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笑聲歡語過後,阿爾緹妮斯不得不面對最嚴峻的問題,她停住笑聲,嚴肅地看著卡布斯,思索了片刻,還是覺得直接說出來比較好,對他並不需要隱瞞,「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孕嗎?」
她嚴峻的表情也感染了卡布斯,她隨後的話更是令他一震,一時半刻吐不出一個字,只是木訥地看著她,剛才的輕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一抹沉重。
她知道他需要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她也沒打算說第二遍,她不禁揪緊被單,等著他的回答,有些害怕,也有些緊張。
卡布斯發現她的緊張與害怕,故作輕鬆的露出笑臉,伸出手覆住她因為太過用力揪纏被單而發白的關節,「你現在還沒有確定自己懷孕了,不是嗎?」
她美麗的紫眸露出一抹慌張,她反手抓住他的大手,「我怕到時候來不及了,我想立刻就——」她懷疑到那時,她是否能下得了手。
卡布斯坐上床沿,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背,「別害怕,沒事的!」依然是剛才和煦的笑臉,只是另一隻手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緊握成拳,捶向她背後的軟枕。
她抬起頭,雙手扯住他的領口,「我不要等有身孕了才想辦法,我要趁現在還不知道的情況,我——」剪水般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
他捧住她泫然欲泣的臉龐,拇指也摩挲著她柔滑的皮膚,「這種藥不太能弄到。」
她愣住了,掙脫他包裹的大手,像先前一樣揪起被單,她垂首看著手指,身軀愈發顫抖得厲害,抖聲問道,「什麼意思?」
「對於子嗣,皇室都尤為注重,除非皇帝願意讓妃子淨身避孕,否則即使是御醫也很難拿到藥材。如果你懷孕了,我就有辦法!」
正如卡布斯所說的,在公元前14世紀的社會對生殖和孕育子嗣是尤為崇敬的,古埃及的奧撒雷斯神就是手握生殖器的形象,性愛被賦予神聖的意義,可以被用來敬神,因此對於女性懷孕是非常重視的,認為那是神的賜福,人為的避孕則被看作是對神的褻瀆。流產只會在皇族懷疑血統的情況下,才會被使用。
這些是阿爾緹妮斯所忽略的,她從小就對考古學不感興趣,有興趣的也只是古代兵法,還有治國的策略,其它的她都直接跳過。
或許這也是命運給她出得一道難題吧,但這些足以讓她產生絕望的心理,她環手抱著自己的臂膀,臉色慘白。「一定要等到懷孕後,才有辦法嗎?」天,這未免太殘忍了。
「阿爾,聽我說,你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懷孕了,對嗎?或許你根本沒有懷孕也說不定。」不想看到她如此絕望,他安慰的說道。
她撫向自己的小腹,眼淚撲漱流下,她曾經考慮過如果懷孕了或許可以帶它回21世紀,但是這不太現實,因為帶著它會是一個累贅,試問一個孕婦要怎麼跋山涉水,而她的逃走勢必會引來追兵,那段路一定會很艱難。所以,她為自己做好了選擇,如果懷孕了,就必須讓它消失。但她的心好痛,她只能求老天千萬別讓她懷孕。
但命運就是如此殘酷,一個月後,她懷孕了。
氤氳如輕煙的熱氣染紅了她的美麗臉頰,侍女們細心的為她拭乾身上的水珠,正準備扶她上軟榻塗抹香油時,她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靜靜的站在一人高的銅鏡面前,被溫暖的水熏紅的小手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她抬眼望著鏡中的另一個自己,沒有喜悅,只有一行清淚沿著嫩白的皮膚滑落。
一個不應該出生的小生命,正在她的身體裡成長。
她用力捶向黃澄澄的鏡子,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雙手貼著鏡子滑落,身體也跟著蹲在地上,然後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嗚咽不止,她在心裡吶喊,為什麼要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要讓她懷孕。
哽咽聲迴盪在寬闊的浴室裡,她光裸著身子蹲在地上好久好久,好半晌,她才止住哭泣,扶著銅鏡站起身,被淚水浸濕的臉頰上紫色的雙眸閃著哀戚,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抹乾眼淚,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張開,然後穿上軟榻上的衣裙,逼迫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才緩緩走出浴室。
而議事廳裡的薩魯依然是通過侍女們的回稟知道她的情況,每天除了處理國事之外,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都靜靜的佇立於寢殿緊閉的門外,透著紗幔看著燭火映照在上面的倩影,直到燭火燃盡他才悄然離去。
他下令放了伊斯和塔卡,讓他們陪伴著她,但卡爾仍被囚禁去地牢裡,對於這個護衛,他無法放了他,因為知道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每次想到這,他就嫉妒難耐,怒火也隨之竄升,不自覺握緊手中的酒杯,然後將它摔在地上。
聽到酒杯落地的聲音,侍女們惶恐的下跪。
「滾!!!」薩魯狂吼一聲,侍女們連滾帶爬的竄出門外。
諾大的議事廳裡,只留下孤寂的薩魯與先前曾出現過的黑影,他跪在地上沒有因皇帝的怒吼而慌張,但額際的冷汗也顯示了他的害怕
斜睨著地上的人影,薩魯又為自己斟上一杯酒,「卡布斯沒有任何動靜嗎?」
「是的,除了調製一些營養的食物外,他沒有任何異樣的舉動。」他恭敬的回答道。
薩魯蹙起雙眉,啜了一口甘甜的葡萄酒,他知道自己必須忍耐,但是已經一個月了,他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他不知道還能壓抑自己多久不去見她,夢魂縈繞的倩影在腦海裡讓他想念的發狂。
他的臉上儘是倦意,幾乎每晚都無法安然入睡,在焦急地等待中消磨著精神,他疲倦的用手指揉捻了幾下鼻樑。
「陛下,您似乎很累,讓侍女們服侍您就寢吧。」
他搖了搖頭,只是閉上眼睛稍作休息,他無法入睡,一閉上眼就儘是她的影子。
見他拒絕,黑影的臉上露出一抹擔憂,這些日子來他雖然陪伴在小姐身邊,但每晚都回來此回報她的情況,他看得出皇帝陛下有多麼累。
「陛下,先前亞莉側妃殿下派人送來了神女香,不如讓侍女們點燃試試。」
「是亞莉送來的?」他透露出一抹欣喜,
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興奮,黑影答道,「是的。」
他喜上心頭,心也跟著狂跳著,他知道這是亞莉慣用的,這種薰香含有天然的助眠成分,隨著香味裊裊,人也會放鬆沉睡,因為會使得寢殿內經常染上香甜的氣味,他不是很喜歡,所以以往在事務繁忙無法靜心休息,或是被那個夢驚擾得無法入眠的時候,他都會去她的寢殿小睡一會兒,這種薰香尤其對女人特別有效果。
「全都拿去給小姐用。」他命令道,原先疲累的神情被喜悅代替,顯得精神奕奕。
黑影詫異他突然的轉變,不解的說道,「可是小姐她每晚都睡得很好。」
「不要問那麼多,你只要在卡布斯他們離去之後點上就行了。」他急切的揮了揮手,讓他趕快回去。
「是!!」黑影帶著疑問靜悄悄的退下。
薩魯一口飲盡杯中的葡萄酒,他終於找到可以接近她的方法了,他心情愉快的斜躺在軟榻上,揪緊的眉宇也頃刻間鬆弛,綠色的眸子閃著興奮得光彩。
他苦笑著,他是尊貴的皇帝,沒想到為了見她,會用這種手段。
低沉的笑聲溢出一絲苦楚,苦楚中又夾雜著喜悅,他心情放鬆地躺在軟榻上假寐,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阿爾緹妮斯的作息時間很規律,早睡早起是爺爺教給她的好習慣,無論身在何地她都會嚴守這一習慣,一到現代時間晚上十點,她必定會自動地上床休息,儘管這裡是古代,沒有精確的時間供她參考,但生理時鐘就是這麼傳達的。
三餐她都會吃得飽飽的,絕不會虧待自己,,唯一讓她憂心的就是卡爾,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就是肚子裡的小生命。
目前除了卡布斯和她之外還沒有人知道,皇帝自然是不能告訴的,而伊斯和塔卡則是她想告訴又不能告訴得對象,因為他們很可能會發瘋。
猶記得,一個月前突然被放出來見她的伊斯和塔卡,在卡布斯不小心說漏嘴的情況下,得知了她失身的事情,結果跪在地上死也不肯起來,痛苦流涕和愧疚之餘,伊斯的第一反應就是拿蠟燭台自盡,而塔卡更是搶過他手裡的蠟燭台以此作為武器,想去刺殺皇帝,如果不是她的怒罵踢踹,這兩個人現在早已去見上帝了。
不知道廢了她多少唇舌才打消他們的念頭,而如今他們每天都是哭喪著臉,要不就是怒火沖天,想來他們不知道會更好,而卡布斯也答應隱瞞了她已有身孕的事情,現在她所面臨的就是必須讓這個小生命消失掉。
它不該留下,它的存只會讓她的決心動搖,雖然如此叮嚀自己,她卻遲遲無法下手,卡布斯只好耐心地等待著她的指令,並沒有多說什麼,每天只是盡責地為她調理身體,以便能夠在流產後恢復良好。
依照皇帝的命令,他們只能在白天的時候陪伴她,晚上就寢前,他們就會被送回地牢。
日落而下,她又猶豫了一天,看著侍衛們帶他們離開,她的心不由得一沉,捲縮在床上,什麼也不去想,半睡半醒之際,她聞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下意識地放鬆了身體,沉沉地睡去。
夜漫漫,香甜的氣味熏繞在空氣中,芬芳而清甜,寢殿的大門被推開,月光將出現的身影拉得長長的,薩魯的視線落在床榻上熟睡的她,悸動的心狂跳著,凝視了好久,他才將門關上,悄然走到床前,伸出的手想要撫觸她,卻為一個多月後的第一次相見緊張起來,直到聽到她依然沉穩的呼吸聲才讓他安心,大手摩挲著她柔滑的臉頰。一接觸到她溫暖的皮膚,他顫抖著俯下身,在她的額頭烙下思念的吻,夢裡的她嚶嚀了一聲,即使知道熏料可以讓她沉睡許久,但依然讓他慌張地後退,只見她只是翻過身體背對他,忐忑的心才安然放下,褪去身上的披風,他坐在床沿上圈繞起一縷銀絲親吻著,梔子花般的香味讓他心醉神迷,他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柔軟的床榻由於他的重量下陷,使得她沿著坡度滑入他的懷裡,用胳膊枕著她的後頸枕,他緊緊地擁著她。
溫暖香甜的嬌軀令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埋首在她發間,他閉上雙眼享受著這天亮前短暫的幸福。也許是太疲累了,也許是薰香起了作用,他有了睡意,他努力張開眼睛不讓自己睡著,他要擁著她,感受她的一切,但終究敵不過困意也跟著沉入夢中,在意識消失前,他提醒自己天亮前必須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低喚聲喚醒,他睡眼迷濛的張開眼睛,在見到來人後,眼角瞥向窗外,微風輕拂的紗幔透映著幾縷光線,天亮了。
他心下突然一驚,迷濛的綠眸瞬間清醒,他轉首看向阿爾緹妮斯,見到她仍舊香甜的睡顏才放下高懸的心。輕柔從她脖頸下抽出酸麻的手臂,然後將紛亂的銀絲捋回腦後,看著她晨曦中柔和的臉龐,心中激盪著縷縷波紋,他愛戀地在她的唇上一啄,眷戀得無法離開。
「陛下,走吧!!小姐快醒了。」黑影壓低嗓音催促他。
薩魯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在她的唇上親吻了一下,落寞地悄聲離開。
而黑影依然留在寢殿內,將銅爐中的熏料熄滅,殘餘的部分也收拾在帶來的銅盤上,然後離開。
陽光逐漸明亮,穿透了紗幔,照亮了寢殿內的各個角落,阿爾緹妮斯從睡夢中醒來,緩緩地坐起身,莫名得看向身邊的位置。
她又夢到他了嗎?
空氣中似乎依稀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真實而溫暖。
她觸摸著身旁空無一人的被褥,然後輕輕地躺下,小手撫向腹部,迎著陽光,黯然地雙眸迸射出絕然的意志。
不能再等了,她心中築起的藩籬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剝落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