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離開沒多久,就有人找上江家。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子坐在江家大廳之內,一個溫潤如玉,一個玉樹臨風。
「在下以前與莊主不曾有往來,不知此次閣下大駕光臨有何見教?」江隨雲微笑著開口。
齊浩宇微微一笑,「聽聞江兄三天前成親,所以在下趕來道個喜。」
「多謝,據說莊主似乎也在最近成親,在下同樣恭喜你了。」
齊浩宇神色不變,雲淡風輕地道:「只可惜在下沒有江兄的福氣,成親當天卻沒等到新娘子到府。」
江隨雲歎了口氣,「果然是很可惜,那莊主怎麼還有閒暇來恭喜在下呢?」
齊浩宇不再拐彎抹角,「據在下得到的消息,尊夫人當日曾在江上救過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所以趕來想向尊夫人求證一下此事。」
「不巧得很,我家娘子不久前出府去了。」
「那真是不巧了,」齊浩宇面露惋惜之色,語音微頓,「不知尊夫人是否曾向江兄提過那名被救的女子姓啥名誰,家住何方?」
江隨雲面不改色地道:「那倒沒有,恕在下冒昧,不知尊夫人如何稱呼,此事在下說不定還能出上幾分力。」
「她是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閨名清雪。」
「咦?」江隨雲訝然出聲。
齊浩宇神色頓時一緊,「怎麼了?」
「這名字怎麼與我家娘子一樣。」
齊浩宇的臉色微沉,「江兄娶的也是凌姓女子?」
「那倒不是。」
「那怎麼尊夫人會姓凌?」
江隨雲面露難色,略微沉吟才道:「此事說來其實不足為外人道,洞房之後在下方知新娘被掉了包,因為娘子身子正虛,一時間尚未來得及動身前去向岳父家徵詢此事。」
齊浩宇因他的話臉色越顯難看,「入過洞房了?」
江隨雲微露尷尬地笑了下,「當日多喝了幾杯酒,未顧及娘子身體有恙,心急之下,火燭夜倒是不曾虛度。」
「啪」的一聲,齊浩宇的手拍在身旁的茶几上,臉色鐵青。
「齊莊主—」
齊浩宇目沉如水,冷聲道:「在下想請江兄見一個人。」
「誰?」
「江兄見了就知道。」齊浩宇朝身邊的隨從點頭示意,對方疾步而去。
不多時,一個婦人被帶了進來。
「喜婆!」江隨雲訝然。
齊浩宇冷冷瞪著那婦人,「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喜婆顫巍巍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遍,最後叩著頭道:「這事都是李小姐指使的,老身也只是貪了些小財,真的不關老身的事啊。」
江隨雲的神情微斂,一臉歉意地看向齊浩宇,「事已至此,無論我說什麼都為時已晚,只能對莊主深感抱歉,木已成舟,在下的娘子是不可能還給閣下了。」
「她真的已經離府了?」
「千真萬確。」
「事情發生後她什麼也沒說嗎?」
江隨雲伸手掩唇,輕咳一聲,面有赧色,「娘子只說若非我是一介文弱書生,此事又另有原由,她斷不會饒了我的性命。」
「她去哪裡了?」
「這她倒沒說,只說要去處理一件事,然後會回來跟我了結此事。」
「告辭。」齊浩宇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目送齊浩宇一行人離開,江隨雲若有所思地輕叩桌面。
「管事。」
「少爺。」
「與李家的婚約讓他們盡快處理,另備重禮,隨我前往凌家堡。」
「是。」
離開江府,出了揚州城的凌清雪趕了半日路後,在官道旁一座茶寮前下馬,入內歇腳。
「一碗涼茶。」
「好的。」
凌清雪一邊打量茶寮中的人,一邊端起小二送上的涼茶,尚未送入口中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看樣子來人趕路很急,似有重要的事。
須臾,一聲烈馬長嘶,來人在茶寮前急急勒馬停步。
「清雪。」
凌清雪訝然轉頭,入目是齊浩宇略顯焦躁的俊臉,「齊大哥!」他怎麼會來這裡?
四目相對,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尷尬。原本他們應該是新婚夫婦,可惜世事難料,未能結成秦晉之好的他們,反倒生出幾許生疏來。
「你……」齊浩宇眉頭微蹙,有些難以啟齒,心念電轉間改了話頭,「平安就好,我剛去過江家,想著你應該會走陸路回凌家堡,便沿途追了上來。」
去過江家了?
凌清雪心中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
猶豫片刻,齊浩宇還是問了出來,「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我想先回去稟明父母,然後再做打算。」她並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他,然後凌清雪微微一怔,急忙補救地道:「我想齊大哥要忙的事一定很多,就不麻煩你了,我一個人回去沒有問題的。」
齊浩宇心中微黯。現在就開始劃清界線了嗎?
「真的,齊大哥,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了,不會有事的,而且再往北也有凌家堡的產業,會有人照料我的。」
「那好吧,那你一路小心。」
「嗯。」也顧不上喝茶了,她急忙起身就要上路,「那我就先告辭了。」
「清雪—」齊浩宇下意識地喊住她。
「齊大哥?」她停步回身,目露不解。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等你的決定。」他望著她,緩慢而又有力地說。
「齊大哥—」她抿抿唇,眼瞼微垂,低聲道:「你另擇淑女吧,告辭。」言畢轉身奔出茶寮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開。
不知道策馬奔跑了多久,凌清雪手下微一使力,胯下馬匹發出一聲低嘶緩緩停了下來。
前面不遠有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間有魚蝦隱現。
她牽馬走到溪邊,讓馬飲水吃草,自己也掬水洗臉。
一條翡翠的玉鏈從衣襟內滑出,她不由得微愣,伸手將鏈子拉至眼前端詳。
翡翠玉鏈的墜飾是一個鏤空的花紋圓形玉珮,質地晶瑩剔透,花紋繁瑣,雕工精細,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不是她的東西,而玉珮中央那個篆寫的「江」字清楚明白地告訴了她玉的主人是誰。這一定是他趁她神智昏迷的時候放到她身上的。
如此貴重的東西不是她應該拿的。微微握拳,凌清雪心裡做了決定。
稍事休息之後,她躍上馬,調轉馬頭朝來處馳去。
清晨她騎馬奔離揚州城,夜裡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她又在江府前下馬。
「少夫人!」看到她的下人也很驚訝,一人過來接她手裡的馬韁,另一人已經入內稟報。
本已歇下的江隨雲匆匆披了衣服出來,兩人在花園小徑面對面。
「不好意思,深夜打擾你。」
「娘子,出什麼事了嗎?」他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在確定她沒有損傷之後才放下心。
「我沒事,我只是回來還你東西而已。」
「東西?」他的疑問在看到她從衣襟內拉出的翡翠玉鏈時得到答案,上前一步,他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將玉珮完全拉出,「我們回屋再說。」
凌清雪一想也是,這樣貴重的東西是不好輕易示人,雖然夜已深,但月光明亮,視物仍是清楚的。
「也好。」
她這邊才剛回答,他已經對一旁的丫鬟吩咐,「去給少夫人準備洗澡水。」
「江……」「公子」兩字到了嘴邊又及時嚥了回去,她有些僵硬地道:「不用了,事情說完我就走。」
江隨雲握著她的手用了下力,淡然一笑,道:「如此深夜,你一個單身女子如何能趕夜路?天大的急事也得等明天天亮再說吧。」
凌清雪收到他的暗示,在下人面前給他留幾分面子,但臉上神情甚為不豫。
兩人回到臥房,摒退下人之後,凌清雪將玉珮自頸上取下,放到桌上,「東西還你,我的東西還來。」她原本繫在頸上的是一隻玉蟬墜,雖然不能與他這一方玉珮相提並論,但凌家兒女身上均有一塊相同質地的玉墜,是他們自幼便佩帶的。
江隨雲只是很隨意地瞥了眼玉珮,笑問:「娘子莫非是嫌這玉珮不好?」
「如果貴重的東西如何不好,但它不屬於我,我自然不能留下。」
「送予娘子便是娘子的,娘子還是趕快收起為好,讓旁人看到了起了覬覦之心便不好了。」
「江隨雲——」凌清雪銀牙暗咬。
他輕笑,「何事?」
「你不要一直挑戰我的忍耐度。」
「那我觸到娘子的底線了嗎?」他笑得輕淺,一副了然狀,「看來還沒有。」
她側頭握拳,深呼吸,強自按捺下打人的衝動,這才重新轉向他,「在我離開之後,齊浩宇是不是來過?」
「咦?你見過他了?」他神情一正。
「嗯,他說話頗是古怪,想來你一定是對他說了些什麼吧?」她狐疑地看著他。
「為夫也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也許是齊莊主誤會了也未可知,要不要我專程去向他解釋一番?」他似真還假地問。
她蹙眉,「誤會便誤會了,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本也非她良配,只不過父母之命無法違抗,婚前逃跑未能得逞,途中又遇到暴風雨陡生變故,陰差陽錯指下,這樁親事倒終究是泡湯了。
聽她這麼說,江隨雲不由得會心一笑。看來她與齊浩寧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
「我的玉墜還來。」她重新回到原來的話題。
他微微一笑,伸開雙臂,對她說:「就在為夫身上,娘子自己來取即可。」
他當她不敢嗎?
凌清雪氣極,跨上兩步,伸手便朝他的衣襟領口探去。
偏巧此時有丫鬟入內送宵夜,一看到兩位主子的情況,立刻低頭向外退,「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凌清雪瞪眼看著她退出去,一時間忘了把手從江隨雲的衣襟處收回來,只覺滿心的無力感。
江隨雲順勢將她的柔荑握入手中,笑道:「想來娘子趕路一定辛苦,不如吃點宵夜解解疲乏。」
「鬆手。」凌清雪有些羞惱。
「夫妻之間不必太過拘謹。」
真是逼得聖人發火。忍無可忍,她左手快如閃電般攻出,輕而易舉地就制住他。
「看來跟你講道理,遠不如對你動手來得有效。」她微笑起來。
他亦笑,只是笑容有些微的苦。
「娘子——」
「再亂叫,點你啞穴。」她絕對不是嚇唬他。
「那你點吧。」江隨雲的反應更直接。
「喂……」凌清雪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這人怎麼這麼死皮賴臉,枉你一副文質彬彬、知書達禮的模樣,都跟你說過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錯的,你為什麼就是執迷不悟呢?」
江隨雲看著她的眼,微笑道:「我們拜過天地,入了洞房,同床共枕,不是夫妻又是什麼?」
凌清雪無力地撫額,歎道:「江公子,我本來不是你要娶的人,只是被人設計才李代桃僵跟你拜了堂,所幸大錯沒有鑄成,所以你不必迂腐的堅持要負責。」
江隨雲看著她,笑而不言。
「你笑什麼?」她因為他意味不明的笑而莫名有些心慌。
「娘子,你認為身為商人的我會迂腐嗎?」他不答反問。
她突然不敢與他對看,下意識別開視線,「我又不是你,怎麼會清楚。」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看著她低語,恍如囈哺。
凌清雪目光微閃,撇撇嘴道:「不過一副皮囊而已。」
他輕輕一笑,「這副皮囊剛好我喜歡而已。」
她怔住,神情帶了一絲怪異地瞪著他。
他從容自若地道:「娘子何必這麼吃驚?」
凌清雪宛若未聞,自語一般地道:「我十五歲那年曾中過一種奇毒,容貌盡毀,當時與我已有婚約的青梅竹馬因而解除了婚約。」
江隨雲神情微斂。
她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喜歡這副皮囊的不只你一個,男子重色,難有真情。」
「那般膚淺之人,娘子又何須放在心上?當知世間男兒總還是有真心之人的。」
「哦?是嗎?」她的笑容透出幾分譏誚,「我的第二任未婚夫與我的貼身丫鬟暗通曲款,成親前夕被我打斷一條腿,婚事因而再次作罷。」
江隨雲有些心疼她,他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受傷神情。那個男人或許未傷到她,但朝夕相處丫鬟的背叛卻讓她心上被砍了一刀。
「娘子——」
「想不想知道我的第三任未婚夫是怎麼回事?」她帶了幾分惡趣味地看他,下一瞬神情忽地變得狠厲,「他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所以我親眼看著他被仇家殺死卻未施予援手。」
江隨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與外間的傳號口大相逕庭,但她卻深受流言所害,致使閨譽不佳,芳華虛度。
「江隨雲,」她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這些年來與我有過婚約的男子多是品行不檢,就像是被詛咒了一般。所以,我不可能相信你。」
江隨雲心中釋然。任誰經歷過她所說的那些事後都會對人性產生懷疑的。對她,他只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我明白此刻要讓娘子相信我的為人的確是強人所難。」
「你能明白最好。」她還是喜歡跟人講道理的,她雖是江湖人,卻不表示凡事都喜歡打打殺殺。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由此可見,你我之間的緣分很深,娘子又何必急於將一切否定,何妨試上一試,或許你我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他語氣誠懇地說。
凌清雪沉默了片刻,接下來的動作卻是輕扯開他衣襟一角,伸手取走自己的玉墜,掛回己身。
之後,她伸手解開他的穴道,「我該告辭了,祝你早日尋回李家小姐。」話畢,轉身就走。
「你為何一定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清清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重重地敲進她的心裡。
「道不同不相為謀,喔,對了,」她驀地回首,嫣然一笑,「我的第二任未婚夫也是位世家子弟,嗯,很紈褲。」
江隨雲被她明媚的笑靨閃花了眼,一時間沒能有所動作。
「深更半夜,你一個婦道人家還要去哪裡?」院中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回神,急急奔出。
娘怎麼來了?
凌清雪看著攔住自己去路的中年婦人,頓時愕然忘了回話。
「娘,這麼晚了,您怎麼過來了?」
正待開口,江隨雲已經奔出房門搶先出聲,凌清雪便索性閉口不言。
「你們小倆口才新婚三日便鬧彆扭,我這把老骨頭還怎麼心安得了?」
「是兒子的不是,讓娘操心了。」江隨雲看向一旁的人,輕喚,「娘子。」
凌清雪收到他投來的求救眼神,抿抿唇,開口道。「老夫人,我不是你們下聘娶的李家小姐。我是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出嫁途中遇到暴風雨失足落水才會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被人送入江家,我現在要回去了。」
江老夫人神色不變,「我只問你兩句話。」
「老夫人請問。」
「與雲兒拜堂的是你?」
「是我。」
「入洞房的呢?」
「也是我。」
她感覺不對,正要補充說明,江老夫人已經截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我們江家的媳婦,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凌清雪頓時語塞。
「隨雲,夜深了,還不跟你妻子回房休息去。」江老夫人朝兒子瞪了一眼。
「我們這就回去睡。」他趁勢伸手拉住身邊的人,「娘,您也回去歇了吧。」
江老夫人又看向有些發怔的凌清雪道:「媳婦,你放心,其他後續之事江家自會辦妥,斷不會委屈了你。我們也會差人去向親家尋求諒解,再下重聘。」
凌清雪難以置信地看著江老夫人說完話後從容離去的身影。為什麼她有種被江家母子聯手坑了的感覺?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抱膝坐在軟榻上,凌清雪蹙著雙眉看向窗外懸掛天際的明月,誘人的紅唇微微抿著,臉上掛著幾許煩惱,以及幾許迷茫。
從她十三歲開始在江湖上行走,餐風露宿是家常便飯,披星戴月趕路亦習以為常,可是江老夫人那威嚴中帶著關切的話語卻讓她有些百味雜陳。
母親早逝,父親雖然疼愛總不免失之柔和,今夜她突然格外的想念母親。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一件外袍披到她的肩頭,耳邊隨之響起的是一道清雅溫和的嗓音,「在想什麼,還不睡?」
「你又為什麼不睡?」她隨口反問。
江隨雲在她身邊坐下,跟她一同看著天上的明月,輕笑道:「為夫只是有些孤枕難眠罷了。」
她立刻扭頭瞪了他一眼。
江隨雲笑道:「為夫說的是實話,娘子何必怒顏相向?」
「我不想跟你說話。」
「屋裡只有我們兩人,我們又都睡不著,索性說說話也好,否則為夫難免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那是你的事。」
「娘子真大方。」他輕笑。
他的笑愉悅而又清淡,聽進凌清雪的耳中落入她的心湖。竟然並不反感,她便也沒斥責他什麼。
如此月色,這樣的心境,有個人陪在身畔,其實並不壞。
月色很迷人,更迷人的卻是窗前抱膝望月的人,銀白色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流過她的眉梢眼角,漾出別樣的柔情,讓看的人心神浮動,忍不住想要更接近……
「砰」的一聲,重物落地。
江家大少狼狽地被人推落地,不禁苦笑道:「娘子,你下手也太快了。」
「回你床上睡覺去。」她蹙著眉瞪他,伸手將身上的衣袍扯落,扔還給他,「拿走你的衣服。」
「為夫得罪你,衣服卻沒有,何必遷怒?」
凌清雪抓起軟榻上的枕頭就朝他砸過去。
江隨雲抱住砸來的枕頭低頭輕笑,「枕頭上有娘子的味道,我抱了也好入眠,只是——」他抬眼對上她帶著羞惱的目光,繼續道:「娘子睡時頭枕什麼?」
「江隨雲——」
「我在啊。」
「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江隨云「噢」了一聲,然後帶著幾分困惑地道:「對我動手動腳於娘子來說未免不雅,還是由為夫對娘子做較好。」
凌清雪目光在榻上梭巡一遍,最後將唯一的薄被掀起朝他丟去。
頓時,江隨雲便被薄被從頭到腳罩住,他帶笑的聲音從薄被下悶悶地傳出,「娘子的味道很香吶。」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喜歡撩撥她的怒氣啊?
江隨雲從薄被下鑽出,卻見她仍抱膝看窗外,不禁輕輕搖了搖頭,動手將薄被與枕頭放至軟榻上。
「娘子,早些歇了吧。」
她沒有理他。
江隨雲伸出手,在即將觸到她頭髮時收掌握拳,頹然放下。有些事不宜操之過急,她的心情此時看來似乎不是很好,還是不要再撩撥她了,真要惱羞成怒,怕是會一走了之。
凌清雪聽辨出他回床休息,心中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漸漸地,她的姿勢由抱膝改為半趴在窗前。似乎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的心境,獨坐在窗前靜靜地望著天傷的明月。
隨著月兒西移,夜色逐漸淡去,而趴在窗前的人就這樣睡著了,且睡得很沉,嘴角似乎還帶著一抹清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