去。
「師傅,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會關心我了呢……」他用淒慘的口吻帶著哭腔有些淚汪汪的看著她。
冰珀身子一僵,這傢伙——什麼德行!
「自從那天我不小心親了你之後,你一直對我好冷淡哦!」傾城伺機做出虛弱無力的樣子朝她身上靠去。
「你……」想不到他竟真的如此皮厚重提那天的事,冰珀怒火立刻竄起,「那日要不是你和我搶那塊糕點,怎麼會弄那樣!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聽到這話,他立刻閉上眼,做出準備挨揍的模樣。
冰珀一陣抽筋,瞪著他無語。
這時,突聞前方密林處飄來一陣淡幽香味,清清甜甜,在空氣中散開,直直的侵入他們鼻中。
冰珀想閉氣,但是已經晚了。
那幽香傾入血液的速度極快,不過眨眼功夫,他與她便先後昏沉沉的合上眼……
※※※※※
被人下藥功,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失誤。
身為一個醫者,從來只有她下藥的時侯,怎麼也會輪到她被人下藥?
說到底,這都要怪那無賴龍傾城!居然重提那日尷尬的事,讓她亂了心神,才會讓敵人有機可趁。
亂了——心神?
因為他而亂了心神,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她——不太記得了。
只是知道,這四年來,濟恩小築因為有了他,才沒有顯得那麼清冷。
如果沒有他,在失去爹爹後的那段日子,她真的不知道怎麼熬過。
所以,她也一次一次的放任著越來越無賴的他,說到底——她是對他狠不下心。
傾城——如果你可以變得懂事些的話,多好……
……
鋪地的青板石上血跡斑斑,一條狹長陰暗的通道向前無限延伸,似乎可以通往地獄。空氣中飄散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潮濕的霉味,兩旁每走一段距離出現一扇的鐵門裡發出一些非人類的低沉哀號。
紅色的綁腿靴子一步步走的甚為艱難,紅衣少女以手掩鼻,差點被這難聞的味道熏倒。
「到底哪個白癡把這裡弄這樣的!」她怒眼瞪著跟在身後的兩個身穿束身服的年輕男子,「你們兩個平時都在幹什麼!不想活了是吧!」
「呃……我記得是好像是小姐你自己要把那些野獸……」一人委屈的開口,話到一半又卡住。
「你果然不想活了,等會我也把你送進這裡的房間!」清脆的女聲絕對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那兩人忙將頭壓的更低,繼續唯唯諾諾的跟在後面。
一行三人終於來到了通道的最後一扇門前,這裡是整個地牢中最陰暗最恐怖的牢房。而小姐這次居然將兩個大活人給關了進去,不知道餓了一夜的他們,此刻是否被這裡野獸的哀嚎和腥臭氣味給折騰的死去活來。
在鐵門上方的小窗口探著視線,那兩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
「小,小,小姐……」
「幹什麼!有話就說!」紅衣少女伸出腳給了他們一人一下。
「裡,裡,裡面的人……不見了……」
「什麼!?」那少女一左一右拉開兩人,自己湊上一看,頓時叫罵開,「混蛋!真的不見了!豈有此理,這裡封的這麼嚴密怎麼可能逃的出去!一定,一定又是那個傢伙!氣死我了!風無痕——」
清脆叫喊在陰森的地牢中響徹,回應她的,是那些因尚未馴服而被關起的野獸聲音……
※※※※※
於此同時,在這座地牢的上方上方再上方的一座雅致的竹樓二層的屋內,某人正在被一道透著寒意的視線死死的鎖住。
「……我,真的不知道啊……」一面容清美,如星眼眸水霧迷漫的絕美男子,動作卻極其誇張的縮在竹屋的一角,做著死前的最後掙扎。
「不要擺出無辜的樣子!你剛才做了什麼?」絲絲寒意,來自面前臉蘊怒氣的女子——華冰珀。
被人下藥迷昏就算了,莫名其妙在一個什麼竹樓裡醒來也就罷了,真正讓她如此刻般氣極的是面前這個身為徒弟的傢伙竟然在她昏迷的時侯——偷親她的臉……
好在她及時醒來,否則的話,他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我剛才……用我的嘴唇幫你……擦掉臉上的灰塵……」傾城死硬的掰著。
「龍傾城——」冰珀出手了,照例一拳而去。
砰!當龍傾城在小小的屋子裡從這頭飛到那頭,並撞壞若干椅子櫃子的時侯,屋門被人輕輕推開,一身穿束身服的年輕女子在門口呆了又呆。
好一會,她才回神過來,將手中托盤上的菜一一擱在屋中的竹桌上。
「華姑娘,龍公子,請用餐。」那女子放下幾盤菜就要退下,冰珀開口喊住了她。
「請問姑娘,這裡是何處?」
那女子看她一眼,說道,「竹樓。」
「誰帶我們來的?」
「這個……」那女子猶豫起來,沒說下去。
見她一副吞吐的模樣,冰珀覺得沒什麼再問的必要,便叫上傾城推門離開。
「啊,華姑娘!」那女子一見急了,忙跟上喊著,「華姑娘,你們要去哪裡?請先暫且在竹樓休息吧!」
她沒理她,與傾城幾步下了竹製樓梯。來到下層,只見屋內又有一個身穿束身服的女子,正在立在竹樓門口,見到他們,忙迎上前。
「請問華姑娘有什麼需要麼?」
「你家主人是誰?」
「這,對不起,華姑娘,我們不能說!」
「真是奇怪,你們兩個都知道我們是誰,卻不肯告訴我你們主人是何人?」冰珀眉頭一皺,「既然這樣,我看還是不便打擾了。」
說罷,兩人又要走,這時前頭樓上的女子和門口的女子一起攔在了他們面前,意思很明顯——要阻止她們離開。
「師傅,我來!」見到冰珀臉沉沉,傾城忙整理衣衫頭髮,一步跨到了那兩位女子側角度的窗戶前。
抬高修長的手輕搭在窗欞上,目色含水,似在眺望著遠處的風景,隨後幽幽開口,「兩位美麗的姑娘,在下龍傾城!這裡的風景的確不錯,我也很是欣賞。我知道你們是奉命辦事,有所為難,但是還是請姑娘可以告知實情,我自當感……」見裱縯了一番對方都沒有回應,他側過頭準備投以一個深邃的眼神——哪知,卻險些讓眼前的情景給駭到!
他側角度——腳下的那兩位女子早已倒在了地上沒了動靜,視線移動——華冰珀給了他一個你是白癡麼的眼神。
「你打暈的?」他的臉色有些慘白,師傅最近真是越來越暴力。
「當然,難道學你?」她淡淡的甩甩衣袖,「快些走吧,省的多生枝節。」
說罷,身影已出了竹樓。傾城清美的臉上泛過幾層名為尷尬的波動,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走出竹樓,才發現這一處相當隱蔽,四面竟都是密林,遠處還有重重山巒包圍。商量之下他們決定挑密林小路而行,起碼這樣可以避開那不曾現身的竹樓主人。
「青山,青樹,青草地;美景,美味,美人兒!橫批:我愛師傅!」一清美男子正自我陶醉在與心愛之人同行的快樂時光中,還不時的哼幾句自以為不錯的小詩,著實把一旁兜圈兜到迷路的女子氣的不輕。
「閉嘴。」華冰珀斜去今日的第二十七回眼。
「師傅,我正在吃東西呀,怎麼閉嘴?」方才下竹樓時,他順手摸走了竹桌上盤中的一隻烤雞和幾個饅頭,如今正吃的興起。
「你是故意和我作對是麼?」她身形一閃,取走了他手上的烤雞。
「師傅,你找不到路出去也不用拿我的烤雞出氣啊!」某男雖然表面癡呆,其實心如明鏡。他知道,她之所以情緒開始焦慮,不僅僅是因為在山中迷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的言語舉止多多少少開始對她有作用了!
這是個非常好的現象啊!他本還以為,以她的個,要過上一年半載才會對他有反應呢!現在看來,這座冰山——就快要融化了……
冰珀拎著烤雞,看著面前猶自得意大笑的男子,怎麼都無法把面前這個他和四年前出初見面時那個可愛害羞的小少年重合在一起。
原來,所謂的長是這麼一回事!
「你是不是想一直待在這裡?」抬手朝邊上的樹叢中扔了烤雞,冰珀伸手拉過他的衣衫擦手。
傾城抬頭,正見到她一臉淡然卻理所當然的把油污擦在他身上,心裡竟一陣莫名悸動。
如此有點任有點可愛的冰珀,只有他一人知道,她是——他的冰珀啊!心智在頃刻間被近在咫尺的氣息迷惑,他不由自主的將唇湊上前……當他在這之後感覺到疼痛的時侯,他的身體已經飛在半空中,然後越過樹叢直直的掉了下去,發出一聲慘叫……
留在原地的冰珀臉色鐵青,他竟然——又親她!實在太不像話了!她一定要對他嚴加管教!
撥開密集的植物,冰珀冷著一張臉跨到樹叢後,哪知卻突然腳下一空,跌下一洞穴。
「師傅——」頭頂上傾城隱約的呼聲讓渾身疼痛的她支著洞壁站起身,回望四周,發現洞口狹小,洞底卻很大,洞深四五丈,洞壁光滑無任何攀附物,就連輕功也無力施展。看來,她是被困住了。
「傾城,去找根籐條。」望著上方的人影,她心中暗自慶幸。還好只是一人摔下,如方才兩人一起摔下,現在就真的無法脫身了。
哪知,從容的心念未完,上方就發出某物墜落的聲音,抬頭——墜下的人居然是傾城。她立刻伸手一接,化去了他墜下的衝擊力。
冰珀沉下臉輕輕歎氣,這下可好了,兩個人一起被困住了。
「笨——」
責怪的名詞被他伸張雙臂的動作給打斷,他竟然——緊緊的擁住了她!
「太好了!還好你沒事,這洞這麼黑這麼暗,我在上面根本就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的聲音,嚇死我了!」無賴男子一改往日的嬉笑玩鬧的口氣,清美的臉孔上是真實真切的情感。
那突來的濃烈情感,一下子灼熱了她的心。
真的——這麼擔心她麼?怒氣在她心中淡開,她竟一時忘記了掙開他的手。
「冰珀,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看到她墜入洞穴的那一刻,他自責萬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急偷親她,她不會把他打入樹叢,而她也不會墜洞,「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偷親你了,冰珀……」
他喊她——冰珀?
他向來喜歡喚她的名字,在他入門以及她爹爹還未失蹤的那短暫日子中,他也是這樣跟在她的身後喊著「冰珀師姐」。後來,爹爹失蹤,她收了他做徒弟後便不再允許他這般喚她了。
其實,在她內心深處,比起師傅的稱呼,她還是比較喜歡他喚她的名,用他溫文清泠的聲音喚她——冰珀!
「冰珀,我以後會按部就班,慢慢的來!不會再這麼急了!」那清泠的聲音漸漸偏離正常的對話邏輯,朝他想當然的方向而去。
冰珀聞言立刻退開他,冷下表情,「胡說什麼!」
「沒有胡說啊!」他盈盈笑著,眼眸如星,「我喜歡冰珀啊,你不知道麼?」
冰珀渾身一顫,向後退了一步,原本的飄逸淡然現下全體崩盤。
「你再胡說我絕不輕饒你!」沒有辦法去聽,去想,去深探的話語,她只得希望依靠暴力來解決。
「師傅——不!冰珀,以後只有兩個人的時侯我不會再叫你師傅了!我沒有胡說,我是真的喜歡冰珀,喜歡到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所以,就算這次你把我打到肋骨盡折,倒地不起我也不會改口!我就是喜歡冰珀,不行麼?不可以麼?」
黑暗的洞穴中,透過頭頂上方微弱的光線,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她想盡力從那表情和眼神裡找出一絲一毫玩笑的證據,然而在看了許久之後,她發覺這一次——他沒有在開玩笑!
他是——認真的!
他竟然是認真的!
「我喜歡冰珀,這樣——不行麼?不可以麼?」他重複著這句話,黝黑深邃的眸中浮現出淡淡的神傷。
「不可以!」她再度後退,幾乎都要退到洞壁邊緣了。
「姑娘——你踩到我的手了……」幽黑的空間裡,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男聲,聲音竟像出自她腳邊!
冰珀忙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吹亮,火的微光,照亮了整個洞底。在她腳邊居然真的趴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她之前竟然都沒有發現到這位老者的呼吸聲?好厲害的內功吐納啊!
「你——是誰?也是掉下來的?」
老者見有人問話,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衝他們一笑,那笑容看在冰珀的眼裡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我沒有掉下來啊!我是爬過來的……」老者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爬?」傾城不雅觀的抓抓頭,難道像蛇一樣的從上面爬下來麼?
再仔細看老者一眼,冰珀感覺到他的眼神有些呆滯,難道……她猜測著再發問,「你是從哪裡爬過來的?這地下有路?」
「對啊對啊!」聽到這話,那老者狀似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指著洞壁底部周圍的一圈說,「只要按一下就有路了,可是……我忘了該按哪塊……」
按一下?有機關!冰珀與傾城對看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於是,藉著火折子的微光,兩人急忙在洞壁邊緣摸索起來。良久,當傾城觸及一處質地似乎有些不同的洞壁時,他們對面的洞壁底部發出岩石移動的聲音。一條狹小的通道,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啊!找到出去的路啦!」老者見狀,更是興奮的像個孩子一樣,「只要從這條路爬過去,就可以出去了!」
爬——出去?
傾城看了冰珀一眼,不是吧!要他這麼一位絕世傾城美人爬出去?
「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就跟著去看看吧!」冰珀拍拍他,示意他跟上。另一頭,那位眼神呆滯被冰珀懷疑神經不太正常的老者早已鑽入洞口,爬了進去。
一行三人,在一條狹小但尚算可以過人的通道內爬行前進,在經過一個分岔口時,那老者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抓抓頭選了一條又爬行起來。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隱約看到一點亮光。
見到亮光後,老人更加興奮的加速爬行,很快便到了出口處,並鑽了出去。
當之後的冰珀和傾城隨後跟出,並試圖擦掉身上因爬行而沾上的奇怪腥味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奪去了視線!
他們——在動物園!?
洞口盡頭的地面,其實是一塊懸在牆壁上的小平台。回望四周,他們竟身處一間由岩石磚壁建造的巨大圓形地下室內。
地下室上下頂離他們的位置皆有十餘丈之距,頂部有無數透光的小孔,所以讓這間巨型的地下室亮如白晝。
地下室圓形室壁上像他們腳下一樣的平台還有很多個,分佈在不同的位置和高度。
平台左右側建了很多小小的石階,通過這些台階可以自由的去到別的平台和下到巨型地下室的底部。
但問題是——為什麼在他們眼前有這麼多的動物呢?
狼、狐狸、獅子、老虎、黑熊……幾乎所有兇猛的動物都齊了!
它們正分佈在各個平台上以及底部的地面上,有的在睡覺,有的在啃噬食物,有的在打架,當它們發現到他們的出現後,都用同一種目光注視著他們,然後慢慢朝這個方向而來。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華冰珀素來淡然的臉也禁不住露出焦慮之色,這麼多的猛獸,她一個人怎麼應付的了!那位神智呆滯的老人家到底帶他們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啊!
「請問,這裡到底是哪?」很好,她的聲音還算冷靜。
「這裡?」老人家依舊在傻傻的笑著,「你連這裡都不知道麼?這裡——不就是這裡咯!」
砰!傾城差點滑倒。
「老人家!我師傅問的是這個地方的名字,就是稱呼,不是這裡那裡的!」
「哦!」老者看看他,再看看她,隨後嘖嘖的搖搖頭,「你們兩個真是笨!竟然連這麼有名的紅雀門都不知道……」
老者後面絮絮叨叨的話他們兩個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光是「紅雀門」這三個字就夠他們震撼了!
紅雀門!繞來繞去迷路,跌入洞穴,還有這個奇怪的動物園……他們,竟然一直都在紅雀門的地界上!
「紅雀門……」冰珀的眉頭慢慢縮了起來,她想——她已經猜到那個竹樓的主人是誰了。
「紅雀門?」看著從台階上慢慢朝他們聚攏來的野獸群,傾城開始在心裡盤算著等會要如何才能死的美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