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叢容喜歡溫少卿

  溫少卿挑了挑眉,“這幾天好像沒怎麼看到你。”

  叢容面不改色地回答:“啊……我最近太忙了,就在律所睡了。”

  溫少卿盯著她,“天那麼黑,你戴口罩幹什麼?”

  叢容捂著半邊臉,模糊不清地回答:“牙疼。”

  溫少卿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飯盒,“吃飯了嗎?”

  叢容提起飯盒給他看,“喝粥。”

  溫少卿盯著她腫起來的半張臉,“疼得厲害嗎?”

  叢容懨懨地點了點頭。

  溫少卿發覺她臉色不對,“發燒?”

  叢容繼續點頭。

  溫少卿放下垃圾袋走近,“摘了口罩,我給你看看。”

  叢容立刻搖頭,“不用了,我看過醫生了,過兩天就去拔了。”

  她不想讓他看到她腫著臉的樣子。

  溫少卿也沒勉強,轉而問:“我做了飯,要過來一起吃點嗎?”

  剛才一開門,叢容就聞到飯菜的香味了,說實話她還真有點想念溫少卿的廚藝。她吸了吸鼻子,安慰著自己——我是病人,就隨性一次吧,然後衝著溫少卿點了點頭。

  溫少卿笑了一下,又拎著垃圾袋進了屋。

  這是叢容第一次踏進溫少卿家,看樣子裝修是用了心的,清爽簡約,有格調又不浮誇,乾淨整潔得不像話,果然是個醫生,大概是有潔癖吧。

  同一樓層的戶型基本一致,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格局不同,溫少卿這裡看上去比她家裡大了很多,給人一種無壓舒緩的感覺。

  她草草看了幾眼,溫少卿便叫她過來吃飯。

  溫少卿看著她被口罩遮住的半張臉,“把口罩摘了吧。”

  叢容猶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摘下口罩,又狀似無意地低頭理了理頭髮,妄圖遮住腫了的半張臉。

  下一秒他的手指便伸了過來,輕抬著她的下巴,往左邊轉了轉,又輕輕摸了摸腫起來的位置,很快收回手去,“問題不大,先吃飯吧。”

  他的指尖微涼,漂亮的手指修長有力,未經允許便撫上她的臉,這個原本無理的動作由他做來強勢得無法拒絕,又帶著紳士般的禮貌節制。她似乎可以聞到他指尖的氣味,帶著他身上的氣息。

  叢容看著那隻手重新握上筷子,又若無其事往他臉上掃了一眼,心裡不斷地冒出問號。

  他應該只是職業病發作吧?換了別人他也會這麼做吧?自己就不要多想了吧。還有,自己的樣子也不算太醜吧?

  這麼想著叢容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對著眼前的菜下不去手。

  其實溫少卿做的菜,她基本吃不了,她牙疼得厲害,一使勁牽動得右半邊臉就鑽心地疼,連帶著嗓子都有些啞了,她也沒心情吃東西了。

  溫少卿也察覺到了,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我給你蒸個雞蛋羹吧。”

  叢容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別麻煩了。”

  雖說認識的時間不短了,可到底不熟。

  溫少卿已經起身,“吃甜的還是鹹的?”

  “鹹的。”叢容腦子昏沉沉的,下意識地回答完了又問,“要南北大戰嗎?”

  溫少卿看著迷迷糊糊的某人,笑著進了廚房。

  叢容看著廚房裡的身影才慢慢反應過來,她堂堂一個律師,竟然一頭栽進了一個職業屠夫的陷阱裡!

  談判技巧某一條,面對當事人不要問吃什麼這種開放式問題,而是要問吃不吃、吃甜的還是鹹的這種封閉式問題,引誘對方說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此刻的叢容覺得自己真的是太丟人了!偏偏溫少卿得逞後還什麼表現都沒有,根本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大尾巴狼!

  叢容腹誹半天,大概是沒控制好臉上的表情,讓一讓趴在地上一直盯著她看,大概被嚇住了,連天生的笑容都不見了。

  叢容惡狠狠地瞪它一眼,壓低聲音吼它:“你不應該是狗!你是狽!和你主人一起就是狼狽為奸!”

  讓一讓忽然站了起來,叢容嚇了一跳,她本就怕狗,剛才不過一時憤怒戰勝了恐懼,現在對方隱隱有反擊的趨勢,她便有些怕了。

  誰知讓一讓卻轉身一溜煙跑進了廚房,蹲在溫少卿腳邊,任憑溫少卿怎麼趕都不出去。

  “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去客廳玩。”

  讓一讓沒動。溫少卿走了幾步去洗手,讓一讓也跟著挪了幾步,緊緊黏在他腳邊。

  溫少卿納悶,這傻狗怎麼了?不是應該叢容怕它嗎?今天怎麼反過來了?

  溫少卿動作很快,沒一會兒便端著一碗雞蛋羹出來了。

  撒了蔥花,淋了醬油,香嫩鮮滑,叢容看著眼前的雞蛋羹,又抬頭看著溫少卿,真心實意地道謝:“謝謝。”

  燈光下他的側臉俊逸溫情,聽到她道謝,溫少卿抿唇笑了笑,“快吃吧。”

  接下來的時間倒是很安靜,溫少卿看著她快吃完了才問:“在哪家醫院看的?我看看有沒有熟人照顧你一下。”

  “X大附屬醫院。”叢容說完半天沒人說話,她抬頭看過去,“怎麼了?”

  溫少卿幽幽回答:“我就在那家醫院。”

  “……沒那麼巧吧?”叢容喝了口水,“我不知道你在哪家醫院。”

  “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家律所,”溫少卿目光深邃地看著她,“看來,我們有必要深入瞭解一下對方了。”

  叢容極其官方地從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有法律方面的問題可以找我。”

  溫少卿聽到這話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也來了一句:“現在知道我在哪家醫院了,你有病也可以找我。”

  叢容輕蹙眉頭看他,在別人的地盤上,吃人嘴短,叢容嘴邊那句“你才有病”怎麼都說不出口,憋在心裡不上不下的,尤為難受。

  溫少卿也沒給她留什麼機會反擊,很快收拾了碗筷進了廚房,又端了杯水出來,聞上去清香四溢。

  叢容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啊?”

  “百香果。”溫少卿摸了摸杯壁,試了試溫度,又放了兩勺蜂蜜,“沒吃過?”

  叢容瞇著眼睛抿了一口才回答:“這種水果冷藏了那麼久肯定失了原味,不如不吃。”

  溫少卿看她一眼,“嘴還挺刁。百香果的果肉,配上紅棗,用開水沖泡,止咳化痰,消炎鎮痛。”

  叢容近來試了不少治牙疼的偏方,都沒什麼效果,聽到這裡嗤之以鼻,“其實並沒什麼作用吧?”

  溫少卿被質疑竟然沒惱,反而點頭附和,“嗯,就是飯後甜點加點心理作用而已。”

  他軟綿綿的招數讓叢容洩了氣。她喝了大半杯水之後察覺讓一讓一直盯著她看,眼神並不友善,便問:“我用了它的杯子嗎?”

  溫少卿沒忍住笑,輕咳一聲,“沒有。”

  叢容一臉無辜,“那它為什麼一直盯著我?”

  溫少卿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大概是你耽誤了他出去玩。”

  叢容立刻站起來,“那你快帶他出去玩吧,我先走了。”說完便拎著包回了家。

  叢容前腳慌不擇路地離開,讓一讓便興奮地跑到了門口,等著溫少卿帶它出去玩。

  溫少卿坐在沙發上沒動,冷了冷臉,“今天不出去玩了。”

  讓一讓叫了兩聲,似乎在問為什麼。

  溫少卿看著他,“以後她在的時候不許趕她。”

  讓一讓又叫了兩聲,便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耳朵趴在門口的地上無聊地掃尾巴。

  溫少卿看著桌上的某一角,眼神沉了沉。剛才放在那裡的名片不翼而飛了,大概是被落荒而逃的某人收走了,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麼怕他嗎?

  當天晚上叢容昏昏沉沉地做了很多夢。

  夢裡年少的她帶著鍾禎在遊戲裡廝殺,一轉頭看到溫少卿坐在她對面,林辰攬著溫少卿跟她介紹,這是我多年的好兄弟。溫少卿笑著跟她打招呼,說,叢容,我見過你。

  然後便是某個炎熱的午後,她坐在古老的圖書館裡,面前擺了張紙,紙上整整齊齊地羅列著條條款款,所有的條款最後推導出一個結論,有理有據有節。

  她喜歡溫少卿。

  這是這些年她學法律一直保留的習慣,從證據推出結論,思路清晰、邏輯嚴謹。

  果敢大氣的女子在寫出那個結論後,一抬手將右邊的offer撕碎,起身扔到垃圾桶裡,然後義無反顧地回了國。

  那是她幾天前收到的offer,她歆慕已久的律所,可收到offer後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如果她答應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到溫少卿了,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後來場景又變成她站在自家門前準備開門,聽到有人叫她,一回頭讓一讓忽然從溫少卿背後躥出來撲向她,她猛然驚醒。

  叢容坐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順便摸了摸額頭,還好,退燒了。她擁著被子平復著呼吸,然後下床去書房找書。找到後翻了幾頁,從裡面拿出那張泛黃的紙,最下面清晰地寫著幾個字。

  叢容喜歡溫少卿。

  她回國的時候並不確定會再遇上溫少卿,她不知道溫少卿會不會回國,也不知道他回國後會不會選擇這座城市定居,只是知道如果不回來,大概是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今年初春她剛回國的時候,偶爾還會想一下再見面會是什麼場景,經過漫長的夏天和短暫的秋天,她漸漸就看淡了,沒想到剛入冬便真的遇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會夢到以前的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她回國後那麼久了也沒有夢到過,為什麼偏偏是再次遇到溫少卿後才夢到,難道是因為這個結論依舊成立?

  天一亮早起困難戶叢容難得迅速起床出了家門。

《你是我的小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