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將包袱裡那個紫色的瓶子拿給我!」
「是的,小姐。」
紅楓放下手中正準備鋪展的棉被,從漲鼓鼓地行囊裡撈出一個別緻小巧的紫瓶,遞給小姐。
冷落興奮地握著瓶子的底部,將其瓶口的塞子拿掉,在瓶端處嗅了嗅,陶醉地喃語:「啊!真香!」隨即移步至床榻前,隨意地在頭枕上撒了一點點瓶裡粉末狀的物體。
紅楓對此已司空見慣,並不在意,只是繼續幹著手上的活兒,鋪墊著床被,以便小姐就寢。不過她的餘光卻會不時地瞟一瞟頭枕,帶著一絲想望。
這一舉一動都沒能逃過冷落的雙眼,她朝紅楓莞爾的說:「紅楓,是不是也想試試啊?」
紅楓一下驚慌失色,急忙否認:「沒有,奴婢想都不敢想!」
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搖搖手中的瓶子,說道:「解釋就是掩飾哦!瞞不了我的!」
紅楓聽了這話,微垂著頭,不吭聲。
還真行啊,懂得保持緘默迴避問題。
冷落瞧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沒一點矜持,斷斷續續地吐著字:「至於嗎?……我又不會把你給吃了!……扮可憐……我可不比你差……」
可憐的人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叉著腰,好似茶壺狀的恰北北,半閉眼簾,狀似哀怨地望著她,表示抗議:「小姐,不要再耍奴婢了!」
冷落無辜的迎向她,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吶吶道:「我沒有耍你啊!我只是想,既然你也喜歡,不妨讓你也試試啊!」
紅楓不信任地望著小姐,小姐怎麼會那麼好心?她不斷思索,尋找破綻,可什麼也沒發現,她只是一直作無辜樣,委屈的望著自己。
「小姐不是一直很寶貝那紫瓶裡的花香粉嗎?從不讓人碰一碰,怎麼會……」紅楓的話裡仍是極度的不信任,生怕再次上當。
「這特製熏香花粉我都用了近兩年了,快要厭倦了,沒什麼好可惜的!」冷落說完便毅然決然地走到廂房的外側,一個樸實的簡榻旁,不理會一邊呆站著的紅楓,將瓶中的花粉撒了些在上面的頭枕上。
「好了!收工!」冷落堵上塞子,微噓一口氣,轉身笑對紅楓。「這東西很棒哦,能讓你的髮絲長時間的保持幽香!」
紅楓靜靜地瞅著她,微垂螓首,不讓她看見自己眼底的內疚。抬起頭,臉上掛著感動的表情,歉悔地說:「小姐,奴婢錯怪你了!」
冷落寬宏大量地微拍胸口,說道:「沒關係,誰讓我是你的小姐!好東西當然要姐妹分享!」她的心中卻在暗嘲自己:姐妹?是啊,姐妹……還是嗎?可能從來都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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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
夜幕籠罩,大地一片寂靜,只有鳥蟲的低鳴和拂面的絮絮清風。
一人輕聲躡步地從內屋走到廂房的外屋,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身影,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拉開門扉,不讓其發出一點聲響,待能讓一人出入,隨之便躡手躡腳地跨出了門檻。走到房門口時又回望了屋內的人一眼,確實睡的很沉,這才放心的輕輕合上了門。
冷落出了廂房,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在這漆黑幽暗的時刻,它是唯一可以照明的東西。今夜的皓月特別圓潤,又大又亮,好似滿月。
她無限感慨,再不透透氣,就要窒息了。藉著月色,憑著記憶,她往庭院深處的密林走去。
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在雙腿酸麻之際,眼前突然一片豁然開朗!
穿過了庭院密密麻麻的樹林,她瞧見了眼前一個很大的湖,湖中的水猶如血液般的深紅,皎潔的月光穿過樹梢,灑在了湖面上,泛起粼粼詭異的紅光。
「哇……好奇特!好漂亮!」
冷落從未見過如此唯美墮落的景致,溫文爾雅的月色伴在暗紅噬人的湖旁,如比鄰一般接近,相互排擠又相互照應。它們的四周還長滿了異常艷麗繽紛的花朵,芳香四溢,充滿著濃郁的花香。
她邁步走近,只見湖邊氤氳血紅霧氣,湖水不時微微地冒出圓球般大小的水流。她摸摸湖水,發現它是溫的!
深紅色的溫泉!這可是溫泉中的極品!
難怪默玉菲及默府的人都會恐懼驚慌,如此奇特的色彩,如此陰森的美感!可能地獄的煉池也就這樣——血腥、淒涼、絕美……
拋開煩人的塵事,冷落緩慢的脫下身上的衣物,將它們擱置在一塊大石頭上,小腳一伸,腳尖傳來的溫熱感覺,讓她忍不住腳一跨,便整個人置於溫暖陰暗的紅湯中。
「好舒服啊……」
這幾日,不知為何,默玉菲天天拉著她跑,又是去廟裡祈福,又是逛夜市,還去划船什麼的,東逛西逛。唉!她輸了,精神沒默玉菲足,搞得自己是這兒疼,那兒也疼。原來遊山玩水也是一件體力活!
湖水撫平了她酸疼的肌肉,冷落在湖水中伸展著四肢,尋找到了全身最疼痛的大腿處,輕柔地按摩著,無比的舒暢。
待腿部舒適後,她便靜泡在水中,不時掬起罕見的紅水把玩,自娛自樂。這是難得的悠閒時光,不自覺的放鬆了自己。
出紅莊也快半年了,她卻仍在扮演著另一個自己,身邊有的只是監視、虛假、危險……無法逃脫這一切,不得一點喘息的空間。這一刻,猶如久違的甘露,給早已乾枯不堪的心田帶來了救命的水滴,雖然很少,卻讓她不至於枯竭窒息。她都快忘記自己原來的模樣了!
現在,不會有人發現她,紅楓已中了她特製的曼佗羅花的迷香,這裡又是個沒人敢來的地方,她很放心。
早在兩年前,當她無意中發現紅莊的花叢竟然種有白色的曼佗羅,而旁人卻並不知道它的用處,她就知道它必會有所用處。打著製作香粉的幌子,採了許多的鮮花——曼佗羅花和其他許多不知名的品種,分開磨成了粉末,甚至為了不讓人懷疑,每天她都會在自己的身上使用它,讓旁人以為只是普通的熏香粉罷了。這兩年來她不斷加重迷香的份量,漸漸地它對自己已不再產生作用。
紅楓中了曼佗羅的迷香便會陷入沉睡,沒有了平時的警覺,不到天明是不會醒來的,醒來後也不會感到任何的異樣。
本打算用它來助她逃跑,可默玉菲的話讓她瞬間打消了這個傻念頭,阻止了妄想衝動行事的她。駱煒森的武功如此之高,能和他抗衡的沒有幾人,再加上駱絕塵他……哈!她還真是孤立無助啊!心中的苦味湧上心頭。
不!還不是死心的時候,一定還有辦法!既然很難找到武功高於駱煒森的,那就從聲望、地位高的人著手也行……
「誰?」
樹林中的草叢發出了些許稀疏的聲響,倏地打斷她漫遊的思緒。
冷落凝視出聲的地方,光線不是很足,只能瞧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期間晃動,越走越近。她的心跳差點停止,驚慌地抓起大石上衣物裡的紫瓶,緊緊地握在手中,讓身體胸部以下的部位侵入水裡,以免曝光。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咚……咚……她彷彿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透過隱隱約約的夜空微光,身形彷彿是……一個男人!?冷落使勁拽了拽手中的瓶子,心更加慌亂,要鎮定!她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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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和尚!?月光掃在來人的衣衫上,愕然竟是樸實的僧袍。參差不齊的樹枝擋住了其頸部以上,黑壓壓一片,看不清面貌。
來人突地停了下來,未再往前邁步,估計是瞧見了湖水中的她。
「施主,你……是人還是鬼?」一個清亮透徹的聲音傳來,音色細膩又柔軟,沒有惡意,沒有恐懼,讓人不禁放鬆心情。
徐徐清風揚起了屢屢枝葉,樹木隨之搖曳,皎潔的月光見縫插針,穿過樹梢,照著他飄逸儒雅的臉龐,緊束著的長髮,隨風揚起縷縷輕絲。雖然一身樸實,卻仍無法掩蓋圍繞在他周圍的不染纖塵的超然氣息,彷若天上的神明一般飄忽。
此人有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距離感,她自然而然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我若是鬼又如何?」冷落好心情的反問,露出迷惑人心的媚笑。
他竟對她使出八層功力的魅力無動於衷,平淡如水的回道:「如若施主是鬼,小僧自當為施主誦經念佛,願施主能夠早登極樂,不用在凡塵做孤魂遊鬼。」
有趣!冷落對他產生了興趣。不知道是真遲鈍還是假遲鈍?試探一下。
「呃……怎麼辦?我不知道耶!奴家到底是人還是鬼呢?」冷落佯作疑惑不知,頻頻微蹙柳眉。
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神色侷促不安,撓頭凝神苦思。
「小師傅,不如你過來摸摸看,幫奴家辨辨到底是人是鬼?」她微側著臉,緩緩抬起置於水中纖纖素手,向他所在的位置伸去。
他本欲抬腿上前一步,途中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收了回去,為難地躊躇不前。
「怎麼了?怎麼不過來?」他又怎麼了?好像很為難,不會是想到了什麼迂腐的清規戒律吧。
「下山前,師傅告誡過小僧,不能靠近女施主,她們是老虎!」他老老實實地說出實情。
呵……看來是根真木頭!遲鈍兼單純,世間少有啊!
她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猛瞧,身材OK,樣貌OK,最重要的一點,他還是個處……大家彼此彼此,誰也不吃虧。
她的紅唇扯出一抹終於找到理想獵物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