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氣最高的兩個作戰參謀,帶著自己的擁護者,在沙盤上以紅藍雙方指揮官身份進行對決,誰能取得勝利,誰就是這場演習中的藍軍指揮官。
還有一些處於中間立場,選擇兩不相幫的作戰參謀,已經開始以指揮部名義,發送出一些基礎命令。
夜鷹突擊隊為團級編製特種偵察大隊,下轄有三個營一級編製的中隊和一個教導小隊;每個中隊又下轄四個特戰連;除了十二個特戰連,夜鷹突擊隊還有能夠獨力支配的火力支援單位。這其中不但有坦克裝甲車,重型火炮,還有四架米-8河馬武裝直升機。
用火炮連的大口徑重型火炮,去追打進大山叢林中的始皇特戰小隊成員,和用高射炮打蚊子沒有什麼區別,暫時可以忽略不計;米-8「河馬」武裝直升機已經在軍營中整裝待發,一旦始皇特戰小隊敢於進攻軍營,這四架武裝直升機就會載滿彈藥和步兵起飛,對著始皇特戰小隊展開猛烈攻擊,更隨時可以通過索降的方式,將夜鷹突擊隊士兵投放到始皇特戰小隊撤退必經之路上。
五輛軍用吉普車也已經在軍營內部集結完畢,只要戰鬥警報一響,在三十秒鐘時間內,司乘人員就會登車並進入作戰狀態。在到處都是叢林的山區,坦克和裝甲車雖然能勉強移動,但是從機動性上來講,卻要比越野吉普車差了幾個等級。這幾輛越野吉普車,在後座部位都架設了82迫擊炮,再加上手持班用輕機槍和自動步槍的步兵,就形成了一個可以高速移動的火力平台。它們雖然不能追入叢林,但是一旦始皇特戰小隊敢於突襲大本營,由越野吉普車組成的車隊,就會在始皇特戰小隊退出叢林之前,對他們展開最凌利的反擊與追殺。
負責調派武裝直升機的作戰參謀走到沙盤邊,看著紅藍雙方依然在沙盤上拚死角逐,他略一猶豫,還是開口道:「我們應該在大本營準備一架醫療專用直升機,二十四小時待命。紅軍那批人是牛逼,但他們在野外生存,隨時會遇到各種危險,一旦有人身負重傷或者中毒需要支援,我們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調派直升機趕赴支援,讓傷員得到及時救治。」
為了保障「敵軍」成員在演習時的生命安全,將其中一架上的武器拆除,將各種急救醫療器械和藥品,連帶醫生、護士一起搬上去,將其轉變成醫療專用機,這樣做固然是沒有錯,但是卻將藍軍的空中打擊力量,以及空中運輸力量直接削弱四分之一,這對於失去統一指揮,戰術調配時不可避免會出現混亂,必須用武裝直升機壓陣的藍軍來說,這樣做無異於自找麻煩。
保護戰友的信念和追求勝利的渴望,兩種情緒在內心深處反覆交織,也難怪這名作戰參謀在向紅藍指揮官報告時,臉上的表情會這麼奇怪。
紅軍指揮官卻沒有任何猶豫:「當然要準備!」
紅軍指揮官同意得這麼乾脆利落,作戰參謀還沒有回應,站在沙盤對面的藍軍指揮官也開口了,他的眼睛看起來像蛇,他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毒蛇在吐著信子,讓人怎麼聽都覺得渾身發冷:「別說這只是一場演習,就算是真正的戰爭,敵軍士兵遇到生命危險,向我軍發送求救信號,出於人道立場,我們也應該伸出援助之手。」
紅軍指揮官嘴角一撇,臉上露出不以為然:「孫寧,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明明另有所圖,卻偏偏要用『道德』這塊招牌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小人行徑!」
「戰爭,是政治需要的延伸,它存在的唯一原因,就是要為政治服務。沒有任何理由,動不動就發起戰爭的國家或民族,早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被稱為孫寧的藍軍指揮官,淡然回應:「身為作戰參謀,我主要負責戰時輿論宣傳和對敵心理戰,雖然戰爭的本質就是赤裸裸的利益紛爭,但是如果能合情合理地披上一件道德的外衣,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上,更容易獲得民眾認同。上千年前古人都說出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樣的話,余耀臣你身為一名作戰參謀,怎麼還會這麼幼稚?!」
余耀臣再次嘴角一撇,卻不再和孫寧爭辯,而是轉過頭,對剛才提出建議的作戰參謀道:「立刻通過公共頻道向始皇特戰隊指揮官發送信息,告訴他們,我們在大本營準備了醫療專用直升機,一旦他們有成員遇到生命危險,只需要打出二紅一綠三發信號彈,醫療直升飛機就會在十五分鐘內趕到信號彈發送地點。」
作為對這些和自己平級,卻能在第一時間找對位置,協同作戰的同僚匯報,一向大大咧咧卻思維敏捷的余耀臣,耐心地向所有人做出了解釋:「特種對抗戰,打的就是信息與決策,如果能從對方部隊中捕獲一個俘虜,就會得到最直觀的第一手情報,但大家都是特種兵,想做到這一點,十分困難。可是如果始皇特戰小隊有成員遇到生命危險,被迫向我們發送求救信號,這固然會讓成員生存下來,但在同時,也會將俘虜連同他們最重要的情報,一起雙手奉送到我們面前。」
孫寧也接口道:「就算這位俘虜威武不能屈,拒不向我們透露敵軍內部情報,我們也可以從他鞋子上沾的泥土,身上披的植物偽裝等細節,判斷他們的行蹤,甚至可能因此鎖定他們的臨時大本營。如果有必要,我們直接把傷員送進軍區醫院,脫離戰場環境,身體裡那股熱血自然要降溫,到時候再找人告訴他,演習已經結束,他是一位英雄,軍區那邊會派人來慰問,同時還要把他的事跡拍攝下來,做成紀錄片全軍通傳。面對攝像機,在精神鬆懈之下,根本不需要多少專業技巧,這位不知道自己依然是俘虜的俘虜,就會主動把我們需要的情報竹筒倒豆子般全倒出來。」
余耀臣冷哂道:「你似乎還少說了一點。藍軍獲得情報後,對紅軍實施軍事行動,如果將他們一舉全殲,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如果只是重創,你這位心理戰參謀就會再次跳出來,通過宣傳讓剩下的人知道,他們之所以受到重創,就是因為他們中間出現了叛徒。這對於心高氣傲,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紅軍來說,中間出現叛徒,比軍事失敗更加難以接受,他們被打得原本就不夠高漲的士氣,更會隨之一落千丈!」
孫寧笑了,他原本長得就一副不招人待見的模樣,這一笑,更加顯得陰險詭詐,他雙手做了一個包抄合圍的動作:「沒有隊長和指導員坐鎮,紅軍的四個中尉班長再牛逼,在統率力和個人威望上,也會稍有不足。平時還好說,當紅軍士氣降到冰點,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將他們統率起來的時候,這方面的缺點就會徹底暴露,成為紅軍的致命要害!」
看著站在沙盤兩側彼此對峙的余耀臣和孫寧,聽著他們兩個唱雙簧般的對話,指揮部內的其他工作人員不由得都打了一個寒戰。
原本只是最平常、最簡單的人道主義援助,在紅藍兩位指揮官的步步推動之下,竟然就變成了戰場上可以讓一支最精銳特種部隊分崩離析的陽謀。
秦鋒對著參謀長豎起了一根大拇指,參謀長得意地一笑,毫不謙遜地接受了自家大隊長的讚美。能將余耀臣和孫寧挖進夜鷹,他這位參謀長可是沒少下工夫。
可是轉眼間,參謀長臉上的笑容就凝滯了。
他望著指揮部大門方向,一個臉色蒼白卻依然身軀挺拔如劍,嘴角卻還隱隱帶著一縷玩世不恭微笑的身影,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地走了進來。
今年三十三歲的趙志剛和余耀臣、孫寧相比,幾乎算是同齡。從軍校畢業後,十年瘋狂苦讀,又能融會貫通,在知識上的積累已經足夠讓他面對任何同齡軍官一騎絕塵;在偵察部隊五年帶兵經歷,讓他擁有著職業軍人的陽剛,但是他偏偏卻能用玩世不恭的態度,偶爾出格地惡作劇,把人氣得牙齒發癢,卻無法真正厭惡他,將自己的鋒銳轉化得雲淡風輕;在書海中幾度浮沉,讓他的眼睛裡,時不時會閃爍出用無數前人智慧與知識凝聚出的世事洞達,更成功地將他內心深處的狡猾詭詐,轉化為令人心醉的儒者風度。
嚴肅活潑,緊張瀟灑,擁有軍人天性卻偏偏還玩世不恭,在趙志剛的身上,矛盾地集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處事態度與風格,卻偏偏能讓他化腐朽為神奇般地融會貫通,變得不可捉摸。
團一級編製的特種大隊,就算是再特殊,它的最高指揮官是一名大校就已經頂天,也許是兩年,最多不會超過五年,等到夜鷹突擊隊進入正軌之後,秦鋒和參謀長就會一起離開,他們從籌建特戰隊的那一天,就開始為自己尋找接班人,秦鋒的位置,會從郭嵩然和另外四名中隊長中挑選,而參謀長的位置,在趙志剛還在學校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鎖定了這個名字,並且運用自己的影響力,將趙志剛又「請」了回來。
趙志剛也的確沒有讓他們失望,只可惜,這位才華橫溢、智謀非凡的指導員,在衝擊特種世界的最巔峰時,注定會中途隕落折戟沉沙。
現在秦鋒最想知道的是,趙志剛用了那麼多時間去訓練的燕破岳和蕭雲傑,在他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關注與時間,燕破岳和蕭雲傑能不能繼承趙志剛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心願,讓他可以走得再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