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香羅帳內。
胤祥一手支著頭側臥,手裡把玩著一綹烏絲,眼神須臾不離臂彎裡的可人兒。胤祥親自為她更衣,仍在昏迷中的她一頭盈亮的秀髮披散,襯托精緻的五官如夢似幻、似仙如妖。
濃長的黑睫輕顫,雩娘緩緩睜眼,醒了過來。
「有沒有哪兒覺得不舒服?」胤祥擔憂地問道,生怕迷藥讓她不適。
這是哪兒?啊,她想起來了!
「十三爺?」她一抬眼,便對上胤祥的黑眸。她急急坐起,側身對著仍閒散地側臥在床的他說:「十三爺,快送我回大皇子哪兒去吧!」
胤祥挑起英眉,也跟著坐起身,一手支在床上兩腳交錯側坐,盯著雩娘十分不悅道:「做什麼急著回大皇子的懷抱?」
雩娘猛搖頭。「您……這才能讓您妥妥當當的娶我家小姐啊!」又想起來了,心口好疼呀!她下意識地撫著心窩,揪起眉來。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他眼裡、心裡全是雩娘,尚分不出多餘的心思解釋。他握住她另一隻的手腕為她把脈,以為她斂眉是因身子不適。
還好,是身子骨原本的毛病,體質還沒完全調理好。他根本沒想到她有「心病」!
「我沒事……」她吸了口氣,強打起精神說道:「請十三爺往後好好待我家小姐——」話到一半哽咽住了,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哎!又來了,這是小姐的喜事,怎能哭呢?她好討厭自己!
胤祥這才發覺她在對他說些什麼,這也難怪,她什麼都不知道啊!他提醒自己得「慢慢說」,不過,他要先做件事——
胤祥猿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裡。這已成習慣了!
「為什麼在我大哥那兒不願跟我走?」胤祥很介意。
雩娘偎在他懷裡,貪心地想多汲些他身上的溫暖。
「四爺說,若大皇子喜歡我,自是不會為難您和小姐的婚事,所以、所以……」
「所以這是為了雷家小姐?還是為我?」
雩娘遲疑了會兒,輕道:「都有。」
他不愛這個答案,他不要和旁人分享。於是他再問:「你希望我娶雷家小姐嗎?」
十三爺怎麼問這種事啊?雩娘實在不解。「十三爺,雩娘是小姐的丫環,哪能回答這種事。」小姐的婚事她哪有資格說允或不允的。
「我就是要你回答。」胤祥堅持著。
嗯……好為難啊!小姐的幸福是最重要的,若能和十三爺締結連理,小姐一定會很幸福,因為十三爺他私下是很溫柔的,他會對小姐——天啊,她不要再想下去!
矛盾不已的念頭又纏結在一起,她好亂、好亂呀!
「回答我。」胤祥催索她的答案。
「嗯……四爺說,皇上會下旨——」
「我不要聽四爺說,我要聽你說。」胤祥刻意打斷了她的話。
雩娘抿咬著櫻唇,秋水明眸早已濕漉,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她騙不了自己的,因為只要依著自己的心,她就覺得好愧疚!
她忍著哽咽,緩緩道:「十三爺,我家老爺養育我十年,沒把我當成丫環看待,反倒是把我教養成大家閨秀。雩娘沒忘女子該守的禮教,可是我……我好不知羞,竟然喜歡像這樣讓您抱著……甚至……」雩娘愈說愈小聲,淚汪汪的臉頰燒起一片紅。那種裸裎的事,她不知如何啟齒。
「我希望小姐得到幸福,可是,只要想到您也會對小姐……那樣……我心口就好疼、好疼……我不敢想……那會讓我好難受!而且我已經覺得很對不起老爺的教養了……十三爺,求您……別叫雩娘說……」話到最後,她難過得語不成句。
胤祥覺得那也夠了,這小腦袋瓜裝了十年來雷家對她的恩情,教她如何能說不要就不要?至少,他也佔據在那裡頭,而且份量頗重!
「我並沒有要娶雷家小姐。」他說出實情,字字鏗鏘有力。
咦?輕如羽的身子微微一僵,悶在胤祥懷裡問說:「您不娶小姐了?」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離家了。你說皇上這會兒要下旨給誰啊?老的不在、小的又跑了。而且,大皇子能對誰逼婚?」他輕鬆說道。
雩娘猛抬起頭,趕忙抹去頰上斑斑的淚痕,顫聲問他:「小姐怎麼了?您說她離家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題讓胤祥臉色沉了下來,他不愛她腦子裡全是旁人。
「十三爺……」雩娘輕拉著他的衣服,亟待他的回應。
「我不愛你腦子裡全惦記著雷家。」胤祥沉聲說道。這時候的他,竟像一個吃醋的大男孩。
雩娘愣傻了,她從沒見過這等模樣的他。是出於直覺吧!她微微臉紅,垂著眼,細聲說道:「可是我心裡全是你啊!」
胤祥怔了下,待意會出她的話,才勾起滿足的嘴角,輕托起她的下巴,緩緩俯下——
「等等,您還沒說,小姐她……怎麼了……」雩娘幾乎不敢說出最後幾個字,因為胤祥的唇正摩挲她的。
「她好得很,就快嫁人了,嫁給她愛的男人。」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雩娘滿腹疑問。胤祥的舌卻趁虛而入——
「等等,您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還要她回來呢?小姐既然準備嫁人,大皇子逼婚無用,那她——不應該在這裡的。
胤祥順勢讓她躺下,舌尖輕畫她的唇形。他依在她的唇邊溺愛地說道:「因為我想要抱著你——」
他點吻著她的白皙如玉的臉龐。「因為我想要疼你——」
他的唇滑至她耳畔,附耳低語:「因為我想要愛你——」
「等等,您……」
「我不能等了。」他的唇封住她的話,汲光她僅存的意識。他要她完完全全只屬於他。
她再也沒有力氣發出聲音,渾身癱軟且虛弱。
胤祥立即褪去已是汗濕一片的衣衫,與她裸裎相依……
他烙進她的身體裡,而她烙印在他心上。
「胤祥……你這樣,我沒法兒專心臨帖。」握筆的手使不上力,雩娘柔聲嗔他。又是那個已然成癮的習慣,胤祥環抱著她,讓她坐在他腿上。
「我想要抱你。」他低語,手卻不安分地往她裙內探去。
「別……你答應我的……」雩娘無瑕的臉龐映上瑰色,想來就覺得好羞人!這是從兩人發生肌膚之親那天後,她第一次下床走動。
那一次到最後她竟然昏厥過去,醒來時的疼痛,讓她連起身都嫌困難,更遑論下地。迷迷糊糊之中,記得胤祥在她私密處抹藥、抱著她做藥浴、餵她吃了一堆補品。然後又被他再次——哎,她事後都得昏上一整天才醒,而醒來時又是全身酸疼。
她個性柔順,凡事更是依著胤祥,可她真的不願沉溺在這種事情上,那會讓她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當她今早醒來,鼓起勇氣對他說時,他的反應讓她好窩心——
「我讓你不舒服嗎?」他擔心地問。
「不、不會,我……我覺得……很好。」她往他懷裡偎去,臉紅撲撲的。「我知道你很疼我,所以,我想多瞭解你一點,只做這種事,我沒辦法……」好窘啊!她要怎麼說明白呢?
胤祥輕笑,直接化解她的窘態。「你想瞭解我什麼?」
雩娘知道他許可了,揚起嘴角,抬起頭對他燦笑道:「你平日最喜歡做些什麼事?」
她的話讓胤祥挑起惡意的眉毛,雩娘驀然明白他的暗示,嬌嗔道:「你——你知道我不是說那事兒的!」
胤祥將她抱躺在他身上,讓她的臉貼在他胸前。「我皇阿瑪極重視阿哥們的學業,我從六歲開始習讀諸子百家,十歲讀兵法習武,十幾年來,平日就做這些『功課』。」
「女子不讀兵法,嗯,我四書五經一定沒讀得你透,嗯,那還有什麼呢?」雩娘自言自語起來。「啊!」雩娘興奮的揚起小臉蛋。「我記得看過你臨帖!」她總算想到一件足以匹配胤祥的事。
「我皇阿瑪極好書法,那也是每日的功課。」
「先生曾誇雩娘行書寫得不錯,我想——陪胤祥寫字。」她又依在他胸前,羞赧地說道。
「你可以和我切磋。」
「唔?」雩娘愣了下,以為是自己聽錯。女子怎能和男人平起而論?更何況她還是平民!
胤祥卻是認真的。「皇阿瑪送了我一帖馮摹本『蘭亭敘』,那可是行書之最,我想看看你臨他的帖,也許我可以學學。」
他是說真的!雩娘急仰起頭,既高興於他的首肯、又感動於他的重視。她臉龐浮起紅霞,第一次主動地點吻他的下頷。
「謝謝你——」
但她卻沒想到臨這書法帖可不容易。運筆講求筆隨心走,可她一直分了心,字寫得差極了。
「胤祥,你抱著我,會讓我分心。」
「這樣啊——」他下頷抵在她肩上,戲劇化地歎了口氣。驀然,他伸出手,握住她。「我握著你的手,補上你分掉的那份心。」
雩娘不禁燒紅了臉。
「以後我們就這樣一起握筆臨帖,等老了再來看,一定很有趣。」
等老了?那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雩娘根本不敢奢想,她只是不敢提而已,萬一老爺回來了——
「等雷老回來,我會跟他要你。你是我的。」
被他握著的素手微微顫抖,她真的可以永遠待在胤祥身邊嗎?
他稍使力,握緊她的手,行雲流水般下筆。字裡行間有他的狂放、有她的娟秀,相映成趣。
「我三歲開始習字,額娘就是這樣握著我的手教我。她常對我說,皇阿瑪寫了一手好字,要我勤奮練習,讓皇阿瑪歡喜。那時我只想讓額娘開心,可額娘只惦記著皇阿瑪。連她走的時候,我就在她眼前,她還是只記著皇阿瑪……」他手停、她也停。
雩娘有點明白了,難怪他會有如此強烈的獨佔欲。
胤曾說胤祥凡事少認真,是因一旦認真就放不下啊!
「喂,怎麼就我自個兒在說話啊?我這樣念個不停,多像個娘兒們!」又是那種大男孩的口吻,讓她好心疼。
她放下筆,轉身面對他。「我說、我說——」雩娘早已淚眼婆娑。「我……我希望能待在胤祥身邊一輩子,用一輩子愛你、愛你……」
胤祥扳過她的身子,讓她跨坐在他腿上。他伸手輕拭她的淚,緩緩俯下含住她的唇。
「往後,這種時候我要你喚我『小十三』。」
這種時候?什麼意思?待胤祥探入她衣襟時她才明白。天啊,她等會兒又要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