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楊昭就讓她知道了。
第二□□上,難得下了病榻的右相李林甫半月來第一次上朝,便苦兮兮地向皇帝哭訴,說自己為國操勞,積勞成疾命不久矣,居然還有兇徒想要取他性命,連這最後一段日子都不讓他好好過。
皇帝見右相擺出如此可憐的模樣,而李林甫所說的兇徒刑縡等人妄想謀害的名錄中更有左相陳希烈、兵部侍郎楊昭在列,當然不能坐視,當即下令逮捕刑縡。
楊昭奏道:「刑縡為故鴻臚少卿之子,有功名在身,當由御史台拘捕鞫查。」一面看向一旁的御史大夫王鉷。
王鉷還未說話,菡玉搶上前奏道:「刑縡勾結市井凶人妄圖作亂行兇,該由地方官捉拿查辦才是。」
楊昭側過臉看她:「王大夫兼任京兆尹,不管是御史台還是長安地方,都在王大夫權職之內。」
菡玉道:「若只是一干市井兇徒,何須京兆尹親自出馬?由長安尉逮捕歸案即可。」
皇帝對王鉷道:「既都在王卿職權之內,那就由王卿派人去捉拿吧。」
王鉷卻道:「兇徒目無法紀、膽大包天,居然妄想對宰相和兵部侍郎不利,定要嚴加處置。臣請親自帶兵捉拿兇徒,保宰相和侍郎周全!」
王鉷自己都請求親自出馬,菡玉還能說什麼,只能瞥了楊昭一眼,退回列中。
王鉷遂召長安尉賈季鄰、京兆司錄參軍韋諤、監察御史吉菡玉等人,帶百名金吾衛士兵前往金城坊刑宅捉拿刑縡等人。
時制規定,調兵十人以上須經兵部批准。菡玉跟著楊昭到兵部領許可調兵的牒文,看左右無人,關了門問他:「侍郎今日行為似乎與昨日言行有悖,莫非又有什麼打算?」
楊昭慢騰騰地拿出筆墨:「有人要殺我,我先發制人以求自保,有什麼不對?」
「若只求自保,為何要告訴右相,鬧到陛下面前?」
楊昭抬頭看她:「刑縡想謀害的是左右相,加上我不過是王准挾私報復而已。這等關乎性命的大事,難道不該如實稟告右相?」
「要是能稟告右相,我早就去了。我不告訴右相而只告訴你,為了什麼,難道你不明白?」
「息事寧人、大事化小,那是你的作風。」他眉頭一挑,「不是我的。」
菡玉氣結:「就算你不想息事寧人、大事化小,也不必借題發揮大做文章呀!」
「我哪有借題發揮,我說了,只是求自保而已。」
菡玉質問道:「那你把王大夫牽扯進來又是何用意?右相只道刑縡勾結兇徒圖謀不軌,並未提到王銲、王准,你卻非得扯上王大夫……」
楊昭哧地一笑:「菡玉,你當右相是傻子嗎?刑縡什麼人,無名鼠輩,值得右相到陛下面前哭訴?他故意不提王銲、王准,不就是要看王鉷如何反應。而王鉷,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告奮勇地要親自去捉拿賊人,還不是知道他弟弟和兒子必然和刑縡在一起,只有他一手接管這件事才能壓下來?」
菡玉無言以對,垂首道:「原本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只剩我一個了,我若不是擔心……擔心刑縡萬一真會得逞,傷害左右相和你的性命,根本不必向你告密。你就念在我也是一片好意,不要把這件事鬧大。不然,我這算……算什麼呢!」
楊昭放下手中的筆,繞過案幾走到她面前:「菡玉,你一片好意,到底是對左右相的好意,還是對我的好意?」
菡玉往後一退:「左右相身為當朝宰輔,如有差池,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令朝野動盪……」
他自嘲地一笑:「所以我只是順便捎帶的,是嗎?那我自己想辦法自保,你又來充什麼救命恩人的口氣教訓我?」
菡玉斂容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轉身走回案前:「接下來你自然會知道。」
菡玉跟過去,隔著桌案與他相對:「右相年事已高,沒有多少日子了,他之後自然就是你的天下,你還想怎麼樣?」
「照現在的形勢,在他之後,還輪不到我。」他語調變冷,「菡玉,不是你說的嗎,十年之內我將位極人臣權勢滔天,我只是在順應天命而已。」
菡玉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你……」
「而且,我現在知道了,」他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有些東西,的確是必須站在最高處才能得到的。」
說罷,他低下頭,一心一意地寫調兵文書。不一會兒書寫完畢,蓋上兵部印鑒,他把調兵令收起,納入袖中。
菡玉道:「請楊侍郎將調兵令交與下官,下官好去向大夫覆命,調遣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