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她吻了他
眼神明滅間,她看到了另一個樣子的許似年,他不僅是那個個子高高面龐俊朗白襯衣落寞的大男孩,他此刻的樣子,像一隻哭泣的刺蝟,讓她心疼。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熱和心臟的跳動。
房間剎那就靜了下來,只有他們,兩顆心臟跳動的聲音幾乎都可以聽到。
她吻了他。
只是一低眉一抬首的動作,她的唇瓣落在了他的臉頰上,輕快的離開,卻仍讓許似年的臉變得通紅。
居他哪裡都那麼的好,他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孩子,沒有不良嗜好,成績優異,外表清俊,內心謙和,重要的是他這麼多年來,從年幼時光至青春年華,他從未轉移過對她的喜歡。
這種喜歡,伴隨著歲月,變得更加深厚,更加有爆發力。
他沒有做接下來應該順其自然的動作,比如攬過她擁吻她,他只是紅著臉朝她微笑,那種微笑裡,有太多的幸福和依戀。
赭他們彼此相望,不許再多的言語,儼然已明朗。
這個吻,讓他們的關係冥冥中就確定了。
這是她的初吻,至少她認為這是初吻。
她想自己大約是真的愛上了他,否則怎麼會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變成這樣不安,如果說她喜歡過齊司,但為什麼齊司出國的時候,她並沒有這樣的惆悵情緒呢。
她托著下巴眨著眼睛問他:「很多人都以為我是一個作風不好不檢點的女孩,我的名聲在這一塊也不好聽,那些男孩在背後說我的話我都知道,你呢,你相信我嗎?」她很想清楚他是否相信她。
他看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我相信你,我從未懷疑過你的純潔,我懂你,我們的如眷不過是貪玩的孩子,你只是貪玩罷了,你的眼睛很早就告訴我,你和那些女孩不一樣,你骨子裡很高傲。」
「是麼?我眼睛里長東西了嗎?」她心裡很是歡喜,睜大著眼睛眨巴眨巴問他。
「黑白分明的單純。」他說。
她想到那次和齊司在學校門口的旅館裡被齊司的媽抓了正著,還被拖到校門口示眾,他穿過人群牽著她的手離開。
她望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他已懂她的擔憂,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他再一次說:「如眷,我相信你,哪怕所有人都懷疑你,但我一定相信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牽著你的手,帶你走。」
她乖乖的點點頭,她拉著自己的頭髮,說:「以後,我會長成美好乖巧的樣子,我會留烏黑的長髮,會化淡淡的妝,穿長裙,穿公主鞋,我要讓你知道,我不再以前愛玩愛鬧飛揚跋扈的女混混了,我會好好唸書,考上大學,離你更近。」
他撫摸著她的髮絲說:「小傻瓜,你現在就很好,你有很多樣子,頑皮的,文靜的,大笑大鬧的,裝可憐的,我都喜歡,你不需要為我改變自己。當然,要好好唸書,乖乖的。」
他說這話的神情,真像她的小相公,他對她滿滿的都是寵溺。
陽光斜斜地從落地窗裡照射進來,綠色的窗簾上映襯著一圈圈的光點,陽光灑落在她的臉龐上,那細細的傷痕她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她倒要感謝曼青的挑釁,如果不是受傷,她也許不會和許似年有飛一樣的突破。
牆壁上的掛鐘顯示著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想起昨晚聽電台說的,下午一點有一個追憶三毛的節目,會有三毛生前珍貴音頻的播放,是三毛回憶和丈夫荷西的愛情錄音。她忙跳起身,跑到床邊抱來收音機,她打開,選好頻道。
「你聽說三毛和荷西的故事嗎?」她問。
「聽過,聽你說過,後來我在書裡也看過。」他轉過身,看她熟練地擺弄著收音機。
當下的女孩都是在聽P3了,她居然對收音機這麼情有獨鍾,她不是以前的秦如眷了,以前的她可能是買不起,現在的她想要的一切白正明都可以給她。
她說她每晚都要聽著電台才能入睡,有時她會趴在收音機旁邊畫畫,像小時候一樣,她笑著又伸手從桌上拿過厚厚一摞畫紙遞給他說:「看,這些都是我的畫,畫得很美吧。」她得意地說,倒自己先自誇了起來。
這部老收音機收聽效果還真不錯,音質很好,也沒有滋滋的干擾聲,如眷調著頻道,許似年握著她的畫,一張一張看著。
有的畫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誰也不懂這個小丫頭畫這幅畫的靈感何來,有的畫則一眼道破,是一個趴在窗口的女孩聽著風鈴的聲音,還有的畫則更多是體現了一種孤單無助的意境。
其中有一副畫,是畫一個女孩蹲在馬路邊的路燈下,紫色風衣的衣角落在地上,周圍有行人,有商店,有來往的車輛,他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一幕。
蹲在路邊,等他帶她回家。
「可以送我一副畫嗎?」他翻看著畫,想要帶走一幅畫。
「行啊,當然可以,你喜歡的話可以都拿走,我可以再畫嘛。」她傻呵呵地望著他笑,手裡扭著調頻的轉鈕。
「那我要這一副畫。」他指著那副蹲在路燈下的畫說。
「為什麼要這一副啊,你說說看原因。」她看著那幅畫,也想起自己畫的時候,是哭著畫的,就是那次在街頭路邊,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走,他問她:如果我長成你喜歡的樣子,你會跟我走嗎?
第三十五章:買一棟小公寓,把你娶回家
他摸摸她的頭,笑而不語。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的他,絕對不會讓她這樣蹲在路口孤零零的,他要將這幅畫裱好珍藏,將來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事,只要看到這幅畫,他都可以原諒她,因為這幅畫裡有她過去所受到的那些傷害,把她的傷害帶走,並用她曾受過的苦來原諒她以後會犯的錯。
她會犯什麼錯呢,許似年想她於他這裡,是永遠都沒有錯誤的,她是他的,她的錯誤也是他的。
她調好了頻道,拉拉他的袖子,食指放在唇間「噓」一聲,她並肩坐在他身邊,收音機裡傳來了三毛甜美好聽的聲音。
居「冬天已經快要來了,那時候我住在一棟大學城附近的一個修女的修道院,不是修道院,修女辦的一個女生宿舍裡面,在那個地方呢我已經認識了一個男孩子,他的名字叫Josearia,那麼中文我就把他改成叫做荷西。那麼當時我是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朋友,可是,跟上一首歌說到做一個花蝴蝶一樣的那個事情呢跟荷西從來沒有發生過,因為他太純真了……我們坐在公園的板凳上,荷西就跟我說,說ECHO,你呀,等我六年,我還有四年的大學要讀,還有兩年的兵役要服,等到這六年過去的時候我就娶你。我一生的願望我也不敢想要一個大房子,我只要啊有一個小小的公寓,我每天睡覺前回來的時候你在家裡給我煮飯吃,這就是我人生最快樂的事情了。因為我聽他講的時候,我心裡忽然受到一種很深的感動,因為我覺得他說的話,不就是在我初戀的時候我反過來跟那個男孩子說的話嗎。我說既然你說了這個話,那麼我們就疏遠一點,不要常常見面好了,你最好不要到宿舍來找我了。那麼他聽了就很難過,他說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六年以後。我說那你這六年付出去的感情,萬一我不能給你那個承諾怎麼辦?後來他就跟我說,他說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是很守承諾的,我可以不來找你。他就走了,走的時候,他倒著跑,他看著我的臉就往後退。那個公園很大也不會絆倒東西的,他就倒著跑,手裡捏著他從來不戴的一頂法國帽子,倒著跑一面跑一面揮手就叫:ECHO再見,ECHO再見……可是都快要哭出來了還在那裡做鬼臉。我永遠不能忘記他跑的時候,就在他的後面那個馬德里的黑夜裡頭,除了幾棵大枯樹和平原之外,忽然在那個時候茫茫的像羽毛一樣的雪花,就在天空裡面一塊一塊地飄下來。就隔著我們兩個人越來越遠的時候,那個雪花就在我們的中間漫天飛舞起來,那時候我一直忍住,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因為我覺得他是一個很難得的對我這樣真誠真心相愛的人,我幾乎要忍不住狂喊他的名字叫他回來,可是我跟我自己說我不可以這樣衝動,我要理智一點,我就沒有叫他。因為很守承諾,以後的六年我們就沒有了消息。六年之後,就是命運把我帶領的,我不知怎麼的我又回馬德里去了……」
十分鐘的錄音,他們安安靜靜的聽完,她哭了,她不明白自己是為三毛和荷西的愛情而哭,還是為自己將要和他離別而哭。此刻的他們,是多麼像三毛和荷西。她想起他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你等我四年,等我畢業,我就工作掙錢,買一棟小公寓,把你娶回家。」
他擁攬著她的肩膀,手掌心擦拭她的眼淚,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傷痕,他說:「如眷,你等我,我會像荷西一樣信守承諾,我說過今生娶你,我會做到,你想嫁的時候,我都捧著婚紗等你穿上。」
赭他是她純真而長壽的荷西,他默默守護她這麼多年,她後知後覺臨到離別之際才恍悟自己原來已經把他視作生命裡的一部分,就像那些年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許似年只有她可以,她想她對他的那些欺負,恐怕也是喜歡。
沒有喜歡在裡面的話,一個女孩怎麼那麼喜歡欺負一個男孩子還不許別的人欺負他呢。
「你說,會不會有些晚了?」她在他懷裡抬頭問他,她聞到他懷抱裡好聞的氣息,像太陽光芒一樣的溫暖氣息。
他笑著搖搖頭,他憐惜地說:「不晚,不早不晚,正好,因為我要喜歡你的時間比你喜歡我的時間長一些,要對你的喜歡比你對我的喜歡深一些,這樣,我才踏實嘛。」
他們像大多純真歲月裡戀愛的少男少女一樣騎車單車在瓊花下飛奔,潔白的瓊花落在了他們的髮絲間。
他騎得極快,她坐在後面摟緊了他的腰肆無忌憚地大聲尖叫,不管周圍人的目光,他載著她穿街走巷吃各種好吃的。她攬著他的腰,把臉貼靠在他結實的後背上。
他什麼時候從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子長成了這麼高大結實的大男孩了呢,她仔細回憶他們一同成長的歲月,那些爆笑的趣事,她說與他聽,他也回憶起來,就和她一同討論。
比如她會把空糖紙裡包一些石頭然後偽裝好仍在地上,看看誰會撿,別人一撿,如眷就或跳出來做鬼臉說「沒羞沒羞……」
比如她會四處採來一些奇怪的植物然後用個玻璃瓶裝著,加入水,再用東西搗爛,取出裡面的汁液灌到針管裡給青蛙打吊水,那些青蛙最後都不治生亡。
比如她七歲那年帶領著一幫小男孩去舊樓的後山上揀落在地上的板栗,撿了一大袋子板栗,然後她哄騙這些小男孩說把板栗挖一個坑埋在裡面過幾天再來吃會很甜很甜。
第三十六章:秦小壞和許小好
眾男孩都相信,也包括許似年在內。過了幾天後,坑還在,板栗不翼而飛。
她告訴他,其實當天晚上她就悄悄潛回那裡把所有的板栗都挖出來賣掉了。
他驚歎她有一顆巨聰明的頭腦和領導能力,因為之後他和那幫男孩子又再一次相信了她還把板栗埋在了坑裡,之後依舊不翼而飛。
他同樣在笑過之後感到心酸,他問她:「那麼晚了天都黑了你一個人跑到後山的山坡上挖板栗你不害怕嗎?山後面是有很多墳墓的啊,你怎麼不叫上我陪你呢。」
居「害怕啊,但沒辦法啊,那些板栗賣的錢夠我和我媽好多天生活費呢,現在想想都覺得害怕。我不叫你是因為怕破壞我在你心目中偉岸的形象啊。」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哈哈,她在他心中有過偉岸的形象嗎,她在他心裡一直都是一個古靈精怪有些小壞但不失善良可愛的女孩子。
他說那以後我給你取一個暱稱就叫秦小壞吧,她假裝賭氣說那我也給你取個暱稱就叫許小好吧,你就一輩子都得對我一個人好。
赭八月的最後幾天,他每天清晨很早就騎車去她家裡接她出來玩,梅鳳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按理說寶貝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是應該讓他好好放鬆一下,可他總是出去找秦如眷這也不好看,已經有閒言碎語傳到她耳朵裡,說她兒子和那野丫頭在談戀愛呢,都抱在一塊了。
梅姨想反正過兩天就要去大學報道了,看他們還能膩和幾天,只是在許似年早上出門的時候叮囑道:「兒子,你的心思媽都知道,可我告訴你,媽當初給你們訂娃娃親那是媽糊塗,是媽封建,再說我也沒料到那丫頭長大會野成這樣。我可告訴你啊,你們之間要有個度,別越雷池,聽到沒?」
「媽,什麼叫雷池啊?」許珠佯裝不懂胖胖的身體挪到哥哥面前問。
「你小孩子懂什麼啊別插嘴,回屋做作業去。」梅鳳命令道。
許珠慢吞吞地進了房間,關門前,朝哥哥做了一個鬼臉。
雷池是不是就是吃禁果呢,是像馬衛和肖貝那樣嗎?許珠躺在床上,忽然坐起身,呀,哥哥該不會和如眷也那樣了吧。
她想了想又躺下,其實如眷成為她的嫂子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如眷是多年的好姐妹絕不會欺負她這個小姑子,只是她總覺得自己的哥哥那麼帥氣優秀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啊。像校花曼青啊,又高貴又純潔,多少男孩子都喜歡啊,還願意教自己減肥秘訣。
許珠揪著自己肚子上白花花的肉就在想,馬衛為什麼會喜歡肖貝那樣的女孩子呢,是因為肖貝比她瘦比她苗條嗎,她明明清楚馬衛是什麼樣的壞男孩可就是止不住會喜歡他呢。
「減肥吧……」許珠發出一聲沉悶的歎息,誰叫事實證明肥肉和愛情是成反比的呢。
許似年則沒許珠這麼悠閒了,他被老媽口中的「雷池」二字驚得面紅耳赤,他推著單車小聲說:「媽,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根本沒有你想的那回事,我和如眷是戀愛了,不過不像你想像那樣。」他說著,推著就走。
「哎哎,你這臭小子,你長大了你來事了吧你,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談戀愛老媽就做不了主,我不答應她甭想跨進我們家的門,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梅鳳罵罵咧咧道。儘管按理說她是不該反對自己好友的女兒和自己交往的,再說當年指腹為婚也是她答應的,可她哪曉得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優秀而如眷又會這麼野丫頭沒教養呢。
只能說是秦荷瘋了這些年,孩子缺乏管教,梅鳳安慰著自己有些過意不去的良心。
「媽,你用詞不當,哥哥和如眷怎麼會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呢,鮮花是形容女孩的,難道我哥哥是牛糞嗎?」許珠悄悄把門拉開一個縫小聲說。
梅鳳沒好氣地說:「你給我看書去,你哥考上重點了,接下來就看你了,你要考不上我看你以後怎麼嫁人。」
許珠把門拉開堵在了梅鳳的面前,說:「媽,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也嫌我胖了。」
「哪有媽嫌自己女兒的,我只是擔心你啊,笨重笨重,你又笨又重。」梅鳳在許珠的頭上輕敲了一下。
一兒一女還真都讓她不省心,她想起好久沒有看望秦荷了,聽說秦荷恢復的不錯,也能認得出人了,梅鳳想著要去看看秦荷,也好說說孩子們的事。
許似年則完全沉浸在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刻,他每天騎車帶著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秦如眷到處玩,他聽說自己考上復旦的時候也沒這麼開心過。想必這時的許似年是壓根也想不到四年後的他,竟會離開了她。
那時的他們享受著最單純最青澀的戀愛時光,如眷後來病了記得模糊不清,但她總是會想起那時候的某個畫面,他騎車載她在瓊花下飛馳,她纏著他說他們那年的故事,他重複說了很多遍,幾乎每晚都要說,她依然記不起來,到後來,他竟會生厭。
九月一號,如眷很討厭這個時間,因為這一天他就要去上海了,她強裝笑顏,那天起得很早,她寫了一封信,很長,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寫這麼溫柔肉麻的話語。她親暱地稱呼他許小好,許小好你要照顧好自己,許小好你要記得想我,許小好你要常給我寫信,許小好你不可以和別的女生說太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