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上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經分開,馬幽端著兩杯紅酒,正將其中一杯遞給葉措。
看見尚泠突然出現,先是一怔,隨即笑開,招呼她過去喝酒。
看著她一派安然的神情,尚泠只感覺血正朝上湧。
幾秒鐘前還抱著她男人,幾秒鐘後就對男人的女人巧笑顏開,這女人以為她在拍戲嗎!
「你出去。」她心裡憤怒,神情卻愈發冷定。
馬幽略微詫異的看她一眼,大約明白過來,朝她道,「他喝多了,你照顧好他。」
門在身後關上,她放下包,走去書桌旁。那裡的紅酒一瓶已見底,另一瓶喝了一半。
躺椅上的男子已坐直,眸底流動著倦倦酒意,暈黃燈光下,五官被勾勒的愈發細緻,彷彿帶著某些細微的落寞,美的讓人窒息。
然而一想到片刻前,他任由另一個女人抱住,尚泠心裡就一陣反感。
過去的事她可以忍,但現在的事,她不想也沒辦法忍。
「我要和你談一談。」她伸手去取他指間的酒杯,卻讓他反手拉住,跌落在躺椅上,被他壓制在懷裡。
鼻端酒意瀰漫,他果然喝了不少。那雙黝黑的眸子,似乎掠過一絲緊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在外面站了多久?」
是想問她有沒有看到他們擁抱的一幕?很不幸,她看到了。
尚泠皺眉推他,「這種姿勢沒辦法談話,先放開——」他落下的唇截斷了後面的話。性感的唇淡涼不再,大約是喝了酒,帶著一種撩人的熱度,在她唇上肆意碾壓。
有些瘋狂,甚至有些粗暴,彷彿為了阻止她所想說的話,將她緊緊壓在懷裡,一點喘息餘地都不留。
她睜著眼緊閉牙關,任憑他舌尖肆意,就是不肯讓他進來。
這算什麼?剛和前女友敘完舊情又來討好老婆?
兩人僵纏了半天,他始終沒法突破她的堅持。動作赫然停下,呼吸在唇畔起落,房間內靜的詭異,她慢慢開口,「關於剛才的事,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她沒等到他的回答。
「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很沒意思?」她聲音淡涼低從,「阿措,我真的試過想要對你好。可現在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停頓間,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這樣倉促的婚姻,我們兩個——」
「夠了!」他幾乎低吼著打斷她。她抬頭,那雙黑瞳此刻透著窒息般的冷意。
「你別打斷我!」她怒了,「過去的事你不肯告訴我,你和馬幽的事也不願意說,什麼都隱瞞著,一有問題就冷戰,更加不信任我!這樣繼續下去根本沒有意思!」
那瞳底的冷意瀰漫至全身,他站在那裡,如同站在另一個世界中,「那你想怎樣,離婚?」
離婚!他竟然說離婚!
她這樣憤怒,都沒有說出這兩個字,他居然先說了出來!
「是啊!我想離婚!早就該離了,不!一開始我就不該答應你!這根本是個錯誤!」很多話衝口而出,她完全不考慮後果。
他目光森寒,看的她通體冰涼。喝了酒的他總是變得陌生。他緊緊捏住她手腕,指尖彷彿要掐入肉裡,「看來,我真的把你寵壞了!」
她從那雙逐漸濃黑的眼裡看到了某些事的徵兆,她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她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每次他都只會用這種方式解決!
怒火在她心裡翻騰,無邊無際的擴散開。
她在他的身體壓下來前奮力掙脫開,拿起包衝向門口。
他到底喝多了,酒勁還未過去,身體一沉跌坐在躺椅上。
「小泠……」在她拉開門之前,有破碎的低喃自他唇邊溢出。她頓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在下一刻開門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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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B城機場進關處。
俊帥的栗發男人慢慢走來,告訴她行李已經托運,機票也拿到了,隨時可以走。
女子低低應了一聲,卻忍不住再一次看機場大廳的時鐘。
「如果不捨得就不要走。」封唯諾柔聲開口。前一天他幫她出面去葉家整理行李時,並沒有見到葉措。她的東西早已被人整理好,擱在房間似乎等著誰來拿。過程順利的讓他完全找不到借口拖延。
那天深夜見她匆匆忙忙找來酒店,還以為他們只是吵架,卻沒料居然鬧到這種地步。
看葉明那神情,分明巴不得她早早和葉家斷了關係。他也明白,小時候他和尚泠的確對葉措不太好,但今時看到老人家那樣的目光,他到底還是心疼起了她。
具體事情她什麼都不肯說,但他猜測應該和葉明脫不了關係。
「再等等,反正也有時間,雖然電話沒人接,但我已經在他手機裡留言了,也和他的助手穆影聯繫過。他總會知道的。」
「誰要你多事!」她倔強的別過頭,「我又不是在等他!」
「那就當我在等他好不好?」他順著她口吻溫柔低語,「其實你沒必要趕著今天走。慈善音樂會還沒開始,我會在B城住上一陣,你可以當成是陪我,一起住在酒店——」
他的話被她赫然轉身的動作打斷。
她從他手裡抽過機票,「不用了。這兩天謝謝你,只是都已經這樣了,早走晚走都不會改變什麼。我和他,合不來的。」
「小泠!」
「就這樣吧。」她用眼神示意他不必再說,「這是我的選擇。你如果有空,可以來Z城看我。」
「真的走了?」
「嗯,走了。」她朝他淡淡笑了笑,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只是那一刻,看著她纖瘦嬌小的背影一點點融入人群,他突然啊有種追上前的衝動。
只是,一切終究只是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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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後,一封快件被遞送到葉家本宅。
收件人是葉措。
落地窗簾半掩的臥房內,快件被打開,白紙黑字,還有熟悉的簽名。
他後退一步,跌坐在床沿,紙張從白皙修長的指間滑落。
那是她送來的,離婚協議書。
她的簽字潦草而用力,彷彿帶著無盡怒意。
快件裡除了這個,還有一枚戒指——他們的結婚戒指。
他取出手機,不知第幾次按下相同的名字。
電話那端,依舊是一成不變的電子女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緊握電話的手指赫然一甩,電話砸在地板上,撞擊出鈍痛而沉悶的聲音。
窗外,秋雲湧動,風聲寂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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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後,Z城。
再度見到馬幽,尚泠完全沒想到自己竟可以如此心平氣和。
這一年多,她並沒有刻意躲避,如果他想找,一定找得到她。
可這麼久時間,先見到的居然是馬幽。
見面是在尚泠現今工作的攝影棚,回到Z城後因為生活需要,她又做了本行——化妝師。
太久沒有工作,一切似乎都生疏了,好在米米幫忙,托熟人給她介紹在一家雜誌攝影棚裡為平面模特化妝。沒有裙帶關係的依靠,她必須認真工作,反而漸漸得到認可。
由於工資有限,她將老爸轉入市內療養院的普通病房,也在附近租了房,生活也算很穩定。
顯然,在這裡見到,馬幽比她更意外。
「素顏來的嗎?昨天似乎沒睡好,眼圈有些重,還有些時間,先覆個眼膜好了。」尚泠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專心投入工作。
倒是馬幽,瞪圓了魅惑的迷人雙目,那眼神彷彿她才是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尚泠覺得有些好笑,「怎麼,這麼久沒見,是發現我漂亮了,還是對比才覺察自己老了?」
「你似乎過的不錯。」不知是不是尚泠錯覺,總感覺對方看她的目光裡始終帶著敵意。
「你這樣看我幾眼就能判斷我過的好不好?」她搞定眼膜,將化妝台上的燈打開,一一取出化妝工具,「倒是你,這個年紀還在做模特工作,應該很辛苦吧!」
「我只是兼職幫朋友忙,不收任何費用。」
「也是,義務幫忙的話,你那個朋友的確不能在素質上有太多要求。」仍然是清清淡淡的調侃。
「你工作時總這樣和模特說話?」馬幽的不悅攀升。
「看對方是誰咯!」
「我奉勸你最好尊重一下工作對象,這個圈子消息傳很快。」
「謝謝關心,不過我口碑素來不錯。大家有思考能力,應該會明白事出有因。」
馬幽推開她撲粉的手,目色凝重,「當年選擇離開的人是你自己,都是成年人,應該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既然選擇了離開,今天就沒有權利再來怨別人!」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謝謝你插足別人婚姻?」尚泠挑著眉笑,「曾經有一度我以為你是個不錯的女人,但事實是我自己看走了眼!」
「我的出現讓你很委屈嗎!如果真心喜歡,又怎麼可能不問原因說走就走!你以為痛苦受傷的是你?」
「你該不會想說是你吧?」尚泠垂目,彈了彈指間的粉撲,「拜託,我會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