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世情緣

  阿爾緹妮斯腦中的某根神經『啪』的一聲,斷成兩截,直覺得血液往腦袋上衝,還來不及思考,她的手已經伸出去了。
  月亮女神!?
  騙誰啊!!
  下一刻,被一雙白玉小手扯得面目全非的貝羅斯發出哀叫,痛得直掉眼淚,「不要掐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得話,但請不要用這種方法來折磨我。」
  她聽聞,捏住它嘴角兩邊的肉更是用力一扯,「你還敢睜著眼睛說胡話。」她怎麼可能會去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貝羅斯痛得哇哇大叫,左右兩隻腦袋僵直著,眼睜睜看著正中央的頭顱受罪,卻愛莫能助,不免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我說得都是真的!」它極力申辯道,「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嗎?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哪隻狗長了三個腦袋的。」
  她蹂躪的手沒有停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就是地獄三頭犬?」地獄三頭犬長著三個腦袋,可不代表長著三個腦袋的就是地獄三頭犬。
  三隻碩大的狗腦袋用哀怨的眼光瞅著她,「我的腦袋不就是證據。」
  「你又胡說八道。」她氣急了,又是用力一掐。
  「痛!痛!住手!」貝羅斯眼淚汪汪的大叫。
  不忍心看見中間的腦袋腫得更豬頭似的,左右兩隻腦袋只好心疼得別過臉去,女人這招最毒了。
  見它眼淚汪汪的樣子,她也不忍再下手,只得作罷,「你再胡說,我就再扯你。」
  三隻狗腦袋委屈的點頭,身子下意識地朝後挪動了幾步,直到認為脫離魔爪了,左右兩邊的腦袋才敢為中間的腦袋吹氣止疼。
  「我問你,為什麼我會來這裡。」生氣歸生氣,她可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
  貝羅斯撇了撇嘴,爪子可憐兮兮的撓著自己紅腫的嘴角,」有人要殺你。「
  「殺我?」
  它點頭,幸好它趕上了,要是來晚一步,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你說那條蛇是來殺我的?」她直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一想到那條巨蟒,她就忍不住汗毛直豎,雙手環抱,打了個冷顫。
  「不是有人預言過你會有危險嗎?」
  經它一提,她才想起路斯比說過的預言,難道指的就是這次劫難?不是說,不靠近蓮花池就沒關係了嗎?為什麼還會……
  等一下,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
  「你不要告訴我,這個世界真有什麼預言。」
  「當然!」它肯定的答道。
  聽聞,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她生活在科學的年代裡,對於這種所謂的神跡,是絕對不會去相信的,但眼前的一切又不容她不相信,試想一下,如果它真是地獄三頭犬,那麼預言又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她突然發現,這個時代似乎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你怎麼不說話了。」貝羅斯起身湊近她,察覺到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巨大的爪子輕柔地在她頭頂上拍了拍,「你別擔心,暫時你還不會有危險。」
  先不管這個時代如何,她都必須冷靜,才能以謀後策,「你知道什麼人要殺我嗎?」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我的神位很低,只知道有人要殺你,但不知道是誰?」它尷尬的撓了撓頭。
  神位!?
  她美眸圓睜,這兩個字讓她大驚失色,「你的意思是說,這個時代真的有神?」她只覺得腦子裡一團混亂。
  「也不全是,只能說,這個時代是和神最為接近的時代,」
  「嗯?」她被攪糊塗了。
  它撓了撓腦袋,思索著該怎麼和她解釋,須臾片刻後,它才說道,「這個得從遠古的天神時期開始說起。」
  「天神時期!?你是說希臘眾神!」說到神,全世界當屬希臘,十二主神可以說是全世界都家喻戶曉。
  它點頭,「希臘眾神是地球之母的孩子,其實也是人類,只不過天賦異稟,在開天闢地之時,被普通人類擁上了神的地位,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再怎麼天賦神力,也終會被時間的流逝而取代,漸漸地,神力開始消失,變得和普通人無異,也開始慢慢的融入普通人的社會裡,神也在演變中也逐漸變成了一種信仰。」
  它突然有些落寞地用爪子摳著地面,「這個時代的人類對神很敬仰,神殿、祭祀、祭司、巫女,都是這一時代的產物,也就是說,現在得神沒有實體,都是靠著這些信仰而存活的靈魂,有時也會依附在普通人的潛能之中,也有些人可以用信仰與神達成某種契約,在適當的時候,得以運用神力。」它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犀利起來,「這種可以依靠信仰而獲得神力的方法,叫做召喚術。」
  「召喚術!?」她顰眉,「你是說,那條蛇也是運用了這種方法?」
  「嗯!這個世界上能運用召喚術的人並不多,而且召喚出的神也各異,襲擊你的狄般娜是蛇神,所以由此可以知道,殺你的人一定很信仰狄般娜!」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瞇起美眸,下意識地在它臉上打轉,希望能找出端倪來,可它的表情不似在說謊,「我還不能完全理解你說得東西,在我的時代,這些東西都是不被認可的。」她站起身,來回踱步,開始在相信與不相信之間掙扎。
  貝羅斯眼見她心煩意亂,叼住她的裙擺,示意她少安毋躁,「神是要靠信仰而活的,經過三千年的時間洗禮,信仰早就被沖淡了,到了你的時代,神理所當然也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說,神在這個時代後就會完全滅絕。」
  「咦?」這倒出乎她的意料,怪不得它剛才敘述時的表情會那麼落寞。
  它哀歎道,「這是必然的,當人類開始遺忘信仰的時候,神的消失是早晚的事。」
  「等一下,既然完全滅絕了,為什麼你還說我是月亮女神。」她提出質疑,既然二十一世界都沒有神了,她又怎麼會是神呢?
  它搔了搔腦袋,尾巴也不安分的開始搖動,「這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它的欲言又止,讓她心中突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看著它的尾巴搖動愈加急速,她疑竇叢生,冷靜細想一下,它的出現本就是個很大的疑問,它為什麼會知道有人要殺她,又為什麼要保護她?還有,它似乎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它的尾巴突然僵直的豎起,不再搖動,然後耷拉著腦袋,俯首趴在地上,它知道瞞不下去了。
  這個或許就是命運吧。
  它呼出一口氣,決定將事情的真相全盤托出,「你可能聽了會無法接受,不過我說得全是真的。」它抬首瞧她,語氣有些凝重。
  有那麼一霎那,她覺得還是不要讓它說出來比較好,心裡那抹奇怪的感覺,又深了幾分,但她想知道真相,她能感覺得到,一切都可能和她有莫大的關係,更甚者,她能找出為什麼會穿越到這個時代的原因。
  「你說吧,無論說什麼,我都會試著去相信。」
  貝羅斯深深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是一時衝動後,才開口說道,「我會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不過,你要答應,無論聽到什麼,都要冷靜。」
  聽它這麼一說,她心裡更是忐忑不安,揪弄著裙擺,腦中作著天人交戰,好一會兒,她才下定決心,「你說吧,我保證,無論聽到什麼,都會冷靜以對。」
  有了她的保證,它安穩了不少,唏噓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出生在希臘,應該知道月亮女神和獵戶星座的愛情故事吧。」
  「你是說月亮女神和奧列文的故事?」她有些詫異,不明白它怎麼突然提到這個,不過,她倒是知之甚詳,小時候,爺爺就是講著希臘神話故事,哄她睡覺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尤其是這個故事,每每聽到,她都會有種莫名的沉痛。
  故事裡的奧列文是海王波塞頓的兒子,喜歡在海面上飛奔,平且箭術高超,正因為如此才會讓月亮女神傾慕不已,兩人也在狩獵中相識,進而相愛,但太陽神阿波羅卻設計讓月亮女神射死了最心愛的人,繼而導致這份愛情的破滅,之後,月亮女神悲痛欲絕,央求宙斯將奧列文靈魂升入天空,並以獵戶星作為他死後的象徵,而她終生未嫁,永生相伴,所以人們才會用忠貞二字來讚賞月亮女神。
  故事很淒涼,小時候,她聽後,總是哭泣不止,無論爺爺怎麼哄,她都無法消除心中那種哀傷,現下想起,她的心仍就隱隱作痛。
  「如果我說,這個故事不是真的,你相信嗎?」它小心翼翼的問道,察看著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故事不是嗎,有什麼相信不相信得,奇怪的是,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個故事不是真的。
  「我相信!!」她不假思索的答道。
  貝羅斯吃了一驚,然後苦笑道,「儘管你的記憶已經忘記了,可是你的心沒有忘記。」
  她蹙眉,聽出它話裡似乎還有更深的含義,「我在等你的答案。」她坐到它身邊,慍怒地看著它,示意它快說。
  它看著她,像是想到什麼,突兀的眼裡閃出幾朵淚花,黯然的說道,「故事情節沒錯,主角卻是另有其人。」
  「不是月亮女神故事嗎?」
  「是她的故事,但與她相愛得卻是另有其人,只不過天界為了某種原因,而篡改了真相。」它匍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淚水沿著它的皮毛不住的滾落,「開天闢地之初,神有兩個種族,一族是以天神宙斯為首,而另一族,是以暴風雨神為首的魔神。」
  莫名的,她聽到暴風雨神時,心裡猛烈的抽痛了一下,她摀住胸口,不明白為何心臟跳得如此激烈,痛得她臉色發白。
  這種痛,就像是那個夢醒的時候,痛得強烈而悲傷。
  貝羅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逕自沉浸在過往的悲傷裡,「在圍剿魔神一戰時,月亮女神和暴風雨神相遇,並且彼此愛上了對方,月亮女神一向都是我行我素,不受神規約束的,一旦愛上了,便全身心投入,絕對不會後悔,但兩族之間卻是水火不容,他們相愛遭到所有人的反對,其中最極力反對的就是太陽神阿波羅。」
  聽到這,她有些發顫,心更是痛得無以復加,她故作鎮定地笑了笑,「這故事很老套,神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嗎?」
  「他們是誰?」
  「同樣被家族仇恨而拆散的苦命戀人,你繼續說。」她呼著氣,借此平復著心中的一波接著一波的痛。
  「後來的事,正如故事當中所說的,太陽神用計讓月亮女神誤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也就是暴風雨神,他死後,她也自縊了。」貝羅斯吸了吸鼻子,忍住眼眶裡的淚,「月亮女神在死前,非常自責,她認為是自己的愛,害了暴風雨神,所以在自盡前,她為自己下了一道封印。而神界為了不讓這件事讓人知曉,就利用當時病逝的奧列文來混淆視聽,編造了這麼一個荒誕的故事。」
  「封印!?」她喃喃自語道,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斷。
  那是在被血水染紅的海邊,有一個全身是血的女人,緊緊握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劍,她臉上有著最絕望的笑容,挪動著唇皮,訴說著什麼。
  好熟悉的畫面!
  她陡然一驚,猛然想起了那個夢。
  夢裡,她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化身成為那個全身是血的女人,畫面變得清晰起來,她聽到了一句飽含悲痛的誓言,那嘶啞的誓言,像一根鐵鏈,將一顆心捆鎖了起來。
  「我不再愛你了,不再愛了,只要不愛你,你就不會受傷,不會遇到危險了,我不再愛你了!!」
  眼淚在不知不覺中已奪眶而出,如雨而落。
  貝羅斯感覺到滴落在毛皮上的溫熱液體,抬首看向她,猛然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連忙收起獠牙,無措的用舌頭舔著她濕漉漉的臉頰。「你哭了!」
  聽聞,她下意識地撫上淚水縱橫的臉頰,詫異道,「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哭?」
  「因為你就是月亮女神,也因為故事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她的眼淚早已說明了一切。
  「我就是月亮女神!?」她淚水漣漣的看著它,映著它暗紅色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全身是血的女人,兩者再一次重疊。
  「不要懷疑,你的確就是月亮女神。」
  她該相信嗎?
  「如果這是真相,為何我想不起來。」
  「那是你下的封印所致,你一直都自責的認為,你害了他,如果不與他相愛,他就不會死,也不會遇到厄運,所以你在自盡的時候,用血下了一道禁錮,讓自己永遠都不要與他相遇,也永遠不再愛他,甚至選擇遺忘所有的一切。」貝羅斯輕撫著她的背,毛茸茸的爪子輕柔的將她攬到懷裡安撫著。
  有某種思緒開始在她心裡沉澱,「這跟我來到這個時代,有什麼關係?」
  「你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與他再次重逢。」
  「你說什麼?什麼重逢?」她仰起頭,知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貝羅斯用爪子捧起她的臉,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到現在還不清楚嗎?」
  她被淚水沖刷得異常明亮的紫眸閃過疑惑,腦中突兀地閃過一道身影。
  「他一直都在你身邊,無論你怎麼抗拒,都無法逃離他。」
  她抖著唇皮,眼淚再次撲漱而落,腦中的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
  「這個時代,還有其他可以讓你如此牽掛的人嗎?」
  她閉上眼,任由珍珠般的眼淚不斷滾落,腦中的身影在黑暗中清晰的閃現,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在一片草原上站立著兩個人,一個白衣,一個黑衣,風兒陣陣,吹起他們的衣袂,他們依偎在一起,訴說著愛人之間的蜜語,那是……猛地,心突然像是被某種東西狠狠的刺了一記,身影化作塵土,在空氣裡飛散,然後,她看了一片碧藍的海,那裡站著一個身影,他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臉上有著幸福和愛戀,突然,一把飛馳的箭,刺透了他的背,她看到了在遠處山坡上架起弓箭的自己,她慌亂的張開眼,神色充滿了恐慌。
  「阿爾緹妮斯!你怎麼了?」
  「不!!不要!!」她臉色慘白的尖叫道,然後開始發了瘋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突然,她胸口竄起一道紅色的光芒,灼熱得讓她感覺到心在燃燒,她痛得撲到在地。
  眼見這一幕,貝羅斯疾步來到她身邊,看著她胸口的紅光,他猝然一驚,糟糕,她心上的那道封印被喚醒了。
  「阿爾緹妮斯,冷靜一點,聽我說,你沒有害死他,沒有,你要相信你自己!」它想接近她,卻被她身體上逐漸擴大的紅光彈飛了出去。
  只見紅光越來越大,逐漸將她的身影包裹起來,她的身體開始呈現透明狀。
  「糟了,是封印打算把你送回去!!你不可以妥協,阿爾緹妮斯,你聽我說,這是暴風雨神最後一世,如果這一世,他的心結仍舊無法結開,那麼他的靈魂將毀滅,永遠都無法再轉世了。」逼於無奈,它只能鉗制住她的身子,對著她吼道。
  那句靈魂將毀滅,觸動了她的心,激起一片洶湧的波濤,讓她在紛亂的思緒找到了一絲清醒,她拚命壓制住竄升的火熱,「為什麼?」
  「因為經過千世的輪迴,他一直都沒有遇到你,心中的怨氣和恨意,已經到了吞噬他靈魂的程度,而這一世,是他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像是聽到了噩耗,驚恐萬分,心中湧起一股氣流,讓她不禁宣洩而出,下一刻,她的身體裡又竄出一道銀色的光芒,皎白如月,像是一道清泉,與火熱的紅光開始糾纏。
  「堅持住,阿爾緹妮斯,衝破那道封印,去好好愛他,保護他,讓他明白你有多愛他。」貝羅斯看著那道銀光,知道那是聖月之光,是月亮女神的靈魄。
  「我好難受!!」心上像是有什麼在爭鬥,一下子火熱,一下冰冷,讓她生不如死。
  「你一定要堅持住!!」它俯下身體,銀白色的巨爪一碰到紅光,就像是被撕裂了,血水四濺,但它不能放棄,它要幫她,餘光瞥向上方,猛然看到盤錯交融的樹根,他腦中一凜,大喝道,「快叫月華羅的名字,不要猶豫,快叫!!」
  她痛苦的迷濛著雙眼,費力地吐出一句,「月華羅!」
  話落,整個地面開始搖動起來,上方盤錯的樹根泛出與她身上同樣的銀光,粗大的樹根開始像蛇一樣挪動起來,瞬時,它們匯聚在了一起,銀光更烈,變成一道光團,下一刻,一把銀色的箭,飛馳而來。
  它展開一雙翅膀,撲向阿爾緹妮斯身上的紅光,化作千絲萬縷的銀色絲帶,將她緊緊捆綁起來。
  她感到身上有一股暖流,逐漸聚集在她的心上,腦裡猝然聽到一個聲音,「我的主人,我終於等到你了。」
  她什麼也看不見,只看到一片銀光閃閃的世界,她無法動彈,只覺得身體開始飄起來,緩緩地落入某個地方,她不再灼熱,不再疼痛,然後某個聲音驚動了她,她回首一看,竟是一顆被鮮紅色鐵鎖捆綁的心臟,它激烈的跳動著,像是在奮力掙脫束縛。
  「主人,有我幫助您,您不要害怕。」溫和的聲音再次傳來,一把銀色的箭,落在她手裡,「架你您的弓,將鐵鏈射斷。」
  「弓!?」哪來的弓,正當她這麼想著,她的手開始發光,轉眼間,一把光芒四射的弓弦已經架起,「這是……」
  「月亮女神的弓就是月光,您本身就是弓弦,架起我,讓我幫你消除您的封印。」
  「你是誰?」她還無法將眼前的事情消化,只能愣愣的看著手裡的銀箭。
  忽然,箭身裡飛出一個長著翅膀的小精靈,它像極了她的模樣,它飛至她眼前,淚水盈盈,「我的主人,我是月華羅,我是您的孩子啊,我是暴風雨神用您的頭髮和他的頭髮結合在一起的精靈,也是您最喜歡的箭。」它微小的手掌觸摸著她的臉頰,「千世前,我沒能幫助你,我等了千世,終於等到你了,請原諒我讓您穿越時空,但這都是為了幫助你。」它等了萬年,終於讓它等到了。
  她驚愕不已地看著它,莫名地,她沒有懷疑它的話,非但如此,似乎對它還存有一種很深的信任,如同對巨大的月華羅樹般,親暱而熟悉。
  是這樣嗎?所以她觸摸月華羅樹的時候,不管黑夜白晝,它都會發出銀光。
  是的,她相信它,它的溫暖讓她無限的懷念。
  月華羅欣慰地流下眼淚,她的主人沒有忘了它,她的眼中有著同樣懷念,它終於等到她了。
  它凜然指向那顆被紅色鐵鏈捆綁的心臟,「讓我幫您,射斷那條束縛您的鐵鏈。」
  她看向心臟,發現它正因承受不住鐵鏈越來越緊的捆綁,而流出血淚,她聽到了心臟痛苦的吶喊,「救我,請救救我!」
  「不,你不能愛他,你的愛只會害了他。」紅色的鐵鏈,愈發鮮紅,閃著妖媚的光,它像條蛇挪動著,更用力地收緊。
  「阿爾緹妮斯,聽月華羅的,射斷它。」空中響起了貝羅斯的嘶喊。
  她腦中一片混亂,鮮血淋淋的畫面忽隱忽現,猙獰而殘忍,另一面則是暴風雨神和月亮女神依偎在月光下互訴情意的畫面,清晰的仿若在眼前發生。
  「阿爾緹妮斯,我愛你,我愛你。」沉穩深情地嗓音訴說著愛語,在她耳邊徘徊不去。
  那一瞬間,她腦中一片空白,手卻自動的架起箭,她的身體在告訴她,射斷它。
  「你會害了他的!!」鮮紅色的鐵鏈猙獰的泛著血色。
  突兀地,她笑了,笑得異常堅定,怒吼道,「消失吧!!」
  拉開光弦,扯動,放開,銀色的箭劃破空氣而去,疾馳飛向鐵鏈。
  『嗖』的一聲,血色綻開,鐵鏈化作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嘴角溢滿笑意,鬆開弓,她往後倒去,閉上眼,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畫面,那是屬於暴風雨神和月亮女神的回憶,愛意纏綿,情思萬縷,綻放出燦然絢麗的光華。
  我的愛,你終於回來了。
  回憶很快像潮水般退去,在她腦海中消散,她飄落的身體,失去知覺的緩緩下墜。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恢復意識。
  「阿爾緹妮斯,你醒一醒!!」貝羅斯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張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貝羅斯捲曲的懷裡,銀色的毛皮溫暖的包裹著她。
  「我怎麼了?」她彷彿做了一場夢。
  「太好了,你沒事!」它喜極而泣,抽吸著鼻子。
  「傻瓜,你哭什麼?」她抬起手,擦拭著它的眼淚,她的束縛被解開了,只覺得一片輕鬆,她終於明白了那個夢的含義,以及她為何來到這世界。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
  「你終於把封印解開了。」它親暱地磨蹭著她的手,剛才真是為她捏了把冷汗。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不能確信自己是不是月亮女神。」事情雖然真實地發生在眼前,只不過,有些事情不是說信就能信的,她其實是個女神,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這也不能怪你,當年,暴風雨神的死讓你自責不已,導致你不願再轉世,你的靈魂遊蕩了很久,直到你出生的那個時代,才轉世成功,你的記憶自然被抹殺了。」是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結解開了。
  「月華羅呢?」它幫她解開了封印,她還沒有好好謝謝它。
  「你放心,它回去了,很快你就能見到它了。」貝羅斯神秘的一笑。
  她沒有在意,視線落在上面的樹根上,原來她是在樹底下,「嗯?不對啊,那為什麼會出現狄般娜蛇神。」
  「很不湊巧,當年是你獵殺了它,它的靈魂就被困在月華羅樹下了,二十一世紀因為信仰的問題,它也跟著消失,這個時代就不一樣了,狄般娜因信仰而獲得重生,不過它還是無法離開這裡,所以才會設下結界,把你帶到這。」
  「到底誰要殺我?」舊事重提,她心裡總覺得不安。
  「我也不知道,但這個人行事看起來很歹毒。」它暗紅色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氣,要是讓它知道是誰,絕饒不了他。「你放心,狄般娜一死,對方肯定元氣大傷,暫時不會再威脅到你。」召喚術一旦失敗,代價是巨大的。
  「嗯,我會小心的。」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對了,你打算接下來怎麼辦?」它問得是暴風雨神的事情。
  她輕笑,「束縛已經沒有了,正如你說的,我要還債。」此刻,她異常的渴望見到他,雖然她還無法記起前世,最多也是零星的片段,但,心是不會騙她的。
  她愛他,顫抖著身子,她在心裡呼喊著,即使相隔萬年依然刻苦銘心。
  之前,因為封印的關係,她無法敞開心扉,現在,她明白逃避是無用的,更何況這是他最後一世,她要保護他。
  「他很愛你,即便認為你殺了他,背叛了他,他仍就瘋狂的愛著你,只不過,他的心結也由此而生,你可能會很辛苦!!」
  「我知道!」女人一旦愛上了,就無法顧及太多。
  「你明白就好,不過……」它突然將她扯離懷抱,臉色異常地凝重,「你要小心了,阿波羅也轉世了,他一定會阻擾得。」
  「雖然我什麼也記不得了,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兄妹啊。」她不明白身為哥哥,為何要殘忍地拆散妹妹的戀情。
  「阿波羅對月亮女神不僅只有兄妹之情那麼簡單,他愛她,他深愛著自己的妹妹。」
  她愣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它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忘記了,神是可以兄妹結婚的!天神宙斯的妻子還是自己的姐姐呢。」
  「我知道,但他們是孿生兄妹,和一般的兄妹不一樣啊。而且,神話裡的阿波羅愛的不是河神的女兒達芙妮嗎?」那個太陽神化身為籐枝纏著月桂樹的故事,難道也是假的?
  貝羅斯當然也知道這個故事,可是其中真正內幕,它也很清楚,「他並不是真的愛達芙妮,而是在所有的女神中,達芙妮的神韻和容貌與月亮女神最為相似,所以,阿波羅把她當成了你的替身,死纏著不放。」
  聽聞,她不禁緊張起來,「既然你知道姆爾希理是暴風雨神轉世,那你也應該知道誰是阿波羅。」
  「抱歉,我能力有限,而且阿波羅的神位比我高很多,我沒法知道,連誰要害你,我也不知道,只能守在一旁保護你。事實上,從你出生開始,我就在你身邊,只不過你看不到而已。」它是心有力,而力不足啊。
  「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她突然提高了音量,想起了自己被強暴的事情,然後慍怒的看著它,「那你為什麼還讓姆爾希理欺負我。」這算什麼,算是幫著一起還債嗎。
  「你誤會了,我不是不幫你,而是辦不到,我很怕暴風雨神,以前你和他相愛的時候,他總是欺負我,說我老纏著你不放,時不時地劈到雷嚇我,你知道的,狗最怕打雷了。」所以,它一見到他,下意識的就能躲多遠,就多遠,「更何況,我只有靈魂,這次是因為感覺到有人使用召喚術,打算害你,所以才隨便找了個死人附身,才能幻化為人形。」
  「死人,你說你,不對,那個小男孩已經死了嗎?」她驚駭地差點被口水嗆到。
  它點頭,「你放心,我已經抹去所有人對他的記憶,沒有人會記得他,而你之所以現在能看到我,是因為你現在也是靈魂。狄般娜除了吃人類的幸福之外,最擅長的就是吃靈魂。」
  「可是我有實體啊!」她捏了自已一下,有感覺,也有體溫。
  「這裡被下了結界,靈魂在其中也會有實體,不過,結界一消失,你的靈魂就會自動回去。只不過狄般娜雖然死了,可是下的結界短時間內還不會消失。」
  「那你呢?」她回去了,它也是靈魂,要怎麼辦,難道再找死人附身?
  「你放心,你很快就能看到我的。」它又露出神秘的笑臉,舌頭吞吐著,又開始撒嬌的磨蹭著她。
  阿爾緹妮斯還想說些什麼,突然發現周邊銀色的光亮開始消散,她還來不及詢問,突然察覺到自己又開始飄起來。
  「貝羅斯!!!」
  「放心,結界到時間消失了,你只是回到身體裡而已。」它朝著她飄起的身體喊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到。」她越飄越高,很快,貝羅斯巨大的身體,變成了一個黑點。
  「你放心,你只是回去而已。」它蹲坐在原地看著她慢慢消失,等看不到她了,它猛然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訴她。
  它撓了撓頭,算了,到時再找機會告訴她。
  至於它,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皇妃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