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到底……誰……誰和誰玩啊……」傾城莫名其妙的抓抓頭。受到生命威脅的人好像是他們吧,她哭個什麼啊!
「果然是被寵壞了的丫頭……」冰珀搖搖頭,突感眼前的猛獸似乎有些異樣,忙示意傾城回頭。
結果發現,面前那幾頭雄獅不知在何時早已和狗狗一般乖乖的趴在地上,還慇勤的噌著他們的腳……
「吃過我們喂的山雞野兔的那幾隻?」傾城滿臉迷惑。
「好像……是的……」這個到底是什麼紅雀門啊!冰珀滿臉黑線。
「叛徒!」水無波不巧又從指縫裡看到這一幕,她已經傷心欲絕了,匆匆站起身便掩面奔淚而去。
「等等!等……等等……等……」一隻可憐的手自鐵欄間隙伸出,掙扎狀態的在那裡揮動數次,在暗道內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後無力的垂下,「臭丫頭,要走也先放了我們啊,真當我們是你養的寵物啊!」
長長歎息,出自他們腳下平台底部的翩翩公子風無痕。若不是他出聲,他們都差點忘記底下還有這號人的存在。
傾城大喜,立刻喚他,「風公子,你是這裡的人,一定知道機關在哪裡吧,快點幫我們開一下好不好?頂多——等我們出去後,我讓冰珀好好的陪你吃頓飯,喝個茶,再逛個集市,你覺得這三個陪如何?」
「……」華冰珀突然好想揍人。
「唉……龍公子,你不用討好我了。那——三個陪雖然誘人,但我實在無福消受!如果我知道機關在哪,我還用在下面待到現在麼?這是她秘密研究的機關,我也毫無辦法啊!唉——」風無痕幽幽的低歎再低歎。
「……白白浪費了我計劃的那三個陪……」傾城嘀咕了幾下,後腦立刻挨上冰珀的打。
「不想活了?」
他回頭,冰珀臉正冰的厲害。他立刻笑嘻嘻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不要生氣嘛!我開玩笑而已,就算他真把我們救出去,我也可以耍賴啊!」
「無賴!」遭他偷襲,她面上一紅,一拳朝他擊去。
通!傾城很響亮的和鐵柱來了個親密接觸,當他緩緩轉過頭後,原本清美的面容愣是被額前鼓起的大包給破壞殆盡。
「你……你好狠的心啊……」某男一手指著她,一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絲帕,抖開蹲下,捂著眼睛「抽泣」起來。
「你——」冰珀差點氣結,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開口,「龍傾城!不許在我面前學女子哭!太難看了!」這傢伙估計腦袋被撞壞了,竟然把才纔水無波的哭泣動作學了個八像,她真是受不了。
「啊……你,你竟然還凶我……我,我不和你玩了啦……」某男不知死活的繼續。
「龍傾城——」他竟然連口氣都學的一模一樣!冰珀扶著牆壁開始吐。
一旁幾頭雄獅也哀號一聲把頭埋入爪子,自顧自玩起來。
「華姑娘!」聽聞到上層的熱鬧,底下被困的風無痕有些黯然,「現在想辦法出去才是首要大事,華姑娘可否稍後再玩鬧?」
這算什麼玩鬧?冰珀踹了蹲著抽泣的「怨」幾腳,「起來,再哭不帶你回家了。」
「回家?」聽到最喜歡的兩個字,傾城立刻容光煥發的站起,「我們這次真的可以回家了麼?」
「不回去,你想去哪?」她白了他一眼。
得到她的確定,他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因為動作太快,一下與她貼的太近,差點又親到她的臉頰。
這距離讓冰珀頓時一驚,她驚不是因為他的太過靠近,而是在他帶風衝上前的霎那,她的鼻尖嗅到了某種熟悉的藥粉味。
這藥粉,因為用途特殊,她每次出門都貼身帶著。而且,上次因為水無波的要求,她已經全數交給了她,照理說傾城是沒可能接觸到的。
然而,為何此刻她鼻尖會清楚的嗅到這種特有的味道呢?
他,是在什麼時候接觸到這藥粉的?
腦中閃過幾個片段畫面,呼之欲出的答案在關鍵時刻被她硬生生的又壓了下去。
不可能的!
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不可能是那個時侯的!
這事——絕對沒有可能!
情感在反對辯駁,理智卻漸漸在清晰中。神思驟然一片混亂,傾城的身影臉龐逐漸在她眼中變得迷離失真……
直到耳邊傳來巨大聲響,冰珀才從恍然中清醒。
他們身後的石壁通道被人打開了,紅雀門門主人無影正站在那裡,目光暗沉的看著他們以及他們腳下的乖巧雄獅。
幾抹不知名的思緒從人無影迥然的眼中劃過,他捋捋鬍須,開口道,「你們二人,真的不願意留在紅雀門麼?」
「老人家,你明顯在講廢話。」傾城沒覺察到冰珀的異樣,依然是懶懶的口吻。
「好!龍少俠夠膽識!既然這樣,老夫就給你個機會!倘若你敢並通過了這個機會,那麼你可以和你的師傅隨時離開這裡!」人無影背雙手,側身朝著通道口,示意他們兩人跟他前去。
「好啊。」只要可以和冰珀離開,他無所畏懼。爽快的應著,他拉起冰珀的手就踏入通道。
「等等……」石階下,可憐的風無痕在聽到通道關閉的聲音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已被無情的遺忘了……
經過通道機關,重重疊疊的各式地下室,當眼前再度豁然敞亮時,傾城發現他們置身於高高的平台之上。
人無影竟帶他們來到了那間巨型的動物地下室!
「老人家,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和這些動物決鬥吧?」傾城額前垂汗,暗自捏緊冰珀的手。
「龍少俠,如若你想改變主意的話,隨時都可以。」人無影摸著鬍鬚,那看他的目光中有著十的把握。他可以肯定,他們最終定會留下。
雖然他並不喜歡以卑鄙的手段強人所難,但是水無波畢竟是他唯一的外孫女,她的哭鬧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用途的。
當然,他並非只是因為外孫女的任。留下他們,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們無意間誤闖紅雀門,瞭解錯綜的地下通道,萬一出去後將這秘密洩露,那紅雀門必定遭難。此乃一。
華冰珀醫術一絕,留下她的用意自不必明言。此乃二。
至於龍傾城——雖然目前看來,他除了長相一無所長,但是對於他的個,他卻頗為欣賞。如果可以留下他,加以管教調訓,他日將無波與他配一對,那任的小丫頭也就有了可以管束她的人!再加之龍傾城確實相貌不俗,倒不會虧了他的唯一骨血。此乃三。
主意已定,一切計算清楚,人無影料定了龍傾城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九死一生的條件,所以才會放心的提出。
「不需要真的去決鬥,只要你能在地下室的底部找到通道並功的逃脫。」人無影立於平台邊緣上,揮手指向下端。
碰巧這個時侯,佈滿地下室的野獸紛紛嘶吼起來,那起伏不絕的聲音充斥在兩人耳中,傾城不由自主的朝冰珀身邊縮去。
「師傅,這個沒影的人要我去餵獅子老虎也!」他依偎在她身側,藉機揩油。
冰珀動了動唇,沒開口。視線,自那群野獸的身上轉移到傾城的身上。一個想法,如閃電雷鳴般在她腦中炸響。
假如——假如他真的是那人的話……以那身手,他一定可以平安的脫險!
要不要——試?
掩著萬般矛盾的黑瞳直直的對上他的星眸,他依然是與以往一樣的目光,玩鬧中含著直白的情戀,如此教她心悸。
「傾城,下去吧。」
一話引驚異。
說話的是她,驚的是他。
「你希望我去冒險?」傾城這才發覺到她有些不對,「師傅,你怎麼了?」
「為我死——有何不可?你不是,甘願如此的麼?」
涼涼冷意自他腳底往上升,說這話時的冰珀,居然冷然到不露分毫表情。她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冷漠!
「證明給我看——你沒有騙我!」她不要被騙,也不想被騙。什麼都可以無視,唯獨他的欺騙她無法漠然。
承認了他現在在她心中的重要,承認了心中對他的情感,所以,她不能留個說著謊言的人在身邊。
因為重要,才會重視。
其實,如不是方才嗅到那味道,她本可以什麼都不再去想的。
現在,事情已接近剖白,她的腦中心中早有了答案,只是還硬頂著不肯去承認。
那自他身上手上散發的淡淡藥味,正是那日她在皇城替水無波交給久貴妃的東西外所沾的。很明顯,水無波早在那東西的包裹上灑了自她這裡要去的藥粉,她設計這些,無非是想她在皇城失手被抓時能在她手上留下那藥粉,留下證據。
然而傾城從頭至尾一直在紅雀門被困,怎可能接觸到這種藥粉?
加上他身上的味道甚濃,絕對不是間接觸到的。
那就是說,他一定——接觸過那個包裹!當她在皇城的時侯,他極有可能也在那裡!
越想越驚,思緒一片木然,以至於她無法平靜如常的思索。
漂亮的瞳孔收縮凝聚,將眼前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看不出那臉下的真實。
「你真的想我為你而死?」話語有些酸楚,聲音有些低迷,傾城淡淡哀哀的看著她。
表情僵硬的點點頭,她撇過頭去不再看他。
見她如此,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踏著石階一路而下。
※※※※
她猜到了!
他靜靜的想著。從她那最後的僵硬表情,他看明白了。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雖然並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在何時知道的,總之,龍傾城即使黑衣人的事,她知道了。
現在,她是要一個證明!
忍著波動的情緒,要他證明——他沒有騙她!
他如何能證明呢?
他可以為她而死,這點毋庸置疑,可是在這之上的深層意義呢?
關於他的身份,他所有的過往,他的確一直在隱瞞著啊!
不出手,死!出手,便證實了謊言,承認自己騙了她!
他怎麼忍心去傷她的心呢!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他的感情啊!這四年來,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幸福的光點啊!難道,真的要他親手打碎這才出現的小小幸福,打碎她心中的龍傾城?
冰珀——
行至下端最後的一個平台上,在慢慢朝她湧來野獸群中,他抬頭望著最高處的她,美麗的星眸溢著溫溫深情。
冰珀,為了不讓你失望,為了信守承諾,我寧可為傻瓜。
賭上命的代價,也要做那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龍傾城!只做那個——你喜歡的無賴龍傾城!
伴隨著幾頭老虎的惡吼,猛獸頓時撲湧而上。
鮮血——霎時紅了她的眼!
不——不可能!
猛烈的刺,令她驟然清醒。她,她都說了什麼!她竟然——要他去送死!
傾城!
來不及呼喊出聲,水綠色的身形已從高台上一路掠下。狠狠的踢開幾頭老虎,將渾身是血的他扶入懷中。
懷裡的人微微抬了抬顫抖的眼皮,「沒……騙你吧……傾城可以……為,為冰珀而死……」
「傾城……」感覺到他的呼吸聲逐漸混濁,她的聲音頓時哽住。抬頭,周圍被血腥刺到的野獸又慢慢聚攏。
形勢,陷入一片混亂危機。
萬分緊迫關頭,一道翩然身影掠在他們面前,那人打出幾個指示,令野獸退後了幾步。接著,他又昂首朝高台處的人無影行禮。
「門主!」終於找到機關趕來的風無痕慶幸自己來的及時,「門主,龍公子已經受傷,請門主手下留情,放他們走吧!」
人無影本就沒料到會弄個血腥場面,一聲歎息下有些心軟,卻因有所顧及,仍不肯開口應允。
「如果門主是擔心他們出去後會將紅雀門的秘密洩露,那麼無痕願意緊隨他們在旁監視,並以命承諾永遠不會讓他們洩密!」他自然知道門主心中所想。保紅雀門的安全,是門中自上到下所有人的首要任務。
「你真的,要以命承諾麼?」風無痕之前為他們二人所做的事,他自是知曉。而風無憂的病逝,也一直是他心中的遺憾。當初若不是,他要他們兄弟二人去臥底,風無憂現在應該還活著。
事事,總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一變再變,其間夾雜著令人措手不及的憾事。
「無痕,你可知道如此行事後的變化?這意味著你必須終身跟隨他們二人身側,很難再有機會回紅雀門!」監視並不是一個輕鬆的任務,他不捨放他離開啊。
「門主,這麼多年來明暗沉浮,無痕真的累了,如果門主肯將這一任務交託於我,無痕感不盡!」說完,他深深的彎下腰,鞠一躬。
沉思片刻,人無影手一揮,「罷了!你既心意已決,我又如何能改變的了!無痕,外面江湖凶險,以後自己多多保重!」
說話,他不做遲疑,伸手打開牆上的機關。
頓時,自地下室底部中央升起一塊圓形小平台,風無痕見狀,立刻幫著冰珀將已昏迷的傾城一同抬上,之後兩人也一起踏上。
平台越升越高,最後竟到達了透光的頂部,在平台停穩後,透光頂部徐徐分開,他們立刻提氣躍出。
在他們踏出後,那頂部又緩緩合上,不留絲毫縫隙。觀望四周,他們正身處密林深處的一塊平地上,地上有無數細小通風孔,光線便是透過它們射入地下室的。此處人跡罕至,即使偶有有一兩個獵戶經過,也絕對想不到那地下竟有如此宏偉建築。
只是,冰珀現下已無心去感歎這些。傾城受傷處太多,儘管她已點穴止了他的血,他卻依然沒有醒來。
風無痕回頭,只見她一副痛心慌亂的模樣,根本沒了冰山聖手的原本的氣勢,也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他歎息一聲,道,「先去我的竹樓為龍公子療傷吧!」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細細綿綿的下了一夜,將山野妝點純白色。
一間兩層的竹樓小築內,爐火燒的正旺,裹著厚厚冬衣的清美男子靠在窗前欣賞外面美景,心情卻仍不見佳。
「討厭的傢伙,整天都在,害我什麼事都不能做!」說話的人,自然是死裡逃生的無賴男龍傾城,他口中的傢伙,便是這間竹樓的主人,也就是他目前的情敵——風無痕!
當他知道他們離開紅雀門的唯一條件是必須在以後的日子身邊都多個風無痕時,他可真是悔不當初啊!
早知道,在皇城一行後,他便應該出現在冰珀面前,說自己逃脫了,然後和她一起回家。
現在,不光弄的自己一身傷,還沾上了一個甩不掉的傢伙!這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傾城鬱悶的想著。
窗外的那片純白中,一前一後兩個身影漸漸出現在他視線內。見到他們一起回來,他臉一沉,不太高興。
竹樓的門開了又關,伴隨著冷蕭的西北風,那雪中的兩人已進入竹樓內。
脫下身上的斗蓬,撒落沾上的瑩瑩白雪,冰珀自懷裡取出採摘到的草藥,擱在屋中竹桌上。而風無痕則走到後間,準備將獵到的雪兔清洗烤熟。
「傷口今日還疼麼?」來到窗邊的男子跟前,冰珀伸手將開著的窗戶關上,「說了幾次了?天氣嚴寒,傷口不易恢復。」
「我早就好了……」傾城悶悶的不去看她,只在旁嘀咕。
「你傷口這半月多來一直不見結疤,怎算好?」
「唉……」見她問及此,他立刻撤去沉悶,換一副可憐無辜的模樣,「這還不都怪風無痕那傢伙,整天不知弄什麼東西給我吃……師傅,我們回邊水城也要一直帶著他麼?」
「山野間也沒什麼吃的,等你傷口再好一些,我們就回去。至於風無痕——」冰珀壓低聲音,上前幫他拉緊領口,笑容瑩瑩的輕提粉唇,「你覺得這有可能麼?」
之前只是為了幫傾城療傷,她才會暫時留在這裡的,待在別人的地方當然也不能說什麼。但回去濟恩小築,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她可不是什麼有善心的女子,即使他曾經幫過她,她也不想留一個陌生人在家中。
風無痕,只能和他說抱歉了。
心領神會的從冰珀處接收到信息,傾城突覺心情大好,連窗外的雪景也變得絢爛起來。
一時間,他又感詩興大發,於是開始作詩云云。
「白雲,白雪,白色山;冬景,烤兔,樂逍遙……」
冰珀笑倒,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頭,「那麼橫批呢?」
「橫批?」清美男子星眸熠熠的看著面前的女子,臉孔的上的表情在頃刻變得正經,眼神也深邃起來,「橫批是——我愛冰珀……」
情話,說的是這麼自然,視線,交融的是如此和諧。此時此刻,再聽這樣的話,她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和緊張。因為她知道,這是他對她最真實的話語。
表面的東西總是迷惑著人的心,在他為她流血的霎那,她驚覺到內心深處對他的脈脈情愫已超出了她的想像。喜歡著一個人,愛著一個人,依戀著一個人,情感已經超出所有理智,無法也無須再去控制。
知道與否,又能怎樣?又能怎樣呢!她是丟棄不了他的,這張清美容顏,這顆愛著她的心,這骨子裡透著叛逆二字的個!她已經決定全部——全部都接受了!
傾城,我心中的冰山早已被你融化,傾城——我的傾城……
語言的極致,視線的盡頭,是什麼?
柔軟手臂纏上他的頸項,淡然的素顏緩緩上前,吻上他唇。這個簡單的動作包含著太多的思緒,她在她的唇上傾注了所有的溫柔。
冰已水,纏纏繞繞,將彼此包圍。
龍傾城有半刻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當她放開他,再度看他時,在她的驚恐的視線中,他才發現自己居然——
「傾城,你怎麼了?」冰珀黑瞳瞪大,顯然很是驚訝。
在她面前,某男俊挺的鼻子下居然掛下了兩行——血!
他——流、鼻、血?
「沒事!」傾城忙尷尬的摀住鼻子,同時動作滑稽的仰著頭踏上樓梯,在她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於是,就這樣,華冰珀首次主動親吻龍傾城的溫情一幕,以某男流鼻血之後的淒慘退場而得以告終……
後間門口,風無痕立之久久,黯然已無須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