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他立刻退後兩大步,很客氣地請教,「請問你抓蟑螂幹什麼?」不會是想拿蟑螂當雞翅膀的配料吧?
「你不知道嗎?有證據顯示不,蟑螂在石碳紀時就存在於地球上,比恐龍還早喔!但恐龍滅亡了,蟑螂卻仍舊活蹦亂跳地忙著養兒育女污染大地,想想,如果我能研究出來蟑螂為何能熬過冰河時期活到現在,人類就不怕冰河時期再度來臨了!」
亞米爾終於能瞭解她有多沉迷於生物研究了。
她的動機真是單純到不行,只是兩個字:沉迷!但是她的嘴呢?保密度夠高嗎?她真的能夠遵守諾言不把他的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嗎?
第六天──
難得一次,電話鈴響。
「……不行,我不能告訴你……不,就算你是我最要好的死黨也不行,因為我已經答應過人家了……我知道、我知道,那『僅僅』是一隻幾近絕種的蝴蝶──絕對不是什麼爛蝴蝶,但是我答應過人家,他把蝴蝶送給我,我絕不會說出去是誰給我的,我不能食言啊!
「……真的很抱歉,玲子,可是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我最討厭人家說話不算話,自己當然更不可能做那種事,對不對……對,就算你是我媽咪也不行……不,我不想跟你絕交,但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旋梯頂端,亞米爾悄然佇立,默默傾聽司徒菁講電話。
他終於有了決定。
司徒菁一放下電話,亞米爾便喚住了她。
「司徒。」
樓梯底端的司徒菁聞聲仰起頭。「啊,亞米爾,你醒啦!」
「我有條件。」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聽得司徒菁一怔。「嗄?」
舉腳一梯梯徐緩地往下踏落,「第一,」亞米爾開始說出他的條件。「我的食宿由你負責供應。」
「……」司徒菁好似仍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滿臉困惑。
「第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住在你這裡。」
「……」司徒菁雙眼綻出驚喜的光芒,有點明白了。
「有關於我的任何事和研究都不准透露出去,只准你一個人知道。」
「沒問題!」她狂喜的大叫,終於聽明白了。
「我想告訴你的自然會告訴你,如果不想告訴你的你不能逼我說。」
「行行行,不逼你,絕不逼你!」司徒菁咧嘴笑得合不攏。
「你的研究紀錄……」
「放心、放心,我做記錄的電腦有最安全的保密系統,而且不連網路,所以不怕任何駭客,你的紀錄我也會用代碼替代,可以嗎?」
亞米爾頷首,雙腳落定在她前面,此刻才發現他們倆一樣高,他們的視線是平行的。
「如果我要你毀掉,你就得立刻毀掉。」
司徒菁猶豫了下,旋即用力點頭。「好。」
滿意的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這就可以了。」亞米爾說。
「薪水呢?你要多少?」
亞米爾微微楞了一下,好像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呃……你能幫我申請信用卡和銀行戶口嗎?」
「可以啊!」
亞米爾猶豫了下。「可是我沒有身份證件,也沒有護照。」
「咦?」司徒菁呆了呆。「那你怎麼出入境?」
亞米爾聳聳肩。「偷渡。」
「你是逃犯?」司徒菁失聲道。
「逃犯?」亞米爾苦笑。「不,我不是,但我的確是在躲避某些人,不過絕不是警察之類的。」
「那是什麼?」
濃密的長睫毛往下垂了一下又揚起。「躲避那些要強暴我的人。」
咦?原來那三個大鬍子不是臨時起意要強暴他的嗎?
「那三個人?」
「不,他們有一百三十三個人。」
抽了口氣,「老天,有那麼多人?」司徒菁驚呼。「全都想要強暴你?」他未免太「受歡迎」了吧?
亞米爾慢條斯理地點點頭。
「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強暴你?」是變態?還是同性戀?或者是……
亞米爾凝眸深深注視她。「當你開始對我做研究之後,你自然會明白。」
司徒菁眨著眼與他對視片刻,然後又習慣性地扶了一下眼鏡,低眸思索半晌,忽地又轉回去拿起電話,等了會兒。
「大哥嗎?我是小菁啦!有點事想麻煩你一下可以嗎……」
片刻後,放回話筒,司徒菁喜孜孜地回過身來,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行了,我告訴大哥有個外國同學因為戰爭逃出國偷渡到這兒,倉卒逃亡間不小心把所有身份證件都搞丟了,他答應幫忙,只要給我你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再加一張照片,他會負責幫你辦一份澳大利亞的身份證。」
嘴巴吃驚地張開,「他怎會有辦法?」亞米爾雙眸不可思議地睜大。
司徒菁得意地咧咧嘴,壓低聲音。「兩年前移民局局長的獨生子罹患癌症,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後來轉到爹地的醫院,爹地使用中國針灸古法為他治療,現在已經在逐漸痊癒當中,移民局局長非常感激爹地,這樣你明白了吧?」
亞米爾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過……」司徒菁歎氣,「大哥答應是答應了,可是他說我已經三年沒回家了,無論如何今年元旦一定要回家去過,否則他就不幫忙。什麼嘛!我又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是老碰上實驗做一半走不開嘛!」她孩子氣地嘟囔抱怨。
而亞米爾則兀自沉浸在難以置信的情緒中。
真的嗎?他真的可以擁有身份證了嗎?他真的可以脫離因為沒有任何身份證件而找不到工作,永遠都只能偷渡逃亡的窘境了嗎?
「好,這樣就可以申請信用卡和銀行帳戶了,以後我就直接把薪水匯進你的帳戶裡……呃!一個月一萬澳元可以嗎?」
一萬澳元?
這也是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過去他身上能有個十元、二十元就是一筆大財富了,所以他餓肚子的時候居多,許久不曾如同這幾日般,每天吃飽飽睡暖暖,簡直就像是天堂般的享受。
「夠了。」他不貪心,能有張身份證件和一萬澳元,這就足夠他逃亡很久了。
「太好了,那……」司徒菁希冀地瞅住他。「後天開始?」
「可以。」
然後他笑了。
許久沒有露出過這種真心的笑容,他差點忘了該怎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