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靜蘭公祭的靈堂由純白的百合和潔白的紙鶴佈置而成,簡單而莊嚴。
負責這一切事宜的人是戀星。
由於蒙於硯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沒有姐妹,父親那邊的親戚也多年不曾往來,加上蒙於硯是獨子,母親的後事只有他一個人能決定處理,雖然他已經是個冷靜也頗自製的男人,但母親的死對他造成的傷痛,還是不免讓他失了方寸,戀星因此毅然決然幫他攬下重擔,替他打理繁瑣的後事。
樂靜蘭是基督徒,因此告別式雖然充滿哀傷卻寧靜平和,很多養老院的老朋友們都來送她,「聖殿」也有不少主管衝著蒙於硯的面子前來靈堂致意默哀。
蒙於硯穿著一身黑西裝,臉色木然地向來人一一答禮,戀星則拜託琳玲和淑紋一道在靈堂外幫忙收奠儀和回禮,也免得自己單獨一人出現在告別式上,而遭公司主管議論。
告別式之後,來送樂靜蘭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蒙於硯一個人靜靜等待著火化遺體的最後儀式。
戀星默默幫他處理完最後的瑣事,陪著他將母親的靈柩抬去火化。蒙於硯捧著母親的遺照,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
戀星注意到他捧著遺照的雙手不自主地顫抖著,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男人,一定是極力壓抑著內心悲傷的情緒。
她不停拭去紛紛落下的眼淚,朦朧淚眼中,彷彿看見照片中微笑著的樂靜蘭,輕輕地、慈愛地對她說——
「我把於硯交託給你了。」
「我能明白你的心,你也能明白我的心,對嗎?」
戀星很輕很輕地點點頭,用一種她們才懂的方式。
在等待火化的時間裡,她安靜地陪在他身邊,雖然彼此之間沒有言語,卻是心靈最相近的一刻。
「我該怎麼謝你?」蒙於硯仰望天空,啞聲問。
戀星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選擇安靜地陪他度過人生中最悲痛難熬的時光。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再多的安慰對他都是沒有意義的,他最需要的只是能有一個人靜靜地相陪。
☆☆☆
回到二十八樓的公司宿舍,蒙於硯委頓消沉地坐在沙發上,怔怔凝望著灑落一地的夕陽殘光。
戀星在他身前蹲下,極溫柔地低詢:「簡單吃點東西好嗎?」
蒙於硯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集中神志抬起眼看她。
這陣子,他幾乎是麻木無感地度過每一天,分不清楚什麼時候該吃東西、什麼時候該睡覺,但是總會有一個極溫柔的聲音不滅其煩地提醒他,吃點東西好嗎?去睡個覺吧!「這半個月你已經幫我夠多忙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他的聲音裡除了疲倦,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如果真的累了就會休息,你別把我當外人。」她輕輕握住他的右手。蒙於硯怔怔然地端詳著被夕陽餘暉映得酡紅的臉龐,遲緩地伸出左手輕觸她的發,他的心裡空洞得可怕,但是看著她的眼睛,似乎可以找得到力量,她溫柔的雙手,奇異地填補了他內心的空洞。
「實在很想大哭一場,不過,又不希望讓你看見我狼狽痛哭的樣子。」他苦澀地微笑。
「你真的會哭嗎?」她幽默地回以一笑。
「為什麼不會?只要是人都會掉淚。」他慨歎地說。
「我沒有看過男人哭,我以為你是屬於不會哭的那種。」他願意說話,她便和他說話,努力分散他的喪母之痛。
「我曾經是啊。」他的視線凝止在握住自己的那雙小手,心被隱隱地觸痛。「從我懂事以後就沒有掉過眼淚,可是現在,我卻有種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壓抑許久的痛苦,自然坦白地從他口中傾出。戀星心疼地握緊他的手,眼淚竄到眼眶裡。
「你如果願意哭那就好了。」她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情緒應該適時發洩出來,否則正常人也會崩潰的。」
戀星的善解人意,讓蒙於硯倍覺溫馨感動。
「我很想接受你的建議,可惜在你面前,我大概是無法辦到。」他苦笑,疲乏地靠進椅背,緩緩合上千澀的雙眼。
「你一定很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出去買些東西回來給你吃。」戀星輕輕鬆開他的手,站起身往外走。
蒙於硯怔望著自己一瞬間被握住,又頓時失去溫暖的手,心臟驀然一陣怞痛,忽然悲哀地想起現實,自己愛上的她是屬於別人的。
他的心底有股蠢蠢欲動的不甘心,為什麼她不能是他的?為什麼他最愛的人都要離開他?為什麼?
「別走!」他跳起來大喊出聲。
戀星訝然地回過頭,不知道為什麼,她能聽出蒙於硯聲音中進發的情感,心跳和血液在一剎那間猛烈加速。
她心緒凌亂地與他對視,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蒙於硯潰堤的情感逼退了理智,失去母親的絕望和面對不屬於他的愛情,都讓他的情緒全然崩潰,強烈的不甘勾起他的報復心。
戀星就在咫尺的距離,他可以吻她、要她,全力佔據她的身心,不放她走。
他的冷靜和自製都不復存在了。
戀星不曾在蒙於硯眼中見過如此狂烈的情感,此刻在他眼中清清楚楚看見的人是她,不是那天深夜的誤認,對她而言,意義截然不同。
她抑止不住渾身細胞興奮地輕顫,下意識地朝他移去幾步。
猛地,蒙於硯扯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捲入懷裡,狂烈地封住她的唇,貪婪索求著柔潤紅唇中的甜美。
他來勢洶洶的擁吻令戀星眩然欲醉,她完全無法思考,天地在她眼前不停地旋轉又旋轉,她不敢用力呼吸,怕驚醒這場如真似幻的美夢。蒙於硯的狂吻逐漸的烈,宛如烈火燎原般摧毀她的意識,她的膝蓋虛軟得撐不住自己,整個人在他懷裡漸漸融化,一陣腳步踉蹌,將他一起拖倒在沙發上。
兩人從恍惚的激情中霎時回過神來,喘息凝視著彼此。
蒙於硯怔忡地看著容顏酡紅,吁喘不休的戀星,遽然迸發的激情將他自己都嚇住了,神智清醒了片刻,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冒犯了她,急忙想怞身。忽然,戀星張開雙臂環住他,手指憐惜地輕撫他的髮鬢,將他緊緊圈抱在她的胸前。
他雖然是個自制力極強的男人,但她能從他幾近歇斯底里的狂躁反應裡,揣摩得到他內心的無助和失措,他必定很悔恨不該為了一段感情而拋下母親遠走他鄉,如今母親病逝了,留給他的是深深的自責,和一生一世的憾恨痛苦。
他被自責壓得太深,他在自我折磨,他需要幫助。
「生是歷劫,死如遠遊,伯母雖然離開人世,但或許她是以更輕鬆的姿態到另一個世界去,我們就當伯母是到遠方去旅行了,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與她相見的,伯母這麼愛你,絕不會希望看你痛苦,世上有哪一個母親捨得見自己的子女自責痛苦呢?你的自責必然令她心疼,是不是應該讓伯母走得放心,才是你現在的責任呢?」
蒙於硯貼在戀星的胸口,傾聽著從她胸懷裡傳來的柔和聲音,這段話震動了他的五臟六腑,所有激狂的、痛苦的、怨憤的情感忽然間一一得到了紓解,他深深吸口氣,一股清甜的香氣衝進鼻端,彷彿衝破了心中那道牢門,把他小心翼翼關鎖在心牢裡的悲傷和痛苦全部釋放了。
他把自己深埋在她的懷裡,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哭了。
☆☆☆
戀星半躺在沙發上,整夜不敢驚動趴在她腿上熟睡的蒙於硯。她長久地凝望著他的睡容,靜靜地看了一整夜,看著他糾結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張開來,她心中便湧起難言的喜悅。
窗外微淡薄曦輕灑在他舒眉沉睡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就像個無憂的大孩子。
天亮了,她得收假回去上班了。
她悄悄挪開自己的雙腿,極小心地不弄醒他,替他蓋妥被子後,她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漱洗。
梳理好長髮辮,她踅進廚房,為他做了一份簡單的三明治放在餐桌上。在偷偷吻過蒙於硯以後,她輕輕打開門走出去,步履輕盈地走向電梯,按下一樓鍵。
電梯緩緩下降時,在她心底隱隱升起莫名的喜悅。
昨夜,與蒙於硯親密地聲息相聞、心靈相通,她殷殷期待著能與他有更多的牽繫。
她相信,在他們之間,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正要開始……
走進辦公室以後,她熟練地做完該做的事情,照例為自己煮一杯咖啡,悠閒地喝完以後,發現離上班的時間還早,她慢條斯理地走到員工餐廳想找貴芬姨閒聊,剛走到餐廳門口,就聽見廚房內傳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戀星該回來上班了吧?」
「聽說她請的幾天假,都是在幫蒙副理的媽媽辦後事,是不是真的?」
聽見貴芬姨和打掃的歐巴桑在談論自己的事,戀星不由得怔了怔,就站在門口繼續聽下去。
「嘖,人再好,也得知道什麼該忌諱,在人家媽媽的喪禮上進進出出的,像什麼話呀!」貴芬姨扯著嗓子說。
「那個蒙副理也真是的,堂堂一表人才,條件又那麼好,犯不著招惹戀星啊,那次在男廁所裡對戀星動手動腳,把正輝氣的,說要找人揍他一頓哩。」打掃的歐巴桑哀聲歎氣地說著。
「我看這件事是戀星不對,真是的,正輝對她那麼好,她就是要幫人家也得顧全正輝的面子啊。」貴芬姨的語氣是尖刻的。
戀星聽得背脊怞涼,不敢相信自己會在她們口中變成如此不堪的人。莫名其妙,簡直莫名其妙!為什麼全公司的人都認為她該嫁陸正輝,憑什麼大家都已經私下替她決定好她的終身幸福?
究竟憑什麼!「我聽琳玲說,戀星想高攀蒙副理,本來還不信,現在看她替人家做這個做那個,也不怕大家說話,我看是八九不離十了。」貴芬姨不屑地輕哼兩聲。
「唉,人往高處爬,公司裡多的是想高攀蒙副理的女孩子,戀星當然也會這麼想啊。」歐巴桑沒好氣地接口。
「戀星本來不是那種虛榮的女孩子,怎麼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呢?」貴芬姨一副錯看了人的怨歎。「正輝對她那麼好,簡直是忘恩負義嘛,變得那麼勢利,看我以後還理不理她,太教人寒心了。」
「人總是會變的……」
戀星氣得渾身發顫,手指冰冷,那些中傷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也不想衝進去回罵些什麼,匆忙轉過身,腳步蹣跚地走回辦公室。
那些對她的惡意中傷,她都可以不予理會,但是,她曾經為大家付出過她的熱誠,也曾經那麼無私地幫過大家的忙,可是如今卻換來一句句不堪的辱罵,回想起從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簡直愚蠢得和呆子沒什麼兩樣。
她確實因為熱心和勤懇贏得大家對她的喜愛,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所有對她的喜愛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轉變成對她的惡意攻擊。
她受夠了,受夠再跟陸正輝之間有什麼莫名的牽扯了。
受夠了,她再也不要當討人喜歡的小白兔了。
她真的是受夠了!
☆☆☆
咕——咕咕,咕——咕咕!陽光暖暖地從窗外照進來,蒙於硯彷彿聽見了鴿子的叫聲,夢寐間睜開眼,看見一隻雪白的鴿子停在窗台上。
是只迷路的鴿子吧?
在剛醒的這一刻,像電腦等待開機前的時候,所有的記憶檔案尚未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他深深吸口氣,眼神清醒澄明瞭,昨夜的記憶檔案也在這時候開啟了。
昨天的他情緒完全潰堤,像個孩子似的哭倒在戀星懷裡,將備受煎熬的痛苦情緒盡情發洩出來,他從來不曾在任何一個人的面前如此失態過,即使是他的母親都沒有。
為什麼戀星有本事剝開他外在層層的偽裝,讓他不為人知的內心毫無保留地在她眼前呈現,連他的尊嚴和羞慚都阻擋不了內心赤裸裸的表白。
為什麼她有這種力量?為什麼她總是有辦法使他平靜、安心?為什麼她是那麼不起眼的女孩子,卻能令他動心,愛她愈來愈深?
為什麼……她要跟陸正輝結婚?
陸正輝一點也配不上這麼好的女孩兒,如果他介入,戀星愛上他的機會將有多大?
他掀開被子跳下沙發,窗台上的鴿子似乎受到驚嚇,振翅飛去。
他微愕地看著愈飛愈遠的白鴿,心情驀然往下沉,是否意味著他的愛情……
戀星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受得了驚嚇嗎?
他頹然坐下,猜不出自己到底有多少勝算,因為他實在猜不出來,戀星對他的好,究竟有沒有愛?
看到餐桌上做好的三明治,他的心底緩緩泛過一道暖流。
一個人如此無微不至、體貼人微地照顧另一個人的身心,這其中若沒有愛,能辦得到嗎?
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切得工整漂亮的三角形三明治,看得發呆起來。門鈴聲忽然在這時候響起。
他收回神,用手指刷了刷頭髮,把門打開了一道縫,看見站在門口的人是他的助理小崔。
「副理……我吵醒你了嗎?」小崔看見他衣服凌亂、神色慵懶,想說的話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沒有,有什麼事嗎?」此刻的他正陷在迷惘茫亂的情緒中,觀察力變得遲鈍,也無心去揣測他的來意。
「嗯……」小崔欲言又止。
「我的喪假請到今天,有什麼事不能等我明天銷假上班以後再說嗎?」他斜靠著門框,濃眉微挑。
「不是的,副理,你聽我說……」
蒙於硯仰高了臉,等待的表情。
「那個……」小崔慢慢垂下頭。
「別吞吞吐吐好嗎?快點說。」他不耐煩了。
小崔深吸口氣,抬起頭來毫不猶豫地把想說的話,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
「昨天我們部門下來一份人事公告,副理已經不再是我們的直屬上司,你已經被調職了。」
蒙於硯整個人怔住,慢慢集中思緒去明白小崔所說的話。
小崔接著說:「副理的辦公室裡面,除了副理的私人物品以外,其他統統都被撤走了,現在辦公室的新主人是……凌小姐。」
蒙於硯覺得自己被重重捶了一拳。
倒不是因為突然失去職位的打擊,而是凌柔茵竟然在他請喪假的這半個月內,神鬼不覺地踢走他,讓他沒有時間和機會應變。
他無法想像自己從前是怎麼愛上她的?怎麼會讓自己愛上一個外貌美如天使,卻心如蛇蠍的女人?
這段過去的感情雖然讓他跌得難堪,但逃到舊金山孤單療傷的這些年來,逝去的愛情仍然在他受創的心中絲絲縷縷的縈繞,他從未憎厭過她,偶爾,他還會想起她。
但是,現在看來他顯然是太過多情了,凌柔茵毫不留情地斬斷情絲,甚至餘情不留地一再對他苦苦相逼。
他實在不明白,凌柔茵為什麼要與他度過激情的那一夜?難道那一夜凌柔茵的柔情似水是他的幻覺嗎?
「小崔,我被調職到什麼地方?」他阻止自己再去回想那一夜發生的點點滴滴。
「稽核部……的……稽核專員。」他很小聲、很小聲的說。
蒙於硯冷冷地勾唇一笑。
稽核部大大遠離公司的權力核心,工作內容就是出差前往公司海內外的分處進行財務、業務稽核,一個月內有將近二十天在外地出差,留在公司的時間不超過一個禮拜。
凌柔茵對他的安排真是用盡了心思,她以為這樣就能擊倒他嗎?當自尊受到極大的侮辱以後,他並沒有感到憤怒或絕望,反而變得出奇冷靜。
即使他是英雄好漢林沖,到了無路可走時,也會被逼上梁山了。
「小崔,人事公告上面有沒有蓋上董事長的印章?」
小崔很努力地想著,然後用力點了點頭,說:「沒有,我確定沒有董事長的印章。」
蒙於硯點點頭。
「那就表示董事長根本不知道他們要我調職這件事,這份公文應該到小老闆那裡就直接發佈了。」
他想凌柔茵大概低估了他在公司的份量,她若做過功課,就會知道他把舊金山分處經營得有聲有色,在董事長重用的幹部名單中,他可是排名數一數二的一級主管,董事長若知情,絕不會放任他們蹂躪他的長才。
「我想也是,董事長安排你負責產品開發部,就是有擴展企業疆土的企圖,怎麼可能讓你去當個小小的稽核專員呢?」小崔滿臉的忿忿不平。
蒙於硯笑了笑。
「我猜,明天我一到稽核部報到,立刻會接到出差表。」
小崔驚異地睜大眼睛。「副理,你沒看到人事公告也能猜得出來,真神!」
「董事長到東南亞的行程只排了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們當然要趁老董沒回來之前把我踢走。」
「可是我聽說董事長有可能提前回來。」
「是嗎?」蒙於硯蹙眉沉思了一會兒,正色問:「我問你,你想跟凌柔茵還是跟我?」
「當然跟你,誰要跟那個八爪女。」小崔毫不考慮地回答。
「好,你還是留在原來的工作崗位,凌柔茵要怎麼做,你們都聽她的,我會私下跟你們連絡。」
「沒問題。」小崔眼睛一亮。
蒙於硯點點頭。
「先回去上班吧,等我的電話。」
「好。」小崔滿懷希望地離開了。
蒙於硯猜想得果然沒錯,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接到稽核部經理親自打來的電話,通知他明天一早要跟兩個稽核人員一起搭八點的飛機到日本出差。
好辣手的女人,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
掛上電話以後,他開始思索對策,不想再當個被人人笑話的大傻瓜了。
想到明天就要出差到日本半個月,他覺得有必要打個電話通知戀星這個消息,免得她突然間找不到他。
當他撥通總務部的分機,一個女同事用冷漠得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對他說:「戀星中午就請假走了,請問您是哪一位?」
「哦,我是她的朋友,謝謝你,再見。」他疑惑地放下電話。
請假?為什麼突然請假了呢?
生病嗎?還是家裡有什麼事,需要她趕回去處理?
蒙於硯突然發現,自己對戀星的瞭解竟然少之又少,她不曾對他提及過家庭狀況,也不曾留給他私人的電話或是手機號碼。
通常都是她主動出現在他身邊,當他想找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對她一無所知,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看來在明天上飛機之前,是很難聯絡得到她了。
他失神地深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
戀星請了半天假,自我放逐到北投泡溫泉、散心去了。
當她不想被人找到,想遠離塵囂時,就會選一個地方來一次身心的放逐,這次她選了北投春天酒店,選擇這裡,是因為第二天一早,能方便搭捷運到公司為蒙於硯做早餐。
她是個很少遲到、早退,更少請假的人,之所以要離開公司獨自一個人上山,純粹是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她想遠離荒謬透頂的工作環境,好一個人安靜地理清紊亂的思緒。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在公司大廳的佈告欄上貼了一份聲明稿,她知道這麼做,將會使自己成為全公司最膾炙人口的一樁八卦新聞的女主角,所以在引起討論話題的時候,她選擇避開煩擾,不過她不後悔將成為大家口中議論的焦點。
面對感情世界,她不想再軟弱下去了。
「總務部辦事員辜戀星聲明稿——近來公司內謠傳本人與車輛課員工陸正輝之間傳出戀情,並有結婚打算的傳聞,本人嚴正駁斥以上謠傳均屬不實,本人再度重申與陸正輝之間僅止於總務部同事之誼,任何有關戀情與結婚的傳聞純屬子虛烏有的揣測之詞,對本人的私生活造成嚴重影響,特此聲明。」
戀星這份聲明稿,的確引起公司整棟大樓一場破天荒的大蚤動,每個人都很好奇地傳誦聲明稿的內容。
即使陸正輝臉色鐵青地扯下那份聲明稿撕得粉碎,也已阻擋不了流言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傳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