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圖沙什城是一個建立於山丘上的城堡,佔地162公頃,周圍遍佈猙獰的峭壁和崎嶇的山坡,由於兩面有陡峭的山崖保護,易守難攻。赫梯人為了達到更強的防禦,在城堡的另外兩面修築了又厚又高的斜牆來防範敵人。長達6公里的高牆,以及城牆下面長而隱蔽的隧道用於防守,隨時可以向敵人進行反攻,並有七道門作為出入之用。因此,它不光是赫梯的首都那麼簡單,更是一座花費了幾十年時間才逐漸達到完備防禦的城池。
這裡同時也是皇室的駐地,這座擁有完美防禦能力的首都,分為上城和下城:上城內是神廟群,西面是獅子門,東面是王門,正南是斯芬克斯門,其他四門分散林立於城牆各處,城門上都裝飾著巨石雕塑。守衛著斯芬克斯門的是兩座獅身人面獸雕,而守衛著獅門的是一對仰天咆哮的石獅。城門兩旁有塔樓護衛,上城和下城之間有溪流從山坡上潺潺而下。赫梯人將堅固的巨石雕刻成蓄水池,用於供給旱季來臨時使用。而下城,則是皇宮駐地,地勢最高,西北則盤踞著赫梯的大神廟,多用於普魯利節,或是朝拜。
遠遠望去,這裡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壘,雄踞於陡峭的山脊,俯瞰著北部一片肥沃的山谷。背後則有荒山護持,茶色的基色配以褐色的城牆,構造出一個宏偉壯麗的巨大要塞,不僅體現了赫梯的國勢,更體現了赫梯帝國如日中天的輝煌。但面對如此雄偉的都城,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阿爾緹妮斯,卻被懸掛在斯芬克斯門上的生物驚得差點從馬背上滑下來。
烈日下,陽光揮灑在高聳肅穆的獅身人面神像上,她卻感到背脊發涼。由於背著光,她看不清楚那是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瞬間,她腦子裡想到的是兒子寫的那封信,也正是因此她才馬不停蹄地從埃勃拉趕回來,將本需要大半個月的行程縮減至十日。怕的就是某人在暴怒之下做出恐怖的事情。但很顯然,她還是回來晚了,某人已經處於暴怒的狀態了,而且絕對是暴怒的N次方。
不會是她兒子吧?!
她急忙驚恐地奔向前去。
定睛一看,還好不是人,而是一條獵犬。
被吊掛在城門的獵犬身形修長,皮毛光滑,品種有點像現今的拉布拉多犬。但因為多日的烈日烘烤,毛色已經明顯暗枯了,那本該濕漉漉的黑色鼻子,此刻已乾澀地泛出紅色,隨著它淒慘的嗷叫,胸上的肋骨清晰可見,真是慘不忍睹。
「奧利,塔卡,快把它放下來。」
「是,皇妃。」
奧利翻身下馬,矯健地躍了上去,拔出佩劍將繩索砍斷。塔卡則張開手接住掉下來的獵犬。
「這不是阿魯嗎?」奧利認出了它的身份,阿魯是現今皇太子殿下圈養的寵物,向來都是犬不離身,怎麼……
「還好不是……」阿爾緹妮斯拍了拍胸口。
「皇妃?」麗莎納悶地看著她的反應。
「沒事,沒事!」她揮了揮手,表情有些尷尬,然後吩咐麗莎替獵犬解開捆綁住它四肢的繩子。她驚魂不定地拍著胸口,剛才她真以為是薩魯氣瘋了,把兒子吊在城門口,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嚴重脫水,外加營養不良。」卡布斯突兀地冒出一句。
「怎麼,你什麼時候變成獸醫了?」塔卡傻愣地看著他。
「拜託,瞎子也看得出,這麼熱的天,它被掛在那裡不脫水才怪。」他翻了一個白眼,「它掛得那麼高,你以為有誰會餵它東西吃嗎?」
「對哦。」塔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腦子向來不靈光。
「它為什麼會被掛在城門上?」麗莎提出疑問,餘光看向阿爾緹妮斯,她頓時有了答案。
至於卡布斯、塔卡和奧利則面面相覷,不用說就知道這是誰的命令。
這世界上還有誰會做這種讓人覺得頭皮發麻的事情!
正當阿爾緹妮斯打算開口撇清關係的時候,一陣震耳欲聾的哭聲從城門後傳出。
「母后!」
肥嘟嘟的小身影像只小野牛般地撞到阿爾緹妮斯的懷裡。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氣喘吁吁的侍女,「皇太子殿下!」
這時,她們看到了站在城門口的阿爾緹妮斯,愣了一下,接著像變天似的淚雨滂沱。
她們像見到了救世主,跪地匍匐著。突然其中一個像是想到了什麼,撒腿又跑了回去,嘴裡還大聲嚷嚷著:「皇妃殿下回來了,皇妃殿下回來了,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頓時,正午的哈圖沙什城,像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
而被懷裡的小傢伙撞得生疼的阿爾緹妮斯驚愣地站在原地,還來不及細想,她就聽見稚嫩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哭聲,控訴著某人的無良,「母后,父皇他壞透了,他欺負我。」
她垂首看著那張和某人極為相似,卻是小了一號的臉孔,那雙翠綠的眸子裡閃著淚光,兩根透明的液體「麵條」正顫悠悠地懸掛在他嬌嫩的鼻尖下。他抽泣著,然後又埋進她懷裡痛哭起來。
她頓時覺得有些頭疼,耳畔突兀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烈日當空,沙土飛揚,一匹黑色的駿馬踏塵而來。喧鬧的集市上眾人紛紛讓路,駿馬如黑緞般的毛皮上懸著象徵王銜的太陽神掛墜,隨著顛簸而閃爍出道道刺眼的光華。馬背上的人身上那一襲紫色金邊的披風迎風招展,像一隻巨大的鵬鳥,英姿颯爽,極為鮮亮。當她看清那人的臉孔,一時間被嚇到了,驚駭得早已將對方是自己的丈夫這件事都忘記了。
闖入眼簾的是一張陰寒如魔鬼的面孔,那媲美寒極之光的眼睛,只需一瞥就能讓人心膽俱裂。
至於奧利四人則全都臉色慘白,冷汗如雨,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們死定了!當下四人慌了手腳,不知道該逃,還是該留。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抬眼之間,只見黑馬上那巨大的身影像老鷹抓小雞般,將嬌小的阿爾緹妮斯擒獲上馬背。
接著,又是一陣狂風從奧利四人面前掃過。眨眼間,黑色駿馬已向皇宮方向疾馳而去,徒留四個大人和一個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男孩,以及一隻苟延殘喘的獵犬被高原上的風吹得寂寥無比……
赫梯的皇宮佔地極廣,幾乎將最高地勢的土地全部包攬。殿廊交錯,神殿林立,蓮花碧波無一不有。驕陽下每座殿堂都獨具一格,雕樑畫棟,金碧輝煌自是不在話下。
如果沒有那一聲聲的怒罵,這一切將是一場最盛大的視覺享受。但被當成米袋扛在薩魯肩上的阿爾緹妮斯可沒有工夫去欣賞,不是她對這裡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是再這樣顛簸下去,她就快吐了。
「薩魯,放我下來。」她被倒掛在他壯碩堅硬的男性肩膀上,每走一步她的小腹就被撞擊一次,痛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腦袋朝下,已經嚴重充血了。
薩魯顯然充耳不聞,鼻息濃重,宛如一頭在喘息的公牛。
來往穿梭的侍女與侍衛,驚詫地看著這一幕,不禁納悶了,陛下出宮的時候還是喜上眉梢,怎麼一回來臉就臭得像是有人欠了一屁股債似的。但他們不敢多問,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猛然發現了他肩膀上扛著的「米袋」,不對,是皇妃殿下!
「放我下來!放……」阿爾緹妮斯掄起拳頭捶打他的背脊,話還未說完,她粉嫩嫩的屁股就遭到了巨掌的摧殘。
不是很痛,但足以讓她咬牙切齒了,「渾蛋!」整個帝國也只有她有資格這樣辱罵皇帝。
「閉嘴!」薩魯的大手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加快腳下的步伐,直奔皇宮最深處的寢殿。
通往寢殿的走廊上,奔來不少眼淚汪汪的侍女,她們都是級別較高的女官,也是專門服侍皇妃的侍女。本以為救世主回來,苦難的日子到頭了,全都喜極而泣地想上前迎接,怎想會見到這等情形,只得將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一踏入寢殿,薩魯就將阿爾緹妮斯放了下來,確切地說是扔了下來。位置——巨大的床榻。
正激烈抗爭的阿爾緹妮斯只覺得身體凌空飛起,下一秒,她就四肢仰天地倒在了柔軟的床榻上。
她怒目圓瞪,小手揉著腹部,要命,她都快被撞散了。
薩魯鼻子哼了一聲,巨大的黑影迅速籠罩而來,兩手一擒,將她困在自己的臂彎間,綠眸狂怒地反瞪了回去。
她有點汗毛直豎,下意識地挪動臀部退後一點,「你冷靜點,聽我說嘛。」
「你想說什麼?」薩魯冷哼道,視線在她的週身流轉,直到發現她毫髮無傷,忐忑的心終於安穩了,但隨之而來的怒氣也愈演愈烈。
她察覺到了,坐直身子,絞著手指,「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這點她承認,出門之前她信誓旦旦跟他保證過一個月就回來的,可是卻晚了那麼久。
他哼道:「你原來還沒忘。」
她低垂著小腦袋,「所以,我在向你認錯。」
他大手攫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抬頭看他,湊近的臉幾乎頂上她的鼻子,「你認為現在認錯就可以了?」
灼熱的鼻息圍繞著她,讓她的呼吸開始變得不暢,他身上那種陽麝的味道更讓她昏昏然,「呃……」都已經認錯了,還想怎麼樣?
他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笑得讓她有點發毛,只見他緩緩離開她,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濃。「你想幹什麼?」她幾乎有想逃的衝動,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現下的情勢對她極為不利。但她動不了,在他那種眼神下,她連挪動身子的力道都沒有。
「你說呢?」
薩魯狹目微瞇,嘴角上揚,像是在欣賞一件最完美的藝術品。而後,他俯下身體,再次將她圈住,在她驚愣的當頭,「刷」的一聲,她身上的衣料被撕開。
「啊!」她驚呼,慌忙雙臂環胸。
他審視著她光裸的身子,將她翻過來,再翻過去。
很好……她沒受什麼傷。
他鬆了一口氣,心裡的石頭落下了。
「不許遮!」他扯開她胸前的小手,巨大的身影便已重重地壓了上去。
「薩魯,別鬧!」她扭動著身軀,很清楚他想做什麼。夫妻恩愛是沒什麼啦,他們分開那麼久,她明白他有強烈的需要,但她可沒忘記自己現在灰頭土臉的,而且也很疲乏,根本一點情緒都沒有。
他冷硬地拒絕,呼出的氣息卻灼熱得能噴出火來。
她對上他的眼睛,發現他原本翠綠色的眸子沉得發黑,深得望不見底,她不禁有點口乾舌燥。
薩魯輕輕撫上她的臉,彷彿她是最珍貴的寶物,口氣卻很火,「兩個月,你讓我足足等了兩個月。」這種低喃更像是一種渴望。
「抱歉,抱歉,你要我說多少遍嘛!」她索性也不反抗了,反正躲也躲不掉。
「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他笑得好邪惡,溫柔的大手已經開始對她上下其手了。
「等一下。」她急喘道。
「閉嘴!」他吼。
「不是,你聽我說……」
「你說的話,我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聽。你已經沒有任何信用了。」苦等兩個月,這種提心吊膽的滋味她可知道?每當午夜夢迴,身旁卻少了她,他難以入眠,總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事?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她呢!她是否也有如他這樣想念她?不,她不會有,如果真有,她就不會現在才回來。
面對那雙憤怒的綠眸,她不免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只見他一手托高她的臀部,一手抬起她的大腿,下一秒,他已然將他的憤怒送入她體內,粗暴又野蠻。
「渾蛋!」她幾乎尖叫出聲。
「閉嘴!」他低著頭,呼吸粗重,往後退,「說,你有想過我嗎?」
她吐著氣,「這樣要……我怎麼……說話。」
「我要你回答!」他沒有停止進攻的舉動,反而更為深重。
她揪緊床單,氣喘吁吁地回答,「有,有了啦!」
「撒謊!」他像是在懲罰她。
「沒……有……」她呼吸開始急促,「痛……」她快被他弄瘋了。
他聽到了,但絲毫沒有停止,嘴角微微揚起,「痛嗎?還不夠,這樣的痛,還不夠讓你記住這次犯的錯。」但他仍是放輕了力道。
「哪有這種……懲罰……方式的!」她甩著頭,極力抵禦他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看起來,你還沒受到教訓。」他冷哼,但看著她迷濛的臉,眼神不自覺地放柔了。不過一想到她的晚歸,他就壓制不了體內的這把火,跟著更狂猛起來。
她咬著唇看向他,晶亮的紫眸看上去有些渙散,「你……好可惡……」
他邪笑著,「那我就再可惡給你看看。」
「你……」她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小貓咪般的啜泣聲。
兩人的肢體糾纏也變得越來越纏綿,到最後,懲罰變成了繾綣,更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撫慰。歷經一夜歡愛,兩人都累極地癱在床上,銀髮中摻雜褐髮,褐髮中纏著銀絲,柔軟的雪白嬌軀覆在男性陽剛的強健胸膛上,一幅人間美景。
一身酸痛的阿爾緹妮斯吃足了苦頭,連翻身都嫌困難,只好趴在他身上陷入昏睡當中。
薩魯卻仍然保持著清醒,他默默注視著沉睡在胸膛上的阿爾緹妮斯,眼神溫和得能滲出水來,大手撫摸著她柔軟的銀絲,彷彿她是一碰即碎的水晶,輕吻著她的發頂。
「露娜,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他滿足地輕歎,享受著這久違了兩個多月的親暱。
睡夢中的阿爾緹妮斯彷彿有所察覺地微微一笑,如淺淺的微波。
看著她的甜笑,他輕輕翻了個身,讓她睡在自己的臂彎裡,用手撫觸著她柔美的五官。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有些苦澀,也有些悵然。
三年了,他們生活得很幸福,但他還是遲遲聽不到她的回應,聽不到她說「我愛你」三個字。他過得很快樂,只是幸福背後他仍覺得有遺憾。
或許是賭氣,他也不再對她說「我愛你」三個字,即便被情慾迷濛得失去理智的時候也不肯吐露真情。
至少,在她清醒的時候,他不會說。
他深情地注視著她酣睡的容顏,「我愛你,我的妻。」
什麼時候,他也能聽到她對他說這句話?
如果可以,他願意拿一切去換取。
是他太寵她了嗎?他總是想給她最好的一切,他打仗,他攻城略地,為的就是要站得比誰都高,為的就是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
她知道他有多愛她嗎?
他懷疑她知道嗎?
不知道為何,每多愛她一分,心裡就有個聲音——
不要讓她背叛你。
「唔……」
背脊上某處的灼熱讓他輕吟出聲,他忍耐著,等待疼痛的消失。已經忘記多少次了,每當他愛意翻滾的時候,痛就會席捲而來。
很熟悉,又很陌生。
某種情緒在他眼裡化開,淡淡的紅色在眼眸裡閃過,逐漸暈滿了他的雙眼,一種狠辣且苦楚的神色在他臉上瀰漫開來。
「我還是找到你了,阿爾緹妮斯。」殘酷的聲音從他喉間溢出,帶著一種血腥。
只是一瞬間,他閉上眼,再睜開,紅色在他眼裡稍縱即逝。他看著阿爾緹妮斯美麗的睡眼,有些怔忡。
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他顯得有點驚愣,有種感覺:身體裡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他無法回答,但他清楚該怎麼做。
「我不能夠太寵你。」
淡淡的紅,在他眼裡再次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