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威廉也沒有回頭,順著他的目光往後座看去,前排的暈黃燈光,沒有一絲照到後座,一片黑暗中,只看到華靜言的眼睛,晶光閃爍,恨意深重,一眨不眨地死死瞪著他。
「靜言——」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的周承鍇,在這溫暖如春的車廂裡,突然感覺心中滿是寒意。
「威廉,謝謝你。」她坐起身來,聲音低啞,但是冰冷無限,「不用麻煩你替我揍他,我會自己來。」
雖然是凌晨時分,可是這城市的中心,徹夜不眠,街道兩側,線條優雅的街燈燈光幽靜,街燈後高高的圍牆內,風情各異的音樂聲,熙攘的人聲從各個酒吧內傳出來,街邊停滿了難得一見的好車,每一輛都在幽暗的燈光下,閃著美麗晶亮的微光。
目送威廉駕車離去,靜言終於回過頭來,燈光暗影下,隱約看到她v領毛衣下的鎖骨,線條優美,在冰冷的夜風中微微顫抖。
靜言——!一瞬間,心中憐惜痛楚翻騰奔湧,竟讓周承鍇聲音沙啞,一聲靜言哽在喉頭,劇痛難當。
「你有什麼話,現在就說完吧。」對他的反應彷彿視而不見,華靜言聲音冰冷。
伸手去攬她,「你先過來,很冷吧。」
驀然抬頭,後退了一步。那個懷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天氣寒涼,周公子總是穿著黑色的大衣,閉著眼睛,她都可以知道,那大衣裡是手工制的襯衫,袖口上繡著他的名字簡寫。再涼一些,他會穿深色的凱絲米毛衣,臉頰磨斯的感覺,輕軟溫柔。
「靜言——」他又喚了一聲,伸手過來,大衣袖口處,微光一閃,看得清楚分明,是那副銀質鑲玳瑁的袖扣,她喜歡暗色的袖扣,為他挑選過許多副,這一副是他最喜歡的,記憶裡無數個甜蜜的瞬間,突然潮湧而至,無數個這樣的寒夜,她與他十指緊握,冬日裡她總是雙手冰冷,但是在見他之前,她一定會將永不離身的手套丟進包裡。只是為了他伸手過來,感歎裡小小的憐惜,「靜言,你的手,又這麼涼。」然後,便會牽起她的手,一同放進那個溫暖的大衣口袋裡。
分離前的感恩節,他們在金茂參加舞會,走出大廈,寒風裡突然下起淅瀝小雨,完全不以為意,她被他緊緊牽著手,一路小跑,不知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傻事,兩個人都邊跑邊笑起來,她精緻的舞鞋,踏在雨中,濺起一個個快樂的小小漩渦。眼看停車的地方近在眼前,他突然立定身子,將氣喘吁吁的她一把抱住,大衣裡有熟悉的香味,寶格麗的清新,混雜著他的溫暖,讓她目眩神馳,耳邊響起他微微激動的聲音,「靜言,我愛你,我真愛你。」然後,他們兩個就在漫天細雨中,纏綿親吻,耳邊只聽到路邊經過的車輛裡,噓聲四起。
周承鍇——雙唇突然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只要一步,她死死盯著他的臉,只要踏出一步,她就可以重新享受到那樣無邊無際的甜蜜溫暖。可是,那不一樣,不一樣!那些極致的快樂,如同鋒利的雙刃劍,現在帶來的,全都是極致痛苦。你要我怎麼樣?要我拋棄尊嚴,拋棄驕傲,做你見不得光的愛人,做你身後模糊的影子嗎?不,如果那樣,她就不再是自己,不再是華靜言了。如果那樣,你還會一直愛著,不是靜言的靜言嗎?!
「靜言——」他還在那裡喚她,聲音裡多了一絲哀求。哀求,堂堂周公子,生來錦衣玉食,富貴逼人,居然在哀求她。
面前那雙美麗的眼睛,隱約水光,心中柔情四溢,周承鍇終於忍不住激動,上前用力攬住她,聲音低啞,「靜言,我放不下,放不下。」
懷裡沒有熟悉的溫存依偎,一雙冰冷的手,雖然微微顫抖,但仍然無比堅定地抵住他的胸膛,她的聲音,輕得彷彿耳語,但落在他耳裡,卻比週遭的寒風更凜厲,「承鍇,」從來都是溫暖甜蜜的呼喚,變得陌生遙遠,「請你不要,讓我恨你。」
一個晚上,睡得輾轉反側。熬到天亮,起身梳洗的時候,靜言對著鏡子裡的的自己低聲歎息。去年這個時候,就算通宵忙碌,早晨起床冷水撲臉,立刻精神起來,眼睛照樣晶亮有神,可是現在,不過是一宿失眠,鏡中的自己,已經是臉色暗淡,眼下微現青色,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果然是至理名言。
沒關係!伸手旋出金色的遮瑕筆,現代女性,自有秘密武器。振作精神,穿衣下樓,走到地下車庫,打開車門時她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用力點頭,加油,靜言,節後的第一天,徹底拋開周承鍇,新的開始就在眼前。
電梯門開處,中心裡還是一片寂靜。前台小姐剛到,看到她點頭招呼,「靜言姐,又是第一名啊。」
「早,麗莎。」靜言點頭微笑,「什麼第一名,你比我早啊。」
麗莎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女生,有女強人仰慕情節,經常帶著崇拜的目光追隨靜言,現在口氣誇張地回答她,「那不一樣,培訓師的上班時間要比我們晚半小時好不好?靜言姐,你每天都那麼早,真的很厲害。」
微微一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扔下包,她坐進椅子深吸氣。麗莎,最厲害的不是每天早到,最厲害的,是每天起床都能對這一天充滿期待。她已經很久,沒有那樣的快樂感覺了。
打開電腦開始忙碌,胃裡突然有抗議聲,沒有心情好好早餐,只在出門前喝了一杯牛奶,工作了一上午,不禁有點飢腸轆轆的感覺。
感謝工作,她擱下筆,這簡直是治療情傷最好的靈丹妙藥,現在如果讓她無所事事地呆在家中,她真的會死。
輕微的敲門聲,文茱的頭探進來,「靜言,我要去吃飯了,一起去?還是我幫你帶上來?」
站起來舒展身子,「一起去吧。」
文茱小小驚訝,「好難得,你終於要下樓見陽光了呀。」
「什麼話,」飛過去一個不滿的眼神,「我又不是盆栽。」
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往電梯走去,按鍵下去,門開處,裡面走出一個卷髮女子,身材高挑,穿著短短的皮衣,翻開的毛領,玄色的銀狐毛,尖端一點白,最好的俄國銀狐,閃閃微光。手裡夾著的包包,一看便知是今年限量版的頂級大牌。側身讓過,鼻端飄來陌生的香氣。
「好特別,難道是嬌蘭特製的私人香水?簡直是移動的頂級奢侈品。」感歎聲,文茱是個奢侈品狂,對所有數得上名的奢侈品瞭如指掌,受到那樣從頭到腳的頂級震撼,電梯門一合上,就忍不住開始碎碎念。
品評他人,國人傳統陋習,更何況別人大概就在門外還未走遠,靜言正要制止,電梯門卻突然再次打開,剛才那個移動的頂級奢侈品,就立在面前,直直地盯著她們看。
你看,出事了吧?用眼神說完這句話,文茱已經在身邊嚇得愣住。
「你——」門外的女子,手指還按在開門鍵上。
嚥了口口水,文茱認命地打算開口道歉,卻聽到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就是,華靜言吧?不好意思,我今天專程來拜訪,能否給我一點時間,我們聊幾句?」
走出大樓,街道對面有新建的複合式餐廳群樓,刻意模仿老式的石庫門風情,但臨街最好的位置,卻是正宗海外泊來品coffeebean,華洋混雜,百年不變,任何怪異矛盾都能夠坦然組合在一起享受,這才是上海的精髓吧?眼角掃過身邊嬌客的表情,推門前華靜言無聲笑了一下。
果然,一走進門,身邊這位小姐立刻就顯得與週遭環境格格不入,所有人的眼光,都不自覺地飄過來一瞬。
「你要些什麼嗎?」權當沒看見,立在櫃檯前,靜言側臉問她。
「不用了,我剛才吃過早餐。」
不自覺低頭看表,下午一點還差五分鐘。剛吃過早餐,很好,非常好,下次她也要學學這句經典的句子。
不再多言,靜言轉頭點餐,「煙熏三文魚三明治,薄荷奶茶,謝謝,哦,這位小姐,你給她一杯冰水就好了。」
經常來這裡,櫃檯裡的小妹早就與她混得熟透,照平時,一定閒聊幾句,但是今天她身邊突然出現這麼一位鶴立雞群的人物,小妹被鎮住,居然有點結巴,「嗯,那,那你們先坐吧。」
兩個人在角落坐下,午餐端上來,飢腸轆轆,靜言也不跟她客氣,拿起刀叉就開動。
等不到她開口,對面終於率先響起聲音,「華小姐,我還沒有自我介紹,你難道不好奇嗎?」
抬起頭來,華靜言一笑,「這位小姐,如果你要告訴我,遲早都會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也沒有悠閒到沒事來看我吃飯的地步吧?」
短暫安靜,然後對面繼續,「打擾了,我姓孔,孔希音,前幾天剛剛成為周承鍇的太太,華小姐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
刀叉突然停頓,雖然剛才已經隱約有心理準備,但是這麼直接地從她嘴裡聽到周承鍇的名字,還是讓靜言心中一痛。終於專注地望向對方,面前是一張年輕精緻的臉,妝容完美,表情矜持,感覺到她的注目,細細描繪過的眼角稍稍流露出一絲得意。
捧起奶茶,靜言開口回答,「不好意思,周承鍇的名字,我聽說過,孔小姐的名字,倒真的是第一次,有什麼事嗎?」
真囂張!孔希音終於撐不住淑女的表情,細巧的眉毛,微微一皺。但多年的教養,還是讓她保持了平靜的聲調,「冒昧過來,其實是對華小姐有點好奇,今天見面,果然不同凡響。」
「好奇?靜言有什麼值得好奇的。」
慢慢脫下黑色的羊皮手套,孔希音微微揚起下顎,「能夠讓我的新婚丈夫結婚當天都魂不守舍,婚後不滿一周就急著飛過來緊盯不捨的華小姐,我這個新婚妻子,當然好奇。」
周承鍇!看你給我惹得好事!心裡恨恨,華靜言臉上卻面無表情,「我對周先生的這些表現,也很驚訝,不過孔小姐,既然你們已經結婚,那這些就該是你們之間的私事了,請盡快協商,妥善解決,不要再給我的生活帶來困擾。」
「你——」突然有輕微的吸氣聲,下一秒,孔希音努力讓自己聲音恢復平靜,「華小姐好口才。」
孔小姐好教養,沒有辜負這一身貴婦名媛的派頭。心裡回擊,靜言嘴上卻默不作聲。
「我跟承鍇,相識不久,但還算情投意合。之前對華小姐倒也有所耳聞,但當時覺得,哪個男人婚前沒有幾段過去?姐妹們又勸我,結婚以後,自然就收心了,沒想到——」
再也忍不住,靜言張口截斷她,「沒想到周公子,居然這麼另類,竟然敢怠慢孔小姐,是不是?」
打定主意不再受她的言語刺激,孔希音自顧自說下去,「華小姐可養過馬?我家有個馬場,打小我就喜歡去那裡消磨時間,純種好馬最忌諱血統混雜,否則生下來的後代,就會一錢不值。」
純種好馬?!華靜言的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瞇起,「孔小姐幾歲?」
有點詫異她的問題,孔希音不答反問,「華小姐呢?」
「我今年28。」大方地回答,看到對面孔希音的臉上,浮現一個小小得意的笑容,「原來華小姐和承鍇一樣大,希音上個月剛滿22。28對男人來說,還很年輕,對我們女人可就——」
「是啊,那麼年輕,就急著被拉去做種馬,我終於明白原因了,大概太老了就會影響血統吧?」
「華靜言!你不要太囂張!」可憐的孔希音,一輩子都沒有受過這種刺激,這一秒終於爆發,所有的淑女風範全數被怒火燒到九霄雲外去,站起身來,就是一聲尖叫。
「冷靜點。」華靜言伸手按住她,整個coffeebean這時一片肅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過來。
突然門鈴輕響,有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推門進來,一直走到她們身邊。
哦哦,這次連靜言都瞪大了眼睛,孔希音,不要告訴我你大牌到隨身帶保鏢,這裡是法治社會,你敢亂來我就報警。
想像中的情景沒有出現,滿室沉默中,其中一人俯身在孔希音耳邊說了幾句,大小姐原本鐵青的臉色,突然一白,然後恨恨地看了靜言一眼,居然轉身跟著他們走了。
不戰而退?原本已經全身緊繃的靜言,一臉莫名其妙。一場好戲,嘎然而止,餐廳裡所有的人,都露出可惜的神色。低頭看著桌上的食物歎氣,這頓飯,她是再也吃不下去了,估計這個餐廳,她以後也沒臉再來了。認命地站起身來,靜言打算離開。
「華小姐,請留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轉回頭,一個男人從沙發後站起身來,穿著簡單的淺灰色格紋毛衣,挺刮的淡色襯衫領,翻開在v領外,手肘搭著深灰色大衣,臉上線條嚴峻,表情冷淡,五官與剛才消失的孔小姐,乍看有七分相似。
又來?靜言挫敗,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不好意思,我現在急著回去上班,再見!」一邊說一邊扭頭就走。
身後有腳步聲,他居然跟上來了。沒好氣地在街邊立定身子,靜言瞪著他,「你也是孔家的人嗎?孔小姐的哥哥?拜託,我都說的很清楚了,她的家事,我完全沒有興趣插手,要解決問題,你去找周承鍇。」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低沉的男中音,好像不是很習慣講中文,微帶捲舌,卻出人意外的好聽入耳。
「啊?」沒想到他開口就是抱歉,靜言愣住。
「希音太不懂事了,我是替她來向華小姐道歉的。」
出乎意料,靜言張口結舌。見她不答,他繼續說下去,語速平緩,「另外,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孔易仁,雖然也姓孔,但並不是希音的哥哥,華小姐不要誤會。」
孔易仁,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靜言不由自主問下去,「哦,那你是她的——」
「我是她父親。」一句出口,宛如霹靂,把靜言震得目瞪口呆。父親?亂講的吧,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明明才三十出頭,怎麼可能是孔希音的父親?怎麼可能是那個縱橫海外多年,傳說中的孔易仁?腦海裡一片混亂,所有的伶牙俐齒突然當機,脫口而出,靜言說了一句讓自己終身後悔的蠢話,「不可能!你難道十六歲就生小孩?」
這麼愚蠢的問題,他聽了卻還是表情平淡,居然低下頭認真回答,「沒有那麼誇張,希音是我的長女,23歲的時候有了她。」
小小的吸氣聲,靜言的眼睛,在面前瞪得溜圓。頓住聲音,孔易仁突然微微一笑,一貫嚴峻的眼裡,有笑意濺出來,耳裡只聽到他好聽的捲舌中文,一句話就讓她羞得面紅耳赤,「沒辦法,種馬的生活,就是這樣。」
生平第一次,嘗到落荒而逃的滋味,跑進電梯,靜言還在氣喘吁吁。形象,靜言,你的形象!心裡提醒自己,她一邊喘氣,一邊對著電梯鏡門上的倒影努力鎮定。
好不容易在電梯門打開前讓自己恢復正常,剛走進中心大門,文茱便迎上來,「靜言,剛才什麼事?那個奢侈品跟你講了些什麼啊?」
「一個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不想多說什麼,靜言徑直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等下啦,」文茱跟上去,雖然八卦慾望熊熊燃燒,但心裡明白,靜言不願意說的事情,她是絕沒有那個能耐套出任何所以然來的,認命地放棄這個話題,她再次開口,「剛才老闆找你,叫你吃完飯去他的辦公室。」
身前的靜言突然收住腳步,害得她差點一頭撞上去,「他從丹麥回來了?」
「嗯,你吃飯的時候,剛到。」
「那你不早打電話給我。」早個十分鐘也好啊,起碼可以讓她避免剛才那愚蠢的一幕。回頭瞪了文茱一眼,靜言臉上,破天荒地露出小小的怨氣,看得文茱目瞪口呆。
「我可以進來嗎?」靜言的聲音,雖然公式化,但仍然爽利好聽,看著自己的得力愛將出現在面前,方從雲的臉上,笑得心滿意足。
「學長,找我什麼事?」面前的這位笑得跟彌勒佛一樣的方先生,是她當年在留學時候認識的學長。那時她還在攻讀碩士學位,而這位全校著名的天才亞洲學生,已經博士畢業,做畢業課題的時候,到她所在的系裡挑了幾個助手,其中一個就是她。
年少無知啊——每次看到方從雲在面前笑得心花朵朵開,圓圓胖胖的臉團得跟個小籠包一樣,靜言心裡就忍不住唾棄自己當年的一時犯傻。這個人,最拿手的根本就不是讀書和做生意,最拿手的,是死纏爛打!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放過她,一路把她從國外拖回國內,就這麼誤上了賊船,直到今天。
「靜言,這段時間我不在,有沒有什麼好消息?」方從雲擠眼睛,面前這位學妹,杏眼有神,折眉似遠山,一身嚴肅套裝,穿在她身上,硬是委婉精彩,真是越來越有魅力了。雖然看了許多年,自己也已經結婚生子死會很久,但他這個學長,每每面對這樣的風景,還是會小小感歎。可惜,靜言眼高於頂,一路走來不知道傷了多少青年才俊的心,要說她身後屍橫遍野也不為過,直到遇上周公子——
「我很忙,沒時間聊八卦,沒事我要回辦公室了。」滿腦子感歎被打斷,頭頂傳來靜言的聲音,冷氣壞了?怎麼感覺辦公室裡溫度突然下降?詫異抬頭,方從雲一頭霧水,「怎麼了?你心情不好啊,跟周承鍇吵架了?」
周承鍇!突然又聽到這個名字,靜言怒從心頭起,「方學長,周先生結婚了,以後你提到他的時候請注意措辭,不要讓別人對我和他的關係,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啊——?方從雲愣住,靜言硬著聲音,繼續說下去,「如果沒什麼事,我走了。」
「等,等一下。」剛才聽到的消息還在腦子裡略有餘震,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立起身叫住手已經放在門把上的靜言,「我有事啦。」
「那快講。」
唉,到底誰是老闆啊——?方從雲露出哀怨的眼神,「德國大使到埠,明天晚上德國商會在香格里拉有一個歡迎酒會,你和我一起去吧。」
「叫你太太一起去,我沒心情。」她一口拒絕。
「拜託,小瓏已經五個月了,你讓她去跳舞?那還不如讓她表演獅子滾球好一點。」
「那你叫依娃一起去。」
「那獅子滾球就會變成獅子滾我了。」方從雲苦著臉哀求,「小瓏只放心你一個。」
腦海中突然浮現圓圓的方從雲滾倒在地的樣子,靜言原本緊繃的臉,不由一鬆。
看到她的表情,方從雲鬆了一大口氣,「好啦,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