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隨著槍聲不停響起,身體被帶著一次次顫抖的班長,鮮血從他的鼻孔和耳孔中不斷滲出,兩名特勤中隊的士兵,都急紅了眼睛,其中一個士兵忍了再忍還是忍不住衝前一步,對著燕破岳放聲哭叫:"不要打了,不能打了,再打下去,我們班長就要被活活震死了!"
燕破岳沒有理會那名士兵的眼淚和哭泣,他只是不停的開火,不停的調整射擊角度,硬是用這挺一打起來就不斷亂跳,雖然得到精心保養,但是全身零件都在響,已經處於淘汰邊緣的89式重機槍,打出了班用輕機槍,甚至是狙擊步槍的精確壓制效果。
槍聲嘎然而止,燕破岳扭頭,望著身邊略略遲疑的彈藥手,放聲喝道:"幹什麼呢,換彈!"
第三個五十發容量的彈藥箱又裝到重機槍上,再看看一百發子彈打完,已經是雙耳雙鼻都鮮血長流,就連嘴角都滲出血絲,再也不可能堅持完第三個彈藥箱的班長,那名在戰場上當眾掉了金豆子的士兵,用手背狠狠一擦眼角的淚水,猛的撲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抱住了班長的腦袋,試圖用這種方法保護住班長,讓他不要在後面的掃射中再受更多傷害。
另外一名士兵也有樣學樣撲了上來,三名武警士兵,在重機槍三腳架下,死死抱成了一團。附近的武警特勤中隊官兵看到這一幕,他們的嘴角都在不停抽動,可是燕破岳卻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在這一刻他臉色平靜得讓人心裡發毛,"嘩啦"一聲再次拉起了槍栓。
在燕破岳手中的89式重機槍第三次開始怒吼時,在同一戰線的左翼位置,同樣沉悶單調而緩慢的重機槍掃射聲傳來,一左一右形成了戰場上最醒目而另類的二重奏。
經過最開始的慌亂後,武警特勤中隊終於反應過來,在幾名士兵的協力合作下,用相同的方式將第二挺重機槍重新架起,加入了戰場。到了這個時候,兩挺大口徑重機槍,已經可以用火力替補的方式,輪流更換彈藥箱,對戰場實施不間斷壓制,山谷中被他們壓制住的那批僱傭兵,他們終於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燕破岳你贏了,但是你真以為,就憑這條山谷,就能要了我笑面虎的命?!"
笑面虎突然抬起腳,將身邊兩名僱傭兵狠狠踢出五六米遠,踢出了他們勉強能夠躲避彈雨的位置,這兩名僱傭兵雖然是驟不及防,但他們都身經百戰訓練有素,在被踢出掩體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舉起重型防彈盾,護在自己身前。武警特勤中隊士兵們立刻向他們兩個人一起開火,八一自動步槍傾洩出的子彈,打得重型防彈盾火星四濺,響起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響。
在將身邊兩名隊友踢進死神懷抱的同時,笑面虎整個人就像是一支離弦之箭,猛撲向已經近在咫尺的山谷出口。在飛衝出十米之後,笑面虎猛然撲倒,他的身體還沒有著地,就已經縮成一個中彈面積最小的球狀,以肩膀部位著地之後,藉著高速衝刺形成的慣性迅速向前翻滾,將幾發打過來的子彈甩到了身後。
連續幾個翻滾,笑面虎又向前衝出七米遠,他雙手猛的一撐地,整個人彈跳而起,在這種要命的時候,笑面虎全身的爆發力都激發到極限,他的右腳在地面上狠狠一蹬,藉著反作用力,他再次獲得了足夠的加速度,幾乎在同時,他又向前撲倒,整個人又在地上滾成了一團。
衝刺,翻滾,衝刺,翻滾,如此週而復始,這套組合動作聽起來非常簡單,但是一般的特種兵根本無法在短衝刺時,讓自己的身體獲得足夠加速度,如果強行這麼做,只會讓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慢,最終成為敵人的槍靶。他們也無法象笑面虎一樣,一邊全力衝刺翻滾,一邊還能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觀察四周,細微調整衝刺和翻滾方向,這樣就算是有人對他開槍射擊,笑面虎也能通過這一系列不規則軍事規避動作,將射過來的子彈全部甩開。
更何況笑面虎還踢出兩名拿著重型復合防彈盾的"同伴",成功吸引了武警特勤中隊相當一部分士兵的注意?!
重機槍子彈撕裂重型防彈盾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兩名"同伴"身體被十二點七毫米口徑子彈打碎時發出的慘叫,聽著這樣的聲音,笑面虎的臉上,竟然揚起了一絲絕不應該在這種場合這種時間出現的笑容。
笑面虎最擔心,也最畏懼的,就是燕破岳。既然燕破岳已經調轉槍口,吞下了笑面虎拋出去的誘餌,在紫陽山上,就再也沒有人,還有能力阻止笑面虎逃出生天!
不停衝刺,不停戰術翻滾的笑面虎,終於毫髮無傷的衝出了山谷,一頭衝進了山谷對面的原始叢林,雖然在戰場上把隊友踢出去吸引火力,自己趁機逃出生天,這種事情看起來是有點不招人待見,但是老祖宗不就說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樣的話嗎,他笑面虎為了活下去,做出一點點過激行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吧。
再說了,他笑面虎在僱傭兵舞台上,無親無友,原本就是孤魂野鬼一隻。只要他能活著離開,在重新接受僱傭時,自然就會有新的隊友和搭檔。
沒有幹掉他這輩子最大的死敵燕破岳是很可惜,但是沒有關係,他笑面虎可以繼續在僱傭兵舞台上積蓄力量提高自身實力,而燕破岳遲早有一天會放下手中的武器退役,回歸到正常人生活當中。以那個時候開始,再潛心等上幾年,等到燕破岳失去了一名職業軍人在戰場上用無數鐵與血洗禮出來的銳氣,也沒有了朝夕相處的戰友可以依靠,他笑面虎自然可以將燕破岳斬於刀下。
就算退一萬步來講,燕破岳是一個超級怪胎,戰鬥力強悍得可以幾十年不變,他總得娶妻生子吧,一個男人一旦有了妻兒老小,就算他是燕破岳,也會出現致命弱點。
一想到將來自己把刀子架到燕破岳的女人脖子上,逼得燕破岳只能跪在自己面前磕頭求饒,笑面虎就忍不住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自己微微發乾的嘴唇。
他真的很期待這一天,或者,到時候,他還能當著燕破岳的面,用刀子一顆一顆又一顆,慢慢挑開燕破岳女人衣襟上的鈕扣,看著燕破岳的臉龐隨之扭曲,那一幕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足以讓他笑面虎記憶一輩子,回味一輩子的最精彩畫面!
嗯?!"
笑面虎猛的停住了腳步,他有些疑惑的低下了頭,一團暗紅色的液體,正在他的胸口迅速聚集,很快就滲出了碗口大小的一塊。
這是……"
笑面虎疑惑的伸出手,在胸口掂起了一絲暗紅色的液體。手指上沾的液體,還透著一股溫熱,用指尖稍稍揉搓,指尖上傳來粘粘膩膩的感覺,就像是笑面虎在戰場上,經常從敵人甚至是平民身上放出來,不小心濺到他皮膚上,那種"血"的感覺。
血?!
笑面虎再次低頭,他終於看清楚,在自己的胸口上,多出了一個彈洞,鮮血帶著他的生命力,正在不停的噴湧不斷流失。
我中彈了,不會吧?!"
笑面虎真的呆住了,孤狼死了,燕破岳和蕭雲傑正在山谷兩側,對僱傭兵們展開包抄攻擊,"始皇特戰小隊"正在原始叢林中,和同樣精銳訓練有素的強敵展開不死不休式對攻,那麼,請問,又是誰能卡在他必經之路上,在他認為終於逃出生天,精氣神都隨之一鬆的最脆弱時,對他展開致命一擊?!
鮮血從胸部的傷口中不斷噴湧而出,笑面虎沒有伸手去按住傷口,也沒有試圖用止血繃帶對自己實施戰場急救。他不是那些剛上戰場的菜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定了。就算子彈貫穿身體,彈頭並沒有留在身體裡,就算是天上突然打下一道閃電,把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劈死,就憑這已經超過八百毫升的失血量,他笑面虎也絕不可能再支撐著逃過邊境線。
身體失血過多,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笑面虎卻死死挺住了身體,他丟掉了手中的武器,張開了雙手,他已經放棄了反擊和報仇的希望,他只是想看一眼對方的臉,他只是知道,究竟是誰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要了他笑面虎的命。
一個矯健敏捷的身影,從密林中站了起來,笑面虎努力瞪大了眼睛,試圖看清楚對方的那張臉,就是在生命最後時刻,他看到了對方那張沾滿泥土硝煙,更到處都是擦傷的臉上,佈滿了淚痕,他更看到了一雙充滿了仇恨,對他恨到了骨髓裡的眼睛。
噢……原來,是她啊!
笑面虎終於釋然了。他瞭解燕破岳和蕭雲傑,也瞭解孤狼,卻忽略了面前這個叫艾千雪的女人。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能成為燕破岳認同的同伴,能和孤狼結成搭檔,這樣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弱者?
要知道,狼的同伴,只可能是狼!
笑面虎仰天摔向地面,他凝望著頭頂那遮天蔽日的樹冠,在心中低語著:"燕破岳,別以為是你贏了,如果沒有這些人幫你,咱們兩個人單對單對決,誰勝誰負,還兩說呢!"
彭!"
笑面虎的身體,就像是一隻麻袋般,重重摔落在地面上,他的心跳隨之停止了。
沒有人知道,笑面虎在生命最後彌留時刻,在心底湧起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為什麼,我就沒有象蕭雲傑、孤狼、艾千雪這樣的生死兄弟呢?如果有這樣的兄弟,我也會珍惜他們……燕破岳,他有什麼好的,讓這麼多人都喜歡圍著他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