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被喻為尼羅河贈禮的埃及。
太陽在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彷彿從帶給埃及永恆生命的尼羅河中跳出般,閃著熠熠的光芒,一陣陣乾燥的熱風帶夾雜著新鮮的泥土味和清新的草葉味撲面而來。尼羅河波紋輕拂,綻出粼粼的波光,如同鑲嵌著寶石的綠色綵帶,吟和著鳥的翅膀拍打水面的聲音,人們歡愉的歌聲,合奏出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歌謠。只有尼羅河沖刷而過的地方是孕育埃及的綠帶。
這裡也是埃及十九王朝的首都--底比斯。
王宮旁,高高的穀倉聳人云間,宮殿周圍種滿了金合歡和無花果,藍色的琉璃瓦,黃金鑲嵌的廊柱,綠松石裝飾的牆壁,閃著著美輪美奐光芒。
走進王宮,氣勢雄偉的大殿,由七彩斑斕的瓷磚裝飾,栩栩如生的壁畫上刻畫著埃及的繁榮,彷彿看過後就能瞭解所有的埃及那般,撼動心靈,如同藝術的感染力恆久都無法散去。
穿過一大片粉蓮搖曳的碧波池水,可以看到一座大露台,面積十分廣闊,站在那裡,不僅可以俯瞰王宮外的街道,也可遙望波濤徐徐的尼羅河。
那裡正站著一個男人,身形修長,如柏如松,陽光灑落時,他渾身都散發著太陽般閃耀的光芒,甚至是熱力,身上僅著有一件白色腰布,長及地,腰間是墨綠色鑲著黃金的腰帶,上身光裸,露出小麥色的肌膚,像是塗了一層油,胸膛光滑而結實,脖頸上掛著黃金和瑪瑙製成的項鏈,圖案像是太陽,又像是滾滾的火球。
一陣風來,吹起了他一頭烏黑的長髮,風吹發落,那髮絲細柔光潤,好似飛舞的輕綢緞。露出他貼在額前由鷹和眼鏡蛇交纏而成的環型金飾,金光閃閃下,照亮了他俊美的容貌,劍眉斜掃,黑中帶灰,又帶了點藍色的眼睛彷彿是尼羅河的最深處的秘境,深邃中帶著波瀾,高骨的鼻樑如鷹鉤,薄唇抿著笑。
那從天際升起的太陽,彷彿是為了照亮他,光波溫暖的將他圍攏,為他平添了一份難以言喻的神聖,就像從太陽中降臨人間的太陽之子。
「王!」不知何時,男人身後出現了一名將官,在恭敬的行禮後站,看著男人沐浴在陽光下的身形,發出無聲的感歎。
名副其實的太陽之子啊。
被稱呼為王的俊美男人,便是這統治上下埃及的法老--卡爾·賽蒂一世。
「王……」將官又再次喚他。
卡爾回頭,背著陽光的眸色變成了黑曜石般的亮色,「她,如何?」那個『她』字提到的時候,他的眸色中竟波紋亂顫。
「是!」將官作揖回稟道,「身體已無恙,不過……」
「她的眼睛還沒好?」
「是!!」
話落地,卡爾握緊欄杆的手猛地捏緊,胸腔激烈起伏。
「王,您的身體……」將官流露出擔憂。
跟隨多年,一直都知道這位年輕俊美的法老自出生身體便很孱弱,御醫都說他活不過20歲,直到他娶了一名美麗的側室後,他的身體才開始微微好轉。大約半年前,他的宿疾再犯,群醫無策,一度氣絕,但又是那名側室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他竟活了過來,之後他的身體便如有神助般,好了起來,逐漸痊癒,但看慣了他孱弱的病體,即使現在他已和常人無異,作臣子的還是不禁擔憂。
「我沒事。」卡爾回頭,繼續看著波光粼粼的尼羅河。
「王,您放心,我派的人已經化妝成努比亞的商人,按照你的吩咐,將能夠明目藥材全數送入了皇宮,應該可以緩解她的病症。」
說著,將官在心底歎道,他的王真癡心,偏偏對方是他國的皇妃,這是要讓圖雅王后知道了,非宰了他不可,他就納悶了,王是怎麼認得她的,自那日氣絕又突然醒來開始,王每日每夜都思念她,問他吧,他說是幾年前出宮時認得的。
王有出過宮嗎,他還真不記得了。
不過,這是王的事,他怎麼說,就怎麼對,只要按照他的命令去做就好。
「亞布其,繼續照這樣做,一有消息,就告訴我。」
「是!!」將官亞布其答道。
這時大露台上又多來了幾個人,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以及幾個侍者。
那孩子年紀雖小,但氣勢非凡,黑髮黑眼,模樣像極了俊美的卡爾·塞蒂一世,他額頭上緊貼著眼鏡蛇的環形金飾,稚嫩臉龐上有著沉冷的氣息,身高只到亞布其的腰,但顯露出的氣勢卻讓他看起來高人一等。
一見那個孩子,亞布其便恭敬的行禮,「拉美西斯殿下。」
「亞布其也在。」拉美西斯,全名拉爾西·拉美西斯,埃及的第七王子,賽蒂一世的王后圖雅所生,年紀雖小,但已是攝政王,在賽蒂一世病弱期間代理朝政,深受百官愛戴。
「是的,殿下,您早讀課結束了?」
「嗯!」拉美西斯應道,然後看向卡爾,「父王,今天您起得真早。」
卡爾回頭,眼波早已恢復了平靜,看向這個年少有為的兒子。
兩人視線相對,竟都有著防備之意。
「看過你母后去了。」卡爾移開視線,落向亞布其,示意他先退下。
「嗯,倒是父王您許久沒有去看過母后了。」拉美西斯走到他身邊,聲音很冷,彷彿和自己的對話的是個陌生人,而非生生父親。
「吃過早膳,我就去看她。」卡爾回答得也很冷。
一問一答之間,兩人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父子的感覺。
亞布其退下之際,看到此景也覺得無奈,自從王病癒後,拉美西斯王子殿下就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大概是圖雅王后許久沒有侍過寢了,殿下是不滿王冷落了王后所致吧。
「謝父王。」
「還有事嗎?」卡爾不再看拉美西斯,彷彿眼裡只容得下尼羅河。
「沒了,那我先退下了。」說完,拉美西斯沒有任何眷戀,轉身就離開。
走到廊上,拉美西斯黑色的眸子裡正沉釀著某種思緒,回頭再看了一眼卡爾,眸色更為深沉,過了一會兒,又恢復了正常。
他昂首闊步的離開。
大露台上,卡爾從尼羅河上收回視線,手掌緊握住雕花的金屬扶欄,臉上的表情竟是一種狂戀與思念融合成的扭曲,當這份扭曲過後,顯現出的是一份陰冷決絕。
他的心在鼓噪,在吶喊……
終於,得到了。
得到了能和那個男人一樣的權利和地位,甚至是相抗衡的力量。
心頭翻滾而出是一個銘刻在心底的名字--露娜。
很快,我就又能見到你了,以新的身份,新的姿態,新的人生……
驟然而起的笑,劃破了寧靜的早城。
露台一隅的角落裡,一個夢著面紗的女子看著這一切,紫色的眸子裡是痛苦,是恨意,也是毒辣。
「王妃!」侍女輕喚。
「回宮!」喚作王妃的女子回轉身體。
「王妃,您不是親手做了熱湯要給王嗎。」侍女端著熱湯,急忙跟在身後。
「用不著了,他現在根本喝不下。」
「怎麼會呢,王妃可是王最疼愛的妃子啊,還是王的救命恩人,王宮裡都在說,只要您能生下王子的話,王后位置鐵定是您的了。」侍女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疼愛……」咬著這個詞,咬得唇都滲出了血絲。
「是啊!」因為面紗的關係,侍女看不到她的咬唇的模樣,自顧自的說著話,「人人都說王妃您是神女降世,是庇佑埃及的王妃,一如您的名字--達芙妮,河神的女兒。」
「夠了,不要再說了!!」達芙妮喝道。
「王妃……」侍女嚇了一跳,差點端不穩手裡的熱湯。
達芙妮停下腳步,被白紗包裹玲瓏有致的身體在顫抖,心裡在喧囂,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內心裡的苦和痛。
那個女人,那個該死的女人。
為什麼只是瞎了,她應該死掉,死得支離破碎才對。
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重新邁開腳步,冰冷的紫眸裡是萬千的恨意,讓她看起來就像行走在華麗宮殿的喪屍。
*
赫梯哈圖沙什城
連續下了好幾場雪,雪舞大地了十幾天,終於在這日停下,萬里無雲的天空,綻出了太陽的笑容,透過紗幔,點點灑落在寢殿裡,暖風吹動窗邊的紗幔,為這難得的好天氣,綴上了一抹溫煦的氣息。
阿爾緹妮斯的身體已好了大半,正坐在廊上曬著太陽,兩個膝蓋上分別枕著凱洛羅洛斯和阿爾瑪的頭顱,他們睡得很香,嘴角還涎下一縷口水絲,分別說著各自的夢話。
「誰……欺負……欺負……母后,我滅了他,滅了他。」凱洛貝羅斯咕噥道,翻轉了一下身體,繼續熟睡。
阿爾瑪則含蓄得多,「欺負我母后者……嘿嘿……」即使在睡夢中,這笑聲也有點讓人發怵。
麗莎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皇妃……」
阿爾緹妮斯問聲輕抬起頭,鼻子聞到了湯藥的味道,小臉皺了起來,「又到喝藥的時間了?」
「是的,我已經吹涼了。」麗莎將藥碗遞了過去。
「每天要喝那麼多,我哪喝得下。」阿爾緹妮斯抱怨著,她的身體是好了,眼睛卻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其結果就是不停的喝藥。
「聽卡布斯大人說,這是從努比亞商人那裡採購而得,是十分珍貴的明目藥材。」麗莎將舀了一勺墨黑的藥汁,準備用喂的,因為阿爾緹妮斯看起來非常的不想喝。
阿爾緹妮斯清楚如果不喝它,麗莎肯定會被薩魯欺負,無奈之下只能將它喝下。
好難聞……好苦……她的臉在喝完的同時,已經綠了。
麗莎見她喝完,才鬆了口氣,「皇妃,讓皇子殿下回殿內睡吧。」雖說太陽很暖,可是睡在廊殿上,風吹來吹去的,免不得會著涼。
「不了,別吵醒他們,這幾天他們每天都想著辦法哄我開心,又是搞怪,又是講笑話的,讓他們多睡一會兒,拿條毛毯吧。」阿爾緹妮斯怕撫著兒子們的背,心裡就像這太陽般暖和。
麗莎聞言,便取了一張毛毯蓋在兩人身上,然後跪在一旁靜靜的伺候著。
阿爾緹妮斯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之際,耳邊聽到一陣腳步聲。
可能是有些吵,麗莎站起來制止道,「小聲點。」
腳步聲的製造者是一群侍女,她們手裡各個都捧著奇珍異寶,聽到麗莎責難,便放低了腳步聲,更是壓低了嗓音回答道。
「麗莎女官,瞧,這又是給皇妃殿下的禮物。」
「我這裡也是,聽說是敘利亞的一個小國叫……叫什麼來著?」那侍女捧著禮品陷入思考。
「我這裡的是從嘉喜特巴比倫來的。」
「我的是從米坦尼……」
她們你一言,我一言,說得好不歡快。
自從阿爾緹妮斯棄子救國的事跡傳開後,每天都有各國的使者帶著禮物紛沓而來,整個哈圖沙什城都熱鬧非凡。
前幾天,赫梯各城市的人民都紛紛湧來,在皇宮大門前歡呼著阿爾緹妮斯的名字,那些人民大多人都是女性,而且都是為人母的,她們把自己的孩子高高托起,說是要把孩子獻給阿爾緹妮斯,以慰她喪子之痛,那場面直到出現數千名的近衛隊在壓制下來,否則皇宮的大門早就被擠破了,不過即使有衛兵壓制,場面還是有些失控,無奈之下,阿爾緹妮斯出現在了皇宮可以俯瞰整座城池的大露台上,局面才徹底得到控制。
「孩子還是留在自己的親生母親身邊,才是幸福的。」阿爾緹妮斯對著那些獻孩子的婦女高聲說著,感動得她們全體掉淚,一時間像是水漫金山似的,到了深夜人群才散去。
沒多久,也就是昨天,老百姓又全部來送藥了,全是用於治療眼睛的,皇宮前擠滿了人山人海,近衛隊只好再次出動,拿著籮筐收藥,等人們手裡的藥每一個都收到了,他們才離開,那些藥多得藥材庫都沒地方放了,現在還曬在皇宮大門前,等著處理呢。
「皇妃,您看,這可是非常珍貴的香料,聽說只有黑海一帶才制得出。」麗莎被侍女們的話語挑起了興趣,檢視著侍女手裡的禮物,「這是……這是珍珠項鏈,每一顆都好大,這可是價值連城啊,還有這個……皇妃,是紫色的眼影,聽說只有地中海的紫貝殼磨碎了才能得到原料,還有……」
「麗莎,不要說了。」阿爾緹妮斯打斷她的話。
「皇妃……」麗莎想起之前她也是這副興趣缺缺的模樣,甚至是有點生氣。
「放著吧,如果你們喜歡,都拿去!」阿爾緹妮斯別過頭,這些東西再好再美,再珍貴,又如何,能換回她的孩子嗎,傳言都稱頌她如何如何的偉大,又有誰知道,每一次聽到這些讚美,她有多難受,就好像,這些都是犧牲了那個孩子才換回來的。
麗莎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思,趕忙讓侍女將這些禮物帶走,等她們走了,她才安慰道,「皇妃,別多想了,陛下不是有說嗎,小皇子還活著。」
「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孩子的消息,是死是活,也只是薩魯的猜測,根本就沒有實事佐證,我……」阿爾緹妮斯心裡湧起一波波苦痛,她是相信的薩魯,也明白當時他說得都很有道理,連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但那麼多天過去了,去亞述調查的人,至今都沒找到孩子的下落。
心依然忐忑不安啊……
「皇妃……」麗莎還想出言安慰,眼角卻看到緩步而來的薩魯。
「陛下!!」她趕忙行禮。
薩魯一看到阿爾緹妮斯又是一副心傷的模樣,臉色發黑地看著麗莎,「怎麼了?」
麗莎剛想回答,阿爾緹妮斯就尋著他的聲音,伸手摸了過來,「薩魯……」
薩魯握住她的手,揪起眉看了一眼枕在她膝蓋上熟睡的兒子,給麗莎打了一個眼色。
麗莎立馬會意,招來幾個侍女,將皇子們抱走,當然是在不吵醒他們的前提下。
「薩魯,是不是有消息了,告訴我,快點告訴我……」阿爾緹妮斯知道每日中午都會傳來在亞述探查孩子的消息,他也承諾過,無論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他都會如實轉述。
「你別激動!」薩魯按下她攥著他衣襟的手,看著她看不見東西的眼睛,他的眉頭就皺得死緊。
還是沒有起色嗎?看來他讓人去遍尋名醫是對的。
「薩魯……」阿爾緹妮斯緊張兮兮地叫道,「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孩子他……」心裡的傷又開始流血了。
「別胡思亂想。」就像呵護最珍貴的寶物般,他在她的額頭烙下輕吻。
「那你快說啊。」她十分著急想知道,今天傳來的消息是什麼,昨天她已經知道,派去的人已經順利混入了皇宮。
「露娜,孩子可能不在亞述皇帝那裡。」
「什麼!?什麼意思?」阿爾緹妮斯聽到他的話,心裡咯登了一下。
「這是我的猜測,不一定對,但我認為十之八九是這樣,你別太激動,先聽我說好嗎?」注意到她的臉色開始轉白,他捧起她的臉,用掌心的溫暖安撫她。
「我……我不激動,我聽你說,你說吧。」他帶著繭子的掌心溫柔的摩挲著她,讓她不禁安心下來。
薩魯坐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裡後,才緩緩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有個疑惑,就是亞述皇帝在沃倫納山用孩子來要挾赫梯無果的情況下,為何沒去要挾埃勃拉皇帝。」
「我想不出來!」她心心唸唸的只有孩子,根本沒工夫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你現在可以想,你那麼聰明,應該想得到,冷靜下來,回到你平時的樣子,去抽絲剝繭,你能做到的,光是我說,估計你還是胡思亂想。」薩魯撫摸著她的短髮,柔軟的髮絲短得讓他不能纏繞在指尖,感受它的絲滑,讓他的眉攏得更緊。
阿爾緹妮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和他一起來思量。
她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裡,一如總是能運籌帷幄的那個她。
為什麼呢?如果孩子真在亞述皇帝手裡,在威脅赫梯不成的情況下,他卻沒有轉而去要挾埃勃拉。
除非……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抓到孩子。」唯一的答案,在那種情況下,唯一不能做的理由就是孩子根本不在他手裡。
「那麼他為什麼會要挾赫梯呢。」薩魯臉上有著讚賞,也有著寵溺,他稍早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不說,是因為必須讓她自己想通。
「因為當時在暗之森林,除了我,他也在,我用孩子的哭聲引開他,自然也能想孩子的下場是什麼,不是被殺,也是被他抓獲,他甚至不需要孩子亮相,就能輕易讓我相信孩子在他手裡,這是一種心理陷阱。」
「繼續……」薩魯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示意道。
「由於奧利的關係,卡魯伊沒有對他的要挾產生反應,他自然就會以為孩子可能是埃勃拉皇帝的,但……魯納斯·尤拉三世不會像我一樣,去篤定孩子一定在他手裡,一定會讓他交出孩子,看是不是真的有孩子,才會有舉動,所以,不要挾是因為孩子根本不在他手裡,要挾的話,謊言很快會被拆穿。」
「沒錯,就是這樣!」他抬起她的下頜,在她的唇上一啄。「」薩魯……那孩子呢,孩子如果真像我說的,不在亞述皇帝手裡,他會在哪裡?「」不知道!「薩魯眸色也正為此在煩惱。
原本以為孩子會在亞述皇帝手裡,現在卻發現根本沒有這回事,剛出生的孩子當然不會自己逃走,那麼他又會在哪裡。」薩魯,他會不會被野獸……「阿爾緹妮斯心驚地死死揪緊裙擺。」那裡沒有野獸,連螞蟻都不可能在那片森林裡出現。「暗之森林除了大片的針葉樹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讓動物或人類生存下去的條件,自然那裡不可能出現有生命的東西。」那他去哪裡,不是人為,也不是野獸,他會去哪裡?「阿爾緹妮斯心急之餘,忽然想到,還有一種可能性,」你說他會不會孩子森林裡,當時濃煙那麼大,亞述皇帝因此沒有找到他,又或者,他後來不哭了,所以他就留在了原地……「他還那麼小,要真是這樣,沒有食物和水,豈不是……」露娜,這是不可能的,奧利早就去探查過,那裡沒有孩子。「」那……他會在哪裡,他會在哪裡?「阿爾緹妮斯神情激動的大叫。」露娜,我的猜測是孩子被人早亞述王一步,救走了。「免得她又情緒失控,薩魯說出自己思索下來的結論。
阿爾緹妮斯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猜測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會是誰?「」這我就不清楚了。「其實昨天中午的時候,他就已經認為孩子並不在亞述皇帝手裡,轉而讓人去查探暗之森林,據探子說,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包括屍體,不過卻發現森林很多的樹有燒焦痕跡,像是被雷的劈得,但是這個他不打算告訴阿爾緹妮斯,免得她更擔心。
至於是誰救走了孩子,這點他也實在想不出。」薩魯……為什麼他一出生就那麼命苦……「說著,阿爾緹妮斯哭泣的搖頭,」不,不是他命苦,是我一手造成的,我這個母親把他害成這樣的。「」露娜,這不是你的錯,如果是我們的孩子,就算知道了,他只會感到驕傲,絕不會認為是你的錯。「抹去她的眼淚,將她摟在懷裡的手,擁得更緊。
她難受了好一陣子才說道,」薩魯,他會活著嗎?我好害怕,他已經不在了。「雖然從放棄他的那一刻起,她就預想過他的結局會是如此,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的希望,讓她對他還活著的希望也就越大,可是現在他卻不知下落,讓她再一次陷入恐懼中。
薩魯捧起她的臉,不厭其煩的抹乾她掉落的眼淚,然後輕吻著她頰邊的淚痕,」他是我和你的孩子,一定很出色,包括生命力,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是露娜,我有感覺,他還活著,好好的活著,相信我好嗎,或許這是父子的感應。「」真的?「閃著淚花,她抓緊薩魯的手,好似只要他說的就是真的。」真的!!我保證!「
或許是一種身為母親的冀望吧,她要自己去相信薩魯的話,相信他還活著,活得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薩魯,孩子既然不再亞述皇帝手裡,那他為什麼還要弄個祭旗的孩子。「這是盤繞了她多日的謎團。
薩魯的眸色暗沉了一下,即使聰明如她,也很難懂男人的心。
尤其還是愛著他的男人。」或許是他不甘心,非要知道孩子是誰的?「他敷衍道。
阿爾緹妮斯縱使有疑惑,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孩子,會在哪裡呢?「她將思緒又轉回到這個讓她寢食難安的問題上。」放心,我不會放棄找到他的,一年,兩年,十年,甚至是一輩子,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放棄尋找他。「他眼中的波光閃著一種等待。
等阿爾緹妮斯點頭時,那種波光才發出喜悅。
一輩子,她答應了。
熱情的吻覆上她的唇,輾轉吮吸她的甘甜。」薩魯,我還能見到他嗎,能在抱抱他嗎?「唇齒摩擦間,她問。」能,我保證。「
她閉上眼,淚中帶著笑,將這個看起來微小的希望無限的擴大。
只要他還活著,就好,一定能見到的。
她在心裡堅信。
但……希望終究是希望,她卻再也沒見過這個孩子。
一生的痛……只有無數次的堅信,他還活著,才能讓這痛,痛得還能讓她活下去。
*
狂舞金沙的夜,一輪明月悄然懸掛在埃勃拉城的上空。
皇宮深處的寢殿裡,一點燭火隨風搖曳,照亮了魯納斯有些憔悴的臉龐,他金色的眼眸凝視著手裡的髮絲。
一束斷髮,他卻仿若珍寶,片刻不離身。
夜涼如水的夜,沒有了她的氣息,真是難耐啊。
他苦笑,眼裡卻苦痛如狂舞的沙子,一再的翻滾,不知何時有結束的時候。
他放手了,終究……他能做得,只能是放手。」陛下,很晚了,您還是休息吧。「像影子一樣的菲諾斯出現在寢殿裡。」睡不著。「睹物思人的夜,怎麼能入眠呢。」陛下,要臣去打探她的近況嗎?「」不,不用。「望著手中的髮絲,他未曾抬過頭,如玉的面容愁苦著,」我既然已經放了她,就不想再知道任何有關她的事情,因為一切已是過去。「
他是個很驕傲的人,不會輕易放棄一件東西,但是如果他肯放手了,就絕不會再回頭,因為一旦回頭,他便會做出讓她恨的事情。
不想啊,得不到她的愛已痛得他心碎,如果再讓她恨,他連心都會沒有的。」你的傷,好了嗎?「魯納斯問道。」已經無恙了。「」好好休息吧,今後的你的責任還很重大。「
菲諾斯似乎很清楚他口中的責任是什麼,應道,」是!「
正當他退下的時候,殿外的侍者稟道,」陛下,拉拉小姐來了。「
魯納斯愁苦的眼中頓時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他的手都在顫抖。
拉拉走了進來,菲諾斯看到他後,望著她懷中所抱的襁褓,臉上也是一片笑容,甚至是寵愛。
魯納斯的笑容在看到拉拉懷中的襁褓時,笑得更是慈愛無比。」他睡醒了?「他疾步而上,將拉拉懷裡的襁褓緊緊地抱在懷裡。」嗯,又能吃,又能睡,就是不哭,剛才還衝著我直笑。「拉拉將襁褓的毯子揭開一小寸。
襁褓中赫然是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嬰兒,一雙晶亮的紫眸正骨碌碌的轉著,煞是靈動,五官很精緻,相信長大了一定美絕人寰。」真像!「魯納斯撫弄著小嬰兒粉嫩的臉頰。」是啊,真像阿爾緹……「拉拉慌忙摀住嘴,那個名字是禁言。」拉拉,你照顧得很好,要什麼獎賞,說吧。「看到這個嬰兒時,魯納斯所有的悲與苦鬥像是不見了。
拉拉遲疑了一下,似乎是不敢說。」拉拉?「
拉拉支吾道,」陛下,我什……什麼都不要,只想知道……知道,為什麼陛下不把孩子還給……還給……「她不敢再說下去了。
魯納斯逗弄著小嬰兒,」你想說還給他母親,才是最好的?「」嗯,當然了,孩子只有在母親身邊才能健康成長。「」你錯了。「魯納斯抱起嬰兒輕哄著,溫柔的模樣讓拉拉看傻了眼,」那樣對他而言根本就不好,就算他的父親相信他是自己的兒子,周邊的人呢,有幾個相信,縱使他貴為皇子又如何,誰能真正相信他,最後免不得會遭到流言蜚語。「
她的兒子,怎可以被流言,被惡語纏身。
她的兒子,應該得到最好的。
而他,能給。」陛下……「拉拉明白了,雖然還是不贊同,但是和這個小傢伙相處了些許時日了,打心裡疼愛他,他還那麼小或許不會,等長大點了,如果真聽到那樣的流言,小小的心靈一定很難過,即使有父母的疼愛,也消不去吧。
所謂,人言可畏啊!!」他是我的兒子。「魯納斯宣示著。
恍然間,他想起了在那個午後的皇宮裡,她因為孕吐,吐得很難受。
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還是難掩一種興奮。
她說:」這孩子不是你的。「
他卻說:」可他只會叫我父皇。「
是的,這個孩子只會叫他父皇。
魯納斯將嬰兒高高抱起,大聲說道,」你,是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會是埃勃拉最尊貴的皇子,將來你就是埃勃拉的皇帝,菲諾斯會是你的宰相,他會輔佐你一生,你會成為埃勃拉最偉大的皇帝。「
小小的嬰兒在月光下更顯唯美,他揮動著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嚷,彷彿是響應他的話,流露出小小的帝王之姿。
魯納斯開懷大笑,將他抱得更高。
拉拉許久未看見魯納斯如此高興了,心裡也喜得濕了眼睛。」孩子需要一個母親。「突然,魯納斯停下笑聲,看向拉拉。
拉拉被淚水迷濛著雙眼,」陛下……「」拉拉,你願意照顧他嗎?撫育他長大成*人嗎?「
拉拉一愣,」陛……陛下……「」拉拉,我只相信你。「
拉拉淚水滑落,他說他只相信她,她好高興,明知道他只是為了孩子需要一個母親,她還是很高興。」我……我願意!「她承諾。
於是,半個月後,拉拉-摩納成為了埃勃拉皇帝魯納斯·尤拉三世的第一側妃,也是唯一的側妃,而埃勃拉皇后的位置,直到這位皇帝去世,依然虛空待位。
一年後,埃勃拉皇子誕生,公告天下。
這位埃勃拉唯一的皇子,便是後來締造了埃勃拉最輝煌時期的皇帝——路卡斯·阿爾緹妮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