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抱著狙擊步槍,坐在一邊瞪大了雙眼,看著這兩兄弟狗咬狗兩嘴毛,可是旋即這兩兄弟就一起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燕破岳說:「我們一開始想著用絆線網來引發跳雷,是你告訴我們,對那些受過最嚴格訓練的老兵來說,如果地上有絆索,哪怕他們閉著眼睛都能感應到,就是因為得到你的提醒和指導,我才弄出這套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乒乓球震動飛雷網。我老爹常對我說,業精於專方顯卓越,你這位無論走到哪,身上都背九顆遙控炸彈,遠了放冷槍,近了埋地雷的職業殺人機器,果然是夠專業、夠卓越!」
「喂喂喂,怎麼說話呢?會不會說話?你這是誇人,還是在罵人?」
蕭雲傑不滿地瞪了燕破岳一眼,然後望著孤狼,聲音中透著溫和的鼓勵和讚賞:「特種兵會埋地雷,這沒什麼了不起的,真正讓我佩服的,還是你遙控引爆的時機!他們剛剛衝進陷阱,你手指那麼一按,爆炸聲一響,嚇得他們全部往地上一趴,這就叫鐵鎖橫江,讓他們上不得下不得,只能老老實實趴在那裡,被跳雷炸得雞飛狗跳,這種陰死人不償命的老謀深算,佩服佩服,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咬人的狗不叫』這句話是真有道理!」
孤狼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透出了一絲天然呆式的萌萌狀,她在認真地思考著,眼前這兩位同伴,應該是在誇獎她吧,應該是在誇獎她吧,還是說,應該是在誇獎她吧?!
在距離燕破岳他們一千多米外的山峰上,幾十名始皇特戰小隊的隊員,身上披著偽裝網,靜靜地潛伏在叢林中,藍軍提前一個多小時衝出軍營大門,這種違反演習既定規則的事情發生,唯一的原因就是,燕破岳向軍營中打出的那發榴彈,一定命中了重要目標,而且被組委會認同產生效果,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對他們威脅最大的武裝直升機已經被成建制殲滅,再也不必擔心在潛伏的時候,被武裝直升機上的紅外掃瞄器給逮出來,更不必再擔心武裝直升機突然出現在頭頂,對著他們展開火力傾洩,就因為這樣,始皇特戰小隊的成員們,他們的態度很從容。
四名班長聚集在一起,演習剛剛開始,就直接脫離了原定軌道,他們當然需要商議對策。
「燕破岳和蕭雲傑這兩個小子,弄了二十多顆反步兵跳雷,剛剛追殺上去,就被他們用地雷大陣給全部擺平的,是警衛排那批人。」
一班長簡單地對現狀做了一個介紹:「除了極少數幾個輪值在其他位置站崗的哨兵,包括他們的排長和副排長在內,警衛排算是成建制被殲滅了。」
對於一支擁有一千兩百名特種兵的敵軍來說,僅僅被殲滅了一個排幾十號人,看起來是無關大局,但是「警衛排」這三個字,卻讓另外幾個班長的眼睛都亮了。
等到他們消化完這個消息,一班長直接點將:「老四,你是我們中間的氣象專家,你來給大家說說最近的天氣情況。」
作為氣象專家,四班長出口不凡:「現在之所以陰雨連綿,是因為熱濕和冷干兩個大陸氣團在群山中相遇,它們之間就會出現交界面,也就是氣象工作者常說的『鋒面』。現在時值5月,是較暖的氣團代替較冷的氣團,這個鋒面就是暖鋒。暖鋒向前運動時,暖空氣會隨著前方冷空氣的坡度向上運動,當達到一定高度後遇冷凝結,就會形成雲雨層。而一旦形成雨水,在經過下方的冷干型氣團時,就會讓冷干型氣團變得濕潤……」
幾個班長都沒有打斷四班長學術演講式的絮絮叨叨,因為他們都明白,四班長在說這些東西的時候,大腦正在高速運轉,將各種數據進行羅列分析,最終轉化為他們作戰時可以直接使用的情報甚至是戰術。「從我們現在所處的海拔高度、空氣濕度、坡度等數據上分析,陰雨天氣還會持續三到五天,到了夜間,由於地表溫度下降,一旦停止下雨,短時間內就會產生大量濃霧。」
另外幾個班長的眼睛都亮了:「濃霧?」
四班長點頭:「縱然稱不上伸手不見五指,在沒有強烈燈光輔助的情況下,能見度不會超過十米。」
……
夜鷹突擊隊指揮部。
孫寧走到了余耀臣面前:「我不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不喜歡,很不喜歡。」
面對孫寧突然向自己開炮,余耀臣有些措手不及。孫寧繼續說下去:「我不喜歡你那種自以為是的模樣,但是我必須承認,在面對危機,必須有人挺身而出時,你比我更適合當力挽狂瀾的角色。」
余耀臣望著孫寧認真的臉,得到面前這個死對頭的讚揚和認可,余耀臣卻沒有半點喜意,他沉聲道:「你認為紅軍今天就會發起決戰?」
「對!」
孫寧點頭:「理由有三:首先,陰雨連綿,敵我雙方對周圍環境又太過熟悉,現在依然乾燥,可以避雨的位置,他們根本不敢去,更不敢在夜間紮營。他們就算是最優秀的特種兵,擅長野外生存,在這種惡劣環境中,體力也會不斷流失,而我們藍軍卻依托大本營駐紮,根本不受影響,如果我是紅軍指揮官,絕不會放任這種我消敵漲的不良狀態出現!」
余耀臣也在點頭:「紅軍每一個成員,都是從我們中間走出去的優勝者,單兵作戰能力比我軍要強,但是在這種環境中,最多只需要五天,紅軍在這方面的優勢就會被抹平。七天之後,我們就可以反超!」
「理由二,警衛排是最瞭解軍營的單位,有他們存在,夜鷹突擊隊大本營,才能守得無懈可擊,現在他們被紅軍成建制殲滅,我們的內部防禦就會出現漏洞。最重要的是,紅軍四名班長,彼此之間親如兄弟,他們靠協商就能團結統一起來,而你和我,卻是死對頭,沒有相當長的時間,很難分出個高低勝負,如果我是紅軍指揮官,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發起決戰,不給我們兩個磨合完畢聯手合作的機會!」
「理由三,無論是我們,還是紅軍那邊的四個班長,都被始皇小隊的指導員給騙了。指導員不停地向整個軍營灌輸燕破岳和蕭雲傑就是兩個不學無術浪蕩公子之類的信息,這固然讓我們心生輕視,同時更讓紅軍內部對燕破岳和蕭雲傑開始排斥,只要看今天燕破岳、蕭雲傑和孤狼三人編成一組的情況就知道,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至少一次激烈衝突,並且因此而處於半決裂狀態。」
孫寧說到這裡,眼睛習慣性地輕輕瞇起,看起來就像是一條發現目標正在準備發起致命攻擊的蛇:「兩個被公認是垃圾,已經被群體排斥,本來應該直接掉進谷底,一輩子也休想再爬出來的傢伙,卻在這場演習中成為最奪目的明星,更甫一出手,就打出最漂亮的一擊,用零傷亡為代價,成建制消滅了一個排。這種矛盾式的違和感,我們感到難以接受。但是比我們更難以接受的,是那些曾經排斥過燕破岳和蕭雲傑的人!他們會想辦法在短時間內,實施更大規模的行動,用更大的勝利,來證明自己沒有錯!」
隨著孫寧的步步剖析,在場的作戰參謀們,已經隱隱嗅到了決戰的硝煙氣息。
「首戰即決戰,真是好氣魄!」
余耀臣身軀一挺,站得更加筆直傲挺,他的聲音厚重而有力,透著一股發自內心的堅強與自信,更帶著讓人願意去仔細聆聽的磁性:「紅軍一旦發起進攻,必然是化整為零,以四名班長為核心,用狼群戰術攻進軍營,製造四面開花的交戰場面,只要我們稍一猶豫,或者我和孫寧還想著爭奪主導權,彼此在背後給對方下絆子,他們就能趁機對軍營造成絕對重創,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他們全軍覆沒,也依然完成了任務,成為這場對抗戰的勝利者。但是我們既然已經有了準備,他們這種狼群戰術就並不難破!」
說到這裡,余耀臣的目光從每一個作戰參謀的臉上掠過,他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別忘了,我們手中可是有高於敵方二十二倍的絕對優勢兵力。只要我們沒有自亂陣腳互相掣肘,和他們針鋒相對寸步不讓,就能讓這群自稱為『以質量勝數量』『以精銳勝平庸』的紅軍,嘗到他們自組建以來第一場大敗仗!真到了那個時候,能在夜鷹突擊隊史冊最醒目位置留下名字的人,就不再是他們,而是我們!」
所有作戰參謀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誰不是肉體凡胎,誰他媽的不想功成名就,誰不想在中國特種作戰發展史上留下屬於自己那濃墨重彩的一筆,縱然過上百年,甚至千年之後,依然可以在文獻甚至是書籍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在老對頭臨陣投誠,再無任何競爭者的情況下,余耀臣終於爆發出統率型指揮官的燦爛光芒,站在一邊的孫寧,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羨慕。他這種擅長陰謀詭計,平時說話都有點陰嗖嗖的人,注定永遠也不可能像余耀臣這樣用個人魅力獲得大眾認可,直至登高一呼應者如雲。
余耀臣的目光,又落到了孫寧這個讓他在最短時間內,統率全局的功臣身上:「作為我最大的競爭對手,這本身就說明你的能力是和我對等的。如果你平時說話不是那麼陰沉沉的,臉上還能時不時露出點笑容,我相信你身邊的朋友會多很多。」
余耀臣這幾句調侃,看似率性而為,實際上卻別有深意。
他已經在孫寧的幫助下,獲得了實質指揮權,他就是夜鷹突擊隊的臨時大隊長,那他自然還需要一個臨時參謀長,而孫寧就是毫無爭議的最佳人選。他們真想在最短時間內,把整個參謀部捏成一個團隊,就必須在所有作戰參謀面前,展現出他們盡釋前嫌、親密無間的一面,最起碼,也要展現向這個方向發展的趨勢。
孫寧是誰,他可是專門負責心理戰和輿論戰的高參,說他是職業軍官中的特務,那都不為過。余耀臣已經遞過一張梯子,他當然是立刻順著梯子往上爬。
「你以為我願意一張口就陰氣森森,一笑就能嚇哭小孩?」
孫寧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每次回家探親,家裡人都張羅著幫我相親,怎麼說我也是個在部隊捧鐵飯碗的,說出去也挺容易讓對方心動。但是一見面,九成九是『見光死』,我老媽心有不甘,找人去問過了,她們都說,我面相刻薄陰狠,一看就不是好人。」
沉默了大約幾秒鐘後,指揮室裡猛然爆發出一陣轟笑,別說是那些年輕的作戰參謀,就連秦鋒和參謀長都忍不住嘴角上揚。
被大家笑得臉色尷尬,孫寧還試圖解釋:「如果她們肯給我時間相處,就會發現,我看起來是很醜,但是我很溫柔。」
哄笑聲更大了,余耀臣走過來,在孫寧的肩膀上用力一拍:「你不是長得太醜,也不是不夠溫柔,而是官兒還不夠大。等將來我真正成為夜鷹突擊隊隊長,你真正成為參謀長,那些看見你見光死的姑娘,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特種部隊上校參謀長,她們一定會恨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中,紅軍即將在今天對軍營展開無所不用其極的狼群式進攻,所帶來的壓力竟然被化解得七七八八。看到這一幕,就連心高氣傲的趙志剛,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燕破岳做夢都沒有想到,就因為他這根攪屎棍式「鐵釘」的存在,竟然促使兩個勢均力敵的死對頭,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成了攻守同盟,並將一盤散沙的指揮系統凝聚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