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並不是故意的,也許只是想要將它隨手丟到床上去,可是那一記沉悶的聲響仍舊讓她心頭一震。她用力掙脫他,連拖鞋都顧不得穿,就那樣赤著腳跑過去查看。
幸好因為是冬天,臥室裡鋪著厚軟的地毯,長長的米白色絨毛幾乎沒過腳踝,所以手機完好無損。
當然,同樣完好無損的,還有那只晶瑩剔透的小鹿。
那樣脆的水晶,幸好沒被摔碎。
室內開著充足的暖氣,所以即使光著腳站在地上,也並不覺得冷。她只是仔細地撿起手機,將小小的掛墜攥在手心裡,然後轉過頭恨恨地瞪他:「你這人,怎麼這麼沒輕沒重的。」
或許是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同他說話,江煜楓好像也突然動了氣,漆黑的眼眸在燈下微微一沉,有那麼兩三秒的時間,目光從她的手上狀似不經意地略過,他瞇起眼睛,坐在沙發上的姿態倒是依舊慵懶隨意,其實就連聲音也是,輕描淡寫的:「你到底在緊張什麼?」
她卻轉開頭,生怕自己會被他這副輕忽的態度給氣死,也懶得再與他計較。
又過了兩天,到底還是將掛墜解了下來。如此精緻易碎的東西,也許根本就不該掛起來招搖過市。
可她曾親眼見到程浩用它用了四年之久,卻一點殘損都沒有,實在難以想像他該是多麼地愛惜它。
如果自己做不到足以避免一切意外,那麼還是將它收起來為好。因為,這是她用一個不光彩的手段留下的關於他的所有想念的見證。
結果偏巧那天是週六,她在這套房子裡留宿,便將掛墜收進她平日專放衣物的抽屜裡。到後來她與江煜楓分手,收拾私人物品搬走的時候,卻將這件小東西給落下了。
如今身份不同,她自然再不方便親自去找,所以只好轉過頭,看向那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邊的男人,說:「你能不能替我打開這個抽屜看一下?」
「你自己看吧。」燈光下,江煜楓的神色顯出一絲冷淡,又彷彿疲倦,所以連講話的聲音都莫名低沉。
其實她並不願意做這種事情,但是看他的樣子,似乎要他親自動手簡直比登天還難,於是只得走過去,拉開床頭右側的那只抽屜。
什麼都沒有。
她不禁愣了一下,因為那抽屜裡空空如也,乾淨得彷彿連一粒灰塵都沒有。就好像她當初將私人物品移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就還是什麼樣子。
一隻手還搭在抽屜把手上,其實聶樂言有點失望,本以為是真的可以找回來的,可是如今看來,大概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
可她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會不會是鐘點工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
江煜楓卻只是看著他,並不作聲,眼底彷彿有微弱幽暗的光華在流動。
她覺得奇怪,結果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說:「你就這麼確定那東西在我這裡?」
他的語氣有些輕漫,其實她不太喜歡,卻還是回答說:「應該是的,因為我在家裡沒找到。」
江煜楓笑了一下,可是那份笑意遠沒有到達眼底,又問:「究竟是多麼重要的東西,才讓你如此大費周章?」
她微微一怔,才說:「沒什麼重要的。」
「既然這樣,那丟了就丟了吧。」又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腔調,他再次淡淡地瞟她一眼,然後便轉過身徑直走去衣帽間,看樣子已經準備拿衣服去洗澡。
僅僅愣了一下,她立刻兩三步地跟上去,「你是不是見到過?」
他停都沒停一下,並不理她。
她又追問:「是被你收起來了,對不對?」
不要問為什麼,就連聶樂言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如此猜測,可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心裡只覺得愈加肯定,或許一切都憑著直覺罷了。
她不依不饒,結果一直跟進衣帽間,江煜楓才驀地停下來,她來不及收住步子,幾乎一頭撞上他的背。
「你不否認,那就是承認了?」隔著這麼近,聶樂言只好仰起頭來看他,灼灼的目光在那張英俊的臉上搜尋,彷彿想要找出一點蛛絲馬跡。而他倒是一貫的坦然,幽深的視線與她相對,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只有薄薄的唇角微抿著,沒有一絲弧度。
最後她幾乎可以肯定,畢竟相處這麼久,終歸還是對他有些瞭解的,她伸出手說:「把它還給我。」
她的語調在不知不覺間冷硬下來,而江煜楓反倒揚了揚眉,似乎覺得異常好笑:「你要我還什麼給你?」
見他表情這樣輕鬆,她也突然猶豫起來,然而那隻手卻始終還是沒有收回去,又再重複了一遍:「如果是你收起來了,你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現在把它還給我。」
他看著她的表情,彷彿終於忍不住哂笑道:「倒是很少見你這樣執著。那麼剛才我問起來,為什麼又要說它不重要?」
這樣瞭然的語氣,似乎一早就拆穿她的謊言,聶樂言不禁有些惱羞成怒,皺起眉說:「我要怎麼回答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拿了我的東西,現在我只希望你將它交還給我,就是這麼簡單。」
她已經開始激動,而他卻還是淡淡地說:「沒有。」
什麼沒有?!
他剛才的態度,分明就是已經承認了。
見他轉過身去找衣服,她索性一步繞過去,攔在他與衣架之間,一副勢不罷休的模樣,「你到底給不給?」
一隻手還撐在層層疊疊的實木架上,江煜楓低頭看著這個氣勢洶洶的女人,彷彿他再不妥協,下一刻她便要找自己拚命。
目光在燈下微微閃動,他終於冷笑道:「憑什麼?」手指順勢穿過那頭濃密的黑髮滑上她的耳邊,他看見她輕微地瑟縮著抗拒了一下,薄唇微動:「如果你能立刻收起這副想要殺人的樣子,如果你能取悅討好一下,或許我會考慮將那個不值錢的玩意還給你。」
聶樂言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唇就已經猝然壓下來。
幾乎是同一瞬間,周圍瀰漫包裹的便全是他的氣息,那是純男性的壓迫與掠奪,又帶著一線清涼的味道,幽幽地襲來,彷彿是混雜在煙絲裡的薄荷。
其實還有極淡的酒香,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喝過酒,難怪之前眉眼間有淺淺的□。
明明這個衣帽間裡大得出奇,聶樂言卻仍舊覺得呼吸漸漸困難起來,因為他的唇正毫無憐惜地壓在她的唇上,輾轉來回,近乎野蠻地將身邊的空氣盡數都奪走。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強勢而霸道的江煜楓,唇齒碰撞,彷彿無休止地糾纏,她因為缺氧,腦袋裡嗡嗡作響,幾乎亂成一團,卻還是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兀自掙扎。
很快便有淡淡的血腥氣味在口腔裡瀰漫擴散開來,在那一刻,她不由得愣了愣,因為自己並不覺得痛,想來那血是來自於他的。然而也就是這一下恍神的工夫,他就已經順利地竅開她的齒關,更加毫無顧忌地攻城略地。
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天生力量的弱勢,她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反抗的雙手也已經被他單手扣住,似乎這樣的舉動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而他的另一隻手,正重重的按在她的後腦上,令她動彈不得。
她就陷在那個男人與高大的實木衣架之間,彷彿被困住的獵物,無從逃脫,就連呼吸都變得奢侈。偏偏在這種時候,心裡居然異常清醒,知道這個吻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他似乎只是在發洩著自己莫名的情緒,又似乎只是為了懲罰她。
可是,他憑什麼懲罰她?她不是早已與他一刀兩斷,互不相干了麼?
然而江煜楓似乎並不滿足,他只稍稍停了停,便一反剛才的粗暴,竟然開始極盡所能地挑逗她。而且兩人已經這樣熟悉,他從來都知道哪裡才是她最敏感的地帶,純男性的氣息肆無忌憚地掠過她的頸邊和耳垂,引來一陣強似一陣的酥麻感。
她最終還是忍不住顫慄一下,似乎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猝然斷裂,於是整個人便在瞬間脫了力,不由得軟軟地倚向他,腦子裡卻還迷迷糊糊地想,怎麼能這樣不爭氣?他明明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為時已晚,她的身體早已更快一步地開始回應他,而他則像是立刻有所感應,慢慢鬆開了對她的鉗制,讓她得以順勢將手臂攀在他的腰間。
她是真的照做了,或許一切只是出於本能,只想找個依附,否則只怕自己就要滑到地上去,結果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從熱吻中抽離的速度太快,快得令她來不及反應,更快得彷彿方才根本沒有觸動到半點□。
他的唇剛一離開,她便如同重獲新生一般,近乎貪婪地攝取著周圍的空氣,好半晌猶在微微喘息,眼眶裡還有薄薄的水汽並未退去,她只是下意識地抬起眼睛望向他,似乎有些迷惑。
而他卻只是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一直等她稍稍緩過來,才輕描淡寫地拂開那雙揪著自己衣服的手,臉上的表情彷彿刻薄的嘲諷:「想不到,你還真捨得做犧牲。」
她卻一時沒有聽懂。
他笑了一下,眼裡除了鄙夷之外,似乎還有其他莫名的情緒快速滑過。
聶樂言這才反應過來,只覺得在這一刻渾身發涼,涼得連手腳都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她悄無聲息地向後撐住緊實的衣架,咬著牙狠狠地說:「不知道我的犧牲令你還滿意嗎?如果滿意的話,就立刻兌現你的承諾!」
他居然這樣羞辱她!
他居然敢這樣羞辱她!
她氣得頭腦發昏。可不是發昏了麼?否則剛才又怎麼會情不自禁地回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