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遠想了想,給李司機打電話:「老李,我突然有點急事要處理,本來可以坐出租車,但這個時間打車不知道要等多久,只能麻煩你了。」
程致遠決定去一趟魏彤的宿舍,她和顏曉晨關係不錯,如果上海還能有人知道顏曉晨的去向,只有魏彤有可能。如果魏彤仍不知道顏曉晨的去向,他就決定連夜趕往顏曉晨的老家,去找顏曉晨的媽媽。
看守女生宿舍的阿姨剛睡下不久,又聽到咚咚的敲門聲,阿姨氣得爬起來,怒問:「幹嗎?」
沈侯賠著小心說:「我找魏彤,有十萬火急的事。」
阿姨氣得罵:「又找魏彤?又十萬火急?」
沈侯顧不上細想,只一遍遍說好話央求,阿姨一邊數落,一邊上樓去叫魏彤。
不一會兒,魏彤就跑了下來。沈侯焦急地問:「你知道曉晨在哪裡嗎?」魏彤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是曉晨的男朋友嗎?你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我怎麼可能知道她在哪裡?你這男朋友未免做得太不稱職了吧!」
沈侯聽她語氣裡滿是冷嘲熱諷,反倒放下心來,「魏彤,你一定知道曉晨在哪裡,告訴我。」
魏彤生氣歸生氣,卻知道這事遷怒於沈侯實在不對,她瞪了他一眼,拿出手機,把顏曉晨的地址發給了他。
沈侯問:「你知道曉晨為什麼要辭職搬家嗎?」
魏彤沒好氣地說:「你自己去問曉晨吧!反正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曉晨沒人要,你不好好珍惜,自然有人珍惜。天底下可不是就你一個好男人!」
聯繫到剛才阿姨的話,沈侯反應過來,「程致遠是不是也來過?」
魏彤示威地說:「是啊,我把曉晨的地址給他了。」
沈侯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沈侯匆匆趕到魏彤給她的地址。
是一個居民小區,十多年的老房子,小區管理也不嚴格,他進去時,壓根兒沒有人問。
樓道裡的燈都是壞的,沈侯摸著黑上了樓,藉著手機的光辨認了一下門牌號,啪啪地敲門。不一會兒,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孩打開了門,「找誰?」
「顏曉晨。」
「又找她?」
沈侯已經很清楚這個又是什麼意思了,客氣地問:「她在嗎?」
女孩側身讓開了路,「她還在上班,你應該去酒吧找她。」
沈侯本想走,卻又想看看曉晨最近住在什麼地方,他走進了屋子,立即呆住。
不大的客廳裡放了兩張上下床,橫七豎八拉著繩子,繩子上掛滿了衣服,簡易衣櫃,鞋架,紙箱子……反正哪裡有地方就放點東西,整個屋子一眼看去,像個雜物倉庫,簡直沒有落腳的地方。
沈侯一眼就看出來哪張床是顏曉晨的,倒不是她擺放了什麼特別的東西,而是太整潔,就像走進一個油膩膩的飯館,到處都亂七八糟,卻有一張桌子鋪著纖塵不染的白桌布,讓人一眼就會留意到。
顏曉晨住在上鋪,她的下鋪就是剛才開門的女孩,估計已經習慣了夜生活,看上去完全沒睡覺的打算,捧著個舊電腦在看韓劇。
沈侯壓下心中的百般滋味,禮貌地問:「小姐,請問顏曉晨在哪裡上班?」
女孩瞅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說:「路口的輝煌酒吧。」說完,她還惡作劇地補了一句,「不久前有個穿西裝的帥哥也來找她,如果她還沒跟那個男人走掉的話,你應該能找到。」
沈侯知道對方只是開玩笑,壓根兒不用理會,卻克制不住地說:「顏曉晨是我老婆,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不可能跟別人走。」
程致遠到酒吧時,已經快兩點,酒吧裡的客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一眼掃去,沒有看到顏曉晨。程致遠找了個年紀大一點的服務生,給了他一百塊錢,向他打聽顏曉晨。服務生約莫知道了他說的是誰,「十一點多時,來了一桌客人,特意要她服務,先生可以先去看一下,如果是您找的人,我可以把她替出來。」
程致遠跟著服務生走過去,拐角處的一個卡座,擠了七八個人,除了顏曉晨,還有兩個他認識的熟人--以前顏曉晨在藍月酒吧工作時的同事,應該是叫Yoyo和Apple。
Apple還是以前的樣子,Yoyo卻大概另有際遇,打扮得十分光鮮亮麗。她像女皇一般高高在上地坐在沙發上,顏曉晨猶如奴僕一般站在她對面,桌子上放了一排倒滿了酒的酒杯。顏曉晨正在喝酒,Yoyo面帶冷笑,其他人幸災樂禍地看著。
程致遠見慣了職場傾軋、人心叵測,雖沒親眼目睹,卻立即明白了前因後果。顏曉晨又回酒吧工作的消息應該是傳到了Yoyo或者Apple耳朵裡,兩個女孩就約了朋友故意來這個酒吧喝酒,特意要求顏曉晨服務,當然不是為了給顏曉晨送錢,而是存心要羞辱她一番。
服務生看這個場面,小聲地說:「先生等一下吧!」
程致遠沒理會他,直接走了過去,笑著跟Yoyo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走近了,才發現顏曉晨正在喝的居然是苦艾酒,很烈的酒。Yoyo譏諷地說:「哎喲,海德希克竟然追到這邊的酒吧了!」
顏曉晨看了一眼程致遠,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她端起酒杯,一仰頭就把一杯酒全干了。
「發生了什麼事?」程致遠拉住了顏曉晨的手腕,阻止她再去拿酒。
Apple嘴快地說:「Yoyo請我們來喝酒,看在Olivia和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特意要她服務,我們點了上萬塊錢的酒,照顧她生意,Olivia卻笨手笨腳,打碎了一瓶酒,也不貴,就四千多塊,可她賠不起,Yoyo很好心,說只要她能喝掉一瓶Absinthe,就不要她賠錢了。」
這種Absinthe非常烈,酒精度數不小於50度,比中國的二鍋頭度數都高,酒量好的男人也很少能喝掉一整瓶。程致遠微笑著問:「是她笨手笨腳打碎的?」
程致遠也沒發火,可看著他的眼神,Apple就覺得心虛,竟然不敢再說一遍,對身邊的朋友小聲說:「你們說是不是她打碎的?」
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說:「我們都能作證!」「是她打碎的!」
雖然知道是她們設的套,但這種事根本追究不清,程致遠拿出錢包,對Yoyo說:「多少錢?我賠給你。」
顏曉晨打了個酒嗝說:「你賠了,我還要還給你,我已經快喝完了,你別管!」她推開了程致遠的手,又端起一杯酒,仰頭喝完。
一杯接一杯,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不願接受他的幫助,程致遠只能站在一旁,難受地看著她受罪。
喝完最後一杯,顏曉晨擦了下嘴,對Yoyo說:「我喝完了。」
Yoyo笑笑,「我說話算話,不用你賠錢了。不過,你下次可要小心點,以後我還會來這裡喝酒哦!你要再打碎酒,只能用工資賠了!」
顏曉晨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歡迎再次光臨!」
Yoyo冷了臉,「你這算什麼表情?有你這樣對客人的嗎?別忘記,我還是VIP顧客,找你的經理來!」
顏曉晨彎下身鞠躬,「對不起,我錯了……」話沒說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趕忙跌跌撞撞地跑到垃圾桶前,半跪在地上,搜腸刮肚地吐著。
Yoyo看到她的狼狽樣子,終於滿意,嫌惡地撇撇嘴,對朋友們說:「走吧,下次再請你們來這裡喝酒!」
一群人呼啦啦,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霎時間,原本很擁擠喧鬧的空間變得冷清安靜,只剩下程致遠一人。
他站在顏曉晨的身後,看著她狼狽地承受著身體的痛苦,卻幫不上任何忙。
等她吐得差不多了,他拿了個乾淨杯子,倒了一杯水,遞給顏曉晨。
顏曉晨漱完口,扶著牆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要離開。程致遠想扶她,她擺擺手,示意不用,程致遠只能默默跟在她身旁。
她的臉色紅裡泛青,神志看似糊塗,卻又清醒著,去儲物室拿了自己的包,對值班經理說:「我下班了。」可走出酒吧,被風一吹,下台階時,她整個人向前撲,程致遠忙抱住她。
顏曉晨瞇著眼看了他一瞬,驚訝地問:「程致遠,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才就到了。」
顏曉晨咧著嘴笑,「哦!是你就好!我大概醉了,腦袋很糊塗,麻煩你送我回去。」說完,她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李司機的車就在路邊等,程致遠小心地抱著顏曉晨放到後座,從另一邊上了車。他幫她繫好安全帶,對李司機說:「回家,開穩一點。」
車子緩緩啟動,程致遠凝視著顏曉晨,看到凌亂的頭髮粘在她臉上,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卻在快碰到她時,遲疑了,直到她難受地動了動,他才幫她把頭髮輕輕撥到耳後。
沈侯開著從狐朋狗友那裡借的車趕來,還沒到酒吧,就看到了程致遠的車。兩輛車在同一條馬路上,朝著不同的方向開著。沈侯打開車窗,一邊不停地按喇叭,一邊大叫「停車」。
凌晨三點的街道,車流稀少,李司機早就留意到了沈侯的車,對程致遠說:「程總,那輛蘭博基尼的跑車好像是在叫我們。」
程致遠看了眼窗外,猜到是誰,淡淡說:「不用理會,繼續開!」
沈侯按了好一陣喇叭,可對方壓根兒不理會。
眼看著兩輛車就要交錯而過,沈侯也不按喇叭、也不叫了,雙手扶著方向盤,面沉如水。他踩著剎車,猛地一打方向盤,直接朝著程致遠的車撞了過去。
李司機急急打方向盤,想要避開,卻被沈侯黏住,怎麼躲都躲不開,砰一聲響,兩輛車撞到了一起,沈侯把程致遠的車卡在馬路邊,逼停了程致遠的車。
沈侯打開車門,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一般衝了過來,「小小!小小!」
他一把拉開車門,發現顏曉晨滿身酒氣、閉著眼睛,臉色難看地昏睡著,立即憤怒地質問程致遠,「發生了什麼事?小小怎麼了?」
程致遠下了車,走到沈侯面前,冷冷地說:「我也正想問你這句話,曉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