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船行至寬闊水域,風平浪靜,之前的可怕場景恍若夢境。我坐在角落裡,不言不動,像是整個魂都留在了天水坪上,與那一聲巨響一同炸得飛散四方,不知往哪裡去拼湊。
聞素起身走出船艙,往船尾去了,立在那裡良久,風中長髮飄舞,不知在想些什麼。
船艙中只剩下我與小未,我全身被縛,蜷縮在一角,沉默無言。小未焦躁不安,全不復之前冰冷淡漠的樣子,立起又坐下,最後突然走到我面前坐下。
「喂!你在想什麼?」
我恍若未聞,她眉頭緊蹙,聽不到我回答,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
「我問你話!為何不答!」
小未手下用力,我被她抓得骨骼作響,想掙開卻又不能,再聽她口出此言,終於啞著聲音反問。
「你不過是一個內奸,我不過是你殺人叛莊後帶走的一件東西,現在你已經成功了,天水坪也炸了,你都已經看到了,你現在高興了吧?滿意了吧?」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不答反問,
「你以為天水坪被炸,與我有關?」
我不屑地,「你不過是那些長老們的走狗,若不止一條走狗,你們也未必會互通消息,是不是另有內奸作祟,誰說的準?」
她怒視著我,「先生再錯,總是教中右使,教主之下,萬人之上,我教中人,誰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這聖火教等級森嚴,莫離之下,除這個莫名其妙的小未之外,無人不稱他一聲尊上,且不說青衣紅衣這些人對他溢於言表的敬畏之色,就連之前出現在天水坪上的那個別堂倒霉鬼,也是聽了他的一句話之後便當場自殺,足可見右使身份之崇高,威懾力之大。
小未目色恨恨,手漸漸握緊,雪白的手背上根根青色血管突起,我肩胛疼痛難當,但心中難過,既然掙不脫,也懶得再掙,更懶得與她爭執,只轉過臉去不想看她。
她忽然道,「你在想著先生是不是?先生神功蓋世,必定無恙。你想回去嗎?我告訴你,無論先生現在何處,你總是見不到他了,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心一震,立刻反擊,「你呢?你以為你還能見到他嗎?你還敢見他嗎?」
她渾身一震,而後雙目猛地泛出紅色來,是那種怒火摻雜著怨恨的紅光,「你懂什麼?我與先生,一同從聖山上下來,一路追隨他左右,你算什麼東西!不過與先生在一起短短數日,竟敢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你既然追隨與他,為什麼又要殺死青風,將我送到那些長老手中?」青風雖對我不好,但他只是個孩子,口口聲聲叫她姐姐,這女人狠毒至極,我一想起青風倒在血泊中的樣子,益發厭惡。
「這一切都是為了先生好,你體內藏有我教聖物,干係重大,他得了你,一心想帶你回教,可先生不能回去,他不能……」她半途語塞,半晌才接續,「先生不該留你!」
我最煩她這種口氣,「你不要口口聲聲先生先生,你不過是那些長老派來的走狗,再說了,他留我與否,與你何干?」
我話音剛落,船艙中「啪」的一聲清脆響過,我臉上火辣辣的,被她摑了一掌,生疼。
她瞪著我,胸口起伏,略帶喘息,情緒極端不穩,「先生為你所惑,我又怎能坐視不理!只要我將你交給長老們,讓他們將你體內聖物取出,先生便不必再親自帶你回教,他也會明白小未今日所做的才是對的。」
我啞然,「你,你瘋了?」
她面色一變,又要揚手,半空中被人一把抓住,是聞素,冷聲道。
「你在做什麼?」
「我……」小未才吐出一字,身子便飛了出去,眼看就要落進水中。幸好她功夫不弱,半空中絲帶揮出縛住船尾,縱身又躍了回來,剛立定身子,聞素再揮出一掌,就摑在她臉上,響聲過後,小未嘴角處慢慢溢出血來,慘白臉色,殷紅鮮血,一眼望過去,分外驚心。
我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都為面前這一幕怔住。
「我已說過,她的身體還有用,你可是聾了?滾出去,別再進來。」
小未雙拳緊握,眼裡彷彿要噴出火來,卻不是看著聞素,只是對著我。我被她看得惡寒,但她不吐一字,胸脯起伏,最後慢慢低下頭來,咬牙說了聲,「是。」一轉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聞素立著不動,我垂下眼,繼續發呆,不想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小未的聲音突然從船尾傳來,「左使!隼來了!」
聞素從我身上收回目光,掀簾而出,我見一隻青黑色的鳥,鷹一般盤桓落下,直落在聞素抬起的手上,他解下縛與鳥爪上的小竹筒,從裡面抽出一卷薄薄的紙張來,低頭凝目看過,目光變幻不定。
簾子翻動,視線時有遮擋,隔著這些距離,我也看不到那張紙上所寫何字,但小未立在一邊,雖不敢上前,但視線定在那張紙上,眼中儘是掩不住的專注期待之色。
我心中忽地燃起希望,難道那張紙上有莫離的消息?
即使不能見到他,至少讓我知道,他仍平安無事。
「喂,那上面寫了什麼?」我開口問。
那兩人完全不予理睬,我再做努力。
「需要看那麼久嗎?是不是不識字?我可以幫忙。」
我的要求自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聞素轉過身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說話時也不看我,只道,「常令,連夜趕路。」
船頭那搖櫓人應了一聲「是」,只聽水花潑濺,輕舟藉著順風破浪向前,兩岸蒼翠晃眼而過,碧波中速度快得驚人。
我眼巴巴地盯著聞素手中的那張紙,他彎腰,掠開簾子走入船艙,看著我的表情,忽然微笑。
聞素五官秀美,笑起來雖不如紅衣百花初綻,但也盡顯風流,只是我剛才見他出手狠辣,心上仍有陰影,實在無福消受,被他笑得渾身一陣惡寒。
我垂下眼,紙片被他捏在手中,只露出一角白色。
「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他開口,溫文爾雅地。
我想點頭,但惡寒還在,一時做不出反應來。
聞素伸出手來,在我面前五指一合,那白色的紙片,轉眼化為粉末。
他仍是微笑著,「這樣呢?」
我愣愣看著那些細碎粉末飄揚落地,要是擱在三年前,我一定覺得聞素神乎其技,若我還是那個養在深宮的平安,說不定就要邊笑邊拍起手來,只當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幻術。
但現在,我只是默默地看著那些粉末飄落,消失,眼前一片空白,再不可能為這樣的情景露出笑臉。
我只是可惜,當我無限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的時候,偏偏這一切都是最真的現實。
聞素又開口,仍帶著那個惡意的微笑,「可惜,平安姑娘,你既非我教中人,也不是我們請來的客人,我教密函自是不能讓你過目。不過請放心,過些時日,你自會明白一切,只要你不死。」他慢慢地把話說完,嫣然一笑,就在我面前盤腿坐了,像是要這樣對著我到天荒地老去。
第69章
聞素與小未對我的嫌惡明顯至極,我在之後的時間裡一路沉默,只當他們是透明的。所幸聞素還明白我是那盛著聖物的重要容器,除了任我絲帶纏身之外,並未碰我一根手指頭,小未受過教訓,直至天黑都未再走入船艙一步,船尾孤單的一道白影。
我想起她之前的表情,忽然覺得她也算是個可憐人。
只是這女人所說的話,卻讓我想破腦袋都想不通,她口口聲聲說將我擄走是為了莫離,又說莫離地位崇高,教中無人敢傷他毫髮,但細聽她的話,卻又是竭盡所能地要阻止莫離回到教中。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莫離帶著這些人離開聖火教,三年後又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一定要將我帶回教中去。
我想不通這一切,索性不想了,輕舟簡陋,船艙內只有一張小桌,聞素也沒有點燈的意思,獨自坐在我對面,盤腿打坐。
小船輕盈滑過水面,過千山,穿萬壑,一路向西。所謂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那搖櫓人彷彿有無窮精力,競夜趕路。
船外月光明亮,我又哪裡睡得著,天水坪上傳來的那一聲巨響仍在耳邊,我不敢閉眼,怕自己胡思亂想,眼前只有盤腿靜默的聞素,轉過頭,又看見船尾那個孤零零的白影。
接到飛隼傳書之後,聞素對我笑了,雖然是惡意的,雖然他之後更加惡意地在我面前粉碎了紙條,但我能不能據他的反應推斷,他能有心思那樣捉弄我,莫離該是平安無事?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讓自己相信這才是事實為止,但眼睛仍是不能閉上,水浪起伏,兩岸猿聲隱約,月光明晃晃地落下來,淒涼如水。
我就這樣透過時分時合的船簾縫隙,靜靜看了一整夜這樣的月光,這一夜如此漫長,漫長得讓我最後生了幻覺,幻覺有個瘦高少年持槍而來,月色中對我微笑,眉眼春風化雨。
我看著他,無聲地叫了他的名字,「季風。」還想說話,只是不敢,怕驚動了他,再不得見。
我就這樣睜著眼睛,久久地盯著他,最後眼眶刺痛難當,讓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他已經消失無蹤。
聞素仍在我面前盤坐,小未白衣飄然,風中靜默,我垂頭,無限後悔,後悔自己竟然閉上了眼睛。
看吧,就算是幻覺,我都沒能留住他。
晨光透過江上薄霧緩緩鋪開,常令一夜行舟,到了清晨水域兩邊逐漸熱鬧,有人家靠水而居,船隻往來穿梭,最後船靠向岸邊,泊停在一個熱鬧非凡的城鎮碼頭之上。
聞素再次點了我的穴道,再用斗篷將我兜頭罩了,我行動不能,下船時是被常令抱著走的。
常令身形高壯,手臂與那船擼差不多粗細,抱著我就像抱一個孩子。
斗篷帽簷低垂,我眼前只有常令那張鐵黑色的臉,碼頭熱鬧,我正想著如何能找到辦法逃離這些人,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彷彿就在我耳邊。
「常先常保都是被右使所殺的,是不是?」
我猛地一驚,想起那兩個死在雨中的男人,再看眼前這人,雖然面貌與他們沒有一絲相像,但既然都是同姓,說不定有什麼親近關係。
他問這句話,明顯意圖不善,我不欲多言,只是抿唇不語。
他並不追問,沉默地抱著我繼續往前走,碼頭上泥濘不堪,做鮮魚生意的,上貨卸貨的,接送親友的,四下熙攘,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濃烈的味道,我們走過一群搬運重物的腳夫之中,洪亮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聞素在前,小未在後,被那些人隔開稍許,我突然又聽到常令的聲音,「常先是我親兄,那日替我而去。」
他胸膛震動,聲音像是被人用力擠壓出來的,我再看他一眼,他雙目直視前方,鐵黑色的臉仍是緊緊繃著。
我忽然有些憐憫這個男人,想想常先死得確實冤枉,但他拿這個問題來問我,又叫我何其為難。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我的。」我最後只憋出這句話來,前頭有人牽著馬迎上來,聞素與小未縱身上馬,常令再走幾步,將我送入隨行的馬車內,放我下來時目光在我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又不說話,沉默到極點。
我被他看得難過,嘴一張,欲言又止,車外傳來聞素的聲音,沉聲叫他名字。
「常令。」
他立時直起身子,合門而去。
車窗封閉,我又被點了穴道,車門這一關緊,所有光線都被阻隔在外,我在裡面只覺氣悶難當,像是進了一個黑匣子。
第70章
地面凹凸不平,車輪轆轆,漸漸路面平緩,顛簸也少了許多,我渾身不能動彈,車廂中又沒有光,一路渾噩,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車身停頓,門被人從外打開,明亮光線瞬間射入,刺目非常。
我在黑暗中太久,一時無法適應這樣的亮光,眼前模糊,有人走到車前來,背著光看我。
「姑娘終於到了,這一路辛苦了。」那人對我說話,我眨眨眼,視線漸漸清晰,終於看清他,卻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腰裡插著跟黃澄澄的金煙桿子,對著我拈鬚而笑,兩頰紅潤,當真是鶴髮童顏。
他身後就是一座雅致莊園,白牆灰瓦,靠山傍水,門前溪水環繞,楊柳青青,門口候著面目清秀的小婢小童,再配上這老者臉上的笑意,若不是我渾身上下還被點著穴道,真要以為自己是被他盛情邀請至此來做客的。
聞素與小未從馬上跳下來,筆直走到這老者身後,聞素在前行禮,小未在後單膝跪了,一同開口,「黃長老。」
「左使跟我還這樣客氣。」黃長老呵呵笑起來,轉身拉住他的手,又低頭看仍在地上跪著的小未,「此次任務完成得不錯,有賞,吃瓜子吧。」說著竟真的掏出一把瓜子來放在她手裡。
「謝黃長老。」小未雙手接過,就那麼捧著,站起來也不敢收手。
我看得目瞪口呆,有賞便是賞一把瓜子?這長老未免小氣得有點過頭了吧?
「還站著說話做什麼?進去吧,那幾個老頭子都等著呢。」黃長老當前起步,才走出一步又回過頭來,對我說話。
「姑娘一起來吧。」說著五指一張。
我只聽哧哧數聲,像是有什麼異物破空而來,身上一鬆,所有穴道都被解開,低頭再看,卻是幾顆小小的瓜子殼,我身子一動便紛紛落地,還有一顆沾在我的前襟上,甩都甩不脫。
我被噁心得臉一白,一句「你幹什麼?」就要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才到人家的地盤,形勢不明,還是忍字頭上一把刀的好,正想到這裡,眼前一花,人已經被那黃長老抓了出去,老鷹抓小雞那樣拖到地面上。
我雙腳踉蹌,差點一頭栽倒,頭昏腦脹之際再顧不上這裡是誰的地盤,一抬頭怒視他,「放開我!你這老不羞!」
四下突然靜默,就連莊門口那兩顆萬千垂絛的楊柳樹都彷彿瞬間凝固,我訝然轉頭,發現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死人。
一片死靜中,突然響起黃長老哈哈大笑的聲音,「這小姑娘好玩,好玩!走,我帶你進去。」說著手一提,我脈門被扣,雙腳帶鎖,想掙扎又哪裡掙扎得開,竟這樣被他一路帶進了莊子。
我自從踏入江湖,除了跟師父去過一次定海金潮堂之外,來去就輾轉在這聖火教的不同地盤上,十佳樓也好,非離莊也罷,無不是機關密佈,極盡巧思,但這座莊園卻清爽開闊,進門便是一條白石鋪就的平緩小道,兩側左栽桃右種李,另有清淺小潭,明澈見底,當中數十尾錦鯉游弋,見到人走過便齊聚過來,想是養得熟了,習慣性討東西吃。
我掙不開黃長老的手,被一路拖了進去,哪有心情賞景,小道盡頭便是莊子的正堂,大門敞開,裡面已經坐了幾個人,正相互交談,黃長老動靜大,還沒跨進門所有人就已經把頭轉了過來,有一個還站了起來,沉聲開口。
「老四,你大呼小叫什麼。」
「大哥,這小姑娘好玩得緊,回頭用完了,給我吧。」黃長老嘻嘻笑。
我被氣得渾忘了身在何處,猛地抽手,叫了一聲,「大膽!」叫完仍舊氣息不穩,要不是在慶城山頂修身養性足三年,差點就要叫出「拖下去治他死!」這樣許久不用的口頭禪來。
那老者皺眉,「老四,此女干係重大,你要是不夠,方圓百里有的是年輕女子,別拿教中大事開玩笑。」
黃長老對那老者像是有些忌憚,被訓斥了一句也不反駁,只是悻悻放手,走到旁邊坐了,端起桌上的茶壺猛喝了兩口,又掏出一把瓜子來,就在這堂上嗑了起來。
我立在原地,撫著手,寒毛倒豎,什麼叫要是不夠,什麼叫方圓百里有的是年輕女子?容我無法自制地驚恐一下,難不成這老頭子這張紅通通的臉皮是採陰補陽補出來的?
堂上還坐著兩個老者,聞素是唯一跟進來的人,小未在那石徑上便已止步,遠遠地候在堂外,聞素對與黃長老說話的老者先行行禮,叫了一聲,「藍長老。」然後左右轉身,再次行禮道,「青長老,白長老,聞素見禮。」
那藍長老是個瘦高老者,相貌嚴肅,穿一件簡單的藍袍,對聞素只是微微點頭,很有威嚴,另兩個人卻大不相同,左邊的青長老相貌儒雅,普通文士的穿著打扮,手裡拿著把黑色的扇子,搖動間寒光隱現,不像是附庸風雅的詩詞紙扇,倒像是鐵質的武器。
此人也對聞素點頭,還開口答了一句,「左使多禮了。」說話文縐縐的。坐在他對面的白長老卻是圓滾滾的一個胖子,一臉富態,聞素還未轉向他便開始笑了,整張臉上的肉都團在一起,一副純金算盤不離手,怎麼看都是個和氣生財的生意人。
這些人若是在路上單獨遇到,也不覺顯眼,但現在天差地別的幾種人突然聚在一個屋簷下,再加上一個長相非男非女的聞素,真是怪異到極點。
我兩手相握,默默地打量他們,腳下情不自禁,已經往後移動了少許,想逃的念頭直如排山倒海一般。
耳邊突然有聲音響起,「姑娘既然入了本莊,想走是萬萬不能的。」
我猛地一驚,本能地一個提氣向後掠出,身上穴道已解,黃長老的手也已經放開,雖然腳上還纏著金絲索,但仍有舉步空間,我滿以為自己這一下縱身,即使跳不出莊子,跳出這廳堂該是輕而易舉。沒想到一團白影在半空中繞著我鬼魅般打了個圈,最後與我一同落下,立定在我面前,只笑瞇瞇地上下打量我,正是那個笑起來和氣生財的白長老。
「小姑娘,輕功不錯。」
我在慶城三年,不提別他,唯獨對輕功狠下過功夫。慶城縱雲乃是天下一絕,我雖然學得七七八八,但對一般的武功高手來說也是望塵莫及的速度,沒想到這老頭一把年紀,居然能夠在半空中繞著我旋轉一周,落下後還能氣定神閒地對我說話,那笑容裡潛藏的意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說,跑吧,看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一邊有人拍手笑,自然是那個為老不尊的黃長老,我悲從中來,想著與其讓他們這樣貓捉老鼠地玩弄,還不如自己開口,來個痛快,索性把兩眼一閉,視死如歸地說了句。
「總之今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們說吧,把我抓來,想幹什麼?」
聞素在堂上說話,「諸位長老,此女乃慶城門下,文德的關門弟子,之前卻從未現身於江湖,實屬蹊蹺之事。為右使所得之後,兩人相處甚為曖昧,數度共處暗室,彼此糾纏……」
聞素說到此處,聲音略頓,黃長老嘿嘿笑出聲來,「沒想到右使大人也會動凡心,確實有意思。」
聞素臉色略暗,青長老也開口,「聽說右使得此女之後,競夜兼程,欲將她帶入總壇,面見教主,還為她與三莊九派的盟主文德起了衝突,教主閉關已久,右使這三年來從不過問教中與武林之事,為了她倒是破例良多。」
立在我面前的白長老看著我開口,臉上彷彿永遠掛著笑那樣,「還不是為了她體內的聖物,三年了,右使竟然還沒放棄,倒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藍長老冷哼一聲,「狗養三日,終生侍主。」
我聽他說話難聽,當場就想翻臉,頭一抬,眼梢瞥見聞素,臉色忽地陰沉,顯然也為這句話生了怒意。
白長老打量著我,「這女子是否真的身藏聖物,還需先行確定,才好行事。」
黃長老大笑,「三哥說得對,勢必得先行驗明正身才好。」說完丟下手中瓜子,長笑掠至我面前,伸手就要往我胸前探入。
我大驚失色,再想施展縱雲之術也來不及了,只能雙手一合,死死掩住胸口,閉著眼向後急退。
「老四,這是大堂之上!」青長老一聲輕叱,又有人一手勾住我的肩膀,將我一提,我立直身子,雙手還抱著自己,身側立著不苟言笑的藍長老,手就扣在我的肩膀上,青長老也走了過來,多看了黃長老一眼,眼裡有許多沒講出來的話。
我替他說,你這姓黃的老色鬼,竟然在青天白日做出如此不堪的動作,真真禽獸不如。
藍長老收回手,終於開口,「帶她進內室。」
我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正欲掙扎,身上一麻,不知被哪個老頭凌空點了穴道,再次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