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夜」咖啡廳
何以純掛上電話,一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桌對面那張正望向窗外欣賞風景的優美側臉。
「小玉說了什麼?」收到目光,容若轉過頭,波浪捲的長髮在臉側形成美麗的弧度。
「沒事。她想找個時間聚聚。」
停頓半晌,何以純以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容若,輕聲道:「她說,雲湛仍沒撤回委託,所以,她老公的徵信社還要繼續找你。」
容若不答,只是輕輕攪拌面前的藍山,明亮清澈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想不到,商界裡冷傲出了名的雲湛,竟會這麼癡情。」找了兩年,仍不放棄,如果他不是怪異的偏執,那麼,便是他對容若有深刻的感情。
「癡情?」挑高漂亮的眉,容若的嘴角露出一抹輕笑,卻又倏忽消失。
輕啜了一口咖啡,才繼續說道:「為什麼不說,是他在內疚或不安呢?」
「直覺。」直覺告訴何以純,雲湛對容若絕對不是一般的感情。
「但是,你的直覺一向不准的。」慢條斯理地駁斥好友的觀點,容若不相信,那個男人的「癡情」會用在自己身上。
「……不過,倘若真如你所說,那倒正好。」緊接著,極輕的一句話從她口裡逸出。
「什麼意思?」何以純疑惑地看著她,卻得不到回答。
「容容,接下來怎麼辦?之前因為你失憶,而且又一直住在國外,國內徵信社的人想找你,自然不容易。但是現在,你回來了。我看,以雲湛表現出的決心,憑借雲家的勢力,即使小玉那邊不說,他也很快會得到你的消息。到時,你真會和他見面?」
「會。」容若側過頭,重新看向窗外。
「可是你不是……」
「以純,你能瞭解那種感覺嗎?」沒有轉頭,容若只是輕聲問道,長髮遮住臉頰,平靜的臉上有模糊的光影。微顫的睫毛下,卻是隱藏不住的絲絲脆弱和憂傷。
「我想,沒有親身經歷過,是不能真正體會那種心涼到極點的感受的。……你知道嗎,那個時候,當他說出雲昕的名字的時候,我全身上下,有一瞬間的冰冷。但緊接著,便是完全的平靜。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平靜』這個詞來形容。但,真的,當時我確實沒有任何情緒,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我並不自私,也從沒想過要讓他選擇我,而放任雲昕面對危險。我希望他們兩個都安全,而由我一個人獨自面對也無所謂。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人的情感和理智在某些時候,真的是完全衝突的。當他真的選擇了雲昕的時候,我卻又抑止不住的心灰,心痛。他的選擇,符合了我的希望,卻又同時狠狠地傷了我。……我沒法表達得更清楚,以純,你能瞭解我的感覺嗎?」
「我能瞭解。」伸手撫上她擺在桌上微微冰涼的手,何以純用力握了握。她真的能夠想像那種心灰意冷,不管當初雲湛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他確實傷了容若。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暖,容若回頭對何以純笑了笑。
「容容,那你……」這樣的她,會怎麼面對不久的將來必定會找上門的雲湛?
「愛和不愛,愛得多和愛得少,這些都是不能勉強的,對嗎?」打斷何以純的話,容若平靜地問。
「嗯。」何以純看著好友,點頭。容若,一向都是理性的,這樣的問題,能夠看透。
「原本我也是這樣想的。」微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盯著杯子,容若繼續說道:「至少,在跳下懸崖前是的。」
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抬起頭,原本清澈的眼中滑過一絲悲哀,以及少見的冷漠.
「但是,接著我失去大部分記憶,在國外過了很長一段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是日子。當一個月前,我終於完全想起過去的事時,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也許,我也該讓雲湛體會一下當初我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何以純皺著眉,心裡有不好的猜測。
「小玉不是說,他這兩年來一直在托人找我嗎?不管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我都會見他。」
「然後呢?」
「我會讓他愛上我。」輕聲卻極為肯定地說完這句話,容若站起來,看向一臉不解的何以純。
「然後,他會親身體會當年我的心情。」
「以純,不要阻止我。即使我也知道,我的做法不對。但你也應該瞭解,我決定了的事,很少會改變的。」
「況且,一人一次,很公平,不是麼?」
以傷害報復傷害,並不是她一貫的信條。只是,每每想起雲湛,想起那日明明近在咫尺,卻又讓她覺得若隔天涯的距離,想起當她被人拉著從懸崖落入大海時的絕望,即使她接下來的行為千錯萬錯,傷人傷己,她也不想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