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柔,你實在愈來愈放肆了,連皇額娘都敢不敬!」
乾隆坐在養心殿正殿寶座,臉色陰沈地盯著敏柔。
敏柔心不在焉,沒仔細聽乾隆在說什麼,心思都懸在那兩顆寶珠上。
「朕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乾隆敲桌大喊著。
敏柔定了定神,眼神淡漠地看他一眼。
「皇上想說什麼只管說就是了,我聽著。」她慢條斯理地挪動坐姿。
乾隆被她冷淡的語氣激得更怒。
「朕知道你不想嫁到漠北喀爾喀,你在生朕和皇額娘的氣,可是身為皇室公王,你應該清楚自己的婚姻就該聽從聯的安排。父皇不也是將和惠公主嫁到喀爾喀,把淑慎公主和端柔公主嫁到科爾沁嗎?」
「皇上,我沒說我不嫁。」敏柔木然地看著乾隆。「皇上將和敬公主下嫁輔國公,還特意蓋了公主府,而且將額駙留住京師,並沒有讓和敬公主遠嫁到科爾沁去,皇上這麼做無非是疼寵和敬公主,但我卻沒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她咬住唇,不再往下說,她知道自己再說下去恐怕又要觸怒天顏了,畢竟和敬公主是乾隆和最深愛的富察皇后所生的女兒,她如何能將自己拿來與她相提並論?
「朕知道漠北的生活很苦,也知道你心裡的不平。」乾隆臉上毫無表情,語氣沒有發怒,只是淡淡地說著。「朕記得當年父皇將和惠公主嫁到喀爾喀後,第二年和惠公主就病歿了,當時父皇為了此事一度很自責。」說到這裡,他喟然一歎。「昨日皇額娘對朕提了這件事,是朕疏忽了,沒先想到和惠公主是你的親姊姊,也沒多想想你的感受。念在父皇和和惠公主的分上,朕就駁回原先對你說的話,不把你嫁到喀爾喀了。」
敏柔愕然眨了眨眼,不相信乾隆會如此善待她。
「不過……」乾隆繼續說道:「朕替你另選了一樁婚事——巴林部多羅郡王奇普塔爾。巴林部距離京師近多了,朕特恩你一年回京省親三次。你還有什麼要求都可說,朕可以應允的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將來你想替你的額駙討什麼封賞,朕盡力滿足你就是了。」
敏柔簡直有些受寵若驚,這一刻的乾隆表情溫和,像極了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她已經有很多年都沒見過乾隆待她如此親熱的模樣了。
「皇上,這是您的意思還是皇額娘的意思?」她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
「是皇額娘的意思。」乾隆淡淡一笑。「皇額娘那日打了你,心中萬分難受,到靜室裡點了香和父皇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父皇的脾氣是愛的人愛極,恨的人恨極,父皇在的時候把你寵上了天,從來沒人敢說你一句,那日皇額娘打了你,對父皇心有歉意,細細思量你說的那番話,又想起和惠公主的遭遇,便讓朕收回成命,為你另擇良配。」
敏柔一逕笑著,原來還是皇阿瑪庇護了她。她何嘗不知道,皇額娘始終看不慣皇阿瑪無法無天地寵她,現在,卻又因為皇阿瑪對她的愛而忌憚著她。
「這麼安排,你總該滿意了吧?」乾隆鬆弛地歎了口氣。「還有什麼要求沒有?若沒有,朕就讓奇普塔爾準備納采禮了。」
「皇上,我有一件要求,您就好人做到底吧。」她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說吧。」他大方地回以一笑。
「在出嫁之前,我想出宮一趟。」她提了史無前例的要求。
「出宮?」乾隆皺了皺眉。「你想回怡王府嗎?」
「不,我想去江南。」她放大膽地說。
「去江南做什麼?」他大感訝異。
「我想在出嫁以前盡情地當一回自己,去過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完成所有我想做的事。」她熱切地盯著他,天真地期盼他能夠支持。
「你想做什麼事?」乾隆的眉頭結得更緊了。
對一個男人,而且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來說,他永遠無法體會也無法瞭解敏柔所謂「當一回自己」的要求。
「去江南自然是遊山玩水了,所有的名郡名城我都想走一遍。」她的目光遠眺向窗外的琉璃瓦,唇邊笑意漸漸加深。「如果有機會能不當公主,去當一回蘇小小,不知道有多好玩?或者到斷橋邊當一回白娘娘,也一定很有意思。我也想當幾日的村野農婦,嘗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簡單生活。」
乾隆愈聽愈覺得不可思議,以像看見妖怪似的眼神盯著她。
「當蘇小小?當白娘娘?當村野農婦?你別忘了自己是大清的和碩公主,如此自輕自賤,瘋了不成?簡直太不像話了!」乾隆憤怒斥責著。
敏柔的神情像忽然從夢中驚醒,怔忡地看著他。
「朕和皇額娘看在父皇的分上百般容忍你,可也不能任由你胡作非為!」乾隆完全是不容商量的語氣。
敏柔的臉色瞬間僵冷了下來,雙眸冷得沒有一點情緒。
「皇上,您怎能說我胡作非為?父皇曾命畫師將他畫成僧人、道士、農夫、垂釣的蓑笠翁、獵虎的西洋人,還有偷桃子的東方朔和蘇東坡,難道父皇這麼做也是胡作非為嗎?」
「那只是畫作!」乾隆一聽敏柔抬出雍正來壓他,氣得臉色鐵青。「父皇日夜勤政,少有玩樂,怎麼可能當真去當農夫、垂釣老翁?更不可能有什麼閒功夫去扮東方朔、蘇東坡!你少拿父皇的行樂圖來說事!」
「皇上怎麼知道父皇不想親自感受一下當農夫,漁翁的樂趣呢?」她瞪著他,眼眸中跳動著兩團火焰。「那些都是父皇內心渴望卻無法真正去做的事,所以只能藉畫作聊慰苦悶寂寞的心情,皇上您根本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父皇!」
「住口!」乾隆「啪」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就算父皇還在,朕就不信父皇會答應讓你去做這些荒唐的事!你最好給朕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裡,等著奇普塔爾前來迎娶,哪裡也不准去!」
敏柔緩緩站起身。
「叩謝皇上恩典。」她平靜地說完後,漠然起身,大步離去。
走出養心殿,她冷冷一笑。
什麼溫和?什麼可親?皇宮裡的親情原來都是假的,每個人都在演戲!
皇太后、皇上還有所有圍在她身邊的人所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千百年來編寫好的戲,偏偏她永遠無法照著編寫好的台詞背誦,總是打亂戲台上每個演員該說的話,還有每個角色已經編排好的人生。
她不想規規矩矩、安安分分地當一個她不想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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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蒙,你的斗篷,四公主特意送來還給你的。」瑞慶把敏柔交代他收好的斗篷拿出來遞給貝蒙。
捧著斗篷,貝蒙若有似無地歎口氣。
「四公主昨天又來過了?」貝蒙柔了柔眉心。
「是呀,不只昨天來過,一個時辰以前還來過一次。貝蒙,四公主為何天天來找你?」瑞慶奇怪地問。
貝蒙匆然想起來,那天敏柔要他當值時早一個時辰進宮,而他完全忘了她的吩咐。
「四公主說想跟我學武功。」他把斗篷慢慢掛回架上。
「跟你學武功?」瑞慶噗哧一笑。「公主學武功想幹麼?準備用來教訓額駙的嗎?」
「誰知道。」貝蒙淡笑,轉移話題。「今日有誰進了大內?」他低頭一面繫腰刀,一面走出侍衛值房。
「皇上在養心殿召見幾個貝子、貝勒爺,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應該快出來了吧?」瑞慶走在貝蒙身後,剛轉進乾清門,就看見敏柔從月華門走來。
「貝蒙!」敏柔用力揚手,翩然笑喊。
「說曹躁曹躁就到,你自個兒小心應付啊!」瑞慶用肘子頂了頂他,然後往前快行幾步,朝敏柔躬身行禮。「瑞慶問公主安。」
敏柔點點頭招起他後,逕自朝貝蒙走過去。
「貝蒙,我有些話想問問你。」關於那雙困擾了她一夜的寶珠,她有太多疑惑想要問清楚。
「公主只管問。」他垂眸,避開那雙看人從不掩飾的眼眸。
「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話吧。」她直勾勾地看著他。
秀婉嚇了一跳,公主要和御前侍衛找無人的地方獨處,這還有沒有規矩了?萬一鬧出醜事來,她還有命活嗎?每回敏柔要來乾清門找貝蒙,她就提心吊膽,偏偏她一開口勸就招來敏柔一頓罵,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敏柔提出的要求非同小可,她不勸阻不成了。
「公主,宮規是不許與侍衛單獨相見的。」秀婉硬著頭皮勸阻。
敏柔冷瞪了秀婉一眼。「只要你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秀婉為難地看了看侍衛們,三個侍衛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
「公主,屬下不能擅離職守。」貝蒙率先開了口。除了用淡漠和恭謹來保持距離,貝蒙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表情面對她?
敏柔似乎洞悉了他的堅持,無奈地歎口氣。
「好吧。」她放輕聲音,用低得只有貝蒙可以聽得見的音量說道:「貝蒙,我問你,你可曾見過一種像拳頭那般大,面上雕著龍麟,而且還發出柔柔異光的寶珠?」
貝蒙一聽,臉色驟變,目光迅疾地朝梁架上掃過一眼,然後跨兩大步上前,近近地俯身愕視她。
「公主見過龍珠?」他嗓音壓得極低,眼神變得凌厲。
「龍珠?」敏柔被他震驚的反應感染,小心地低聲輕喃。「原來那兩顆珠子叫龍珠呀……」
兩顆珠子?!貝蒙的表情更為驚駭了。她知道的是兩顆,也就是說,不是從他這裡看見的,就一定是從衍格貝勒那裡得知的!
「公主,是誰告訴你的?」他腦中轟轟亂響。把四顆龍珠分開,分別藏在他和衍格身上,這個秘密是只有他和衍格才知道的,她是如何得知的?
「沒有人告訴我……」她注視著他臉上慌亂焦躁的神色,也隱隱開始不安。看樣子「龍珠」是他極看重的東西,可是既然他如此看重,為何要隨意擱置在乾清門的梁架上呢?
「沒有人告訴你?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的臉愈靠愈近,雙眸微瞇,專注地審視她。
「我……」她心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上溫熱的男性氣息形成一股壓力,困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貝子、貝勒爺們要出宮了!」瑞慶大喊道。
貝蒙倏然回神,轉頭看見七、八個貝子、貝勒爺魚貫走出月華門,一路談笑著朝這裡走來。
「別擔心,我不會亂說的。」敏柔踮起腳尖,在他耳旁小聲地說。
貝蒙愕然轉望她,從敏柔清澈的眼瞳,懵然的O笑顏,可以看出她對「龍珠」知道得並不多,至少這點讓他放心不少。他確定自己那夜將龍珠放上梁架時不可能有人看見,所以把一切懷疑都指向了衍格。衍格常進宮,肯定和敏柔有過不少接觸,他相信龍珠的事一定是衍格不小心透露給敏柔知道的。
他在心中暗暗咒罵衍格多嘴。
敏柔和貝蒙看似親密的這一幕碰巧讓永揚貝子看見了。
永揚貝子是康熙帝皇長子允提的孫輩,允提在大位繼承鬥爭中被康熙革去爵位,終身禁錮,從而禍及子孫,二十多年來子孫輩都無法抬起頭來做人,永揚自小便是在這樣備受冷落的環境中長大的。
反觀怡親王允祥則不同,在雍正即位後,深得聖寵,怡親王諸子格外受到封賞照顧,連女兒也被雍正帝收為養女,封為和碩公主。同是康熙帝的孫輩,兩府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命運,對此永揚難免心懷妒恨,尤其每回進宮,看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敏柔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四皇姑,讓他對敏柔更是厭惡憎恨。
雍正駕崩,乾隆即位後,永揚之父終於復了爵,永揚也受封為貝子,自此以後境遇才算漸漸好轉。反過來看敏柔,卻已不如雍正在世時那樣受寵了。
當永揚漸漸受到乾隆重用,而敏柔失去雍正這座靠山,等著接受指婚下嫁的命運時,他就越發不把敏柔放在眼裡了。
「唷,四皇姑怎麼也在這兒?」永揚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敏柔和貝蒙。
永揚身旁的貝子、貝勒爺們見了敏柔,一聲聲地請安問好。
敏柔淡笑回禮,輕瞥了永揚一眼。
自小她和永揚就不對盤,在宮裡見了面向來臉寒如冰,他虛情請安,她便假意回禮。但近年來,她感覺到永揚對她的態度愈來愈無禮,目光愈來愈輕蔑,甚至說的話也愈來愈譏諷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永揚的一塊心病,可惜她偏不是那種願意容忍而且逆來順受的人,更看不慣他外表道貌岸然,但私下卻等著抓她把柄的樣子。
「見了我也沒問個安好,永揚,你有沒有規矩?」敏柔冷冷輕哼,她不愛擺架子,但是面對永揚這種人,她就偏偏要擺上一擺。
永揚臉色微僵。
「問四皇姑安。」他咬了咬牙。
敏柔驕矜地點點頭。她這一做派完全針對永揚而來,倒讓沒見過她這副模樣的貝蒙有些看傻眼。
貝子、貝勒們朝敏柔行禮告退,一一走出乾清門離開大內,永揚走過貝蒙面前時刻意抬頭打量了幾眼。
「四皇姑跟個一等侍衛在乾清門前咬耳嚼舌,只怕也是不合體統吧?」永揚冷笑一聲。
「永揚貝子,別生事!」弘升貝勒沉下臉拉扯他。
「你就等著抓我的小辮子吧?」敏柔從永揚眼中看見深深的揶揄幸災樂禍。「覺得不合體統,你大可到皇上跟前告我一狀去,用不著在這裡碎嘴!」
「我怎敢告四皇姑的御狀,何況告這御狀也沒多大意思。」永揚冷笑,嘴裡繼續不饒人。「四皇姑芳齡二十有二了吧?尋常女子這年紀早就生兒育女了,但四皇姑的額駙卻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四皇姑芳心寂寞,見著年輕英武的侍衛情不自禁想親近親近,也不算是什麼大罪,只要不鬧出醜事就行了吧?」
敏柔咬緊了唇,心中怒火燒進眼眸,氣得想撲過去撕下那張可鄙的臉。
「永揚貝子,您不該說這種傷了身份的話。」貝蒙瞪著永揚,壓抑著胸腔燃起的熊熊怒火。
「我想說什麼話輪得到你來干涉嗎?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貝子爺說話!」永揚從敏柔那兒受的氣,轉過臉索性全發洩到貝蒙身上去。
「永揚,你就少說幾句吧!這兒是乾清門,別在這兒鬧事了。」永勒貝子看不下去,急忙勸阻。
「我鬧什麼事了?」永揚的心病發作起來,氣呼呼地揮臂罵道:「你們沒看見嗎?一個小小侍衛都不把我這貝子爺放在眼裡!不過是皇上跟前的一隻看門狗,竟敢狐假虎威——」
「你太放肆了!」聽永揚罵貝蒙是看門狗,敏柔怒不可遏,氣得衝過去想甩他一耳光。
永揚閃得快,連連後退幾步,撞上站在他身後的弘升貝勒。
「四皇姑,你犯失心瘋啦?為了一隻看門狗跟我動手,他值得嗎?」永揚瞪著眼,咬牙冷笑。
「閉嘴!你才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敏柔已經氣得發了狂,撲過去抓住永揚劈頭一陣亂打。
雖然永揚是男人,體型力氣都比敏柔大,但是敏柔畢竟是四皇姑的身份,因此他雖然被打了,也只能躲而不敢還手。
眾人見天字第一號金枝玉葉竟如此瘋了似地大發脾氣,頓時都傻了眼,嚇怔在一旁。
「公主息怒!」還是侍衛們反應夠快,兩、三個衝過來,和貝蒙一道隔開敏柔和永揚。
「你要問值不值得是嗎?走啊,咱們一起到皇上面前問去,你自個兒去問皇上!」敏柔忽然一把揪住永揚的前襟往前拖拽。
「放手!」水揚一聽敏柔要把自己拖去見皇上,嚇得變了臉色,情急地揮手推開她,這一推力道過猛,把敏柔推得踉蹌了幾步。
貝蒙搶在敏柔跌倒前扶住她。
永揚瞥見他們,目光陰冷地一閃,從慌亂中定下神來。
「奸呀,四皇姑,我就同你去見皇上!』他換上一副有好戲瞧的表情,笑容詭異。「正好我也有話想問皇上,倘若四皇姑如此百般護著一個御前侍衛,這會是什麼道理?」
敏柔整個身子猛彈而起,萬一永揚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加油添醋,肯定又要掀起一場無謂的風波。
「我也會告訴皇上,你剛才說了些什麼話!你以為皇上會相信誰?」她渾身緊張,又強裝鎮定。
「好呀!四皇姑,請!」永揚胸有成竹,帶著森冷的笑,舉步往乾清門內走去。
敏柔愕然呆住,心比絮亂。跟永揚到皇上面前鬧,她倒是無所謂,但是萬一因此害了貝蒙,她就不能不在乎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她看見貝蒙跨兩步衝過去,伸手扣住永揚的手腕,使勁一扭。
「哎呀——」永揚忽然痛叫出聲,臉色發白地大喊。「放手!快放手!」邊喊時一邊側轉身朝貝蒙揮拳。
貝蒙避開永揚毫無章法的攻擊,鬆開他的手腕後,迅捷地朝他背心猛力揪住,他猝不及防,整個人狼狽地後退,然後仰面栽倒。
「你好大膽,竟敢跟我動手!」水揚怒吼,掙扎地爬起來,氣急敗壞地朝貝蒙臉上揮拳過去。
永揚是不曾習武的王室子弟,連打架都沒有過,此時要跟御前侍衛貝蒙對打,無疑是以卵擊石。
其實貝蒙並沒有要與永揚對打的意思,不過因為永揚的挑釁,讓他一時心急,蓄積在胸腔中的憤怒倏地爆發,讓他控制不住地對永揚出了手。
當永揚朝他撲過來時,他左掌一翻,抓住他的手腕,順勢一甩,將他整個人摔了出去。
永揚當場撞上簷柱,後腦受到重擊,登時痛入骨髓,倒在地上痛苦聲吟,不住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永揚貝子!」眾人大驚失色,紛紛擁上來察看永揚的傷勢。
「貝蒙,你搞什麼?這下闖大禍了!」侍衛們責怪地瞪了貝蒙一眼。
貝蒙懊惱地咬了咬牙,他沒想到自己竟會一時失手打傷了他。傷了貝子的罪名不小,只怕他逃不了被貶職的命運了。
「永揚貝子,你要不要緊?要不要送你到太醫院給太醫看看傷勢?」弘升貝勒見他後腦腫起一個大血包,蹙眉問道。
「當然要!傷了我,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看我非把他趕出皇宮不可!」永揚撫著後腦的腫包,惡狠狠地瞪著貝蒙。
敏柔六神無主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貝蒙,不安地死咬著唇。
貝蒙深深吸口氣,沒有賠罪,也沒有求饒,只是平靜地盯著永揚。
「永揚,方纔的事你也有不對。」弘升貝勒歎了口氣勸道。「你罵御前侍衛是皇上的看門狗,可你有沒有想過,打狗也要看看主人是誰?要我說,這事鬧到皇上那兒去,你也討不了好。」
「我也是這麼想。」永勒貝子也加入勸局。「早跟你說了別鬧事,你卻總是跟四皇姑過不去,還把御前侍衛給罵上了,這不是也跟皇上過不去嘛!」
永揚臉色青白不定,撫著後腦悶不吭聲。
「永揚,你不追究貝蒙,我也不追究你,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敏柔先讓了步,只希望能保全貝蒙。
「我傷成這樣,怎麼能就這樣算了?有這麼便宜的事嗎?」永揚仍不甘心地罵道。
「永揚貝子,四皇姑都說不追究你了,你還不識好歹!」永勒貝子暗暗揪了他一把。
「永揚貝子,想想清楚,皇上才剛復了你阿瑪鎮國公的爵位,你可別又逞一時之氣而害了他呀!」弘升貝勒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說道。
這話說中了永揚的要害,他終於閉上了嘴。
「傷勢不嚴重就靜悄悄地回府去吧,別再敲鑼打鼓把事情鬧大了。」弘升貝勒接著勸道。
永揚按捺著心中怒火,狠瞪貝蒙一眼,站起身氣沖沖地走出乾清門。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弘升貝勒揮了揮手,轉身朝敏柔恭敬地彎身行禮。「臣等告退,公主也請回宮吧。」
「弘升貝勒,多謝了。」敏柔微微點頭。
眾人慢慢地散去。
轉過臉,敏柔看見貝蒙臉色沈鬱地走出乾清門,獨自站在角落,誰都不理。
敏柔可以感受到,永揚那些咆哮怒罵的話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喉頭有些酸澀,還有一種不能理解的憤怒充塞在她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