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剛開學時,確定了男女朋友關係,可很快就分開了,大四第二學期又在一起了。」
沈媽媽算了一下,發現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難怪她詢問沈侯有沒有女朋友時,沈侯總說沒有。她想了想說:「既然你們能分一次手,也可以再分一次。」
「什麼?」顏曉晨沒聽懂沈媽媽的話。
「我不同意你和沈侯在一起,你們必須分手!」
顏曉晨傻了一會兒,才真正理解了沈媽媽的話,她心裡如颱風刮過,已是亂七八糟,面上卻保持著平靜,不卑不亢地說:「您是沈侯的媽媽,我很尊敬您,但我不會和沈侯分手。」
「你和沈侯分手,我會幫你安排一份讓你滿意的高薪工作,再給你一套上海的房子作為補償,可以說,你的分手頂了別人三四十年的奮鬥,好處很多。但你和沈侯在一起卻是壞處多多,我會讓公司用一個最不好的理由開除你。你試想一下,一個品行不端,被大學開除,又被公司開除的人,哪個公司還敢要?」
顏曉晨難以置信地看著沈媽媽,「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做了什麼,讓您這麼討厭?」
「你說為什麼呢?學校裡小打小鬧談談戀愛,怎麼樣都無所謂,可談婚論嫁是另外一回事,門不當戶不對,你配得上做我們家的兒媳婦嗎?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你們家,不但一貧如洗,你媽媽還是個爛賭鬼,好酒好煙!婚姻和戀愛最大的不同就是,戀愛只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我兒子娶的不僅僅是你,還是你的家庭,我不想我兒子和一個亂七八糟、混亂麻煩的家庭有任何關係!我也絕不想和你們家這樣的家庭成為親家!」
顏曉晨猶如一腳踏空、掉進了冰窖,冰寒徹骨,她想反駁沈媽媽,她家不是亂七八糟,她媽媽不是爛賭鬼!但是,沈媽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原來,在外人眼中,她家是那麼不堪。
「貧窮也許還能改變,可是你們家……無藥可救!」沈媽媽冷笑著搖搖頭,「我會不惜一切手段,逼你離開沈侯,我不想那麼做,但我是一個母親,我必須保護我的兒子,讓他的生活不受你的打擾!我請求你,不要逼我來逼你,更不要逼我去逼沈侯!」
顏曉晨木然地看著沈媽媽,她只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就變成了她在逼沈侯的父母了?
沈媽媽把一張名片和幾張照片放在了茶几上,「這是一套連排別墅,價值八百多萬,你打名片上的電話,隨時可以去辦理過戶手續。還有,我希望你盡快搬出這個屋子。」沈媽媽拉開了門,卻又停住步子,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地說:「你是個好女孩,但你真的不適合沈侯!人生很長,愛情並不是唯一,放棄這段感情,好好生活!」
砰一聲,門關上了,顏曉晨卻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沙發上,站都站不起來。
從屋子的某個角落裡傳來叮叮咚咚的音樂聲,顏曉晨大腦一片空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音樂響起,愣愣地聽著。
音樂聲消失了,可沒過一會兒,又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顏曉晨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她的手機在響。她扶著沙發站起,腳步虛浮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機,是沈侯的電話,每天晚上這個點他都會打個晚安電話。
第一次,顏曉晨沒有接沈侯的電話,把手機放回了桌子上,只是看著它響。
可沈侯不肯放棄,一遍又一遍打了過來,鈴聲不會說話,卻清楚地表達出了不達目的它不會罷休。
手機鈴聲響到第五遍時,顏曉晨終於接了電話。沈侯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滿是焦躁不安,「小小?小小,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顏曉晨說:「我在家裡,沒事。」
沈侯鬆了口氣,又生氣了,「為什麼不接電話?嚇死我了!」
「我在浴室,沒聽到電話響。」
「怎麼這麼晚才洗澡」
顏曉晨含含糊糊地說:「下班有點晚。」
沈侯心疼地說:「工作只是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不顧身體,身體第一!」
「我知道,你那邊怎麼樣?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回去。」沈侯興高采烈地給顏曉晨講述著這次在長沙的見聞,顏曉晨突然意識到,沈侯很熱愛他們家的公司,並不僅僅是因為金錢,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和驕傲。自小的耳濡目染,四年的商學院學習,他對自己的家族企業有很多規劃和幻想,所以,他才不想出國,才會寧願拿低薪也要去做銷售。也許,沈侯對功課不夠嚴肅認真,可他對自己的人生很嚴肅認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也願意為之仔細規劃、努力付出。
沈侯說了半晌,發現曉晨一直沒有說話,以為她是困了,關切地說:「忙了一天,累了吧?你趕緊去睡覺吧!」
顏曉晨輕聲問:「沈侯,你有沒有發覺你剛才是以一個企業掌舵者的角度在分析問題?」
沈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原來我的話已經暴露了我的野心啊?看來我下次和別人聊天時要注意一點,省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個野心家。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東方的企業文化和西方的企業文化截然不同,不可能完全依靠職業經理人,我遲早要接掌公司,多想想總沒壞處。說老實話,我是想做得比我爸媽更好。」
顏曉晨有點心驚,卻又覺得理所當然,男人似乎是天生的猛獸,現代社會不需要他們捕獵打仗了,他們所有的血性和好鬥就全表現在了對事業的追逐上,沈侯的性子本就不會甘於平庸,他不想攀登到最高峰才奇怪。沈侯看曉晨一直提不起精神說話,「小小,你休息吧,我也睡了,明天訂好機票,再給你電話。」
「好的,晚安。」掛了電話,顏曉晨坐在餐桌前,怔怔看著窗外。
清晨,顏曉晨走進Judy的辦公室,把一份清楚全面的工作總結和交接報告遞給Judy,「我想辭職。」
Judy大吃一驚,「為什麼要辭職?哪裡做得不開心,還是對我的工作安排不滿?」雖然顏曉晨表現很優異,可才工作半年,不可能是其他公司來挖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顏曉晨自己對工作不滿。
顏曉晨說:「工作很開心,跟著您也學到了很多東西,辭職是純粹的私人原因。」
「有其他公司的工作了嗎?」
「沒有。」顏曉晨也想找到下一家的公司再辭職,但找份工作至少要兩三個星期,並不適合她現在的情形。
Judy一臉不贊同,「不管是什麼私人原因,都至少堅持一年,你這樣的工作履歷再去找工作很不利!工作經驗很少,不能給你加分,還給公司一種你沒有常性,不能堅持,遇見一點困難就逃避的印象,哪個公司會喜歡招一個只待半年就走的員工呢?」
「謝謝,但我必須辭職。」
「你是不是和沈侯吵架了?戀愛歸戀愛,工作是工作,兩碼事!」
顏曉晨說:「和沈侯沒有關係,純粹私人原因。」
Judy看顏曉晨態度很堅決,覺得自己的好心全被當了驢肝肺,很失望,也有點生氣,態度冷了下來,「好的,我接受你的辭職,公司會盡快處理。」顏曉晨剛從Judy辦公室出來,就接到了劉總秘書的電話,讓她去見劉總。
顏曉晨走進劉總的辦公室,劉總客氣地讓她坐。
劉總把一沓文件遞給她。顏曉晨翻了一下,是她以前填寫過的財務單據複印件,顏曉晨不明白,「劉總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劉總清了清嗓子說:「你的這些單據裡有弄虛作假。」
顏曉晨先是一驚,是她不小心犯了錯嗎?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劉總他們都是老江湖,不小心犯錯和弄虛作假之間的不同,他們應該分得很清楚。
顏曉晨把文件放回了劉總的桌子上,沉默地看著劉總。
顏曉晨的目光坦蕩磊落,清如秋水。劉總迴避了她的目光,「如果因為弄虛作假、欺瞞公司被開除,想再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就非常難了,你要清楚……」
顏曉晨打斷了他的話,嘲諷地說:「我很清楚,我不過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弱女子,你們卻是資產幾十億的大公司;我只有一張嘴可以為自己辯白,你們卻連白紙黑字的文件都準備好了;我請一個好律師的錢都沒有,你們卻有上海最好的律師事務所,上百個優秀律師時刻等著為你們服務;我在上海無親無友,你們卻朋友很多。劉總,您不用贅言了,我真的很清楚!」
劉總也不愧是商海沉浮了幾十年的人,竟然還是那副心平氣和的態度,「清楚就好!只要你聽話,侯總可以幫你安排一份遠比現在好的工作。」
「我不需要她給我安排工作,我能養活我自己!」顏曉晨起身朝外走去,快出門時,她突然想起自己還忘記說一句話,回過身對劉總說:「請轉告侯總,我已經辭職。」說完,快步走出了劉總的辦公室。
顏曉晨拿著包,離開了公司。
她找公交卡時,才發現自己手指僵硬,原來她一點不像她表現得那麼平靜,而是一直凝聚著全身的力氣才能維持那一點平靜。
公交車上人不算多,顏曉晨找了個最後面的空位坐下,神情迷茫地看著車窗外。
沈媽媽太不瞭解她了,也許一般的女孩會被她的威脅嚇住,可她不是一般家庭的一般女孩,她只是困惑於沈媽媽昨晚說的一段話,婚姻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的事,如果沈侯和她結婚,沈侯娶的不僅僅是她,還是她的家庭,沈侯能接受真正的她和她的家庭嗎?
手機突然響了,是沈侯的電話,顏曉晨打起了精神,「喂,機票訂好了?幾點的飛機?」
沈侯的語氣很抱歉,也很興奮,「長沙這邊的事完了,但我趕不回去了,劉總讓我去三亞見兩個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