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比自己長得好,這個丁乙老早就知道,而且是她的一塊心病。
按說男女性別不同,對「長得好」的要求是不同的,應該沒辦法比較兩夫妻誰長得更好,但我們還是經常聽人說某男比他妻子長得好,或者某女比她丈夫長得好,意思是某男的長相在男性當中的排名比其妻在女性當中的排名靠前,或者某女的長相在女性當中的排名比其夫在男性當中的排名要前。
剛談戀愛那會,她採取的策略是不帶他去參加她同學朋友的聚會,免得別人議論他比她長得好,也免得她的同學朋友起了搶奪之心。
相比之下,她那時寧願去他那邊玩,因為他那邊的女性就是那些小護士,而她們因為從早到晚跟他在一起,知他的根,知他的底,知道他家是農村的,還知道他這人死板沒情趣,搶眼一看覺得很不錯,處長了就覺得沒什麼意思,所以一般不會來搶奪他。
一直到結婚之後,她才慢慢放鬆了這個政策,一是因為他已經成了她的丈夫,丈夫被搶比男朋友被搶的機會還是少多了;二是因為她很快就有了一個漂亮女兒,不帶出去炫耀一下,於心不甘哪。
於是她又開始參加同學朋友的聚會,那時人們的讚揚已經從她丈夫身上轉到了她女兒身上,當然免不了一箭雙鵰,說說「女兒漂亮像爸爸」之類。
好在她那時的心胸寬多了,可能是因為女兒在她心中的位置超過了丈夫,聽見人家說她女兒漂亮可愛,她就很滿足,哪怕別人點明女兒像爸爸,她也無所謂,像爸爸又怎麼樣呢?反正女兒是我的女兒,女兒的爸爸就是我的丈夫,他們再漂亮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生孩子留給她的唯一遺憾就是人長胖了,比以前重了十多斤。而這十多斤,好像都堆在最不容易減肥也最影響穿衣的地方。
比如上臂,怎麼減?做俯臥撐?頂多把肥肉減掉,但跟著就長出肌肉來了,上臂還是那麼粗,對於女性來說,上臂的肌肉也未必比肥肉好看。就因為這該死的上臂,她就與無袖的衣服徹底絕緣了。
還有腰圍,硬是多出那麼一層來,雖然還不像戴了一個游泳圈在腰間,但也比生孩子前多了不少,以前是一尺七的小蠻腰,現在都兩尺一了,整整多了四寸!怎麼減都減不掉,仰臥起坐也練了,按摩減肥也試了,就是減不下去。
還有屁股兩邊靠近腰側的部位,無緣無故地一邊長那麼一塊出來,那可是各種鍛煉的死角,跑步跑不到它頭上,仰臥起坐坐不到它頭上,俯臥撐撐不到它頭上,什麼都奈何它不得。最糟糕的是,兩邊的形狀還不一樣,一邊高,一邊低,搞得她再也不敢把裙子放在上衣外面穿,也不大敢穿貼身的連衣裙。
到美國來了之後,她對自己身材的感覺好了不少,因為美國的胖女人多,像她這個重量級的,都得劃在瘦子行列,大多數美國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都發胖了,她們那個胖可不是一般的胖,整個就是像吹起來的氣球,胖得邪乎。
但當她開始修課的時候,她對自己身材的鬱悶又上來了,因為她要轉專業,得補修很多under(本科生)的課,生物方面的,統計方面的,電腦方面的,都得補。
本科階段的美國女孩,可能是美國女性中最漂亮的一群,中學的女孩子有的還沒褪掉嬰兒肥,研究生以上的,又已經開始發胖,只有本科女孩子,褪掉了嬰兒肥,又沒發胖,非常漂亮,高胸細腰長腿,金髮碧眼,粉腮長睫毛,上面穿個小背心,下面穿條牛仔短褲,腳下是白線襪白球鞋,朝氣蓬勃,青春無敵,連她一個女的都愛看,更不用說男人了。
有次她把幾個同學帶到家裡來做project(項目),男的女的都有。大白天的,丈夫上班去了,女兒上學去了,家裡沒別人,很適合做project(項目)。
討論好了,留一個人在電腦上做slides(幻燈片),其他人就在她的帶領下包餃子。
餃子煮好之後,每人盛上一盤,正吃得帶勁,丈夫回來了,是回來拿東西的。
一群人都有點心虛,像那些父母出去旅遊便在家裡開party(聚會)的小毛孩一樣,突然看到父母不告而回,都嚇了一跳。
但丈夫做得很得體,不僅對一群人表示歡迎,還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吃餃子。
那天晚上,她也是很晚沒睡,一直等到他從實驗室回來,才逮住機會問他:「今天來的幾個美國女孩漂亮吧?」
這幾乎是每次家裡來過女客人後她都會提的問題,而他每次的答案差不多都是「鴿子大衣」之類的答非所問,但這次不同,他很認真地說:「嗯,很漂亮。」
她吃醋了,誘供說:「哪一個最漂亮?」
他居然能答出個一二來:「那個很會喝酒的最漂亮。」
她知道他說的是Nina(妮娜),個子高高的,乳溝深深的,腰肢細細的,屁股翹翹的,四肢修長,金色的頭髮,經常在腦後隨便挽成一個疙瘩,用支鉛筆對穿過,就成了一個好看的髮髻。
她見他的觀點跟自己一樣,知道他這次是真看明白了,不由得酸水直冒:「你看得還挺清楚的呢。」
「坐一張桌子邊吃飯還看不清楚?」
「那以前我們家請客的時候,你怎麼沒看這麼清楚?」
「誰說沒看這麼清楚?」
「你那時看清楚了?那怎麼我問你誰漂亮,你答不上來?」
「我答不上來嗎?」
「你哪次答上來了?」
他想了一陣:「我不記得了。」
「你喜歡美國女孩?」
「你不喜歡?」
「我一個女的,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那你請她們來家做什麼?」
「做project啊。」
「哦。」
「你以為我請她們來幹什麼的?介紹給你的?」
「介紹給我幹什麼?」
「就是啊。」
他一轉念:「她們可以到我實驗室來做volunteer(自願者,義工)。」
她氣昏了:「她們是學biostatistics(生物統計)的,到你實驗室做什麼volunteer(志願者,義工)?」
「怎麼不可以做?我的實驗室不就是做bio(生物)方面的研究的嗎?我們做出來的數據都需要人處理,她們在我那裡做volunteer,我可以給她們出證明,寫推薦信,對她們今後畢業找工作有好處。」
她更生氣了:「既然在你的實驗室做了volunteer(志願者,義工)對今後畢業找工作有好處,你怎麼沒叫我去你的實驗室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呢?「
他愣了一下,說:「你還有什麼必要去我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呢?」
「為什麼我就沒必要?」
「你是我媳婦嘛。」
「是你媳婦怎麼啦?老了?長得不漂亮?」
「這跟漂亮不漂亮有什麼關係?」
「跟漂亮沒關係?你不是因為那幾個美國女孩漂亮才想讓她們去你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的嗎?」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我這不是在幫你跟同學搞好關係嗎?」
「那你怎麼沒想著讓那幾個男生去你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
「你想跟男生搞好關係?」
她沒想到被他鑽了個空子,又好氣又好笑,遂放過男生:「為什麼你不叫我去你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是不是看我看厭了,想換個新面孔看看?」
「又在瞎說。」
「那你說是為什麼?」
「我看你忙嘛。」
這可太讓她心酸了:「我為什麼忙?不都是因為你成天泡在實驗室裡不回家嗎?」
「我——」
「現在倒好,我把你不做的家務做了,反而成了你不要我去你實驗室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的借口!」
他無奈地說:「你要做就去做囉。」
她強上了:「既然你不歡迎我去做,我去幹什麼?」
「那就不去囉。」
「這說明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去你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
「我是不希望你去做,如果你又上課又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誰照顧丁丁?」
「那倒也是,你把我困在家照顧丁丁,你找幾個漂亮的美國女孩去你實驗室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你裡裡外外都照顧到了——」
「我哪裡找了漂亮的美國女孩去我實驗室了?」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那不是在跟你商量嗎?你同意就問她們一下,不同意就算了。」
「啊?你讓我來做惡人?」
他不吭聲了。
她最終也沒去他那裡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一是女兒在家她走不開,再一個她也不喜歡跟他一起泡實驗室,他這個人,在家裡沒什麼情趣,在實驗室更沒情趣,她還怕別人說他徇私舞弊,照顧自己的老婆,又怕別人說她把老公盯這麼緊。
她的那幾個美國女同學當然也沒去他的實驗室做volunteer(志願者,義工),因為她根本沒對她們提這事,也沒再邀請班上的女同學上家裡來,要做project了,就去別人家,或者找個空教室做。
她跟那幫美國孩子一起上課,反倒沒有年齡的壓力,因為他們對年齡好像不那麼敏感,看不出她的年齡,也不打聽,有時見到她跟女兒在一起,都以為是她的妹妹,真把她開心死了。
但在華人圈子裡,就不同了。你多大年紀,人家都看得出來。即便看不出來,問也要問出來。明明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也管她叫「大姐」;有些年輕的,都上大學了,也管叫她「阿姨」;還有幾個從國內出來讀研究生的人,都管她叫「阿姨」,搞得她義憤填膺:叫什麼阿姨啊!我才三十多歲,你們也都二十好幾了,我生得出你們這麼大的孩子來嗎?
還是美國人簡單,彼此之間不怎麼拉親戚關係,不管你多大一把年紀,他們都用名字稱呼你。她在國內是學英語的,那時就有個英語名字,叫Diana(戴安娜),出來後還是用這個英語名字。同學當中沒誰叫她「sister(大姐)」或者「aunt(阿姨)」,都是叫她Diana,讓她感覺很好,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讀大學時的心態。
她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突然看到丈夫進來了,沒穿衣服,只在腰間裹了個浴巾。
她對他努努嘴:「把門拴上。」
他立即轉身把門拴上,然後走到床前,貌似不在乎地揭開浴巾,露出赤裸的軀體,但還沒等她看全,他就飛一般地鑽進了她的被子。
他在被子裡摸索著脫她的衣服,略帶抱怨地說:「怎麼還穿著衣服呢?」
「我哪裡知道你今天會回來?」
「我不回來去哪裡?」
「我怎麼知道?」
「我天天都回來了。」
「但你哪天不是搞到半夜三更才回來?」
「你今天打電話了嘛,我肯定會早回來。」
「你這還算早?」
他沒再說話,脫掉了她的睡衣和內褲,把手伸到她兩腿間:「沒什麼水嘛,不是說排卵期間水很多嗎?你沒測錯吧?」
她有點不快:「測錯了又怎麼樣?難道不排卵就不能做愛?」
「不是你說的嗎,少做幾次才容易生男孩——」
「我還說過要有高潮才容易生男孩呢。」
他不吭聲了,大概在想著怎麼樣才能把她做到高潮。
她覺得像這樣有計劃有安排地做愛,很難達到高潮,總有點不自然的感覺。如果他不經事先安排,突然摟住她,吻她,脫她的衣服,她反而容易達到高潮。但她沒好意思把這話說出來,而且說出來又變成事先安排了。
他上上下下撫摸她,但她總覺得他的撫摸有點公事公辦,像搞科研一樣,只想看到結果,並沒將自己投入進去。
撫摸了一陣,他問:「快了沒有?」
「什麼快了沒有?」
「高潮啊。」
「這樣就能弄來高潮?」
「那要怎麼才能弄來你的高潮?」
她敏感地問:「弄來我的高潮?你是不是用這個方法弄來過別人的高潮?」
他一愣:「你瞎說些什麼呀!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是不是那樣的人,我怎麼知道?」
他答非所問:「可惜沒把神器帶美國來。」
「你還在想著神器的事?」
「不是你說的嗎,神器的功能可能就是幫助你達到高潮嗎?」
「但我沒說『只有』神器才能幫我達到——那個。」
他好像受到了啟發,把手指伸進了她體內。她一抖,呻吟起來。
他耐心地活動了一陣,問:「是不是快來了?」
她感覺很舒服,但離高潮好像還有一段,便搖了搖頭。
他有點失去耐心了:「怎麼你的高潮這麼難弄來?」
她正在興頭上,心情本來是很好的,也不想打岔,但他這句話實在太刺耳了,讓她沒法不計較:「什麼叫我的高潮這麼難弄來?你的意思是別人的高潮不難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