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段燃回到家,一家人共進晚餐。
錢希西今日一反常態,只喝了一小碗湯,隨後返回客廳,坐在沙發前,持續呈現花癡狀態。
餐廳這邊——
「今天希西帶了很多甜點過來,這孩子真懂事兒。」段爸馬上替錢希西大張旗鼓地宣傳。
段燃冷哼:「確定沒過期?」
段媽輕拍兒子的肩膀:「你這臭小子胡說什麼?我和你爸都吃了,味道很不錯,再說節儉是美德。」
「您還記得我上一次鬧肚子的原因嗎?她拿出過期半年的咖啡招待我,還是贈品。」段燃斜眼瞪錢希西,竟然發現她正望著吊燈笑瞇瞇。
「她吃了自己送來的糕點?」
段媽也有意八卦此事,附耳告知:「從進門就這樣,時而捂臉時而微笑,我看哪,八成是談戀愛了。」
「……」段燃再次望向客廳,怎麼可能,上午她還在他的辦公室裡哭哭啼啼,下午直接由司機送到家中,恐怕沒有這時間吧?
莫非?段燃舉起水杯照向自己的臉龐,救她於水深火熱……嗯,這個倒是有可能。
段爸見兒子沒有為此進行更深一層地八卦,悄聲提醒:「希西昨天離開前還不是這樣,難道是室內設計師?」
「什麼設計師?哪兒來的?」段燃問。
段媽打個響指:「對對,按照希西的個性,寧可宅在家裡也不會出門亂消費,你不是說希西的鄰居正在裝修嗎?會不會機緣巧合,就看對眼了?」
房屋裝修是段燃幫錢希西編造的借宿理由,他索性托起飯碗繼續吃:「媽,錢希西住的是老式單元樓,所謂的裝修也不過是請幾個裝修工人刷牆鋪地。」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誰?」段媽托腮。
「她開心有很多原因,譬如,撿到錢包,彩票中十塊,搶到便宜貨。」
「不不不,媽媽是女人,我瞭解女人,這兩種開心截然不同。」
「那您直接去問她。」段燃要瘋了。
「媽這麼大歲數喜歡聽八卦會被晚輩笑話,你去問問唄?」段媽推搡兒子肩膀,「問問,我和你爸也好替希西把把關。」
段燃幾乎被老媽從座椅推到地上,他一手支在桌邊:「我又不是女的,這種事怎麼問?」
就在一家三口磨磨嘰嘰之際,錢希西一蹦一跳地走入工作間,很快從裡面取出一個大水壺。
「阿姨,我去澆花啦!」
「乖,去吧。」段媽朝老伴兒擠眉弄眼,「看見沒?絕對不正常。話說你當年追求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動不動就澆花望天傻笑什麼的。」
段爸立刻發現重點,犀利瞪眼:「那你還端著勁不同意交往是嘛意思?害我追了半年多。」
「那叫矜持,一追就讓你追到手你能珍惜嗎?」段媽得意一笑。
段燃夾在「情話綿綿」的二老之間很彆扭,於是扒拉兩口飯趕緊撤退。
來到花園,錢希西果然一副窮歡樂的狀態,哼著小曲,俯身托起嬌艷欲滴的玫瑰花,貼在鼻子邊嗅了嗅,笑靨如花,沉醉其中。
段燃嘴角一抽,真做作。
錢希西感到身後多出一片陰影,急忙站直身體,笑盈盈地澆花。
「哇,這些花太美了。」她抒情道。
段燃不予理會,一轉身坐上躺椅,傭人立刻奉上飲品。
錢希西放下水壺,坐到躺椅對面的鞦韆搖椅上,輕輕滑動鞦韆,靦腆一笑。
段燃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她則是完全無視段燃的存在,做出摳指甲蓋、摩挲衣角、抿嘴淺笑等不正常的舉動。
「你是不是瘋了?」段燃認真地問。
錢希西立刻捂臉,嬌嗔地說:「人家好開心嘛。」
「……」段燃立刻喝口熱咖啡暖暖身,「敢說人話嗎?」
錢希西羞答答地側開頭:「討厭,人家今天遇到蔣哲洋蔣學長了,嘻嘻。」
段燃怔了怔:「蔣哲洋是誰?」
她一秒鐘變悍婦,咆哮道:「你這是什麼破記性?我學長啊!我從初一就開始暗戀的那個會彈鋼琴的帥學長啊!」
「所以?」
錢希西一秒鐘恢復嬌態,說:「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發展,不過我們彼此留了電話。哦,我跟你說啊,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我和他在甜點店偶遇,那家店是他給他母親開的,我給叔叔阿姨帶回來的甜點就是學長親手送給我的,嘿嘿。學長又孝順又帥又溫柔又大方,還是音樂學院的校長,Oh!我的男神……」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段燃感到一陣惡寒。
「然後?」
「哎呀,不是跟你說了沒有深談嗎,你長耳朵出氣的?」她瞪了段燃一眼,又取出手機,確定信號滿格之後,又恢復嬌滴滴的模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給我打電話,你說,我要不要主動給他打一個?」
提到蔣什麼的,態度果然反差很大。
「他告訴你他現在單身?」
「你說到重點了,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蔣學長的女人緣可好可好了。」錢希西雙手合十,「相見即是未了緣,拜託老天爺一定要幫我把握這次機會啊!」
段燃嗤之以鼻,她當年就為那個叫蔣什麼的哭天抹淚尋死覓活,時隔六年,她居然還像當年一樣神經錯亂,這情商都不帶長的?
錢希西見他疾步遠去,雙手托腮,再次沉醉在想入非非之中。
男神,要打電話來喲,喔喔!
第二天清晨,錢希西的臥室裡突然之間炸開了鍋!
錢希西抱著手機滿床打滾,蔣哲洋約她一起吃午飯,祈禱靈驗了哈哈。
啊,穿什麼去約會?
錢希西拉開背包翻個底朝天。
怎麼辦,全是些上不了檯面的破衣爛衫。
對了,段阿姨給她買的裙子!
思及此,錢希西決定冒險回家取裙子,她抓起背包,臉沒洗牙沒刷,一路衝出段家大門。
她前腳跑遠,段燃的車駛出別墅區,司機一眼便看到瘋魔般的錢希西。
段燃瞇眼望去,命司機減速按喇叭。
時間緊任務急,錢希西只是揮了下手:「上班去呀?拜拜。」
段燃則打開車門叫住她。
「瘋婆子似的,去哪兒?」
「蔣學長約我吃飯,哈哈!我回家去取阿姨送我的裙子,終於派上用場了!」
段燃停頓片刻,命她上車。
有車蹭當然更好,於是錢希西歡快地鑽進車廂。
不過開出一段路,錢希西漸漸發現並非回家的路。
「不是送我回家?」
「我為什麼要送你回家?」
「那你叫我上車做什麼?」
段燃不予理會,錢希西則搖晃他肩膀要求停車。
片刻,車子停在一家高檔的時尚店門前。
段燃從皮夾中取出一張卡給她:「選好衣服,刷這張卡。」
錢希西猶豫幾秒,接過卡片看了看:「這是什麼卡?」
司機幫忙解釋:「段總是這家店的VIP客戶,積分可以直接選購新商品。」
「哦哦!」錢希西看向段燃嚴肅的側臉,一個大熊抱撲過去,「你就是天使的化身!」
段燃嫌棄地甩開:「你能不能換個詞兒?」
如果沒記錯的話,只要讓她佔到便宜,在她心裡都是天使,可見天使的數量跟春運一個陣容。
錢希西望天:「嗯……你是惡魔中的天使!」
段燃「幫」她拉開車門,轟她下車,揚長而去。
錢希西捋了捋亂髮,謹慎地推開店門,頓時被店內的裝潢風格給鎮住了。
衣帽鞋包一應俱全,裝修高貴典雅,像一座歐式皇宮。
身著正裝的銷售小姐,提醒道:「清潔人員請走偏門直接進入工作間。」
「……」不怪銷售小姐看走眼,她確實邋遢得可以。
她從兜裡取出VIP卡:「請你幫我看一下,這張卡可以換購價值多少錢的商品。」
銷售小姐蹙眉上前,不由得一怔,本店鑽石卡?
銷售小姐雙手接過卡,態度一百八十度扭轉:「對不起,多有冒犯。我馬上為您服務,請您提供持卡人姓名。」
「卡主叫段燃,段正淳的段,燃燒的燃。」
持有鑽石卡的顧客至今未超過二十位,於是乎,其他幾位銷售小姐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她身上。
錢希西真的是習以為常,從她們眼神中透露出來的訊息簡單又粗暴——哎呀,逆天了!土包子是怎麼攀上闊老闆的?
「您好,可以使用金額為九萬七千元。」
「呃?人民幣?」錢希西驚得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是的,本店商品一概無折扣,但是擁有鑽石卡便可以累計金額,並給予一定優惠,消費一萬返八百抵金券。」
錢希西在心裡狂打小算盤,段燃這暴發戶購物狂!居然買了一百多萬的衣帽鞋包?
銷售小姐見她臉色發白,禮貌詢問:「需要我陪同您前往女裝部選購商品嗎?」
「你說的那個抵金券,有沒有時間限制?」
「沒有此項限制,不過通過存檔記錄顯示,段先生從未使用過該項福利。」
真得瑟!臭燒包!明明手中攥著大把抵金券卻偏要全額購買。
錢希西沉了沉氣,跟隨銷售小姐來到二層女裝部。
她隨便瞄了眼西服小外套的價格標籤,不由得倒抽口氣,索性站定,說:「我去參加一場極其普通的約會,麻煩你幫我選一套……簡單,很簡單的就好。」
銷售小姐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猜想她肯定走入某些誤區,價格與剪裁是否簡約沒有直接關聯,要看服裝設計師是哪位。
最終,銷售小姐幫她選了一套相對低調又符合她年紀的時裝。
新款淺藍色短袖襯衫搭配修身的白色短裙,腳穿白色尖頭高跟鞋,再配個明黃色的坤包,不僅展現出濃厚的淑女氣息,並且不失活潑俏麗。
錢希西穿戴整齊,站在鏡子前,說實話,藍色襯衫很了不起嗎?白裙子很難找嗎?地攤上隨處可見好不好,可是,穿上就是非同尋常,橫看豎看都有型,氣質也跟著提升一大截。
卡!卡!從頭到腳這一身刷走四萬八。
錢希西顫顫巍巍地接回鑽石卡,心在滴血、淚在流,等約會完畢,馬上熨平疊好供起來!
時裝昂貴到令人咂舌,錢希西哪敢用提的,捧著時裝袋走出坑人的「黑店」,首先撥通段燃的手機。
「喂……我有罪,你先答應我別生氣。」
段燃:「快說,在忙。」
錢希西吞吞口水:「花了很多。」
段燃:「哦,所以你打算還給我?」
「不不不!你怎麼可以有這種不成熟的想法?!」錢希西搓搓手,「你看吧,你工作也挺忙的,還要堅持自己打掃洗手間,我覺得這項髒亂差的工作交給我就可以了。」
段燃有嚴重的小空間潔癖症,比如衣櫃、抽屜、洗手間等要求必須整潔如新。他又不喜歡外人觸碰他的私人用品,所以通常自己整理。
段燃:「不必,我見識過你家的洗手間,簡直不堪入目。」
「你也太誇張了吧!老房子管道生銹很正常啊,還有下水口不過掛著幾根頭髮而已,至於被你嫌棄成這樣嗎?」
「隨便,總之不要碰我的東西。」
「那我也不能白白花掉你五位數,我又沒錢,理應補償一下。」
「就當作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別囉唆了,很忙。」
嘟嘟嘟,結束通話。
錢希西握著手機,長噓一口氣,能認識段燃這樣的大好人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與此同時,總監辦公室裡——
正向段燃匯報今日日程的執行秘書,發現小老闆嚴重走神。
「段總,需要我重念嗎?」
「嗯……好。」
段燃借助抿咖啡的動作,眉宇之間擰出一縷煩躁。
他會間接地給錢希西買衣服,只是想到她昨天的遭遇,想讓她高興高興順便壓壓驚,可是他這樣做,似乎在無形當中幫襯了她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