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希西看到蔣哲洋的這一秒,將段燃送她的玫瑰花藏在身後。這一個不假思索的動作,段燃看得一清二楚。段燃沒有去看蔣哲洋的表情,也沒有力氣與錢希西說些什麼,逕直返回客房。
然而,段燃的率先退場,也沒能順利躲開這對異地相逢的男女。
錢希西把蔣哲洋帶到別墅酒店的院子裡,她跑回屋給他取來一瓶飲料,然後雙雙坐在游泳池旁邊的籐椅上,聆聽著大自然賦予的低吟淺唱。
「學長……你剛才說,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她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嗯,其實我下午就到了,但你提供的線索僅限別墅酒店,我只能根據你拍的照片背景,一家家尋找。」蔣哲洋望向星空,「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不直接問你就好,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樣,也許是在害怕吧,怕你不讓我來找你。」
悠悠地,他看向錢希西,又垂下眸,輕聲地說:「可是我不能不來,每當想到你和段燃在一起,我便坐立不安,我想,我確實是在吃醋。」
心聲落定,他取出一個首飾盒,打開盒蓋,盒子裡躺著一條鉑金項鏈,項鏈的墜飾由幾枚音符組成,精緻不失活潑。
「這條項鏈,我原本打算在上次晚餐的時候送給你,但沒想到的是,會遇到段燃和他的朋友,所以想說的話也沒講成……」他注視錢希西的雙眼,神情略顯靦腆,「希西,你或許不喜歡音樂,但我希望,你喜歡這個熱愛音樂的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月光、項鏈、朝思暮想的學長以及夢寐以求的告白,一時間統統撞入錢希西的心房,她幸福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蔣哲洋見她緊握著雙手不予回應,他不由得感到焦慮。
「希西,是不是我的表達方式……太突兀了?如果嚇到你,非常抱歉。」
「不不!不要道歉!」她焦急地搖頭擺手,語無倫次地說,「我、學長,我真的沒想到、沒想到你會向我告白……今天、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她眨巴著一雙迷惘的大眼睛,彷彿受到驚嚇的白兔。蔣哲洋嗤笑,從首飾盒裡取出項鏈,掛在指尖,謹慎地問:「我可以幫你戴上嗎?」
「呃……嗯。」錢希西側轉過身,撩起長髮。俄頃,一絲帶著柔情的清涼垂落鎖骨,她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著,指尖摩挲著音符形狀的吊墜,悠悠地回過身,對上蔣學長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她不禁羞澀地笑起來。
「項鏈,真的很適合你。」蔣哲洋托起她的手背,俯身輕輕地落下一吻。
錢希西緊張得渾身顫抖,她倏地摀住臉,唯恐被學長看到失控的表情。
蔣哲洋向她的身旁移動一格,笑著撥動她蓋住臉頰的手指。錢希西卻耍起調皮,繃著手指不讓他拉下來,就在嬉鬧之間,蔣哲洋無意間一抬頭,看到站在別墅陽台上的段燃。
四目相對,段燃捏著一杯威士忌,面色冰冷,目光沒有閃躲,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彷彿一隻隨時會發起進攻的獵豹。
蔣哲洋自然不怕段燃,甚至在笑容中帶出一縷挑釁的意味。蔣哲洋放低視線,注視著用手指蓋住臉頰的錢希西,攬過她的頭,大膽地親吻她的額頭。
錢希西的心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把臉頰捂得更嚴,笨拙地表決心:「我會做個稱職的女朋友,不讓、不讓學長失望……」
柔情蜜意的笑聲瀰漫在靜謐的別墅花園裡,段燃凝視著錢希西的身影,她始終沒有抬起頭,始終沒有避諱任何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似乎想與這個世界分享此刻的喜悅。
段燃倒退數步,眼底掠過無力的惆悵。
顯然他為她預訂的土著客棧,已經不需要了。
翌日清晨。
錢希西早早起身並且叫了三人份的早餐,因為再過一小時,蔣學長約她在酒店大堂見面!
「段燃,段大總監,段大少爺,起來吃早餐咯!」她站在樓梯口歡快地呼喚。
董甜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別喊了錢小姐,段總已經離開酒店。」
「啥?!什麼時候走的?不可能吧!」錢希西一路小跑奔上二樓客房。果不其然,他的房間門大敞四開,屋內空空如也。
董甜啃著麵包片,說:「剛才我接到段總秘書的電話,她說段總有要事必須馬上趕回總公司,哦對了,段總離開前付了三天的房費,你接著住你的沒問題。至於我的費用也已經提前結清,其中包括你的機票錢和接下來兩天的導遊費,嘖嘖,段總對你真是沒話說,羨慕嫉妒恨啊。」
錢希西驚詫不已,匆匆撥打段燃的手機,但回應她的是「關機」。
「甜姐,段燃幾點離開酒店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可以問問前台,反正最早一班飛機在凌晨五點左右,」董甜看了下時間,「段總目前應該在飛機上。」
董甜看她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撥打服務台電話詢問段燃離開的時間,服務人員查到的時間是凌晨2點45分。聽罷,錢希西笑容全無,她心神不寧地坐在樓梯上……不管事件有多緊急,他也應該打聲招呼再回去。她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候機室等飛機的畫面,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因為段燃突然離開,錢希西高漲的情緒也被拉低不少。她原本打算吃完早飯好好打扮一下再與蔣學長見面,此刻連化個口紅的心情都沒了,她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一邊等待蔣學長,一邊不停撥打段燃的手機。
片刻後,一大束玫瑰花呈現在錢希西的眼中,濃郁的花香喚醒她的感官,她望向溫柔的蔣學長,羞答答地接過花。
「我們出去逛逛?」蔣哲洋攤開掌心。
錢希西用笑容掩飾鬱悶的心情,把手搭在他的手中。
他們十指相扣,漫步在薄霧繚繞的街道間。清新的草香洗滌著繁雜的心境,錢希西逐漸恢復常態,笑著指向一間客棧:「這種小客棧看上去很贊啊,我本來想住這個,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可惜段燃有潔癖,尤其像洗手間那種地方必須一塵不染,所以他根本不考慮住客棧。」
「你想住嗎?我陪你住?」
「啊?我和學長?」錢希西怔住,滿腦子都是同一間房,會不會太快了?!
蔣哲洋看出她理解錯誤,解釋道:「我是說,開兩間房。」
「……哦,算了還是不要麻煩了,何況段燃在離開前付了住宿費。」
「離開?回去了?」
「嗯,公司有事,他必須馬上返回去,今天凌晨就走了,可能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否則他不會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
蔣哲洋若有所思地應了聲,想到昨晚他與段燃對視的一幕,蔣哲洋以為段燃會如往常一般與他針鋒相對,但是段燃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這是不是代表,段燃終於承認出局了?
正思忖,只見錢希西奔到一個販售紀念品的攤位前。
她笑盈盈地托起一個七彩魚布藝掛件,然後習慣性地喊道:「段燃,你快過來看,這個好漂亮!」
話音未落,她已經意識到叫錯人名。她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對不起蔣學長,我……」
蔣哲洋故作不以為意,走上前,笑著說:「喜歡就多選幾個,送給你的朋友們。」
錢希西暗自舒口氣,趕忙低頭挑選布藝紀念品。
挑選期間,攤主為錢希西介紹了布藝上描繪的文字,這種文字叫作東巴文。東巴文甚至比甲骨文還要原始,西藏東部以及雲南北部的少數民族仍在使用該種文字,因此東巴文又被稱為「目前世界上唯一活著的象形文字」。
東巴文的神秘與珍貴使得錢希西連連讚歎,她當即買下一大堆繪有東巴文的布藝商品。
很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他們路過一家臘排骨店,蔣哲洋駐足,問她想不想吃。
「好呀,我昨晚和段燃吃的就是這個。因為太美味,我當時就在想,如果學長也能吃到這種美食該有多好,沒想到今天就夢想成真了,嘿嘿。走吧學長……」
她牽著他走向迎賓門,卻發現沒能拉動學長?她回眸凝睇:「怎麼了?」
「哦,既然你昨天剛吃過,我們先嘗嘗別的,反正美食不止一樣。」
錢希西內心小鹿亂撞,學長真貼心。
麗江的犛牛火鍋也是相當出名,於是他們選了一家客人較少的餐廳。等待上菜的工夫,錢希西低頭擺弄剛剛買來的掛件。
「希西,你在笑什麼?」蔣哲洋好奇地問。
「啊?我在幻想朋友收到禮物的樣子,收到禮物的人如果高興,我也會很高興。」
「哦?你都要送給誰?說來聽聽?」
「好,不過學長不要嫌我貧哦。」她一手拎起一個大號掛件,解說道,「這個寫著『富貴榮華』的掛件送給段姨,希望段姨開開心心、衣食無憂;寫著『壽比南山』的掛件送給段叔,剛巧段叔快過生日啦,我覺得這樣禮物很有意義!」她又從塑料袋中取出一個樣式獨特的彩魚小號掛件,「這個『出行平安』送給段燃,他因為工作原因常要出去應酬,應酬就得喝酒,段姨對他的安全問題十分擔憂,擔心他喝完酒自己開車,更擔心他喝完酒跟人發生口角,唉,要說起來,他的脾氣真的很火爆,但也不能全怪他,還不是讓我們給慣的。哦,還有這個,是送給我的好閨密張佳雲的……學長?你不舒服嗎?」錢希西把掛件放回袋中,關切地注視著蔣哲洋,學長的臉色似乎有些陰鬱。
蔣哲洋緩慢地搖下頭,沉默良久,緩緩情緒,說:「希西,你的口氣,會讓我誤以為你是段家的一分子。」
他們獨處幾小時,錢希西不管看到什麼好東西,吃到什麼美食,都會提及段家人,尤其當她提到段燃的時候,竟是滔滔不絕。
錢希西顯然沒聽出弦外之音,她篤定地應了聲:「是的,段家二老待我像親生女兒,不管我日後會去哪裡,只要二老想我了,我會馬上回去見他們。」
「那段燃呢?你把他當成什麼?哥哥嗎?」
錢希西怔了怔:「他雖然大我幾歲,但沒有一點兒兄長的樣子,任性起來也就三歲大,我想我和他……算是好朋友吧!」
段燃做過的最任性的事,就是不讓段姨認她當乾女兒,彷彿誰要跟他爭奪母愛似的,就差急得滿地打滾了。
提到段燃,錢希西取出手機繼續撥打他的號碼。
蔣哲洋看在眼裡,欲言又止,故作若無其事地幫她夾菜。
他安慰自己,慢慢來吧,畢竟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段家人給了她溫暖,因此,他要做的不是讓她遠離這一家人,而是要付出更多的關懷,從而讓她踏實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來照顧。
兩天後,錢希西圓滿結束麗江之旅,與蔣學長甜甜蜜蜜地坐上返回的飛機。
飛機即將起飛,空姐見錢希西仍在撥電話,立即上前提醒中斷。
蔣哲洋握了握她的手,寬慰道:「別太擔心,段燃是成年人,他可以照顧自己。等下了飛機,我先送你去段家,嗯?」
錢希西默默地應了聲,自段燃離開已經過去整整兩天,她居然死活打不通他的電話。她越想越害怕,於是又把電話打向段宅。段姨的回答總算讓她稍感安心,但段姨也沒見到段燃的影子,說他這幾天都留在公司總部忙項目。錢希西又把電話打到總部,秘書小姐則是告訴她,段總監在開會沒空接電話。錢希西拜託秘書小姐告訴段燃,讓他忙完給自己撥個電話,然而等了又等,卻是毫無音訊。
段燃在搞什麼,真忙得一分鐘不得閒?
經過四個多小時的煎熬,終於在晚上九點前趕到段家。
蔣哲洋的意思是在門外等她,再送她回家。
「學長,我好久沒見到段叔段姨了,可能會聊到很晚,你也坐了幾個小時飛機肯定累壞了,你先回家休息,我們晚一點兒通電話?」錢希西說。
蔣哲洋雖不情願,但不想給她太大壓力,於是接受她的提議,先行駕車離開。
錢希西站在道旁目送蔣學長離開,嘿嘿不對,是男朋友。
她揣著給段家二老買的禮物,歡蹦亂跳地走入段家。
一進門,發現二老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
「叔叔阿姨,你們怎麼愁眉苦臉的?」她放下旅行袋。
「喲!希西,你來得正好,段燃那孩子快要氣死我了,這才剛出院沒多久啊!」段媽無暇寒暄,把段燃的「罪行」一股腦兒倒出來。公司與家之間的車程不到一小時,可是段燃三天沒回家。段媽特意給他煲湯,他卻只是淡淡地說,讓司機把換洗衣褲送到公司。
其實一個大小伙子隔三岔五不回家也不稀奇,但詭異的是,段燃的態度,好似不想見親爹親媽似的。
段爸抿了口濃茶,說:「哎呀,你這老太婆先讓希西坐下歇會兒,兒子雖然沒回家住,但也沒做什麼壞事吧?我那時候忙項目也常住在辦公室啊,怎麼就沒見你這麼擔心我?」
「這能一樣嗎?你不回家但是天天給我打電話,兒子是連個電話都不打,我打過去還叫他的秘書給截了!不行,我明天得去公司看看他,別是出什麼事了。」
「呸呸呸,你就不能盼咱兒子一點兒好?我警告你,你可別去,這叫別的股東瞅見你風風火火跑去公司只為看兒子一眼,肯定會有不安好心的人說段燃沒斷奶!」
「什麼話,我生的兒子我去看看怎麼了?!」
「我跟你說了沒事,新研發的嬰兒護膚品即將投入市場,他不把關誰把關?你就別瞎操心了哎喲。」
不待段媽反駁,錢希西倏地站起身:「叔叔阿姨,我是Q.E的員工,我現在去公司找段燃,等我消息。」
話音落定,不容二老客套,她疾步奔出段家。
段燃的行為果然不尋常,今晚必須見到他!
晚十點,錢希西氣喘吁吁地出現在Q.E總監辦公室的門前。
辦公室外圍漆黑一片,只有段燃的辦公室裡泛起昏黃的微光。
她深吸了口氣,擰動門把手,所幸房門沒鎖,她順利進入辦公室。
平日整潔的辦公室,如今竟是混雜一片。辦公桌上堆積著高高矮矮的嬰兒護膚品,茶几上擺放著沒動幾口的盒飯,再看段燃,穿著西服和皮鞋窩在沙發上睡覺。錢希西躡手躡腳地靠近他,發現那麼注重儀容儀表的他,居然胡楂滿腮?
見狀,錢希西頗感震撼,真有這麼忙?忙到連刮鬍子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只要他安然無恙,她也就放心了。
週遭靜謐,她聽到滴水的聲音,聞聲走去,推開私人盥洗室的玻璃門,只見水龍頭滴滴答答地流著水。她走上前擰緊水龍頭,發現盥洗池裡泡著襪子和領帶?
……這兩樣東西泡在一起洗真的科學嗎?!
還有,他什麼時候自己洗過這些東西?這是打算在辦公室長期奮戰怎麼的?
錢希西無奈地吹了下劉海兒,挽起袖口,然後關上盥洗室的玻璃門。
錢希西在盥洗室裡忙乎一小時,走出來的時候抖開一個垃圾袋,輕手輕腳地收拾空啤酒罐和吃剩下的盒飯。
這時,擺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開來。屏幕一閃,錢希西看到他手機屏保的圖案,她不由得愣怔,沒錯,屏保圖片,居然是她的照片!
段燃雙眼緊閉,輕車熟路地抓起手機接聽。當他結束簡短的通話,正欲翻個身接著睡的時候,驚見錢希西就在他的對面。
他瞬間驚醒,猛地坐起身,詰問道:「你是鬼啊?!什麼時候進來的?」
錢希西盯著他的手機,乾咳一聲回過神:「剛剛,我打你的電話一直關機,下了飛機我去你家找你,段姨也說你成了不回家的野孩子,為了避免段姨擔心,我過來看看你死了沒。」
段燃掐了掐昏沉的頭,不耐煩地說:「現在看見了?我好得很,趕緊走,別在這兒影響我工作。」
錢希西默不作聲,繼續收拾垃圾。
段燃踢了下茶几:「我說你怎麼這麼難纏?把你拉入黑名單還追到這兒來了?」
錢希西脊背一僵,匆匆取出手機撥打他的電話,果然他的手機毫無反應。
她重重摔下垃圾袋,憤懣地吼道:「你倒說說我怎麼你了?!你居然為了不接電話把我拉入黑名單?你知道我這幾天給你打過多少通電話嗎?!你怕我影響你的工作完全可以直說,我寧可聽你說『滾遠點兒』,也不想徹底失去聯繫,段燃你個渾蛋!為什麼非要採取這種方式讓我擔心啊?!」
原來她的擔憂全部是多餘的,他的目的只是不想被她煩?!
段燃煩躁地撇開頭,他沒想過她會不會擔心自己,只是不想聽她喋喋不休地分享她和另一個男人的愛情故事。
錢希西抓起一雙衛生筷砍向他:「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好!你不想理我是吧?我還不想理你呢!你就一個人窩在辦公室等著發霉好了!」
語畢,她悻悻離去。
錢希西一路奔出Q.E大樓,一邊疾走,一邊擦淚。
然而走出沒多遠,一輛跑車超越她的步伐,車輪在她的正前方戛然而止。
錢希西見段燃從車上走下來,她立即掉轉方向疾行。
段燃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滾滾滾!用不著你假好心!」她憤憤地甩著手腕,無奈她的力量無法與段燃抗衡,她被動前行,被他生拉硬拽拖上車。
車輪疾馳在寬敞的路上,她撇向窗外,任由淚水無聲流淌。
段燃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從手機的黑名單裡將她的號碼拉出來。
「你看,已經解除封鎖,這幾天確實太忙。」他把手機遞到她的眼前。錢希西用力地拍開他的手機:「隨便你,反正我以後也不會主動給你打電話。」
「幹嗎把話說這麼絕?你沒看到我忙得連鬍子都沒刮?」
見她不予理會,段燃趁著等紅燈的工夫,戳她後腦勺兒:「我承認,是我的做法有點兒問題,氣一會兒得了?」
錢希西扒拉開他的手指:「別碰我!討厭鬼!」
「行,我討厭,那你怎麼著才能消氣?」
「你給段姨打個電話,別讓她擔心。」
「行。」
「行什麼行?現在打啊!」
「……」段燃戴上藍牙耳機,撥通家裡的電話,「媽,是我,嗯,我和希西在一起……嗯,我很好,就是忙,嗯,我明天回家。哦……稍等……」
他把耳機摘下來,逕自戴在她的耳朵上:「我媽要跟你說話。」
錢希西白了他一眼,擦擦眼淚,緩緩情緒,使用甜美的聲音與段媽交談。
「阿姨,嗯,段燃挺好的,經過觀察,他確實是忙沒有其他原因。嗯,他正送我回家,哦,是嗎?叔叔很喜歡我送的彩魚掛件嗎?嘻嘻,喜歡就好,我挑了好久哦,嗯,阿姨早點兒休息,晚安。」
她笑盈盈地結束通話,只見段燃攤開一手擺在她的眼前。
「我有禮物嗎?」
「還有自己伸手討禮物的?不知羞。」她怒瞪一眼,從兜裡取出一個小掛件,放在他的掌心。
一個小小的魚形布藝掛件躺在他的手心,他不由得嗤之以鼻:「就這破玩意兒?」
「我特意給你選的『出入平安』,掛在車上多可愛啊,是一份心意,不要拉倒!」她伸手去抓,段燃則是握緊五指,專注駕車。
「喂,消氣了沒?」
「沒!」錢希西雙手環胸,怒哼一聲,「想想我這些天為你提心吊膽,就覺得特別不值,我決定了!一個月都不理你!」
「說得跟真的一樣,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每天擔心我的時間超過3分鐘嗎?」
「段燃!你一聲不響地離開,打你電話又是關機,就算是認識幾天的人都會擔心吧?何況我們認識六年,你不會以為我是見色忘友的那種人吧?!」
「見色忘友」四個字明確地定位了他們三人的關係。蔣哲洋是她的男朋友,而他段燃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一腳急剎車,車子停在路旁。
「下車,我還有事要趕回公司。」
再往前開一千米就是錢希西的住所,她解下安全帶,拉開車門剛要下車,段燃又說:「我尊重你的決定,一個月不要聯繫。」
錢希西搞不清他又在犯什麼軸,不過這樣也好,他確實需要吃點兒藥治治日趨嚴重的「更年期」綜合征!
車門咚的一聲摔闔在他的耳畔,他疲憊地倚在椅背上,順手打開遠光燈,為她照亮返家的小巷。
不知在車裡坐了多久,似乎,曙光亮起來了,鳥兒叫了,來來往往的車輛從他的餘光裡穿行而過,他悠悠地抬起手指,將魚形小掛件掛在後視鏡前,又坐直身體,仔仔細細地擺正掛件。他看著魚兒垂在鏡前輕盈搖曳,就那樣盯著看了一小時,腦袋是空的,心情是亂的。
捫心自問,能不能大度地面對她的戀情,能不能?
段燃頓感頭疼欲裂,他晃了晃嗡嗡作響的頭,踩大油門開回公司。
回到辦公室,他一邊走向盥洗室,一邊脫去西服,準備沖個澡繼續工作。他打開盥洗室的門,發現裡面掛著一排洗乾淨的白襪子。
顯然,這些襪子不是保潔員清洗的,因為他不允許陌生人進入他的私人盥洗室;顯然,這些襪子也不是他在睡夢中清洗的。
顯然,是錢希西的勞動成果。
可他在幾個小時前,氣哭了她,又對她說一個月不見。
段燃站在盥洗池的前方,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指尖摩挲著她的電話號碼……不是不敢打,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那個陰晴不定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無意間微抬雙眸,看到鏡中的自己。三天來,他沒有離開辦公室半步,一切事務皆用電話遙控,他用所謂的忙碌壓迫著自己,沒時間照鏡子,無暇刮鬍子,甚至連頭髮都懶得梳理,頹廢得像個野人。
但,真有那麼忙嗎?他知道沒有,只是不想讓腦子停留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
段燃指向鏡中的自己,磨磨後槽牙,反感地說:「瞧你那樣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難怪希西討厭你!」