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雲蝶都快畢業了,你們到底有什麼成果了?」耿介騫大聲吼著。
「我已經想盡辦法了嘛!於傑就是不肯給我機會結近他啊!」耿雲霓無奈地道。
袁鸞英也歎道:「於傑是沒阻止我見雲蝶,可是每次他都在一邊死盯著我們,那雙眼尖銳得好像什麼都能看透似的,尤其是當我要說一些比較溫情的話時,他顯露出來的笑容,就好像在嘲笑我的演技有夠爛似的,我真的有點害怕再去找他們了。」
耿介騫猝然林向耿端武。「那你呢?我知道你天天去他家,你有什麼結果?」
耿端武聳聳肩。「還是老樣子,二……呃、於大哥堅持要等到你們有所改變,他才願意……」
「天殺的!改變?什麼改變?我肯讓她回來了不是嗎?我們也承諾要對雲蝶好一點了,不是嗎?到底還要什麼改變?」耿介騫兩手朝天揮舞。「他又不讓我們單獨接近雲蝶,又不相信我們的話,他到底要怎麼樣啊?」
「爸,我……」耿雲霓想說什麼,卻招來耿介騫的怒罵。
「就是你,說什麼於傑一定會喜歡你,結果呢?浪費那麼多時間卻什麼收穫也沒有!跟我搶人?哼!整天在同一所校園中,回家來他又是住咱們隔壁,你到底在幹什麼?吃飽飯閒閒沒事啃指甲嗎?」
「爸,我真的盡力了,可是他就是不甩我呀!」耿雲霓邊抱怨,邊困惑地蹙眉沉吟,「我真的不懂,我的美貌、才智都跟他那麼相配,為什麼他會看不上我呢?甚至……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有一點我最不明白,」袁鸞英緩緩掃過丈夫和兒女,眼光疑惑不解。「既然他有心幫雲蝶,難道他真的沒考慮到他要是回美國,雲蝶又該怎麼辦嗎?他不擔心我們真的不再讓雲蝶回家來了嗎?」
耿瑞文和耿瑞武互覷一眼,袁鸞英立刻注意到他們的異樣。「瑞文、瑞武,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他們又交換了一個眼神,但沒出聲。
耿介騫立即沉聲道:「你們兩個最好老實說,別讓我對你們不客氣!」
耿瑞文這才慢吞吞地開口。「爸、媽,你們真的那麼討厭雲蝶嗎?」
耿介騫又想破口大罵,袁鸞英急忙捏了捏他的大腿,而後謹慎地說:「我們不是討厭她,只是……」
「媽,請老實說。」耿瑞文深沉地與母親對視。「你告訴我實話,我自然會回報一些實話。」
袁鸞英點點頭。「是實話,瑞文,我們真的不是討厭雲蝶,只是無法對她付出關愛。」
「為什麼?」
袁鸞英沉思了一會兒。「也許是我們的自尊心太強了,我們無法忍受我們有不如人的地方,而雲蝶恰好證明了我們倆的基因中有不優秀的成分存在。」
「那叫虛榮,媽。」
「或許是吧!」袁鸞英歎息。「我和你爸同樣都是在競爭的環境中成長的,我們都是獨生子女,父母都愛拿我們出去和人比較。」
「表現出色,父母便將我們捧上天,若輸人一著,父母失望傷心的眼神著實今人難以承受。久而久之,我們便養成不管在任何事上,都要與人爭長短,長大後,太多的勝利自然令我們自認是高人一等的。」
她轉眼瞧向丈夫。「我想,我們都是用我們父母對我們的想度去對待你們,所以我們無法承受雲蝶的失敗,但她畢竟是我們生的,我們不想苛責她,只好漠視她了。」
「其實二姊並不是不聰明,」耿瑞武第一次開口。「只是原來的學習方法不適合她,於大哥用另外的方法教她,現在她已經是全校第一名了。」
袁鸞英和耿介騫都驚訝地張大了眼。「真的?」
「嗯。」耿端武重重的點頭。「於大哥還說,只要再加點油,她連T大都考得上哩!」
夫婦倆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其實,於傑對你們的要求很簡單,」耿瑞文接口道:「只要你們不再想利用雲蝶來達到你們的目的,不必你們強求,雲蝶始終是你們的女兒,但是,你們的私心若是不除,你們就會永遠失去雲蝶。」
他神情嚴肅地望著父母。「我想,你們真正要考慮的是,在你們的心裡,到底是你們的機會重要,還是自己的女兒重要?我希望你們能真正的想清楚,不管好壞,我們全都是你們的親生兒女,我們都渴望你們出於父母至情的真心關愛。
不要讓我們做兒女的為你們感到痛心失望。」
袁鸞英若有所思地注視著耿瑞文。而後慢慢的垂下眼瞼陷入沉思之中,但耿介騫卻仍執迷不悟。
「說什麼為我們感到痛心失望,我們只是想爭取機會,難道也錯了嗎?」
「爸,兒女應該是你的生命的延續,而不是你爭名奪利的工具!」耿瑞文語重心長的說。
耿介騫聞言跳起來,「我是她的父親,我有權……」
耿瑞文鎮定地仰望著他。「不,你應該疼愛她,無權利用她!」
「別再說什麼利用了,我說過,我只是在爭取機會。」
「用你自己的能力去爭取吧!爸,別想利用你的兒女,這樣只會遭人恥笑而已。」
「你……」
「別說了,介騫,」袁鸞英突然將丈夫硬拉下來。「告訴我實話,瑞文,你認為我倆對你們如何?」
耿瑞文沉默片刻,而後苦笑。「就像我對雲蝶說的,我們只是你們的獎盃,而不是兒女。」
「獎盃?」袁鸞英苦澀地喃哺重複著。「只是獎盃嗎?你……不覺得我們……愛你們嗎?」
「愛?」耿瑞文嘲諷地笑笑。「有啊!我們表現得越好,你們的愛就給得越多,我們表現得不好,你們的愛也自然減少了。」
「天哪!我……」袁鸞英低呼。「真是那麼糟糕的母親嗎?」
耿瑞文沉默無語。
袁鸞英緩緩轉向小兒子。「你……也是這麼想嗎?」
耿瑞武同樣低頭無語。
袁鸞英望向耿雲霓。
耿垂霓搖搖頭。
「我不知倒大哥在說什麼,表現好當然有資格得到更多的關注,表現不好活該被冷落,這有什麼不對?」
袁鸞英又注視她許久,而後緩緩站起來往臥室走去。「我想,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耿介騫一頭霧水地望著妻子的背影。
「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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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袁鸞英望著開門的於傑。「想來嘗嘗雲蝶的手藝。」
於傑回視她,片刻後,他慢慢露出笑容。「正好,小蝶正在做拿手的涼粉,你有口福了。」
袁鸞英進去後,略一打量。「瑞文說這裡都是雲蝶在整理的。」
「是啊!她手腳很俐落的,三兩下就乾乾淨淨了。」於傑領著她來到餐桌邊,「請坐。」然俊朝在廚房裡忙碌的雲蝶叫道:「小蝶,好了沒?你媽也來吃消夜了。」
「耶?」雲蝶猛然轉身,「媽?你來了?啊!請等一下,我馬上就好了。」
她轉回身,雙手更快速地調理著。
不到五分鐘,桌上便擺滿了各種小菜還有一疊煎餅、蝦仁涼粉、洋菜拌雞絲小黃瓜、奶油-白菜、涼拌三鮮豆腐、荷葉卷和芝麻花枝丸,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袁鸞英不可思議地瞪著滿桌的食物:「這……這全是你做的?」
「是啊!媽,嘗嘗看啊!」
袁鸞英笑笑,她夾起涼粉輕咬,咀嚼幾下後,便面露驚異之色。「好吃!」
雲蝶立刻開心地笑起來。「真的嗎?那您就多吃一點。」
「是啊!而且最好快點吃,否則待會兒就沒得吃了。」於傑一邊大口大口的囫圇吞,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袁鸞英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女兒,雲蝶好笑地說:「沒什麼啦!他只是……」
門鈴一響,雲蝶的話頓住,於傑不由得哀呼一聲。
「天啊!怎麼來得這這快?他是狗嗎?鼻子這麼靈!」
袁鸞英詫異地看著於傑更努力的往嘴裡塞食物,然後轉頭想看看究竟是誰讓他這麼緊張。
耿瑞武像火車頭似的衝進來,「咦?媽,怎麼你也來了?啊!有涼粉耶!喂,喂,你別太過分喔!聽過孔融讓梨沒有?」他屁股還沒坐下,就忙著拿筷子搶涼粉。
「沒聽過。」於傑含著滿嘴的食物道。
「剩下的全是我的!」耿瑞武手口並用。
「該死!還我!」
「不還,你吃那麼多了?」
「小鬼,你太囂張了,這是我家耶!」於傑不滿的嚷嚷。
「嘿嘿,這是我姊姊煮的菜!」耿瑞武得意的笑道。
袁鸞英膛目結舌他望著兩人爭奪涼粉,雲蝶悄悄的拉了她一把,「媽,快點吃,要不然待會兒就真的什麼都吃不到了。」
袁鸞英有趣的望著他們躺在地毯上喘氣。「他們常常這樣嗎?」
「不是常常,」雲蝶收拾著餐桌。「是每次、每天。」
袁鸞英注意到雲蝶不到一分鐘就將餐桌整理得乾乾淨淨的,不自覺的脫口讚道:「你真的很能幹。」
雲蝶端了一杯香片過來給母親,「不是能幹啦!我只是習慣了。」接著坐在另一邊。
袁鸞英仔細的端詳她。「你看起來臉色很不錯,也很開心的樣子,於傑對你很好吧?」雲蝶羞澀地點點頭。
「那就好。」袁鸞英笑笑。「聽說你的成績進步很多?」
「嗯!於傑說我一定考得上。」
袁鸞英凝視著她半晌。而後突然問:「老實告訴我,你想念大學嗎?」
雲蝶愣了愣。「想啊!我……」
「不,我是說,如果你不必考慮我們,你自己本身想念大學嗎?」
「我……」
「老實說沒關係。」袁鸞英鼓勵地道。
雲蝶違疑地咬了咬下唇。
「其實我並不喜歡唸書,我喜歡做菜,整理家務,我希望將來能做個好妻子、好母親。」
「好母親?」袁鸞英感歎道:「我就從來不懂得要作個好母親。」
「媽?」袁鸞英拍拍她的手。「或許你是應該放棄聯考,不需要為了我們的虛榮心浪費時間。」
「放棄聯考?」雲蝶驚訝地叫道:「為什麼?」
「因為你考聯考是為了我們,」袁鸞英輕歎。「而我希望你能為你自己過一點真實的生活。」
「媽……」雲蝶感動的低呼。
袁鸞英又拍拍她的手,轉口問:「於傑有提過他回美國後要如何安排你嗎?」
「安排?」雲蝶似乎有些困惑。「他要帶我回美國結婚啊!」
「嗄?」袁鸞英大大的一愣。「帶你國美國結婚?」
雲蝶臉羞臉紅通通的。
「寒假時他帶我回他家玩,他的家人都很喜歡我哩!」
「可是……即然他要帶你回美國結婚,你幹嘛還要參加聯考?」
「我只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
袁鸞英迅速瞥一眼還躺在地毯上的於傑。「他真的要和你結婚?」
「嗯!他是這麼說的啊!」
「可是……」袁鸞英疑惑地看著於傑。「為什麼?」
耿瑞武突然坐起來,空手撐在背後。「因為於大哥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他喜歡乖巧聽話的老婆,以滿足他自大的心理,不希望有個漂亮的女強人老婆天天跟他抬槓;他也喜歡回象時有個溫暖的窩、有熱呼呼的美食、有活撥可愛的子女,而這些,二姊都能百分之百的提供給他。」
他側向於傑問:「對不對?於大……耶,他居然睡著了!」
「睡著了?」雲蝶忙去拿條毯子為他蓋上,還塞顆枕頭在他的腦袋下面,再順手撥去他臉上的髮絲,又把他的衣服拉好,動作輕柔細膩,充滿無限的柔情。
袁鸞英突然問:「瑞武,你看過我對你爸爸這麼溫柔體貼嗎?」
耿瑞武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在我的記憶裡也沒有。」袁鸞英坦承。
兩人突然對看。
耿雲霓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所以,她才會一點希望也沒有。
事實上,所有的女強人都不可能做這種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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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固的耿介騫莫名其妙發現,他多年來的親密戰友……老婆竟然不再跟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了。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應該為孩子們多想想吧!」他老婆居然這麼說?!而他當然立刻回嘴。
「就是因為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沒剩下多少機會,所以更要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呀!」
「那孩子們的將來呢?你為他們想過嗎?」
「為他們想?我就是在為他們想啊!只要我的地位提升了,對他們當然有很大的好處-!」
「什麼好處?除了虛名之外,還會有什麼好處?」
「你……」耿介騫詫異地望著老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我在想……」袁鸞英歎道:「我想在還來得及時做個好母親。」
可是耿介騫完全不能接受袁鸞英的勸告,於是,他只能和大女兒繼續奮戰。
但是,學期結束了,聯考也過去了,這也代表於傑就要回美國了,於是,再也無計可施的耿介騫,只有祭出殺手劍。
耿介騫猛按著電鈴,袁鸞英拉住他。
「不要這樣,介騫,你這樣會破壞雲蝶的幸福的。」
「誰教她不肯幫我,我也管不了她那麼多了!」
耿瑞文則靜靜的看著父親瘋狂地按電鈴。「你會後悔的,爸,你一定會後悔的。」
耿瑞武只是搖頭,而耿雲霓則是一副等著看熱鬧的幸災樂禍表情。
門一打開,耿介騫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進去,其它人當然也跟了進去,於傑冷冷地望著滿臉怒氣的耿介騫。
「有什麼事?」
「我跟你交換條件,」耿介騫直截了當地說:「你幫我升上院長,我就不告你。」
袁鸞英再一次拉住丈夫哀求道:「不要這樣,介騫,替雲蝶著想一次吧!這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呀!」
耿介騫用力甩開妻子的手。「不,什麼事都可以聽你的,就是這一次不行,我絕對不能輕易放棄這難得的機會!」
「介騫……」
耿介騫不再理會妻子,「你怎麼說?」他固執地問於傑。
耿瑞文和耿瑞武左右攬住一臉惶然無助的雲蝶低聲撫慰著,耿雲霓斜睨著她站出嘲諷的笑容。
於傑雙臂抱胸,老神在在地問:「你憑什麼告我?」
「雲蝶未滿十八……」
於傑輕哼。「你忘了你簽過一份文件嗎?」
「那大概只是有關監護權的文件,我還是可以告你的!」耿介騫自信滿滿地說。
「你自認可以告得動我嗎?」於傑神定神閒地問。
「不管告不告得動,憑你在教育界的身份,是不允許出這種醜聞的,你會身敗名裂,會……」
「你似乎有點誤解了,」於傑打岔道:「我並不希罕教育界的身份,我在大學教書只不過是實現以前的想法……邊工作邊旅遊,就算不教書,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耿介騫臉色一變。「你是說你不怕我告你?」
「老實說,」於傑嗤哼。「沒什麼好怕的,你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耿介騫面容一沉。
「雲蝶的名聲呢?你也不管嗎?如果我告你,保證一定會上報,到時候最難看的會是雲蝶。」
於傑搖頭歎息。「你實在是個很自私的父親。」
耿介騫以為自己抓到對方的弱點了,他不自覺的露出得意的笑容。「如何?肯和我交換條件了嗎?」
於傑詭異地注視著洋洋得意的耿介騫。「我想,我最好先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於傑緩緩往書桌走去。「你簽的不是有關監護權的文件。」
耿介騫的笑容立刻消失。「那是什麼文件?」
於傑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一個活頁夾,而後慢慢走回來。
「是結婚同意書。」
「什麼?」耿介騫吼道。
於傑將活頁夾放到耿介騫的手上。「你最好先看看這個再決定要不要告我。」
耿介騫打開文件,耿雲霓和袁鸞英同時湊上去看,接著又同時驚叫。
「你和雲蝶結婚了?!」
雲蝶頓時傻眼,「我結婚了?我怎麼不知道?」她喃喃地道。
耿瑞文和耿瑞武都忍不住失笑。
「我一直沒公開,是因為我希望你們能用真正的親情去關愛她。」於傑搖頭一歎,「沒想到你始終是這麼執迷不悟,還有你。」他朝呆愣的耿雲霓揚揚下巴,而後轉向雲蝶。「抱歉,小蝶,恐怕你的願望不能實現了。」
雲蝶張了張嘴,突地叫道:「你騙我?」
於傑挑挑眉:「有嗎?我哪裡騙你了?」
雲蝶噘著嘴。「你答應我暫時不舉行婚禮的。」
於傑無辜地眨眨眼。「我們舉行婚禮了嗎?沒有吧?」
「呃……可是……我們不是……」雲蝶迷惘地看著於傑。「結婚了嗎?」
「是啊!」
雲蝶又嘟起了嘴。「那你還說沒……」
「小姐,」於傑大大的歎息一聲。「我答應你暫時不舉行婚禮,可沒答應你不辦理公證結婚手續吧?」
「嗄?」雲蝶再次傻傻地張大嘴。「可……可是……」
「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現在,可以舉行婚禮了吧?」
「呃……」雲蝶看著一臉茫然失意的父親。「可是我爸……」
「不能再拖了,小蝶,再拖,你的肚子就大起來了。」
「肚子?呀?」雲蝶兩手一張,猛低頭,雙眼和其它人的目光一致地射向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准媽媽。」於傑無奈道。「你不想大著肚子舉行婚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