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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一再邀請,盛情難卻,岑今只好唱了一曲,調子高了點,有個地方差點唱不上去,但仍然得到了女兒好一通誇獎:「媽媽,你唱得真好!我還不知道你嗓子這麼好呢!」
但等她想多打聽一點抄譜人的信息的時候,女兒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她只好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臥室後,她耳邊還迴響著《往事只能回味》這首歌,一會是女兒的琴聲,一會是個男子的歌聲,但她不知道那男子是誰,好像是衛國,又好像是Victor。
這首歌讓她回想起自己生活中最糾結的那段往事,她一直都盡力避免回味那一段,但今天她卻不能不回味一番了,因為她有了一個很不好的預感,直接牽涉到那段往事。
當年她跟芷青結婚後,就向G大遞交了分房申請。按G大的規定,夫妻雙方都在本市(含郊縣)的,只要對方單位出具一個證明,證明對方未在該單位分房,G大就可以給在G大工作的這方分一套鴛鴦樓的房間,當然這裡面還有學歷工齡職稱等方面的要求,很繁瑣很詳細。
簡而言之,就是芷青的單位開了一個證明,證明芷青夫妻沒在那邊分房,於是岑今在G大分到了一套房間,雖然只有一室一廳,且是很小的室,很小的廳,但至少不用跟人共用水房和洗手間了,兩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他們兩人工作時間都不長,沒什麼積蓄,她不願意伸手向父母要錢,也禁止芷青伸手向父母要錢,就沒裝修房屋,也沒買什麼傢俱,仍然歡天喜地搬進了鴛鴦樓。
芷青每週才能回來一次,但他想辦法把課調整了一下,一周算上週末,有三天可以待在家裡。
住進了鴛鴦樓,再跑到學校食堂吃飯就太遠了,於是改為自己開伙。芷青不會做飯,也不愛做,叫他做飯,他就拉她上餐館,而她捨不得花錢,堅持要在家裡做,所以平時一般都是她做飯,週末多半是跑到公公婆婆家蹭飯。
公公也跟芷青一樣,不會做飯,也不愛做飯,公婆家的飯都是婆婆做,而婆婆做飯的手藝也不過爾爾,差不多就是水煮鹽拌,好在那兩父子吃了半輩子的水煮鹽拌,吃慣了,自己又不願意做,所以也吃得相安無事。
岑今去公婆家蹭了幾次飯,發現婆婆做飯手藝實在不敢恭維,有時就自告奮勇露一手,結果一下就被尊為「特級廚師」,個個週末都會受到邀請去表演廚藝,婆婆甘願給她打下手,搞得她受寵若驚。
小日子過得行雲流水般愜意。
有一天,她跟芷青從公婆家蹭了飯回來,走到鴛鴦樓門口,碰見了衛國,正推著一輛自行車往外走。她大吃一驚,很久沒見到他了,印象裡他好像是在地球的另一半似的,此生絕無碰面的可能,完全沒想到會在自家樓門前碰見他。
但衛國似乎一點兒也不吃驚,很鎮定地跟他們打招呼:「剛回來?」
她愣了一會兒,才說:「啊,你到這裡來找誰?」
「不找誰。」
「你住在這裡?」
「嗯。」
「什麼時候搬來的?」
「搬來很久了。」
「我怎麼沒在這裡碰見過你?」
「這不是碰見了嗎?」
「我是說以前。」
「你不是剛搬來嗎?」
「你住哪間?」
「404。」
「巧了!我們住在一層樓啊?我住401,有空過來坐。」
「好的。」
回到自己家,芷青問:「剛才是誰?」
她這才想起剛才由於緊張,都忘了為兩個男人介紹一下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說:「哦,是尹衛國尹老師,小時候認識的人。」
「竹馬青梅?」
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哪裡是什麼竹馬青梅?文革的時候,他爸爸是我爸爸那個學校的軍代表。」
他聽完她「他爸爸我爸爸」的介紹,問:「那你們應該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嘍?」
她有點兒生氣:「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摟住她:「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兒吃醋。」
「你吃他的醋幹什麼?」
「因為他令我很緊張。」
「為什麼?」
「因為我看得出他很愛你。」
她呵呵一笑:「那才怪呢,他都結婚多年了。」
「那又怎麼啦?難道愛情在乎這些東西嗎?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結婚再多年也不可改變。」
「我怎麼沒覺得他愛我?」
「因為你內心深處希望他愛你,所以你總覺得他不夠愛你。」
「你倒很像一個愛情專家呢。」
「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嘍?」
「不對。」
「不對最好。」
夜晚兩人在床上親熱,她卻不斷地想起衛國來,而他似乎也在想同樣的問題,一反常態地草草完事,沒頭沒腦地問:「怎麼有這麼巧的事?剛好就分到一棟樓裡?剛好就分到一層樓上?是不是你知道他住這裡,專門選的這棟樓?」
她生氣了:「你這麼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感到太危險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是我命中一劫。」
「別瞎說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申請換房。」
「如果換房能化解,那就不叫命中一劫了。說不定換得越遠,危險越大,不如就讓他待在我的眼皮底下,也好監督防範他。」
她不相信他真的認為衛國是他命中一劫,很可能是一種表達愛情的方式,便開玩笑說:「你怎麼變得迷信起來了?」
「不是迷信,而是直覺。我的直覺是很準的,可惜我以前沒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